41.没事的喵(小呼噜贡献的章节名)

    “温家怎么养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孩子,当众忤逆母亲,让母亲难堪,你还有没有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这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温初眼前黑了许久,才得以感觉到一丝光亮。

    他只觉得耳朵发疼,耳鸣声让他完全听不到面前的人在说什么。

    但看表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等了很久,他才怔愣的反应过来,望着目露凶光的两人,垂眸苦笑了一声:“是妈来晚了。”

    温母这是搬来了救兵,特意来讨伐他的。

    只是温初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找到这里来。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温初抬起头,直视着本该做错的人,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看着十分扎心:“为了不错过吉时,我们只能把婚礼继续下去。”

    话里对温母的指责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只见温母听完这话,身上好似在冒火一般,气的快炸了。

    无论温父怎么朝她使眼色,她都浑不在意。

    “你还好意思说!”温母抬手推着他的额头,狠厉道,“你连彩礼都争取不来,要不是你,公司的事情早就解决了,我还会迟到?”

    这种借口拙劣的可笑,温初这么想着。

    这么多年以来,但凡公司或者温父温母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责任会全部怪罪在他的身上。

    到如今也不例外,婚礼迟到分明是她一人的错,却还是责怪自己不作为。

    难怪……时间久了,他会确信自己是瘟神的事实。

    “妈,席末沉不给我,我能怎么办?跟你一样去抢吗?”

    温初神情冰冷的可怕,他丢掉伪装,露出自己埋藏起来的最真实的一面,看向眼前的人,就如同陌生人。

    就连语言,也是他这十几年来不可能在养父母面前说出来的。

    这两人,已然让他几近崩溃和疯狂。

    他觉得自己快聋了。

    “你说什么?”

    温母听着不适的话,如同一个泼妇般抓着温初的头发,疯狂的晃着。

    撕裂着头皮的痛感逼温初流出了几滴泪水。

    他咬着唇忍着痛,拼命的拔掉了温母的手,猛的一甩,眼里露出一抹浓烈的愤怒和冷漠:“你这个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的儿子?”

    温母心中的火已经无处宣泄,她正要像刚才一样,挥着要命的巴掌,可她低头正好看到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小呼噜趴在离温母脚边不远的地方,全身毛都立着,警惕性十足。

    就像那个时刻保护着他的席末沉一样。

    温初低头看着,心中莫名多出几分酸涩来。

    小呼噜呲着牙,喵出一声怒音来。仿佛只要温母靠近,它一定冲过去。

    可它还是太小,力量也不足够。

    眼看着前面的恶人就要冲向它的爹地,它亮出爪子朝向温母。

    下一秒,那个恶人便抬腿将这只弱小踢的老远。

    “喵呜。”

    这声音没了以往的音量,那只小家伙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吼。

    那根绷紧的弦裂开,划破了他的心脏,血淋淋的伤口令温初正视起了刚才的事情。

    温初眼睑垂下,眉心紧皱,他重重的喘着气,呼吸愈发的凝重。

    眼眶泛红的他好似一个魔鬼般,下一刻便会做出疯狂的事。

    “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温母胆小的缩了一肩膀,向后退步。

    方才犀利的眼神被温初的状态彻底震慑住了。

    “你来我家,打我,踢我的猫……”冷冽的黑瞳四处扫了扫,最终落在墙角的棒球棍上。

    他一步一顿的走到了墙边,拿起了棒球棍微微举起,缓步重新走回温母的面前。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的手都在发抖。

    “你要疯啊?”

    温母还在叫嚣着,温初却笑了笑。

    “对啊,我就是疯子,我到现在还没去死,是因为我没找到能陪我一起的。现在……要跟我一起吗?”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的砸向了温母身侧的花瓶。

    温母捂着头,尖锐的“啊”了一声。

    疼痛没落在身上,反而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温母目光向下望去,抬头又对上温初冷厉的眉眼。

    下一次,这要命的东西就会砸在他的身上。

    温母抓着温父的手,急忙落荒而逃。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当啷,棒球棍重重地摔在地上,温初冷静了许久,放稳呼吸后跑向了小呼噜。

    “喂……”他颤抖着声线,轻轻点了点柔软的毛发,道,“你没事吧?”

    小呼噜虚弱的喵了声,极为缓慢的爬了起来,舔了舔温初的手指。

    “没事的喵。”

    温初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几个字。

    他找到被席末沉放好的猫包,又将小呼噜小心的放了进去。

    用了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他和一个机器人一样,毫无表情似乎也不存在一丝感情。

    完成所有的事,他就呆呆的坐在一边,静静等着医生宣泄不安。

    直到将近一个小时后,宠物医生说出了让他放心的话。

    “没伤及内脏器官,所以没大问题,休养休养就好。但是要在这里输液,你等着还是……”

    温初不假思索:“等。”

    若是席末沉回家,看到猫不在,应该会很生气吧?

    容不得他多想,温初走到小呼噜待着的住院舱旁,看着细细的针尖扎进不如自己两根手指般粗细的小腿上,那种痛好像扎在了他身上。

    但小呼噜很平静,呼吸均匀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偶尔会抬起小小的头,望着透明的门偷偷看他。

    温初的眼中迅速被眼泪填满,他仰了仰头,又将眼泪克制,迅速收回。

    他什么时候会为了一只小猫哭泣了?

    温初捏了捏眉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席末沉发个消息。

    可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宠物医生便叫他离开,随后就忘在脑后了-

    席末沉结束手术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他将周身的倦意扫空,亮出了眼中并不真实的兴奋。

    买好了一袋子温初可能爱吃的零食,兴冲冲的回了家。

    浑然不觉的他推开门,率先叫出了家庭成员的名字。

    “小初,小呼噜,我回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

    为什么小呼噜也不在?

    席末沉没由来一阵慌乱,他将零食袋子放下,这才撇见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满地的花瓶碎片碎的奇怪,百年不拿的棒球棍也离开了它原本待的地上。

    幸好他没有往前一步,成功避免了踩中碎片的伤害。

    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席末沉拿出手机,也没有看到温初的任何消息。

    强忍着内心出现的不适感,他绕路走到厨房,将碎片清扫干净,又将棍子放回了原位。

    完成这一切,他便在屋里四处扫视着。

    “猫包不见了。”

    席末沉仔细的确定了每个东西存放的位置,却没有看到猫包。

    温初和小呼噜都不在,只有一种可能。

    席末沉边拨打温初的电话,边跑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温初不接,他只能在宠物医院寻找温初和小呼噜的身影。

    许是温初体谅他,他只找了一个医院,便看到躺在长凳上,单薄的身躯缩着皱紧眉心的温初。

    更让人惊讶的是,温初那张惨白的脸蛋儿上落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看着令人心疼的模样,席末沉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强忍住愤怒,脱掉外套,搭在温初的身上,找到了小呼噜后,向医生询问了情况。

    医生耐心解释:“主人说被人踢了一脚,但没有伤及内脏,不要担心。”

    被踢了一脚?

    席末沉努力思考着这几个字眼,温初做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由此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唔。”

    长凳上躺着的人动了动身子,朦胧的双眼微微睁开,打量了一下四周后,正巧对上席末沉担忧的视线。

    他猛然惊醒,坐直身子。

    “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听到道歉席末沉走到温初的身边坐下,温柔询问着:“不要道歉,你和小呼噜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受伤了没有?”

    温初摇头。

    但席末沉不知道他在回答什么。

    “小呼噜还要多久?”

    温初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算了算时间道:“半个小时。”

    “我先送你回家,等小呼噜结束我再回去。”

    “不用。”温初坚持道,“在这一起等吧。”

    不然他的心里过意不去。

    “好。”席末沉摸着他柔软的发,攥紧他的手,安静的度过了这半个小时。

    小呼噜很给力,精神气也比较足,温初看着它自主舔着被脖圈保护住的毛,有些莫名的滑稽。

    绷紧的神经这会儿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席末沉拿着猫包,握着温初的手。

    无形的温暖从手心中窜出,顺利的钻进了心脏,温初抬头偷看了他一眼。

    “是我妈来了。”

    席末沉顿下脚步看他,像是没预料到他会说出实话。

    “为了彩礼吗?”

    温初平静道:“嗯。”

    “所以,你脸上的巴掌也是她打的?”

    这话一出,温初毫无波澜的瞳孔倏然瞪大,被握住的手莫名开始发力,不经意间抠着席末沉的掌心。

    从抱着小呼噜出来,他压根没看过自己的脸狼狈成什么样子。

    可是席末沉全都看见了。

    42.刚才情不自禁,对不起(今天超甜!)

    温初仓皇的抽回了手,将卫衣的帽子遮住了那张难堪的脸,狠狠的垂下了头。

    “别看。”他声音发抖,状态逐渐变得不好,“这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只说了一半,席末沉便放下手中的猫,微微弓着身子,捧住温初的脸蛋,手指从他受伤的地方温柔的划过,小声安抚道:“我知道,根本不是你自己不小心。”

    “是她打的,对吗?”

    温初眼帘低垂,不言声。

    席末沉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翻找了外衣口袋里干净的医用口罩,戴在了温初的脸上。

    “这样我就看不到了。”

    温初泛红的眼眸抬起,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席末沉不知说些什么,他只清楚温初在温家受到的苦,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明明那么疼,温初却不会反抗。

    “我会去警告他们。”一抹冷意从眼眸深处露出,席末沉给了温初十足的安全感,“别担心。”

    “不……”

    “不要说不用,你疼我知道,因为我也疼。”

    他这么细心保护,这么在意的宝贝,怎么能让一些恶人欺负呢?

    席末沉绝不允许温家任何一个人来他这里吠叫。

    “末沉。”温初稍稍冷静了些,纤细的手指颤抖的抓着席末沉的衣袖,低声道,“他们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席末沉低头,望着温初胆怯的样子,视线正好触及到那条长长的伤疤上。

    他的心更疼了。

    找到家里也并不难,只要偷摸的跟着就会发现。

    只是席末沉预料不到,温家人会趁他不在时找温初的麻烦。

    “明天我暂时没有被安排病人,我们搬家。”

    温初听罢,却摇头拒绝:“不用大费周章,就在这里吧。”

    他也没有精力换一个住处再被发现,不然他永远也逃脱不了温家人的跟踪和挨打。

    “那我不在时,让星忱陪你。”

    温初面露不适:“不用了。”

    纵然在口罩的遮掩下,席末沉还是发现了温初的不自在。

    可这个节骨眼上,他猜测温父温母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席星忱可是不好惹的主儿,到时还能帮温初说话。

    当然他更想把温初带去医院,这样还能时时刻刻保护着。

    只是他若真的这么做了,自己外科医生的身份就会暴露,温初定会怪他撒谎。

    他不想看到他能预测出的未来。

    “之后再商量好吗?”

    温初淡淡的应了声,心里却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到了家里,席末沉先把小呼噜放在猫窝里,又在盆里倒了猫罐头,手指顺了顺柔软的毛后,他便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温初的身上。

    “坐。”

    席末沉随手一指沙发,温初老老实实的坐下,乖巧的将手置放在膝盖,等着席末沉的下一个指令。

    男人离开了一分钟,便匆匆赶来。

    他拿着药箱,难闻的药味散出,温初皱了皱眉。

    “脸有点肿,我给你抹点药。”

    温初抬手想要摸摸发胀的脸,却被席末沉的大手扣住。

    “别乱动。”

    温初挺直了腰板。

    “这药很管用。”手指沾满药膏,附在温初的脸上,“半个小时就能好,不会疼,凉凉的,放心。”

    席末沉温柔的哄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温初有些躲避,因为紧张睫毛一颤一颤的,颤到了席末沉的心尖上了。

    他故意靠近,明明说了不疼,却还是格外小心的在温初发肿的脸上吹着气。

    凉意迅速蔓延,脸颊、耳根连着心脏都被吹软了。

    温初闭着眼睛,双手抓紧沙发垫子,身子向后仰去,他已经无法平静的直视着席末沉与他的近距离。

    可他越是这种欲拒还迎的状态,席末沉愈变本加厉。

    趁着温初不注意,他便偷偷摸摸的在那张紧抿的唇上吻了下。

    温初猛然睁大双眼。

    还没来得及推开时,带着淡淡药香味的手便挡住了他的双眼。

    席末沉不想看到温初显露厌恶的双眸。

    眼前的漆黑让温初一瞬体验到了恐惧感,温热感蹭在嘴唇上又让恐惧悄然消失。

    “你……”

    呼吸不畅的温初在席末沉的松懈下,喘了口气,他只吐出一个字,又被困住。

    婚礼的吻和这个吻完全不同。

    那时是柔和的、浅尝辄止的,而这次更加令人深刻,他的呼吸彻底被掌控,脸颊上凉凉的感觉也早就被热意取代。

    温初快要躺下了,席末沉的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越来越近。

    身体和心都在发生变化。

    不知是无法反抗,还是沉沦其中,温初渐渐的沉浸其中。

    正在他的手马上要攀到席末沉的脖颈上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猫叫。

    “喵~”

    两人停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沙发一侧。

    小呼噜跌跌撞撞的爬过来,好像是为了阻止这奇怪的二人大战。

    “喵呜。”小呼噜伸了个懒腰,身子晃了晃,想要起势跳到沙发上。

    考虑到这小小的身体刚受了伤,席末沉快速走过去,将小呼噜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抚摸着。

    可从他结束了刚才的亲吻后,就没正眼瞧过温初。

    温初坐在那儿,看着他的头顶发呆。

    “小初。”直到怀中的小猫熟睡,他才哑着嗓子开了口,“刚才情不自禁,对不起。”

    温初抿着唇,口腔中还存留着席末沉留下的热度,他呼了呼气,道:“不……不怪你。”

    他明白的。

    一个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做出情不自禁的事能理解。

    况且席末沉已经很照顾他的感受了。

    “那会儿,你想说什么?”

    席末沉突然开口,温初费解的看他,想到刚才被席末沉的吻堵回去的话,耳尖又悄悄爬上了羞红。

    “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指着自己的脸,“这么难看,不都不介意吗?”

    “你怕我介意?”

    这个答案是席末沉从不会肖想的,他以为温初会继续厌恶他做这种事。

    “嗯。”温初声音小但很确定。

    “我介意的是你不主动。”

    就像上次。

    席末沉没能说出口,他不想给温初施加压力。

    “我会努力的。”

    至少在这一年内,他也要该让席末沉感受到他的爱,纵然那份爱只会是表面。

    席末沉好似明白这几个字是违心的话。

    “药膏涂好了。”他看着温初的脸颊,凑过去闻了闻,笑道,“药味淡了,吸收的差不多了,去休息吗?”

    温初应了声,起身回了主卧。

    这一天耗费的精力也不少,温初躺在床上很快睡熟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有个男人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悄悄钻进了他的主卧。

    和小猫儿似的蹑手蹑脚的。

    席末沉没有开灯,只是打开了手电筒。

    微弱的灯光打在温初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

    他抱着被褥,平整的铺到了地上。

    温初睡得并不好,脸疼的缘故让他平躺着,无法像平常一样缩着身子,不能把自己保护在那个孤零零的小世界里。

    席末沉趴在床沿,不敢打扰,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的手好几次试探的伸出又缩回。

    越看,心里就会越难过。

    温初受过很多他从来没体验过的苦,从小到大没有被父母疼爱过的他是那么可怜。

    席末沉只想更加努力的靠近他,用他有力的双手把温初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突然想起那天温初哭的泣不成声的晚上。

    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他在哭什么。

    “有我陪你。”

    他稍稍撑起身子,手指轻轻划过温初的头发,在额头印下一吻后,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地上。

    清晨,是医院的电话吵醒的。

    温初揉揉眼睛,等到眼前的一阵混沌变得清明后,他才发现地上还坐着一个人。

    “你……”

    “醒了?”席末沉眼里含笑,将乱糟糟的头发抚平,“我刚来。”

    “啊?”

    温初声音哑哑的,惊讶的看向正匆忙整理着铺盖卷的席末沉。

    “我等下去医院,你陪我吗?”

    温初总觉得他脑子不太清醒,好像没明白席末沉的话。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没有病人吗?”

    “临时加的。”席末沉也不好拒绝,也不放心把温初一个人放在家里,“星忱他和朋友去玩了,所以你跟我去吗?”

    温初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他更习惯一个人待着。

    他对上席末沉殷切的双眸,还是摇摇头,沉声道:“我没关系的,一个人。”

    “我怕他们又来找你麻烦。”席末沉抱着被褥起身,“你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好吗?”

    席末沉担心温初。

    温家人并不好惹,可温初这身板也斗不过那些阴险的人。

    “小初。”席末沉见他不为所动,将被子随手一放,坐在了床上,直勾勾的望着他,“去吧,好吗,好吗,好吗?”

    温初听着带了些许撒娇意思的语气,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席末沉笑得像个傻子。

    温初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坚持,直到他坐在了那个办公室,他才大概猜到了席末沉的意思。

    “坐吧。”

    覃净也刚到,看见温初的时候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

    他换好了白大褂,坐在了和席末沉第一次见面的那张办公椅上。

    “老席安分吗?”

    43.有我这样的老公,很庆幸吧

    温初并不理解覃净口中的安分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懵懵懂懂的看他。

    许是因为心理医生的第六感,覃净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做些你不喜欢的事。”

    温初思索了一下。

    要说不喜欢的,也就……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吧。

    但仔细一想,算不得喜欢,也算不得讨厌。

    “看样子,你对他的态度和最开始不一样了。”

    温初不明所以。

    覃净打量他,看清温初眼里明显的抗拒后,温和的笑笑。

    那是一个释放善意的笑容,温初默默将厌恶收回,眼里的波动逐渐转为平静。

    覃净看到温初的状态,不好戳穿席末沉的身份,只得半撺掇半撒谎道:“都说医者难自医,老席总觉得你对他太过冷淡,时不时的找我来咨询办法。”

    温初正视着那双能把人看透的眼睛,兀自垂下了头,不可置信道:“是吗?”

    席末沉的确也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当然,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一个人。”

    温初对任何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可时间一久,他对席末沉好像越来越信任了。

    也只有那么一个人,或许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老席有时候吊儿郎当,但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和他爸爸的死有关,他是长子,他总会默认自己要好好照顾这一家人。”

    包括温初也是。

    两个人结了婚,他就更有义务好好对待喜欢的人。

    所以席末沉才会这么温柔。

    “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覃净做了假设,“就说明你已经发现他的魅力了。”

    席末沉的……魅力?

    “那他,以前谈过恋爱吗?”

    覃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冷淡的温初会关心席末沉的感情事。

    他没有撒谎,如实道:“他都二十七了,没谈过恋爱那肯定不可能。但你是第一个,让他有了结婚想法的人。”

    温初不怀疑席末沉的心情,更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

    可当他听到席末沉谈过恋爱时,心里莫名的有一丝丝的痛意。

    他想不出那是什么缘由。

    “温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会一并都告诉你,这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

    温初被覃净真诚的话惹得心动了,暗下眸光道:“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怎么,分明席末沉也是心理医生,可有些话他压根无法说出口,当然席末沉也不会问。

    只是在覃净的面前,这个人总会让他想要吐露心里话。

    温初也在试图改变什么,但仅凭着他的能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愿意改变,你就会一直活下去。”

    覃净起身,走到温初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他勾勾唇,动作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初看向他和善的笑意,嘴角不经意的扯了扯。

    像是想笑,可心里的酸楚又让他想哭。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有活下去的想法。

    “我和席星忱的事,老席和你说了吗?”

    温初不知所措时,覃净猝不及防的转移了话题。

    他听着覃净自言自语,又像是倾诉的语气,心里不免替他心疼。

    “我快三十的人,被一个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可笑吗?况且我还是个能看透人心的心理医生呢。”

    覃净没想过死,可那会他和死没什么区别。

    他对待感情和席末沉一样,专一的很。

    就算对方和他差了将近十岁,他还是会以恋人的身份,好好的对待好好的付出。

    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我不能以我的痛苦来同比你的难过。可是末沉很好,我相信他能改变你,你也能为了他而改变。”

    能吗?

    温初问自己。

    覃净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在想死之前,要努力的想想身边的人。

    可他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配不上也什么都得不到的垃圾。

    再怎么奢求那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最后都不会属于他。

    温初想,席末沉也是这样。

    可怕就怕在,那个现在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会因为自己的倔强而丢掉他。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温初心里就不忍有些后怕。

    但席末沉哪里是那样的人呢?

    叮咚——

    手机短信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覃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我现在下手术了,身上味道有点大,我先去喷点香水。」

    想到从没用过香水的席末沉,在和温初相遇后买了几十种味道试错的场面,他就觉得好笑。

    但这也证明,这些微不足道的举动也都是席末沉对温初的爱啊。

    “他马上过来。”覃净将手机搁到一边,从一旁的书柜上随手拿了本书,递给温初,“看看吗?”

    “这是关于什么的?”

    “情绪缓解。”覃净认真道,“送你了。”

    看他这么大方,温初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他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只有在温父温母的面前,他才会放大情绪,发狂发疯。

    “覃医生不需要吗?”温初眨着无辜的眸子,低声问着。

    覃净被他的话搞的一怔,转而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他眯眼笑着,表情却十分不和善,“要不是怕破坏你们的婚礼,我早就拿刀砍上去了。”

    这看似玩笑话,可覃净的内心真有这个冲动。

    “我回来了。”

    一道愉悦的声线钻进温初的耳膜,随着门被彻底打开,温初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水味走了进来。

    席末沉为了遮掩身上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喷的多了些。

    可他忘记温初很敏感,看着他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席末沉默默的向后退步。

    略有几分尴尬的道:“我先清清身上的味道去。”

    话毕,门砰的被关上。

    温初看着紧闭的门,呼吸一滞,他本想要阻止席末沉的动作,奈何席末沉走的太快了。

    “不是嫌弃。”他心烦意乱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覃净听到了。

    他按了几下手机,那个刚离开不久的人又推开了门,但他却没有进来,探头和温初对上视线,询问道:“我能进来吗?”

    温初眼里的光一下就亮了几分,但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嗯。”

    席末沉轻手轻脚的走进,又怕身上携带的风让味道填满整个办公室。

    这番举动让覃净忍不住扶额:“行了,温先生不嫌弃。”

    方才温初的确嫌弃,只是不好表达罢了。

    “你们聊啥了。”

    温初和覃净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你能不能送小初点好的东西。”

    席末沉低头,正巧看见温初腿间的一本书,严肃的望着覃净。

    看了这本书,他担心温初会觉得自己是有病的人。

    这么敏感的人,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席末沉没经过温初的同意,抬手将书拿起,正准备扔给覃净时,他的衣角被温初扯了扯:“我要的,书挺好的。”

    此时的温初明白,他就是被席末沉养在温室的花朵,不能磕碰,甚至不能被任何糟糕的东西侵蚀。

    “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这本书不行。”

    席末沉最近都在自学心理学的知识,他想尽力改变温初的现状,但并不想加速。

    只要温初一点点的在变好就够了。

    “席末沉,你用你的思维去理解温先生,就太不合适了。”

    覃净倏然冷下脸来,席末沉不爽的站起了身,正要说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话时,又生生忍住了。

    “我知道。”他泄气的看向一侧,深呼吸后才慢慢坐了下去。

    温初将手放在席末沉的膝盖上,安抚似的动了两下,关切地道:“一本书而已,没事的。”

    在席末沉听来,这几个字好像什么违心的话。

    可他不想自作主张剥夺温初选择的一切,他冲着温初淡淡一笑,算是应下了。

    “行了。”覃净挥挥手,像是下了逐客令一般,“带着温先生回去吧,你也该休息休息。”

    每次席末沉手术,他的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覃净能看出他的疲倦。

    确定之后不会再有手术,席末沉便带着温初走了。

    “你和覃净聊什么了?”

    席末沉专注的开着车,吐出一句看似并不在意的话。

    温初偏头打量着他,将两人所谓的秘密藏在了心里后,才道:“说了他和你弟弟的事。”

    席末沉神情一僵,继而又露出笑容:“他还说要杀了星忱吗?”

    温初惊讶于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覃净还选择和席末沉继续做朋友的原因。

    “这件事刚发生不久,覃净喝醉过一次,口口声声的要弄死星忱,我拦不住,但人在国外我也不能把覃净打包送过去。”

    现在想想,还挺滑稽的。

    甚至从这次开始,只要覃净喝醉,这句话都会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你会向着覃医生吗?”温初轻声地问着。

    席末沉毫不迟疑:“会,但星忱是我弟。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覃净打星忱几拳。”

    他会率先做出有利于覃净的事,况且覃净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来。

    “覃医生有你这样的朋友,会很庆幸的。”

    听着温初是由衷的感慨,席末沉看着他,挑挑眉得意道:“你有我这样的老公,应该也会很庆幸吧?”

    44.我甜还是橙子甜?

    温初很认真的想了想,或许和席末沉结婚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他垂着眸,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有几分纠结的将手搭在双膝上,低声道:“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仿佛做出一个承诺那般坚定,席末沉的心里升起一阵暖流。

    温初能因为他有一丁点的改变,也算是他没有白白付出。

    “小初,谢谢你。”

    温初微微抬眸,只是看到了席末沉的侧脸,那张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令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谢谢?”

    这是席末沉经常和他说的一句话。

    “因为我能在你心里留存着一点点的位置,就足够我感谢你。”

    听到这番真诚的话,温初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

    他想起曾经,和席末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这人的评价还是一句轻浮。

    可这时,随着他对席末沉的了解,态度也早就发生了大转弯。

    是因为席末沉一直在努力的让他改变。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温初在心里默默道,他能有这么一天,也都是席末沉的功劳。

    进了家门口,席末沉便要求温初去休息。

    温初绞着手指,不想坏了席末沉的好意:“我需要翻译一些文件。”

    席末沉说声好,在他进入书房前顺势揉了两把他的头发。

    温初摸了下涨红的耳朵,慢悠悠的进了书房。

    说着要工作,可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别处。

    他坐在座椅上,怔愣的望着前方,心中一直在想着覃净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甚至从没想着要改变什么,他更打算着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直到……

    温初的视线转到了门口,脑海中映着席末沉的脸,和他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

    他决定,他努力要改变自己。

    温初有寻死的想法之前,很喜欢一个钢琴家的曲子。

    可自从得了病,他像是将那钢琴曲封存住了,他担心那么优雅的曲子会被他这种人玷污。

    温初拿起桌上的手机,随手点了两下,将他最爱的那首曲子重新设置成了来电铃声。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他曾经的偶像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初。”

    温初被门外的声音唤回了思绪,他偏过头,看着席末沉端着切好的水果推开了门。

    他急忙起身,抬手接过。

    目光一扫便看到摆盘的水果还是一个心形。

    温初:“……”

    “怕你太累。”席末沉没有要走的意思,随手捞过一个凳子坐在了温初身侧,看向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你翻译的内容大多是什么?”

    温初:“文学著作比较多,剩下的就比较杂。”

    席末沉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啊,我这里有几篇医学的文献,你可以翻译吗?”

    温初没有拒绝:“我先看看可以吗?”

    席末沉快步从书房离开,折返回来后手里拿着两本心理学的书籍。

    温初认真的翻译着,席末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耐心的等待。

    其实席末沉并不是看不懂,他只是偶然想起前两天自己看到的一本书。

    书中写着,当一个人有了心理疾病企图自杀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才会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温初在温家的遭遇,是他成为这种性格的导火索。

    席末沉并非专业的心理医生,他只能用他看到的办法来帮助温初。

    “好了。”

    席末沉接过温初推到眼前的笔记,低头看着。

    温初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和他内敛的性格很相似。

    他的效率也很高,内容和席末沉自己翻译的相差无几。

    只是席末沉却发现了唯一一个问题,时间耗费的越长,温初的耐心就会随之变少。从前面清晰的字迹,到了最后就变得潦草很多。

    席末沉不免开始焦虑和担心。

    可温初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

    “辛苦了。”席末沉压下的嘴角忽的弯起,好似他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温初小幅度的摇摇头,勾唇不自然的笑笑:“没事。”

    席末沉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深邃的眉眼打量着温初。

    温初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眼睛一眨一眨的,正要躲闪时,席末沉突然开了口。

    “要给你些什么奖励呢?”

    温初诧异:“什么?”

    “你帮我翻译,我也得给你奖励。”

    “没关系的,我们之间不用在意这些的。”温初摆手,他心中莫名的不希望两人之间这么生疏。

    听到这话,席末沉骤然将眼底的笑意收起,身子前倾,朝着温初靠近了一些:“那我能亲你吗?”

    温初心尖一颤,紧抿着唇,说了实话:“这不是你给我的奖励。”

    明明是他自己所希望的奖励。

    “哦。”席末沉瞬间泄了气,眼里的光暗了,“那我给你找找其他的奖励吧。”

    他失魂落魄似的站起了身,正欲迈出一步,忽然觉得衣服被扯了扯。

    他低头,看到了温初白嫩有些颤抖的手,正紧紧的抓着他。

    “小初?”他故作惊讶的开口,又哀怨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讨厌,我不会贸然……”

    “不……不讨厌。”温初声如细蚊,收紧力道,被微颤的睫羽遮挡的双眸泛着波光的春水,害羞的红了脸颊,“我没有说讨厌。”

    虽然也没有说喜欢。

    “真的不讨厌?”

    席末沉得逞的笑笑,转过身,双手搭在椅背上。

    温初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嗯。”

    这一声又让席末沉心里痒痒的。

    “那……”席末沉将声音放低,磁性的嗓音附在耳畔,“亲你一下可以吗?”

    温初自知躲不过,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席末沉。

    想来是担心温初害怕或者介意,他便只是在那张唇上蜻蜓点水。

    但那温度还是让温初的脸煞得变红。

    “你太招人喜欢了。”

    席末沉半蹲下身,指腹轻轻擦着温初的嘴唇。

    温初垂下眼帘,没好意思与他对视。

    从小到大,他没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夸奖。

    也许有这种记忆,只是他这个悲观的人自动忽略。

    所以当席末沉对他夸赞时,他的眼眶便微微泛起了红。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想哭,可看到席末沉的脸和专注的神色,他的心便软了半截。

    见他快哭了,席末沉连忙逗他开心。

    席末沉将果盘中的橙子拿了一块塞进了温初的嘴里。

    被突然扔进口中的橙子吓到,温初哪里还来得及哭。

    他惊讶中将橙子吃掉,慌张的看着使坏的席末沉。

    “怎么样?”

    温初想瞪他,可方才一直在忍着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席末沉心疼的哎呦一声,把他脸上的泪珠擦了擦。

    “我就想问你橙子甜不甜,怎么还哭了。”

    橙子的清甜还在,温初吸了吸鼻子,声线颤抖着回复了席末沉的话:“甜。”

    席末沉起身吻了吻温初的眼尾:“那我甜还是橙子甜?”

    温初的头脑有些发昏,他没再掩盖自己的情绪,抬手将席末沉的肩膀拍开。

    可这小小的动作更像是撒娇。

    男人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抬手温柔的将温初抱在怀里。

    他身上很烫,烫的温初呼吸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温初抓着席末沉胸前的衣服,愈发的收紧。

    他一直在席末沉的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结婚这么久,他还是不愿做自己。

    爱情对于他来说太遥不可及了。

    毕竟连亲情都是他想求都都不来的。

    “小初,你可以完全依赖我。”席末沉的嗓音低沉,每个字仿佛都在安抚着温初的情绪,“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

    席末沉松开他,温柔的脸逐渐靠近,似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温初培养关系。

    可温初还是羞涩。

    他抬手将席末沉推开,落荒而逃似的从书房跑了出去。

    温初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因为紧张也因为害怕。

    他屈起手指,格外小心地摸了摸仍在发烫的唇。

    “席末沉。”他唤着男人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宝贝。”

    席末沉的声音顺着门飘了进来,温初惊慌失措的转身扳动了下门把手,却没打开。

    他将声音放大一些,问道:“怎么了?”

    “你有电话来。”

    温初应声,打开门露出缝隙,将手递了出去,清晰的声音传了出去:“谢谢。”

    他这是害羞的不敢出门见人了。

    席末沉也不催促,默默将手机塞进了他的手心。

    正当温初想要缩手时,一股力量将他扼住。

    “小初。”席末沉握住他的手腕,指甲轻轻划着他的掌心,痒痒的。

    温初想将手抽回,可席末沉不肯松手:“我等下出趟门,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嗯。那你路上小心。”

    这次温初将手缩回便缩的顺利些,可仅凭着席末沉的一个小动作,他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的依依不舍。

    因为对于席末沉来说,不管是牵手还是亲吻,都是他慢慢争取而来的。

    温初听到门外没了动作,回拨了刚才并没有接通的电话。

    熟悉的男声从听筒内传出,温初的眉心皱起,低气压溢散出来:“今晚么?奖金多少?”

    温初迟疑了一瞬,眸光也灰暗了几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好。十点见。”

    45.胳膊被掰折了(席星忱一生的痛)

    温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微微阴沉了下去。

    席卷全身的潮湿感让温初心中升起一抹烦躁来,他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心烦的吐出一口气。

    他决定把手机铃声换回去的那一刻,便想着和那些刺激到生厌的东西短暂的告个别。

    今晚却突然打来了这么一个电话。

    是谢恒。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医院里出来,算来也没几天的时间。

    但转念一想,谢恒重新回到赛场上的可能性很小,那他的电话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可是温初不能不去。

    他驱车到了赛场,将车停到了固定的位置。

    冰冷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跑道。

    跑道上的烟尘被一辆辆疾驰的车卷起,同灰突突的天色连接在一起。

    透过天,温初好似看到了他的心情。

    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这么想着。

    为了自己,为了需要他的人,他也该改变了。

    “这儿。”

    身后传来呼唤,温初转身去看,谢恒驱动着电动轮椅,缓缓的朝他这边走来。

    温初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浑身露着窘态的男人。

    “想笑你就笑。”谢恒冷哼一声,早就习惯旁人这种瞧不起的打量。

    温初抿唇,眼里露出不屑:“我并不想和你废话,不是要比赛,人呢?”

    “你倒是着急。”谢恒撩起眼皮,冷道,“有人专门看你表演。”

    “什么?”这番叫人摸不清头脑的话令温初心生厌恶。

    温初阴冷的看向谢恒的身后,见后面连个影子都没有,直觉他在唬自己。

    低声骂了句什么后转身要走,谢恒又轻飘飘的开了口:“你还记得那个X先生吗?”

    温初点头,安静等着下文。

    “他看上你了。”谢恒面上露出一丝嫌弃来,支支吾吾继续开口,“他说,你不要命的风格让人……沉迷。”

    谢恒开始后悔他替那个恶心的X先生传达同样恶心的话。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温初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

    “你……”

    谢恒连忙撇清关系:“拿钱办事。”

    掩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温初压住快要从胸腔溢出的恶心感,道:“人呢?”

    谢恒抬手一指,那是一间搭建简单的房子,为的让赛车手短暂的休息,远处看去和保安亭没什么区别。

    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来。

    温初眯着眼睛去瞧,试图辨别出那个人是谁,但失败了。

    “他就在那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表演,你就能拿十万,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谢恒的话里涔着嫉妒,温初没去理会。

    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门前,小幅度的敲了敲门。

    门从屋内打开,温初却没有耐心进去。

    “我听谢恒说了,你叫Wen。”X先生探出头来,看到的却是温初的背影,但这并不影响温初在他心里帅气逼人的形象,“你那天的比赛挺帅的。”

    温初眉心骤然一跳。

    他仔细辨认着声音的主人,头脑中的脸逐渐具象起来。

    这个臭屁、欠揍还让人觉得十分轻浮的声音,不是席星忱又是谁。

    “你真有钱。”温初压低声音,话中带着嘲讽,“可我不是猴子,用钱打赏就能表演的动物。”

    “哎呦,你误会我了。”席星忱从休息室走出来,察觉出温初的疏离和冷漠,继续调戏,“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为你花钱而已。”

    温初开始重新审视席星忱了。

    也难怪覃净说要杀了他。

    温初也难得生出想要揍人的冲动来。

    “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席星忱双手抱胸,与温初靠近了一分:“哥自己赚来的。”

    温初哼笑一声,偏头却没让席星忱看清他的脸:“这个表演我拒绝。”

    说着他便打算离开,谁知席星忱却抓住了他的小臂。

    温初不喜欢被陌生男人摸,心底积攒的愤怒一下便爆发出来。

    他反手扣住席星忱的手,重重一扭,好像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到席星忱的哀嚎声他才松手。

    “我挺恶心你这种人的。”温初怒火攻心,不由得替覃净抱不平,“把感情当成儿戏,把别人的心扔在地上踩的人,可以去死了。”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谢恒身边时,温初眼里的火还没散去:“再有这种事别再叫我,我不介意再把你送进医院。”

    谢恒呼吸停滞了片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回家的路上,温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席末沉怎么能和席星忱这种人是兄弟?

    若是搁平时,席末沉晚上偷摸的进他的卧室,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天刚在席星忱那里找了不痛快,连带着席末沉也有点讨厌了。

    他索性把卧室的门反锁,裹紧被子心烦的睡了一晚。

    对此事浑然不觉的席末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整晚也没睡好。

    “小初,我做了三明治。”

    席末沉顶着黑眼圈忙活完了早餐,递到了温初的面前。

    可昨天还娇羞的躲在他怀里的宝贝,今天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小初?”席末沉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

    温初不悦的抬眸,声音平淡:“怎么了?”

    “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席末沉委委屈屈的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模样像丢了糖块的孩子。

    昨天的吻也经过他的同意了不是吗?

    温初这才意识到,他在席末沉面前露了本性。

    他急于隐藏情绪,眼里的躲闪有些失态,却不料还是被席末沉抓个正着。

    “你心情不好的话,我们就出去走走。我今天……”

    席末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铃声打断,在看到是讨人厌的电话时,他不耐烦的接通,开了免提。

    “大早上打什么电话?”

    “你不在医院?”席星忱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在忍痛,“医院的这些人手劲太大,疼死我了。”

    席末沉猜到席星忱要说什么,关闭免提慢悠悠的走到了厨房。

    “你怎么了?”

    “胳膊被人拧断了。”

    席末沉第一想到了覃净,幸灾乐祸道:“怎么,终于被揍了?活该,覃净没把你那条腿给卸了都算好的。”

    席星忱哼唧:“什么覃净,你巴不得让他打死我。我是你弟,你都不关心我?”

    席末沉勾唇:“呵,你嘴巴这么欠,是个人都得揍你。”

    “席末沉,你他妈胳膊肘往外拐啊。”

    虽然口中说着嫌弃的话,但席末沉已经开始准备去医院救人了。

    “再骂一句,我就让你在医院疼死,活该。”

    “哥哥哥,我错了,你快来。”

    席末沉挂断电话,重新走到温初的身边,询问道:“星忱受了点伤,我去医院救人,你和我去吗?”

    温初本想拒绝,可心中竟有些想看到席星忱的丑态,他点点头,回房间换了衣服。

    一到医院,温初就听到了席星忱的嚎叫。

    席末沉看到因为小小的疼痛而痛哭流涕的弟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先进去,你等我一下。”

    温初应声,靠在急诊室门口,眼里现出一抹笑意。

    让温初没想到的是,急诊室内的声音散去,覃净却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里面那位没死吧。”

    温初侧眸,看到覃净嘴角浮现的笑意,可在望向他的那双眸子时,却明白他在强颜欢笑。

    “末沉进去了。”

    覃净扒头看了一眼,冷嘲热讽道:“活该。”

    “说谁活该呢?”

    席星忱一出门,恰好听到一声辱骂。

    他甚至都没看到说这话的人是谁。

    “嫂子。”目光触及到覃净后,他将头偏到了一边,“我回去了。”

    席末沉紧随其后,神色一凛,在席星忱的后背扇了一掌:“你再去看那个没用的东西试试呢?”

    席星忱手还疼呢,后背又被扇了一掌,这时更疼的龇牙咧嘴:“我有我自己的爱好不行吗?”

    “你看个正当的比赛我什么都不会说,那种黑场……里面都是些不要命的人,你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温初只是在一旁听着,身上却好似被一个个锋利的刀狠狠的划着,痛的鲜血淋漓。

    他抬眼注视着席末沉,听着他的评价,不自觉地眼眶泛红。

    是啊,他这样的人,不该和正常人扯上关系的。

    他和席末沉也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你看你这就肤浅了,里面有个小帅哥帅的不得了。”

    席末沉嗤之以鼻:“是啊,被你口中的这个小帅哥把胳膊掰折了。”

    还沉浸在难过中的温初:“……”

    为什么这件事的事实,在席末沉说来就觉得很滑稽呢。

    “要么说你肤浅,你个快三旬的结婚老汉,不懂我年轻人的审美。”话音刚落,席星忱的眼睛又放在了温初的身上,“不是说你不好啊嫂子。”

    温初差点翻了白眼。

    “是吗?”席末沉脸色猛然一沉,嘴角挂着森森然的笑意,再度抬起手来。

    席星忱顿时像个兔子跑出二里地去,不见了踪影。

    “他还是这么……”覃净思考了合适的词来形容席星忱,“贱。”

    温初眉眼一弯,阴霾逐渐被扫空。

    “所以他去黑场看比赛,还遇上了心上人?”

    46.我的宝贝真懂我

    覃净的话里含着冰冷,又带着能辨得清的嘲讽,他早就明白席星忱的为人,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可这平平无奇的话在温初听来,却不怎么舒服。

    他偷看了眼席末沉的反应,见席末沉微微张口,又懒得听见他的回答。

    温初冷下声音,自顾自地道:“不三不四的人算什么心上人。”

    话毕,在场的两人无一不愣了半晌,就连温初都没意识到他的态度有多奇怪。

    “那个因为车祸来医院的病人,就是比黑场的。”席末沉看向温初,一句一顿道,“我不希望星忱和这些人来往。”

    席末沉的意思很明了,他不排斥席星忱交朋友,可和那些亡命之徒交朋友,总会受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响。

    “如果,我也是这样的人呢?”

    温初软而低的声音钻进了席末沉的耳廓,方才还透着冰冷的温初此刻将头狠狠的低着,像做错事的孩子惹人疼惜。

    席末沉不知他这样的情绪是因何而起,当他的肩膀被覃净轻轻拍了下,他才恍惚明白了什么。

    “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温初望着地面在思索,他不能说出真实的自己。

    知道他在担心,席末沉下一秒便自问自答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也喜欢。”

    不可忽视的坚定在温初的耳根下流转,最终进入心脏停留在那里。

    席末沉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攀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优点更喜欢你的缺点。”

    听到这话,温初才抬起双眸,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眼里还含着水汽。

    “但我唯独不喜欢一点。”

    温初一惊,但在见到席末沉眼里流转的笑意时,他便猜到了席末沉不喜欢的地方。

    ……主动。

    席末沉最不喜欢的,是他不主动。

    那……温初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他稍稍踮起脚尖,在席末沉的注视下,快速地吻了他的唇便躲开。

    席末沉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握紧温初的手腕,笑得灿烂。

    “我的宝贝真是越来越懂我了。”

    席末沉得意的炫耀,覃净在一旁也勾勾唇。

    温初的改变他看在眼里,相信以后两人能抛除那所谓的契约吧。

    “现在回去吗?”

    席末沉看着脸颊羞红还未褪去的温初,不想让这个模样的他被别人看到。

    温初闷闷的应声。

    席末沉马不停蹄的带着温初离开了医院。

    在家里冷脸的温初这会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脸上浮现着并不清晰的笑意。

    “所以你……早上因为什么生气?”

    温初的目光从别处挪开,转而放在了席末沉的脸上。

    他端详着男人的脸,听着试探的口吻,心里被一块小小的石头不轻不重的砸了下。

    有点疼又泛着淡淡的酸楚。

    席末沉好像时常会关注着他的情绪,只有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被影响。

    “没什么。”温初没做出回应,他总不能告诉席末沉,他就是他弟弟看上的心上人吧。

    “覃医生。”温初转移了话题,“席星忱受伤的事,覃医生好像有点不开心。”

    席末沉不白学心理学,也更清楚席星忱在他心里的位置。

    即便恨到了骨子里,可那份爱还是没办法轻而易举的消散。

    席末沉替覃净心碎了下,又想借机会给席星忱揍一顿替他解气。

    但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温初的脸上,见他心疼覃净,故作可怜兮兮道:“那我呢?”

    温初不解。

    “如果我受伤,你会心疼我吗?”

    温初几乎下意识地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会心疼的,他如实的想。

    甚至一想到覃净在爱中被迫分手后,他更加心疼席末沉了。

    因为他本就是另一个席星忱,只是没他更渣罢了。

    “那这样,我就不能受伤了。”席末沉的每个字都带着专属于他的真诚,他似乎真的下定决心。

    只因为他不想看到温初难过。

    温初懂得他的心意,但他最后还是怕席末沉的真心付错了对象。

    “末沉。”温初纠结的开了口,“如果……我是个坏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医院里他的问话好像并没有那么正式,他重新看着席末沉,几近虔诚的眼神紧紧望着他,在未得到答案前,他仿佛已经透过那双眼眸看到了结局。

    席末沉说:“会。”

    和温初所想的一样。

    “你是坏人也没关系。就算你真的是坏人,我会在你背后把你所有的麻烦全部解决掉,让你依然做一个众所周知的好人。”

    温初鼻尖泛酸,眼前也莫名的一片模糊。

    他看不见那个专注又真诚的脸,却能透过那直击灵魂的话语察觉到他的真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好?”

    温初心里问着自己,却不料说了出来。

    席末沉撑起身,手指拂去了他眼角的泪:“傻瓜,因为你好,我才好。”

    “我不……”好字被席末沉的吻堵了回去。

    他只是不想温初再说些自贬的话,他的宝贝永远是最好的。

    唇瓣慢慢分离,温初也再没了话要说。

    席末沉没打算就此放过他,沿着温初的脸颊,他的唇向上挪动了几分,吻住了温初挂在眼角的泪。

    晶莹剔透的泪珠被席末沉含进了口中,他舔了下唇角,无端道:“咸的。”

    “啊?”

    席末沉:“我说你的嘴是甜的。”

    温初傻乎乎的问:“你刚才不是……”

    “是吗?”席末沉勾唇浅笑,“要不我再尝尝?”

    尝什么温初心里比明镜还清楚,他紧抿了唇,不肯再被席末沉偷亲。

    “我先回房间了。”

    温初蹭的起身,身下的凳子被推了老远,在地上磨着发出一阵并不好听的声响,这一举动昭示着他的紧张。

    席末沉并没有阻止,只是含笑的看着他躲进了房间。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席末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刚才被他故意关闭的电话,听着其中对他的贬低和怒骂,席末沉一声冷笑制止了那头的声音。

    他毫不在意的语气让那头顿时没了脾气:“你猜小初知道了,会怎么救你。是直接给你火化还是挖个土给你埋起来?”

    “你背地撺掇捣乱到底什么居心?”

    温母因为怒火攻心,气的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句话全部说完。

    席末沉听罢,只觉得可笑,温母的这种行为倒把他抛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分明做的最过分的是他们温家。

    “我昨天也去看您了,也安排医院里最好的医生替您治病,检查结果也都是良性,你还想要什么?”

    席末沉昨天临时出去,正是因为席母中途打来的电话。

    席母说,温母被他和温初气的不轻,头脑晕眩了几天进了医院,查出脑子里有一个压迫神经的瘤。

    不过第一时间手术不会怎么危及性命,温母也清醒了过来,和普通人无二。

    可在温母手术前他才知道,她以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为由,要求温初替她支付所有的手术费用。

    钱不多,他们温家自行也给得起,可这些人偏不,到这种时候还要从温初手里抢走一笔钱。

    席末沉当然不肯。

    这不,温母还在死缠烂打的给他打电话,要求他把真相悉数告知温初。

    席末沉不想,也强硬的拒绝了。

    他早就在心里下了决心,他不会再让温初和温家人有任何的关系。

    “真不知我当时会觉得你们席家人好,不然我绝不会把温初托付给你。”

    托付?席末沉觉得可笑。

    这哪里是托付,分明就是卖。

    只是席末沉并没有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而已。

    “您说笑了,小初在我这里,可比在你们温家幸福多了。”

    他不再与温母浪费口舌,只说了句阴阳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怕再被温母骚扰,席末沉也果断的把号码拉黑,眼不见为净。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温家人骚扰温初的手段多的是。

    只要他一天活在这个世上,他就永远都逃不出温家的魔窟。

    温初坐在床上,听着客厅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没有起身去看,只觉得席末沉在忙。

    刚才的亲吻还有温度的残留,温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思绪飘远。

    这几天他和席末沉之间的亲昵明显就变多了,从起初的抗拒,到现在时不时的迎合,温初觉得自己发生了这么多年以来巨大的蜕变。

    他好像开始无法隐藏内心,平静成一条直线的心跳也变得更为剧烈。

    席末沉的特别他深有体会,但他却还是觉察不出他对席末沉的感情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当年福利院的院长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小宝。”院长的脸早已模糊,但那温柔的话语还萦绕在他心头,“过去的苦你一个人承受,会很难度过。你该告诉爱你的人,让他替你分担。”

    “这样的话,你就没那么痛苦了。”

    当时温初在想,谁能理解他呢?谁会愿意当替他分忧的朋友呢?

    他从小到大没遇到一个知心的人。

    可席末沉的出现,让他重新回忆起曾经听到过的真心话。

    所以,他过去的经历,他亲生父母给他带来的痛,他都能和席末沉倾诉吗?

    席末沉也会接受他这个被全世界抛弃过的人吗?

    47.你身上的破烂如果是我撕的话

    这几天,温初的手机多了一堆骚扰短信。

    他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上面不堪入耳的字眼,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贱人!我就是在骂你,没良心的东西,你迟早被车撞死。」

    「狗东西,别以为你躲在背后就能好好活着,不得好死的玩意儿。」

    算来,这几条短信,也不过是最能让他接受的。

    温初已经尽量让自己活得乐观一些,可当看到这些内容时,心里还是有点郁闷。

    不用猜,他就知道发这条短信的人是谁。

    他甚至只犹豫了一瞬,便将电话拨通,还没等那头传来声音,温初冷哼道:“你已经装不下去了,妈,你的淑女形象在我这里彻底崩塌了是吗?”

    温母早就对温初这种态度见怪不怪了,只是她没预料到温初会把电话打过来。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来,你不是躲在席末沉背后当缩头乌龟吗?”

    温母这种语气的话听的多了,也就免疫了。

    但心里的不自在还是存在的。

    况且温初只以为温母说出这些辱骂的话还都是为了彩礼。

    “你想干什么?”短促又冷漠的话语让温母冷静了好一瞬,“要钱还是要我的命?”

    温母道:“席末沉果然没和你说。”

    温初意识到席末沉有事瞒着他,但并没在意。

    和温家人有关的事,他肯定不愿让自己知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得了癌症,快要死了,我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该来看看我吗?”

    方才还大嚷大叫的温母这下忽然软下语气来,任他怎么听都觉得有蹊跷。

    温初眸中含着冷意,顺着温母的话道:“什么时候死?”

    “你……”听见温母深呼吸后开口,“我只想再见见你,回家吧,小初。”

    温母的这番语气若是放在他和席末沉结婚以前,放在他们还没给自己安排结婚对象以前,他也许会心软,会回去。

    可现在,温母的慈母面具早就被他撕开,露出一张令人厌烦的嘴脸。

    再怎么温情慈祥的话,都是虚假的。

    什么想见他,不过是温母的一个阴谋罢了。

    “我知道了。”温初从容道,“我会找机会见见您最后的遗容。”在温母的隐忍还没爆发之前,他又说,“您的骚扰短信要是还一直发,我就报警了。”

    嘟嘟嘟,手机听筒传来忙音,温初将手机扔在一边,眉心紧皱。

    即便从温家离开,即便被席末沉紧紧护着,他还是没办法藏在身后,过着他自认为的舒坦日子。

    但他不想寒了席末沉的心。

    「小初,今晚带你去吃饭,六点前你在家里收拾好等我可以吗?」

    正当温初思虑着到底要不要赴温母的约,席末沉便发来了短信。

    虽只是一条短信,可这商量的语气还是让温初心里暖烘烘的。

    席末沉的一举一动早就开始不经意间牵动他的心了。

    方才的情绪被逐渐扫空,温初开始期待席末沉为他准备的晚餐。

    温初衣柜里的衣服并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也没有多少。

    结婚前席末沉为他买了几身休闲装,可并不适合约会穿。

    在他纠结着找不出头绪的时候,席末沉的电话打来,舒心的钢琴声缓缓流入耳廓,他浮躁的心也被慢慢抚平。

    “小初。”席末沉的语调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到短信了吗?”

    温初这才发现他没有回复席末沉,而是急于去找衣服。

    这个细微的变化令温初悄悄的红了耳尖。

    “看到了。”

    “那就好,不用刻意准备什么。”席末沉一开口都是醋味,“我可不想让我家可爱宝贝被别人看了去。”

    温初心情大好,也难得开了玩笑:“那我穿个破烂去呢?”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

    可当席末沉再度开了口,温初却宁愿自己没开这个玩笑。

    席末沉轻咳一声,嘴唇仿佛紧紧贴着话筒,极小声道:“那你身上的破烂如果是我撕坏的话,更不能给别人看……”

    温初哪里能允许他的耳朵听到那些话,甚至没等席末沉将话说完他便挂断了。

    许是知道他害羞,席末沉也没再打过来。

    温初很听席末沉的话,穿的也很简单,但即便只是普通的纯白T恤,还是无法遮挡他浑身散发的魅力。

    席末沉见到温初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特意打理了一下头发,刘海有些长了,稍稍遮住了眼睛,举足无措的模样看着楚楚可怜,但又十分乖巧。

    席末沉随手拨动了一下他的刘海,笑道:“头发有点长了,看不见你好看的眼睛了。”

    温初不知所措的垂了垂眸,道:“那我有时间去剪。”

    “不如我回家给你剪?”

    温初眼里闪出一分质疑。

    “你不要质疑一个外……”席末沉及时止损,“我好歹会推拿,手稳着呢。”

    温初没怀疑席末沉的话,只是笑着回应了下,说了声好。

    席末沉驱车带他去了离市区稍远的地方,是个很有韵味的西餐厅。

    停下车,映入眼帘的一条被绿荫围住的小路,树枝上挂着彩灯,飘着彩带,写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的祝福。

    温初的手被席末沉握住,一阵阵暖流袭来直逼心脏。

    他抬头望着映照在眼里的灯,对这破烂不堪的世界又多了一份期待。

    “你怎么想起来要约我吃饭?”

    两人走到路上,前后无人打扰,温馨的路段只有两个人的存在。

    “我约我自己的老婆,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温初没看他,收紧了两个人交握的手,淡淡道:“嗯。”

    “还有惊喜。”

    温初顿住脚步,惊讶的看着席末沉。

    席末沉却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挑了挑眉卖关子道:“去了就知道了。”

    进入餐厅里,温初才发现席末沉大款似的包了场,他任由席末沉牵着去了定好的位置。

    餐厅内装修以欧式风格为主,角落里放着一架干净优雅的钢琴。

    要是那里能响起声音就好了。

    正当温初幻想着有天他喜爱的钢琴家再度弹上一首他爱的曲子时,服务生跑来,笑容外露:“两位先生好,今晚的餐品正常上吗?”

    席末沉点头:“正常就好。”说完他又从服务员手里拿了菜单,放在了温初的面前,“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温初摇头。

    他不善于选择这些,他也不介意选择权都在席末沉的手中。

    席末沉很清楚的记着他的喜好,他不喜欢吃带任何腥味的肉,桌上就一份也不会有。

    他爱吃意面,席末沉会定下两种口味让他挑选。

    温初看似全程没有参与点菜,可席末沉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的选择。

    席末沉甚至怕温初着凉,特意选的热饮。

    只是这杯中的热气时不时的扑在脸上,温初的脸颊也随之变得通红。

    许是热气熏的,但更有可能是羞的。

    “我先去个卫生间。”

    听着席末沉的话,温初抬眸,冲他微笑了下,目送他离开后,心里莫名多出一丝空荡荡来。

    席末沉尽管只是坐在这里,仍会让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可他一离开,温初的心就慌了。

    直到餐厅突然陷入黑暗中,温初的脸色骤变,呼吸竟也停滞了几分。

    他呼救似的大声喊着服务员,但没得到回应。

    直到一束温柔的光打在不远处的钢琴上,温初才顿时放松下来。

    那抹离开不久的身影,绅士的坐在了凳子上,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

    温初一时间想到活跃在荧幕上的钢琴家,席末沉的魅力似乎比那些人还要大。

    他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西装,和结婚时毫无二致。

    头发整齐的梳了上去,露出那双透着深情和专注的眸子。

    修长的手指搭在钢琴键上,微微活动了两下,似是在做准备。

    “小初。”

    放在席末沉身侧的话筒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但温初并不觉得吵,反而听出了一种特别的意味。

    在他恍惚间,男人又开了口,磁性的嗓音穿透了心脏,缓慢流向了更深的位置:“很久没演奏了,希望你喜欢。”

    在温初还没做出回应时,熟悉的钢琴曲如梦境般进入了他的耳膜。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它和其他的曲调都不同,最开始便是高潮,温初总能从这首曲子中看到自己。

    他带着兴奋和激动来到这个世界上,经历过一次死亡差点磨灭了他活下去的念头,可他带着仅存的念想到了温家。

    欢快的调子忽然变得缓慢,一阵突兀让温初的心也随即平静下来。

    曾经奢望亲情的他,再也不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上,一切的一切也开始没有了任何的波动。

    他仿佛成了机器,再有吸引力的东西也不会激起他一丁点的兴趣。

    钢琴曲渐渐地已经到了尾声,和高潮无二的调子给人的感觉却不同。

    温初永远不知道,那颗几近死亡的心再跳动起来是什么样的。

    琴键发出最后一个调子,昭示着音乐的结束,和温初回忆的结束。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过去,从来没有迈出真实的一步来。

    “小初。”席末沉的呼唤把他带回了现实。

    男人颀长的身形缓缓向他走来,温初垂下眸隐去悲伤。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腿上,他才反应过来,他哭了。

    48.双向奔赴的爱

    温初鲜少嚎啕大哭,他哭的时候总是一声不吭。

    把唇咬红了也发不出啜泣来,隐忍的性格让他无法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只有席末沉。

    席末沉看到过他放肆大哭的模样,更看到过他默默流泪的模样,他所有的窘迫和糟糕在他那里永远都是无所遁形的。

    为什么呢?

    温初想不通,更不愿去猜想,毕竟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不喜欢啊。”

    席末沉单膝跪地,与他泛红的眼眸对视,方才演奏过钢琴的手指弯曲着,拂去了温初眼角不受控制流出的泪。

    可抹下一滴去,又会有第二滴第三滴。

    席末沉眼中泛着心疼,双手捧着他的脸,格外耐心的安抚着他久久不能平静的情绪。

    温初的鼻尖也透着粉红,酸涩的感觉让他的眼泪更加冲动的冒出。

    “有这么难听吗?”席末沉说着自贬的话逗他开心,温初竭力的摇着头,像是反驳他的话。

    他想要开口承认这曲子是好听的,可一张口冒出的却是难以忍住的低泣。

    席末沉更加心疼了。

    他撑起身把温初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浮动。

    温初身子颤抖着,眼泪很快便打湿了肩膀,可席末沉不舍得放开他。

    他看不得自己的宝贝哭的这么可怜。

    他也看不惯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惹温初哭了,他想要看到的明明是那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啊。

    过了很久,温初手心无力的将他轻轻推开。

    看到温初眼尾红着,席末沉的心被什么扎了下,闷闷的难受。

    “不哭了?”席末沉担忧的询问着,温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喝口水,哭的嗓子都哑了吧。”

    男人直起身,将一杯热水抵到他的唇边,温初双手捧着烫人的手背,小口的喝了一点。

    干哑的嗓子舒服了很多,温初才慢悠悠的开了口:“你怎么会……”

    知道我喜欢这个?

    为什么这调子和他在网络上听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比网上听的还要真实真切。

    “你是……”

    席末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个惊喜还没有结束呢。

    “吃饱了吗?”席末沉突然的问题让温初有些怔住,半晌他才回答:“吃饱了。”

    席末沉道了声好,在他还惊慌失措时带他出了餐厅。

    交握的掌心接触,令温初的心跳愈发加快。

    他明白,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走到乘坐的那辆车后,席末沉打开了后备箱。

    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挺立在那里。

    玫瑰开的娇艳欲滴,每一支上的水珠给玫瑰的美丽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香味随之飘散出来,顺利钻入鼻腔。

    温初面露一瞬的欣喜,很快便隐藏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席末沉知道他是喜欢的,捧着花束轻轻放在温初的怀里。

    “什么时候准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他的主人。小初,生日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日,温初忘了。

    倒也不是忘了,是他从来都不过生日。

    在温家,温父温母压根没有重视过他的生日。

    他不过是一个领养来的小孩儿,能给他一条命就算是对他的正视,什么生日那都是奢求。

    以至于温初也不会把生日这个日子记在心里。

    可是席末沉记住了。

    “你怎么会……”

    “领证那天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

    席末沉这就记在了心里。

    他喜欢的人的生日又怎么会不过?

    “那这首曲子?”

    席末沉笑着,从后备箱的一个盒子里翻找出一张证书,和一沓作品的光盘来。

    温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睁大。

    他最爱的钢琴家的所有作品他都能倒背如流。

    温初很早就知道这个人已经退圈了,虽不知什么原因但也觉得可惜。

    他的专辑是自己花高价买来的,就放在他行李箱里,宝贝似的从没拿出来过,生怕磕碰弄坏了。

    可当他再一次看到这熟悉的东西时,他甚至毫无怀疑,下一刻便把席末沉理所应当的认成了那个钢琴家。

    温初看看怀里的花,又看看那些光盘,心想,席末沉的惊喜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我原本的爱好是钢琴,但我爸死后,志向就改变了。一个钢琴家没有任何能力救回自己的父亲。”

    席末沉诉说着他的难过他的艰辛,但他却是笑着,仿佛这些苦早就烟消云散,再拿出来都是一场玩笑。

    温初却看懂了,那笑容下的苦。

    席末沉救不了父亲,也救不了那个喜欢钢琴的自己。

    他现在的工作是真的喜爱吗?

    “那你还喜欢钢琴吗?”

    温初的话让席末沉眼里的平静产生了一丝变化,他靠在车旁,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还好吧。”

    是真的还好。

    “他死了我几乎没怎么碰过钢琴,这些东西也都成了老古董。”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曾经的爱,“感情也不知不觉就淡了。”

    “那你为什么重新……”温初没问出口,他竟然怕得到的回答不是他心中所想。

    “因为你啊。”席末沉轻点了下他被风吹拂微微露出的额头,“因为我想为你弹奏,只为你一个人。”

    温初眼眶再次湿漉漉,他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花束遮挡住他的脸:“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的算的傻瓜,是我。”

    席末沉将那束花重新放回车上,将温初的手捧在手心,像触摸到珍宝那般细心的呵护着:“是因为你,我才重拾了爱好。”

    温初自知这是席末沉说的客气话,可心中还是暖意四流,撞坏了他的心脏。

    重重的心跳声快要把他的耳膜撞破了。

    “你把我的曲子设成了铃声对吧。”

    温初恍然大悟,果然被听到了。

    席末沉不是没听过温初的铃声,可那天偶然再次听见,他的心变得异常躁动。

    没人会知道当他重新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他生生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隐瞒了这次的惊喜。

    温初的表情没有让他意外,但更多的是心动。

    他的宝贝只是听到一首曲子都会激动的哭。

    太可爱了。

    而第一次敞开心扉的温初对上那双深情的双眼,侃侃而谈道:“我曾经喜欢过一个钢琴家。”

    温初没说,那个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让他活了下去。

    “他的曲子我都会听,也会去搜集所有的专辑,可是他退了,再也不会出现。我以为……我没想过会是你。”

    他喜欢了这么久的钢琴家,会是席末沉。

    “那你还记得婚礼上听的曲子吗?”

    温初陷入了回忆,脑海中不自觉地蹦出那段旋律,这下他才明白,那首曲子何尝不是他熟悉的感觉。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弹了。”

    “嗯。”席末沉温柔地笑着,“我们的婚礼,我想我也该做点什么。”

    席末沉捧着温初的脸,额头碰额头,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

    “所以这就叫……双向奔赴?”席末沉蹭着他的鼻尖,又小心地吻了下他的唇,“是你让我再次为了爱的人弹奏,谢谢你。”

    温初摇头,主动的贴近了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席末沉为他做的一切都真的让他发生了改变。

    “不用再说谢谢,要说‘我爱你’,我爱你小初。”

    温初被席末沉松开,看向他的双眼,他想做出回应,但说不出口。

    在他唇瓣微动,似是想要强迫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席末沉的手碰到了他的唇上:“我早晚会让你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好了,我们回家?”

    温初重重的点头,手心中的温度是热的,全身也是烫的。

    到了家,温初也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席末沉又把他的专属被褥抱进了主卧,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等着主人点头同意。

    “请领导批准!”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坚定的眼神惹人发笑。

    温初想拒绝又无从开口,就算亲过很多回,可再贴身的近距离接触,他还是无法忍受。

    “我打地铺好吗?”

    “不用了。”席末沉的心倏地一沉,又见温初不动声色的朝床边挪了挪,“你睡这儿吧,但是……”

    “我保证我不乱动!”

    温初被他着急许诺的语气逗笑了,他弯着眉眼,压着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嗯,我知道。”

    “嘿嘿。”

    席末沉雀跃的将被褥铺在床上,说了声‘我去洗澡’,像小兔子似的跳着就走了。

    温初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短短的一天他经历了很多。

    知道了席末沉的身份,现在想想,却让他心有余悸。

    席末沉能为了他再次碰钢琴,待他终究还是做出那个决定后,他又会不会像席父死的那天一样,再也不会碰。

    温初不想让钢琴成为席末沉一生的阴霾。

    “我该怎么做?”

    他自顾自的询问着。

    是坚持着、为了席末沉活下去,还是不顾一切的丢掉所有美好的事物呢?

    “小初,我爱你。”

    动听的告白在耳边响起,温初缓缓闭上眼睛,他想沉浸在这甜蜜的蜜罐儿里,再也不与现实接轨。

    因为这才是他期待的生活,如梦境般的美好的生活。

    49.窥探那坚如磐石的内心

    覃净从没觉得这么丢脸过。

    席末沉一大早来他这里炫耀昨晚的丰功伟绩,不过是两人有了一个小小的进展而已,可这进展中不包括负距离接触。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男人得意的吹着口哨,口哨声惹得全医院都能听的到。

    覃净看他笑得灿烂,不知翻了多少次白眼。

    他将眼镜摘下,扣上病历本,身子靠在办公椅上,语气平静道:“我去相亲了。”

    口哨声戛然而止,席末沉神色呆滞的看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后他又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你聋?”覃净没好气儿地说。

    席末沉啧了声,又无奈叹气:“你是已经去了?”

    “嗯。”覃净呼吸有几分急促,内心涌现出几分莫名的不安来,“前两天见的面,比我大,看着挺好。”

    席末沉想说恭喜都开不了口,即便覃净和席星忱分开,他还是期待着有天两人能重归于好。

    但就席星忱的个性而言,他又不想让覃净再为此伤心。

    找新人有新感情也算好的,况且谁也不能沉浸于过去的生活。

    “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性格品行与你般配吗?你真的……”

    席末沉一连串的问话令覃净平淡地笑了笑:“你比我爸嘴还碎。他是个律师,家里有个弟弟已经结婚生子了,所以不存在延续香火的问题,他家里人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是……”

    席末沉坐直身子,严肃道:“你们这么快都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了?”

    覃净自知说的多了,他摆摆手:“没,只是我觉得我也该稳定下来了,他对我挺好的。”

    “那你改天约出来见个面,我瞧瞧。”席末沉眼里含着认真,“我兄弟的另一半,我有权利知道。”

    覃净知道席末沉心中想的是什么,他果断的拒绝:“不用你,我是个心理医生,我看不透还猜不透吗?真心还是虚假我识得清。”

    “屁。”席末沉小声地骂了句脏话。

    他要是真识得清,也不会喜欢上席星忱,更不会被那傻缺伤透了心,一年都封心锁爱。

    可尽管他走出那一步,也不代表对席星忱彻底淡了。

    “那件事,是我的问题。”席末沉起身,走到覃净面前,真诚地道了歉,“但我希望你绝对不要敷衍自己。”

    “你哪里看出我在敷衍?”覃净笑着,眼里却没有光。

    他自欺欺人已经到了一个地步,连他有时候都意识不出。

    可席末沉和他共事这么久,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还是能察觉到的。

    “覃净,你恨星忱那个臭小子是应该的,你们不能和好也是应该的,但你不要迁就,你的感情必须要好好对待。”

    覃净知道他是替自己难过,但走出上一段感情就必须要坚强起来。

    以前的以前全都当垃圾扔掉,包括那个混蛋。

    “不用你说。”覃净心里感动,表面还是冷冰冰的,“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幸福的。”

    话音刚落,覃净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示意席末沉噤声。

    “还在医院。”覃净看着腕表,眼眸微微眯起,“半个小时。你已经到楼下了?好,我这就下楼。”

    电话挂断,覃净焦急的将白大褂脱下,看向席末沉:“他来接我去吃个饭,我先走了。”

    席末沉满腹的关心都化作成了风,覃净什么都没听见。

    他没有年轻时恋爱的兴奋感,但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是高兴的,是愉悦的。

    出了诊室,他对着医院内的玻璃门窗整理了下衣服,匆匆下了楼。

    男人就在医院门口等他。

    “凡骏。”

    覃净望着不远处的男人招了招手,叶凡骏抱着一束捧花朝他悠悠走来。

    “送你的。”

    男人穿着一身格外正式的西装,头发整齐的梳在后面,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勾唇,眼里含笑,覃净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喜欢和欣赏。

    他顺手将花接过,道了谢。

    “我记得你下午还要诊治病人。叶凡骏善解人意道,“我们就在附近餐厅吃个便饭,好吗?”

    这是昨天两人聊天时,覃净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工作进程。

    没想到叶凡骏记住了。

    覃净低头闻了下花香,平静的心被牵动了一小处涟漪。

    “那……走吧?”

    叶凡骏点头,抬手又将花接了回去,覃净有一瞬的愣住。

    “你抱着花我就看不见你的脸了,很可惜。”

    覃净面上露出几分无措,没想到这人还挺会撩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没这么讨厌。

    两人并肩走着,叶凡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询问他的工作和家庭。

    覃净句句都在回应,但也明显能看出他在分神。

    有时候这种无意中进入他生活的感情,却没办法如常进入到他的心里。

    待手背传来一抹电流,覃净才缓过神来低头,叶凡骏的手有意无意的擦过他的,似是想要握着。

    覃净假装没发现,不动声色的揣进了口袋里。

    叶凡骏尴尬的看了眼被躲开的手,没说话。

    “我胳膊折了你让我怎么开车?我现在得去换药。你真他妈混蛋啊你,滚!挂了。”

    身后传来一阵没好脾气的骂声,和急剧加快的脚步声,覃净下意识地转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几乎是下一秒就转了回去。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还碰见了那个傻 逼。

    席星忱的话扰乱了他的思绪,以至于他根本没在听叶凡骏说话。

    “小净,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几天,但是我想我们能不能更……”

    “呦,覃净。”

    连带着叶凡骏,两人都愣在了那儿。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表白被陌生人直接打断,谁心里都不爽。

    叶凡骏温柔的脸上露出一条裂缝,语气冰冷道:“你是……”

    席星忱一条胳膊还被夹板夹着动弹不得,看着滑稽的很。

    叶凡骏上下打量,眯着眼睛露出不屑来。

    覃净不想搭理这没脸没皮的人,瞪着他,眼神犀利。

    席星忱故作看不懂脸色,嬉皮笑脸道:“我是他前……”

    “是我朋友的一个弟弟,不熟。”覃净的手继而抓着叶凡骏的胳膊,笑了笑,有些逃避的意味,“走吧我们。”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叶凡骏的脸色一下柔和了不少。

    可将覃净的反应看在眼里的席星忱,脸色霎时阴沉恐怖,双眼里透着对叶凡骏的怒火。

    一向青春洋溢的席星忱,就是很容易被惹怒。

    “我可不是什么弟弟。”席星忱咬了咬牙,阴阳怪气道,“覃净,你遇见新欢就忘记旧……”

    “席星忱,你够了吧?”

    覃净握着叶凡骏的手开始收紧,压抑的怒火几近爆发。

    要不是碍于叶凡骏在,他又怎么会好声好气的和他在这交流。

    他恨不得把他一刀剁了!

    “什么够不够的,我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聊吗?”

    覃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双眼泛红。

    “你离我远点行吗?算我求求你,我真想不通我怎么就遇见了你,你滚远点!”

    他情绪崩溃的时候几乎没有,只有面对席星忱,他的恨意和厌恶就升到了一个高度,可偏偏这深沉的情感里,还有喜欢和爱。

    席星忱对上他的视线,嘴角的笑骤然消失,咄咄逼人的模样没了,只剩下一抹残留的无措和慌张。

    在他怔愣的间隙,叶凡骏扔掉手中的花,挣脱覃净的手,愤怒的抓着席星忱的衣领:“我不管你是谁,你惹小净不高兴,就是触到了我的底线。”

    席星忱的目光从覃净的脸上挪开,心里骂着那是个什么恶心的称呼,一只手推开叶凡骏:“你算个什么东西,别惹老子。”

    他很是不悦的和两人保持了距离。

    “我走,我又不是没有眼力见,不打扰两位哥哥的约会了。”

    没人能闻到这其中散发的酸味,还没等覃净再骂两句,就见席星忱心烦意乱的离开了。

    只是覃净没有注意到,在他和叶凡骏转身之际,那个人回头看了不止一次。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失态的样子。”

    覃净垂眸,悄悄的摸了下因气愤而发烫的脸颊。

    由于方才情绪激动,掌心都被抠出了几道通红的指甲印。

    他没想到席星忱会突然出现,还这么惹人烦的凑过来。

    “你和他……”叶凡骏心里再不高兴,也没办法责怪覃净,“是那个关系吗?”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覃净抬眸,苦涩的笑笑,“和一个小弟弟谈过恋爱也没什么。啊,那也不算恋爱。”

    “嗯。”叶凡骏应声,“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认真谈恋爱的人。”

    覃净勾唇:“你也学过心理学啊。”

    叶凡骏一愣,以为覃净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半开玩笑道:“对啊,要不,我窥探一下你的心。”

    覃净侧身,目视着前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我的心啊,坚如磐石,你想窥探那很难的。”

    叶凡骏贴着他的肩膀,笑容满面:“别忘了我是律师,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

    也许吧。

    他也许真的能进行一场新的恋爱。

    覃净这么想,他不就是被席星忱的花言巧语欺骗了吗?甚至到现在都走不出去。

    叶凡骏能改变他吗?

    50.乖宝,老公给你剪头发

    “果汁可以吗,家里没有啤酒。”

    温初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沉郁的神色扫了他一眼,低言。

    席星忱抬头说了句谢谢嫂子,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狂点,被屏幕映照的脸露出狰狞气愤的表情。

    温初实在和他没什么好聊的,也不愿见到他。

    他想到席末沉之前交代的,随口说着去忙工作就把席星忱晾在了客厅。

    在他进屋不久,席末沉也结束一场手术回了家。

    他开门时压根没想到席星忱回来,满脸欣喜道:“小初,我买剪刀回来给你……”两兄弟面面相觑,大哥脸色倏然沉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席星忱本就心中有火,看席末沉也不待见,火燃的更旺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你弟,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席末沉白眼一翻:“有什么区别么?……你嫂子呢?”

    他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地上,没等席星忱回复便敲了敲书房的门。

    温初听到动静起初以为是席星忱,阴沉着脸打开,在看到席末沉后,眉眼中迅速有了光亮:“你回来了?”

    “嗯。”席末沉眼眸眯着,即便只剩一条缝隙也全是温初的脸,“外面坐坐?”

    温初点头,仍是不太情愿的跟着席末沉坐在了沙发上。

    席星忱坐的是双人沙发,席末沉懒得和他挤,直接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温初正要走向另一个单人沙发旁时,席末沉却搂着他的腰,将他带进了怀中。

    温初跌坐在席末沉的腿上,轰的红了脸颊。

    他挣脱两下,不想被席星忱看到这副模样,席末沉却假装不在意。

    席星忱:“……”心烦的骂了句神经。

    席末沉秀恩爱的在温初的脸上亲了下,又拱火的看向席星忱:“你到底想什么时候稳定下来?”

    “我才二十二,”席星忱强势的举着两根手指,重重晃了两下,“我还有学业没完成,我着什么急?”

    “覃净……”席末沉脸上透着几分严肃,“他相亲去了。”

    只是一句覃净让席星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相亲干我屁事?”

    席星忱咬牙切齿的表情让席末沉一下便看出了端倪。

    他嗤笑一声,不满地紧盯着自家弟弟:“你知道了?”

    席星忱的伪装早就暴露了,但他还在嘴硬:“不知道。”

    席末沉轻轻示意温初站起身,冲他温柔一笑,顺手身后的抄起靠枕,发狠的砸在席星忱的身上,愤怒与无奈交织:“你就是个废物。”

    席星忱猛地拍了茶几起身:“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吗?”

    席末沉当然也不甘示弱,可要不是席星忱胳膊受伤,他真的能上前揍人。

    “你见到他相亲的对象了是吧?”

    席星忱仰着脖子,趾高气昂道:“看见又怎么样?”

    席末沉直接说出他的心声:“你很不爽是吧。”

    “我没……”

    “你有。你看看你现在,要不要我给你拿个镜子来照照,看看你脸色有多差。你摸摸你的心,你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席星忱,你他妈是人,就得有点人样,别真活得像个渣男一样,你以为所有人都像覃净,能这么轻易的被分手?我要是他,不弄死你都算好的。”

    席末沉就是想骂他。

    都说长兄如父,席末沉只有面对席星忱的时候,才会将自己最暴躁最凶狠的一面袒露出来。

    因为席星忱没有父亲的教育,只能自己来。

    如果,他骂到席星忱能够正视自己的心,能让他知道爱情是来之不易的,而不是用来玩耍的。

    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看着席星忱无力反驳,席末沉声音逐渐放缓,胸腔的怒火也渐渐平息:“星忱,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席星忱瞪他,可也只是瞪着。

    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能阻止内心不断涌现的浮躁,他就是觉得烦。

    “那个男的那么老,还一脸殷勤的看着覃净。”席星忱阖眼,深呼吸后啧了声,嫌恶道,“还说什么‘小净是我的底线’,净你妈!”

    席末沉难得看到席星忱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方才的气差不多全消了。

    “人家是律师。”

    “律师咋滴?我还是设计师呢。”

    席末沉一点面子也不给:“和覃净没缘分,你顶多算坨狗屎。”

    站在一旁的温初紧紧咬着嘴唇,没让笑声从口中溢出来。

    “嫂子在,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席末沉轻哼,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星忱,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对待感情的时候能认真一点,不论对谁。”

    当初他伤透了覃净的心,不知还能不能挽回。

    若是真的不能了,也好让席星忱能用心的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

    席星忱不愿听这些话,只觉得烦,他坐下身,翘起二郎腿,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你说教的。”

    席末沉的视线这才看向一旁一直陪他站着的温初,他握着宝贝的手腕,让他坐下。

    随即便坐在了席星忱的身边,小幅度的检查了下他的胳膊,平静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席星忱扫了他一眼,撇过头:“没事。”

    “还是和覃净有关。”

    没提覃净之前,他的情绪还算沉着冷静。可提到覃净后,他立刻化身成刺猬,恨不得扎死所有与他站在对立面的人。

    “你能别提他吗?”

    席末沉给他头敲了下:“不想听你就从我家滚出去,我要给你嫂子剪头发了。”

    听到逐客令,席星忱不想多待一秒,他咬牙重重的哦了声,扭头就走。

    “嫂子,我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望着温初宣泄情绪似的道,“他刚才骂我的样子才是他本性。”

    没等席末沉扔来抱枕,席星忱已然将门关紧跑了。

    温初将嘴角尴尬的笑意收回,与席末沉对望真诚道:“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席末沉拍了拍身侧空余的位置,示意温初坐在旁边。

    温初心跳骤然加快,耳畔全是扑通扑通的声音。

    席末沉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强势,他在温初的心里只有温柔两个字。

    温柔才是他最有魅力的一面。

    “乖宝,老公给你剪头发。”

    温初应声,猛然察觉出不对来,他刚才是对席末沉的‘乖宝’和‘老公’做回应了。

    “咳。”温初清清嗓子,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席末沉的身侧,但被头发微微盖住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席末沉看他乖巧的坐着,偷香成功后终于拿起剪刀。

    他一只手撑着温初的后脑,另一只手仔细的忙碌着。

    席末沉喜欢温初这对水汪汪的眼睛,他的情绪也只会在双眸中呈现。

    只要一对上,就很容易沉沦。

    好像初见,就是因为他的眼睛才一见钟情的吧。

    “末沉。”

    席末沉专注着,随口应道:“嗯,怎么了?”

    “覃净不是还喜欢席星忱吗,怎么会去相亲。”

    席末沉握着剪刀的手一顿,歪头看他:“你老公在给你剪头发,你聊别的人,不怕我吃醋啊?”

    “我不……”温初急着解释,席末沉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发丝,他呼吸一滞,全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许是昨晚的感情有了进一步发展,席末沉的胆子和以往相比稍稍大了些:“不怕我吃醋?”

    温初在他开合的唇上扫过,垂眸道:“没有。”

    席末沉从鼻腔哼出个嗯来,不满温初的回答似的。

    “覃净马上三十了,也该稳定了。他说那个律师对他挺好的。”

    温初想起他和席末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毫无感情,也这么结婚了。

    他也能理解覃净的做法。

    只是覃净会伤心吧?就如同最开始的他,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会伤心的。

    “你又在想别人了。”

    温初愣神之际,席末沉的剪发之旅也结束了。

    他放下剪刀,手掌从温初的后脑挪开,转而捧住他的脸蛋,轻轻的捏了两下。

    温初被迫嘟起了嘴。

    席末沉的心痒痒的:“太可爱了。”

    由衷的夸赞让温初更加不好意思瞧他。

    “小初。”席末沉松开他,发热的掌心附在他的腿上,慢慢向上,探在了柔软的腰肢上。

    “不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别的男人。”

    那只不安分的手顺着衣摆钻了进去。

    衣摆被掀起,露出一小节白里透红的腰,席末沉视线垂下望了一眼,掌心贴上了温初的肌肤。

    温初登时浑身战栗,匆匆将手压在席末沉的手背上,以防他继续摸。

    他不那么抗拒了,但也不能坦然接受。

    “别闹。”

    面对这么流氓的席末沉,温初招架不住,赶忙将人推开。

    席末沉看着空落落的手,神情有一瞬无奈。

    “那我不逗你了。”席末沉老老实实地道,“你剪了头发之后是真好看。”

    温初一怔,脸红道:“不剪头发不好看?”

    难得听温初这么耍贫,席末沉噗嗤一声笑了:“当然不是,你在我心里可是最好看的。”

    对于席末沉的评价,温初可是由衷的接受,他弯了弯眉眼,轻轻一笑。

    暖烘烘的心吹散了些许的阴霾。

    51.爱意滋生

    席末沉被温初展露出的笑意晃了眼,他不由得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温初的眼角。

    这样才对。

    这才是他的初宝该有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温初浑身一僵,他条件反射般握住席末沉的手腕,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语气也有些生硬:“怎么了?”

    席末沉眼中的着迷令他心惊,偏偏这人的神情又带着一些伤感,他有些看不透,总觉得席末沉好像伤心了。

    温初的声音把席末沉拉回现实,恍然发现自己让温初不适了,他收回手,低声道:“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温初很快回答,嗓音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着急,“我刚才、条件反射,我不是不想让你碰。”

    “我知道。”席末沉温柔道,他拉过温初的手,安抚般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软软的,跟小呼噜的肉垫差不多。

    温初感觉他这动作像是安抚小孩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悄悄红了。

    席末沉眼尖地看到温初泛红的耳垂,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小初。”

    席末沉认真的语气让温初不由得忘掉了刚才乱想的东西:“嗯?”

    “刚才说什么来着?”

    温初:“……”

    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困了。”他逃避一样飞快地说完,扭过脸不跟席末沉对视。

    “好,”席末沉不想逼温初太紧,怕效果会适得其反,他绅士地止住话题,“那我去隔壁浴室洗澡。”

    温初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抬手拍了拍仍在发烫的脸颊。

    席末沉还没回来。

    温初回想起席末沉刚才露出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丝伤感的情绪名为“心疼”。

    他实在是太久没在别人脸上看到那种情绪,以至于他刚才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席末沉是在心疼他吗?

    他这样的人也配被人心疼吗?

    脸颊的烫意终于过去,温初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不太能理解席末沉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太了解自己对席末沉的感觉,可是仅仅是发现自己被人心疼着,他的心里就开始泛酸。

    席末沉不是第一次心疼他,可每一次都让温初有不同的感觉,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变得不太抗拒,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席末沉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席末沉走了进来。

    温初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马上闭上了眼睛,翻身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耳朵听见席末沉把门关上了,但没有脚步声传来。

    席末沉似乎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

    是察觉到他装睡了吗?

    果然。

    “睡了?”

    席末沉走过来,嗓音温柔平和。

    温初的身体动了动,但没应声。

    “真睡着了?被子怎么盖这么高?闷到了怎么办?”

    席末沉站在床边,轻轻将盖着温初的被子往下拽了拽。

    温初的脸露了出来,发丝微微凌乱。

    他紧闭着眼睛,睫毛不断颤动着。

    一股清甜的橙子香飘进了鼻尖,温初吸吸鼻子,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唉,”席末沉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叹了口气,小声嘟囔,“我以为你没那么快睡着的,特意切了橙子过来。放到明早就不新鲜了……”

    温初以为席末沉会自己吃掉,没想到他接着念叨:“自己吃独食也没意思,我还是扔了吧。”

    他装模作样的要起身,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别扔。”

    哪能这么浪费食物啊?

    “嗯?吵醒你了?”席末沉微笑,“既然醒了就吃点橙子吧。”

    明知道他是装睡,席末沉却没有戳穿他。温柔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一样。

    这样好的人,上天偏偏安排他们在一起了。

    遇到他这样的人,这样的安排,对席末沉真的公平吗?

    “在想什么?”席末沉等他靠着床头坐好,把果盘放到了床头柜上。

    “你先吃。”温初捏了一块递给他。

    席末沉没有接,敛眸看着那块沁着香味的果肉。

    温初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他怕席末沉会要求他换一种方式喂他,席末沉要是真的那么要求了,他会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始终做不到主动做一些“过于”亲密的事。反观席末沉对他坦荡的爱意,他心有愧疚。

    但席末沉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然后咬住了那块橙子。

    “我想的没错。”

    温初有些茫然:“什么?”

    “小初喂的,果然要更甜一些。”

    没等温初表现出不好意思,席末沉就把果盘往温初身边推了推:“你也吃,不用管我。”

    温初惊觉,席末沉端来的这一盘,似乎真的比他以前吃过的要甜。

    吃完橙子,席末沉把果盘洗了才回来。

    温初已经躺进了被子里。

    席末沉上了床,温初说:“晚安。”

    “晚安,小初。”

    他想要讨一个晚安吻,但仍不敢对温初越界。

    席末沉知道,能跨进与温初的心紧贴的地方并不简单,他也不想和温初好不容易积攒的感情会因为自己的一次冲动而破碎。

    他只得小心翼翼的靠近,直到温初真的愿意与他敞开心扉。

    他才要躺下,手机就嗡嗡一震。

    是群里发来的直播链接,让他们线上学习,还要交个观看报告。

    席末沉没办法,坐起身把温初那边的被子掖了掖,伸手拿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

    温初背对着他,察觉到他没有躺下,疑惑地问:“你怎么不睡?”

    “有点工作,你睡吧。”

    席末沉语气有些无奈,这种学习任务总是突如其来:“我把灯关了吧。”

    “别关。”

    温初转过来制止他,指了指电脑屏幕:“对眼睛不好。”

    席末沉欣喜于温初对他的关心,奈何直播已经开始了,他只好戴上耳机,匆忙地对温初说:“你先睡吧,晚安。”

    直播将近两小时才结束,他活动几下僵硬的肩膀和颈椎,目光看向江棠。

    他的宝贝已经睡熟了。

    温初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可上次的伤口还留有印记,席末沉已经极力给他抹祛疤的药,现在看来也只是初见成效。

    席末沉唯一庆幸的是,这段时间以来温初的状态明显的好转,更不会在他面前甚至是背地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但他无法掉以轻心。

    席末沉买来的书籍也看的差不多了。

    他想学习更深一步的内容,有关于催眠。只是他不敢轻易尝试,若是温初知道他用这种办法让他说出心里话。

    会恨他吧?

    总之他无法接受温初真的很恨上他。

    他轻轻抚摸着温初的脸颊:“不要恨我啊,千万不要。小初,我爱你。”

    温初没有听到他深情款款的告白,但他做了一场梦。

    梦境里的席末沉一如既往的温柔,牵着他的手走过公园的小路。

    阳光和风都和煦,而他脸上也带着明媚的笑容。

    那是他和席末沉相爱的模样。

    这样温馨的梦持续了整夜,清晨却画面一转,变成温母狰狞发狂的脸。

    “呼。”

    温初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梦里的真实感让他浑身冒出冷汗。

    梦里温母表情恐怖得像是要吃人,一遍遍地质问他:“你凭什么这么幸福?你凭什么这么幸福?”

    他心跳过速,难受得想吐。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让他心里有种难言的失落感。

    “小初。”

    听到席末沉的声音,温初猛地吓了一跳,他僵硬的扭头看着门口出现的人。

    “怎么了?”

    着急的脚步声和温初的心跳声同频,他张开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席末沉见他脸色不对,赶忙抱住他,大手不断拍抚他的后背:“做噩梦了是吗?没事了,没事了,那只是个梦,梦里都是假的,不要怕。”

    温初明显的颤了颤身子,加速的心跳无端的被抚平了许多,他警觉地抓住席末沉话里的字眼:“要是梦见好的了呢?也是假的吗?”

    面对他明显有些咄咄逼人的提问,席末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的就会成真。”

    “你刚才说……”

    “其实并没有科学研究表明梦里的事情会影响现实事情的发展趋向。你梦见了不喜欢的事物,可能只是因为它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它是由‘过去’控制的。”

    温初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如果是好事情,尤其是跟我相关的好事情,都会成真。我会努力让它们都成真。”

    席末沉握着温初的手,眼神坚定:“相信我,好吗?”

    温初点点头,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点不安也消散了。

    “吃饭吧。”

    温初跟着席末沉出了卧室,他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书房多了样东西。

    温初的手指了指书房,疑惑道:“那个……”

    席末沉身子一歪,完全挡住了温初的视线。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温初直觉那是架钢琴。

    纵然席末沉说只为他一人弹奏,可温初不想借此来缠住他,给他制造压力。

    他明明已经不会再把这当做一个爱好了。

    “怎么不说?”席末沉看穿了他的想法,“觉得不可思议吗?”

    和他想的没错,席末沉的确买了架钢琴回来。

    他蓦然想起席末沉在餐厅内为他弹奏的模样。

    “你……”

    “你喜欢,我就会弹给你听。”席末沉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要不一天一首怎么样?”

    温初很感动,曾经的曾经他幻想过,没想到未来的现在,竟真的会实现。

    心中感动为真,可他不愿席末沉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不用强求,我听过你给我弹琴,就很高兴了。”

    “我强求什么?”席末沉弯腰,和温初泛红的双眸对视,“给你弹琴怎么能算作强求呢,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席末沉摸着温初的脸颊,笑道:“喜欢吗?”

    在书房内安静了几秒钟后,席末沉听到了他一直在期待的两个字。

    “喜欢。”

    温初他说喜欢。

    不论是喜欢钢琴还是喜欢什么,可他说喜欢。

    席末沉的心跳好像停了,耳边哪里还有心跳声,只剩下温初呆呆的望着他说出那句喜欢。

    这下,他对温初的爱再也无法掩饰了。

    52.看老公要光明正大

    温初觉得自己快疯了。

    近段时间席末沉很忙,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都是睡觉前寒暄两句,和陌生人似的。

    那晚席末沉说要给他每天弹奏一首曲子的承诺也没有实现过。

    不安和烦躁已然达到了顶峰。

    可他不知道那只是他对席末沉的想念。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主动给席末沉发消息的念头,手机拿在手里,他又担心会打扰到席末沉。

    直到对方像是和他心有灵犀般发来了一条短信,温初的脸色才缓和了一分。

    「小初,等下星忱去接你。」

    温初看到短信迟迟没有回复,他不清楚席末沉发来短信的意思是什么。

    还在他思考其中的原因时,优雅的钢琴声顺势响起。

    温初冷不防的望向书房,却意识到这只是个电话铃声。

    “喂。”温初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兴趣。

    “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初?”

    席末沉急躁带着慌乱的话音传进了耳朵里,温初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没有不舒服。”温初如实道,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丝委屈。

    不知怎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席末沉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算了。”电话那头呼吸加重了几分,“你在家里等我,我来接你。”

    温初极小声道了句路上小心,电话便挂断了。

    他将手机扔在一边,打开了衣橱,所有能穿的衣服全部被他搭配好放在了床上。

    挑衣服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难题。

    一个人的时候,他只要出门大多都是浑身黑色,像个隐于黑暗面的小混混。

    可席末沉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一小簇阳光打在了他的侧脸,纵然很少,他还是比以往阳光了一些。

    衣服自然也不能再是那些黑乎乎的颜色。

    穿亮色显得太扎眼,暗色更不合适。

    温初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直到他望见了安静的放在衣柜里的那套纯白西服上。

    那是席母亲手缝制的,也是他最中意的。

    他不舍得穿出去,更舍不得拿出来。

    咔哒——

    温初听力极好的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开门声。

    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慌乱的将衣服塞进了衣柜里,只留下一身简约的搭配。

    “小初,我来接你了。”

    席末沉的语调涔着惊喜,温初扬了扬唇,声调平缓道:“在主卧。”

    “换衣服呢?”

    温初转身,对上席末沉深邃的眉眼。

    “你……”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看到温初的气色不赖,席末沉内心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或许是有些着急他的身体,席末沉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席末沉三个字。

    温初眯了眯眼,试图将那行小字看清,席末沉却不动声色的白大褂摘下,搭在了胳膊上。

    “你换衣服吧,我们直接去吃饭。”

    温初颔首,追随着席末沉的目光挪开,直视着床上的衣服。

    他伸出手,搭在上衣的衣摆,纤细的手指勾着微微往上掀,露出白嫩的腰肢时,耳边却好似传来一阵轻笑。

    温初侧头,本该离开的男人还在看他。

    那灼灼目光让温初将手重新垂放在身侧,压住陡然加重的呼吸,小声道:“你去客厅等我就好。”

    “你身上哪一处……好吧,虽然没看过,但我们老夫老夫了,看一眼没关系,我不会动手的。”

    我不信。温初心里默默腹诽。

    但他还是当着席末沉的面,迅速的脱掉了上衣。换好了洁白的衬衣后,他动手要脱裤子,却原地顿住了。

    上半身看就看了,下半身……他真的不好意思。

    “那个……”温初抓住裤腰的手停下,背对着席末沉红着耳朵道,“你能回避一下吗?”

    这语调黏黏腻腻的,又胆怯又羞涩,如此更令席末沉有了想逗弄温初的心思。

    他缓缓靠近,站在了离温初极近的地方,抬手便能触碰到他洁白如雪的肌肤。

    “你闭上眼睛我帮你脱好不好?”

    温初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抹热气,他缩了缩,朝前走了一小步:“不,不用。”

    “真不用?”席末沉含笑的眼眸温初压根没敢看,“我很快的。”

    再和他说下去,呼吸的频率就彻底被搞乱了。

    他半合上眼,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席末沉的胸口,稍稍使力便将人推了出去。

    “在外面等我。”

    命令的语气令席末沉勾唇大笑。

    透着厚重的门,温初都能听到席末沉放肆的笑声,他羞恼的搓了搓耳朵,透着粉色的指尖颤的厉害。

    他深呼吸了许久才强忍着羞涩将衣服穿好。

    再出门时,席末沉果然安分守己的坐在沙发上。

    “这衣服不能这么穿。”

    温初刚在席末沉面前站定,便听男人严肃的开了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手已经环抱住他的腰身。

    温初屏息凝神,等着席末沉下一步动作。

    本以为他只是简单的整理一下衣服,谁料他下一刻就要解开裤腰扣子。

    温初一把捏住他的手指:“你做什么……”

    席末沉挑了挑眉,故作无辜道:“我只是想把你上衣塞进去,但你的裤腰是收紧的。”

    “我只能……把你的裤子解下来。”

    温初哪里能让他这么做,他把席末沉的手拿了下去,自己背过身去将衬衣塞了进去。

    那极细的腰肢被勾勒的更加明显。

    温初一七五的个子,不算高但比例很好。

    席末沉打量了一眼,他一只手绝对能揽住,下次一定要好好尝试一番。

    “走吧,我在医院附近订了个餐厅,下午还要忙,只能就近。”

    温初这才意识到席末沉再返回来接他是个麻烦事。

    “很麻烦吧?来接我……”他暗下眸光,沉声道。

    席末沉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目光凿凿的望着他,温柔道:“说什么呢?我忙了一上午,来接你正好是放松。”

    席末沉不愿意他说那些自贬的话,他直起身,眼中含着严肃:“和你有关的任何事都不麻烦。”

    “走吧。”席末沉用温暖包裹着温初的手。

    温初看着让他舒服的侧脸,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席末沉特意订了包间,为的让温初能吃的舒心一些。

    几天不得见的想念使得温初的注意力根本没怎么放在吃饭上,含着一抹害羞的目光时不时从席末沉的脸上扫过,怕被发现又将头快速低下。

    他的动作再小,还是被席末沉发现了。

    “你喜欢你老公呢,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我们又不是在偷情。”

    正在喝水的温初剧烈的咳嗽起来。

    脸颊以可观的速度变红,他一拍桌子猛地起身,丢下句‘我去趟洗手间’便跑走了。

    席末沉回头看着逃走的温初,笑容从眼底散开,怎么都掩盖不住。

    把他家宝贝逗得面红耳赤真的很有意思。

    只是一直沉浸在幸福中的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去洗手间的温初会发生危险。

    此时的温初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呆滞的看着被因为呛水脸颊通红的自己。

    他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连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从前的他不会露出笑容,更不会被一个无端的人惹得羞臊到不能自已。

    是席末沉让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温初对着镜子,试图勾起一抹真心的笑。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成功了。

    这样的改变对他来说,的确能让躁乱的情绪和无形中的压力快速消解。

    也许他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有恋爱、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正常人。

    “温初。”

    可惜那抹笑容在唇角挂了没一秒,便塌陷了下去。

    镜中出现了另一张脸,是温初不愿看见的人。

    “这里是男厕所。”他压低声音,放松的神情逐渐变得紧绷。

    身后的人恶狠狠的一笑,怒声道:“我是你妈!我想进哪儿就进哪儿。”

    温初神色冷了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正欲转过身和温母对峙什么时,他的头发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抓住。

    他没意识到温母要做什么,便有些放松警惕,可当头皮被扯得生疼时,他才恍然大悟。

    温母这是堵他堵了多久,才想到用这种办法整死他。

    只是毫无防备的温初只能被硬生生的拽出了卫生间。

    与其说拽,不如说是拖。

    他好似一个尸体,被两只手死死抓着头发,拖了出来。

    头发硬生生被扯掉数根,疼痛感让他生出一阵窒息来。

    他本想拼命的反抗,可又意识到什么便没有过度使力。

    温母一边拽着他的头发一边骂他白眼狼。

    温初将这样的辱骂默认,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

    直到头发一松,他被摔在了地上,后脑重重磕在僵硬的地面让他眼前一黑。

    温母的骂声还在耳畔回荡着。

    温初眯着眼睛,只能看到温母模糊的轮廓。

    那人张着嘴,唾液横飞,全然没有一个慈母的模样。

    温初吃力的握紧拳头想要撑起身子,可沉重的头疼让他全身开始变得软绵无力。

    他动了动唇,想大喊席末沉的名字。

    但最终溢出的只是一阵痛苦的轻哼。

    合上眼睛的那一刻,温初很认真的在想:席末沉,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找我?

    53.汲取温暖

    “监控查了,是小嫂子的妈妈……养母。”

    在席末沉凌厉的目光下,许沐及时改变了称呼。

    但愤怒还是让他当着席末沉的面宣泄起来:“那个女人明明这么不是东西,小嫂子怎么就不还手呢?”

    席末沉听到这番问话却没做出回应。

    他知道温初在顾忌什么。

    即便自己从来没说过温母生病的事情,可温母这个人也一定会骚扰他。

    温初不还手,只是在意温母会因为他的举动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吧。

    “诶。”许沐看了看在熟睡的温初,压低声音在席末沉的耳边道:“这件事要怎么做?”

    席末沉没理会,散着柔和的眼眸看着温初,他弯下腰,发热的掌心捧住温初的脸,在他苍白的唇上亲了下。

    撤身后,他便趴在了床边:“我自己解决,谢谢你今天,先回吧。”

    许沐收回吊儿郎当的性子,点了点头:“那你也休息休息,明天好好陪陪小嫂子吧。”

    席末沉没看他,抬手挥了挥。

    待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席末沉才有反应的动了动身子。

    温初刚才醒了,但因为脑震荡的缘故还有几分虚弱。

    和他没说两句话便又睡着了。

    他从没看到过这么脆弱的温初。

    席末沉甚至无法再去回想,他在洗手间看到温初躺在地上呼吸渐弱的模样。

    温初很久没回来,席末沉想他不可能去那么久,便决定去找。

    可刚出了包间,便听见声音大喊有人在洗手间晕倒了。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好似炸开一般。

    带着温初来了医院,听到医生诊断温初只是脑震荡后,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下一直撑起的肩膀。

    席末沉只想着今天带温初出来散散心,没成想温初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坐直身子,背过身去,发狠的甩了自己一掌。

    脸颊上传来的痛意也抵不过他的心疼。

    “末沉。”

    虚弱的呼唤让席末沉迅速转身,他弯着腰将微微举起的手握紧,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低声道:“醒了?”

    温初淡淡点头,突袭的头疼让他蹙眉紧闭着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喝水吗?”

    温初小幅度的摇摇头,他动动身子似是要坐起来。

    席末沉见状连忙给他的身后垫下枕头。

    “你打自己干什么?”

    温初的声音颤抖嘶哑,掺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席末沉摸着他苍白的脸蛋,心疼的笑笑,不自觉撒了谎:“没有啊。”

    “我都听到了。”温初的眼圈一瞬便泛了红,鼻尖的酸涩让他垂下了眸。

    席末沉倾身将他抱在怀里,手掌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

    温初趴在他的肩头,环着他的腰,汲取着独属于席末沉的温暖和他紧贴。

    晕倒前的那一刻,那是温初第一次尝到怕死是什么滋味儿。

    他想着,要是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席末沉怎么办?

    他努力强撑着,警告自己不要死。即便是死,也要看见席末沉最后一眼。

    幸好,他没就这么死去,也看到了心疼他的席末沉。

    “疼不疼?”

    明知道他疼,可席末沉还是没忍住问了问。他想让温初依赖他,在他怀里撒娇说很疼。

    “嗯。”温初闷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疼。”

    是真的疼。

    “我再也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了。”

    席末沉松开他,温和的眉眼中透过极致的冰冷和恨意。

    温初伸出手,手指放在他的眉心揉了揉:“我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才会发生今天的事,我会让他们……”

    还未等席末沉将话说完,温初便开口打断:“不用了。”

    “小初。”席末沉知道温初在担心什么,“都交给我,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温初义正言辞道。

    就是因为他相信,他才不想让席末沉那么做。

    他不能允许席末沉为了他出事。

    温母之所以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他面前,就是因为她笃定自己不会做什么。

    席末沉抵着温初的额头,令人安心的呼吸扑面而来,温初的担忧也逐渐散去。

    “我会用正当手段,放心……好吗?”

    渴求中带着安抚的声线滑入耳边,在心脏处站稳。

    温初被他真诚又坚定的眸光打动,眼眶湿润的点了点头。

    “还要再睡会儿吗?”

    温初颔首,在席末沉的安抚下他很快便进入了浅眠。

    翌日,输完了一上午的点滴,席末沉办好了出院手续,把温初接回了家。

    席母做好了午饭在家里等着两人回来。

    一进家门,看到温初惨白的脸色,眼泪簌的便落了下来。

    她抱着温初哭的泣不成声。

    温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这么让席母抱着哭够了才松手。

    “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席母抹了把眼泪,牵着温初的手让他坐在了沙发上,关切道:“头还疼吗初宝?”

    温初摇头,唇角小小的勾了勾:“不疼了。”

    看着席母的脸上展露笑容,温初心中的忧虑也少了一半。

    “妈,你今天做了什么……哎呦!”

    席末沉本想将空气中的那抹悲情拂去,便转移了话题,可刚开口后背便结结实实的来了一掌。

    温初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

    席末沉打席星忱的动作原来都是有传承的。

    温初捂嘴偷笑了下。

    席末沉扬起嘴角,随后捂着生疼的后背,故作恼怒的望着席母:“打我干什么?”

    席母作势又要打他,被温初拦下。

    “你怎么没有好好护着初宝,让他受了这么大的伤。”

    席末沉自知有错,垂头,眼里闪过浓浓的自责,低声道:“是我的问题,我在反思了。”

    “我们该照顾好初宝,别说受伤了,连一丁点委屈都不能受。”

    温初不忍心看到席末沉这副卑微的模样,站在他身前望着席母道:“不怪他,是我没注意。”

    他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

    “你这孩子。”席母心疼的握住温初的手,“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

    他习惯了。

    亲生父母死后,他被送往福利院,被那些孩子针对,是他自己扛过来的。

    被接到温家,受过不少的虐待,也是他自己扛过来的。

    即便到现在,身边多了爱他的人,他还是不会说出心里话。

    说出来就不是他了。

    “谢谢妈,我知道了。”温初勉强地应了声,席母便没再说什么。

    吃完了午饭,席末沉便打算带着温初去休息。

    只是来探望的人接踵而至,家里甚至没了能落脚的地方。

    许沐先来的,买了果篮和鲜花,和席末沉随口聊了几句,还蹭了个便饭。

    席末沉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打算将人赶走。

    席母:“小沐来一趟赶人家干什么?阿姨要不再给你炒个菜?”

    许沐惊喜的瞪着眼睛,期待道:“真的吗?”

    席末沉的烦躁已经升到了临界点,席母来就算了,他和温初的二人世界怎么能轻易被许沐搅乱。

    “你要点脸!”

    许沐得意洋洋,吐着舌头略了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席末沉抓着他的衣领往门口拽,狠狠道:“我看你是没脸没皮。”

    许沐挣脱开席末沉的手,立刻躲在席母的身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行了,小末你带着初宝去卧室,这里我来招待就行了。”

    席末沉和沙发上的温初对上视线,温初了然的起了身,刚走没两步,门铃又响了起来。

    只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预料到,覃净和席星忱一起站在门口。

    覃净举了举手中的花,勾唇浅笑。

    席母一眼便瞧到覃净,惊讶地叫了声儿子。

    覃净身后的席星忱猛地上前,以为席母终于给他好脸色了。他张开双手准备和席母拥抱,却不料被亲妈一掌推开。

    席母站在覃净的面前,捧着许久未见的有几分陌生的脸:“阿姨可算见到你了。”

    覃净望着席母,不知所措地扫过一旁被无视的席星忱,将席母的手拿下来扣在手心里:“好久不见阿姨。”

    席星忱双手抱胸,没好气儿的看着两人:“到底谁是您儿子?”

    席母瞪他:“反正不是你。”又换做一副慈祥温柔的面容望向覃净,“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给你做。”

    覃净摇头,婉拒道:“我等会儿还有病人,看看温先生我就走了。”

    席末沉知道覃净并不是很自在,越过席母对上覃净求助的目光,轻声道:“妈,覃净还有工作,等他不忙了再去看您。”

    覃净随声附和,席母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覃净的手,让他走了。

    覃净离开,席母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席星忱的身上,良好的教养在他面前消失殆尽:“好好的人,你看你怎么对待的?”

    “再怎么想亲近的人,不还是表情呆滞处处抗拒吗?他……看见您激动吗?躲还来不及。”

    席星忱嘲讽的说着覃净方才的所作所为,可这番话却不经意地被温初记在了心里。

    席末沉这么想与他贴近,身也是,心亦是。

    可他的确大多时候都在躲避,毫无理由的抗拒。

    席末沉总有一天会因为他的冷脸失望,如若他不主动把握的话,是不是这样的美好就会从手中溜走呢?

    温初偷偷看向席末沉,那个宽厚有力、充满温暖的臂膀,可以一直属于他吗?

    54.好,老公

    温初收到了温母的威胁。

    她声称那只是对他的一个教训,温初若是不拿出五十万来,她还会再出现并动手。

    温初对温母的行为并没有多恐惧,只是觉得无奈。

    纵然以前的亲情也只是他幻想出来的虚无,可如今温母甚至是温家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若是放在以前,温初也许真的会打算让温母就这么把他杀了。

    倒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可如今,他不再那么勇敢,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好与坏,他的憧憬和期盼也就多了起来。

    他不愿意去死,身边会有人因为他的死而难过。

    于他来说,五十万很容易拿出来,只是他很纠结,他是否真的要这么做。

    “想什么呢?”

    席末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温初将手机关闭放在了一边。

    席末沉对他慌忙的举动并没有反应,慢悠悠的坐在温初身边。

    动手将睡得正熟的小呼噜从温初的腿上拿开,占有欲极强的剥夺了小呼噜喜欢待的地界。

    小呼噜清醒过来,冲着席末沉呲了呲牙,又觉得自己的凶狠碰到了软柿子,见席末沉毫无反应,它动动小腿紧贴着温初又睡了。

    “它越来越黏你。”

    席末沉的一句话带着醋味,温初在小呼噜头上轻轻揉了两把,心软的笑笑。

    那天从医院回来,喜欢趴在猫窝里的小呼噜也爬了出来,不论温初去干什么,它都会跟在身后。

    蹭蹭腿是常态。

    温初的耳边除了席末沉叫他,就是软乎乎的猫叫。

    许是对席末沉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爱屋及乌似的对小呼噜也没那么耐烦。

    当小猫趴在他的腿上,温初也不会像往常那样嫌弃的拿开。

    “小初。”

    温初从小呼噜的身上挪开,垂眸看着正瞧着他的席末沉。

    男人脸上挂着柔情,深情的眉眼穿透灵魂般的吸引着温初的心。

    席末沉伸出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摸。

    他的手臂很长,手指也长。

    温初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脖颈钻进了领口。

    温初感觉心口一热,忙不迭的将那只手拿了下去。

    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当席末沉的手拿走后,胸口还有种失落的感觉。

    看着他面色冷静,可席末沉还是偷偷瞄见了他耳尖由白转红的模样。

    席末沉坐起身,将温初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不经意间擦过那通红的耳朵。

    温初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对于席末沉来说都是可爱的。

    “末沉。”

    “嗯?”

    席末沉还没从自家宝贝的颜值中回过神来,便随口答了一声。

    可温初的问话却让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一个度。

    “我养母的事,解决了吗?”

    一想到那五十万,温初便不知该不该询问席末沉的意见。

    席末沉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厉,他目视前方,思索道:“正在针对温家的公司做些应对方法。”

    席末沉一直没有告诉温初的是,席家也有正经的公司在运营。

    席父去世后,公司的最大股东便转到了席母的名下,席母也就成了挂名总裁。

    席末沉毕竟是个医生,也对公司管理没什么感觉,这事和他也就没什么关系。

    就目前而言,席家的公司足够收购温氏集团。

    他正在和公司的高层商量。

    况且温氏一直在走下坡路,不然的话最终也只有倒闭一种可能。

    温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不安的放在腿上。

    他闭了闭眼睛,回忆着以往他的行事风格。

    好像他只有一个选择。

    “末沉。”他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将和温母的短信记录调出来,递给了席末沉。

    席末沉的脸色由温和霎时变得铁青,他紧紧握着温初的手机,似乎都捏的变形。

    不知用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温初见他眼底泛起寒意,周身散发着如坠入冰窟般的冷感。

    他不忍瑟缩了下肩膀,有几分胆怯和悔意。

    他不该给席末沉看的。

    “对不……”

    席末沉手指飞快的将那条短信截图,发送到自己的手机,又从头到尾删个干净,完成拉黑后,那张阴沉的脸才显出一分不太明显的暖意。

    “是我的问题。”席末沉懊恼的看着温初,握住他发颤的双手,“我要是提前告诉你她做手术的事,拿点钱打发了,那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席末沉忘了,他以为他的威胁对温家人能起到作用。

    可如今看来,自己的行动只会徒增那家人的恨意。

    他们就如同那个阴险的恶魔,永远不知满足,甚至还会把利爪伸向他们自认为软弱的人。

    幸好温初并不弱,只是懒得与这些人计较罢了。

    “我们等会出门换个手机号。”席末沉严肃道,“不然他们总骚扰你。”

    “可是我躲不了一辈子,我想给她五十万……”

    温初对着席末沉的双眸, 他能清楚的看到席末沉眼里努力被压抑的怒火。

    他并非是气温初的做法,只是气自己无能为力,更阻止不了温初被温母伤害。

    正当温初想要开口哄哄席末沉的时候,清冷的声线传进了耳朵里。

    “小初,我和你结婚,不仅仅是为了应付温家人。”

    席末沉总是能那么大方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和温初相比,要勇敢太多。

    “因为我喜欢你,我也想改变你。到现在,我更想让你知道,你有苦处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或者说,我们一起努力。”

    温初用力攥了攥手,双唇轻启又缓缓闭上,漆黑的眸子被一阵猩红代替。

    他站起身,背对着席末沉,暗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内轻轻滑出:“我做不到。”

    温初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苦涩倾诉给别人。

    压力和痛苦就是该自我承受的,这是他小时候学习到的道理。

    看着温初垂着头,席末沉紧蹙眉心,起身将下巴贴在温初的肩膀上,从身后拥住他。

    席末沉眼底的心疼温初看不到,他却能感知到。

    “有我呢。”

    男人温暖的呼吸攀在耳边,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摔碎的心一片一片的拼凑起来。

    心脏复原,疼痛还在,但多了一种依赖。

    拥抱久了,温初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他重新面对着席末沉,说出了心里话。

    “我想给他们五十万。”

    意识到温初的顾虑,席末沉再有不愿也尊重他的选择。

    他抬手捧着温初的后脑,触碰到他磕到的伤口时,神情一凛,眼含认真道:“好。”

    “有钱吗?老公给你点?”

    温初摇摇头,眼里的低落抹去换上笑意:“有钱。”

    “不够要和老公说。”

    “好……”温初动了动喉咙,深呼吸道,“老公。”

    席末沉抚着温初后脑的手一顿,表情讶异:“你说什么?”

    温初清了清嗓子,含糊不清的喊了两个字后,推开席末沉便跑走了。

    席末沉在心中咆哮着,害羞的宝贝太可爱了。

    想对他狠狠的爱下去-

    啪!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温母的脸上。

    浓妆艳抹的脸似乎都花了,温母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咆哮着如同一个泼妇,发泄的诉说着这段时间的委屈,“为了那个破公司,我付出了多少?”

    从温初的婚礼上大吵大闹,和席家彻底闹掰,都是为了那几十万块钱。

    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结果还不是被温父狠狠打骂。

    “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这个公司,我们两个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温母跌跌撞撞的起身,扶着沙发,怒瞪着温父:“说到底不也是抢来的吗?”

    话音刚落,温父紧握成拳的手又缓缓举起来,可当他看到温母不服气的眼神时,又无奈放下。

    “这些话我们两个人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要真的被听了去……”

    温母此时也破罐子破摔了,她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因为刚做完手术的缘故,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和温初那般争吵过后,她的身体和以往相比更糟糕了。

    “敢做不敢当。”

    温父素以耐心自称,可他的脾气比谁都大。

    只要温母做些他不顺心的事,温父就会大打出手。

    两人结婚结了几十年,离婚当然不可能了。

    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温父的把柄,温父又怎能让她带着巨大的秘密离开他身边呢?

    “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温初要钱,席末沉不是好惹的。”

    温父不屑的冷笑:“在席末沉的误导下,温初真的会给你钱?”

    话音刚落,温母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温母连忙看了眼短信内容。

    她眯着眼睛,数着短信中数字的零。

    “五十万。”温母惊讶过后得意的笑着,脸上的皱纹如同一个怪物,早就将这几十年的风霜全都彻底覆盖,变成了森森白骨般可怖瘆人。

    “温初没白养。”

    她说着庆幸的话,心中也为自己争取到的五十万感到高兴。

    “至少这五十万能让公司起死回生,但温初那里,还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温父低头看着温母的脸,妇人之仁果然是很差劲的。

    这小小的五十万便可以满足,可谁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可不止赚了五十万。

    温初就是最容易利用的机器,纵然得到了席家的庇佑那又如何呢?

    早晚也是要为了温家服务的。

    55.很棒,以后多叫宝贝

    温初毫不犹豫的将那五十万转了过去。

    他自知拿出那五十万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之后的某一天,温母还会一如往常的去和他讨要。

    但至少温初度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

    席末沉对此还不放心,他深知这温家人的脾性,若是真的能拿到钱就不再纠缠温初,他早就这么做了。

    可正是因为心中那强烈的感觉,他才坚持不能用钱打发。

    席末沉担心温家人随时还会过来,有意每天带着温初一起上下班。

    他甚至不会关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可只要能让温初不再受伤害便足够了。

    “不用了。”温初听着席末沉不容置喙的话,还是坚持己见拒绝了。

    “我没关系的。”他话里带着几分肯定,蕴含的情绪也在示意席末沉不要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温初的手掌都是烫的,不同于以往冰凉的让人担忧。

    席末沉不愿让温初感到压力,他握住那双和心口温度一般的手,柔情似水的眼眸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对视。

    “那这一天你只要出门就和我报备。”

    “嗯。”

    “有不熟的人按门铃千万不要打开门。”

    “好。”

    席末沉的每句话温初都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番话怎么听怎么是和一个孩子说的。

    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一股奇异的热流顺着手心蔓延到心脏,温初眼底浮现出无法隐藏的爱意。

    “嗯。”他点头应声,却不自觉的和席末沉的手握得更紧。

    席末沉的手转而捧着他的脸,蹭了蹭温初小巧的鼻子,吻了吻甜软的嘴唇,才依依不舍的把人放开。

    “那……我去上班了?”

    温初张开双臂,像小猫儿似的在席末沉的胸口拱了拱小脑袋。

    席末沉一瞬不愿迈步,从这个房间走出去都是一场煎熬。

    “我的初宝怎么那么好,想把你抱在怀里,永远。”

    富含磁性的声响犹如一道电流猛然窜进耳朵里,温初僵直身子,脸颊的羞红烫的他立刻松开席末沉,赶忙背过身去。

    他愈发怀疑现在的自己,是什么第二人格。

    他的主人格到底跑哪儿去了?

    明明不会被任何事物打扰,明明会对所有人都感到厌烦的。

    怎么在面对席末沉的时候,他就会变成这种言行不一的模样。

    席末沉看着温初的背影,望着他没有被衣物遮挡而裸露在外透红的脖子,便明白此刻的温初肯定全身都红透了。

    “我真去上班了?”

    温初轻描淡写的应了声,可只有他知道,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已经压抑不住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抓着席末沉的衣服,将他留在家里。

    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

    席末沉不想离开前看到的只是温初的背影,不然他整天都会沉浸在想念中。

    席末沉轻吐一口气,双手扳着温初的肩膀,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小初,和老公再见。”

    上次叫老公纯属意外,温初看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嗫喏地动了动唇,愣是一声也没出。

    “小初、初宝。”席末沉将声线放低,呼出的气息也重了几分,“那和你宝贝再见?”

    “宝、宝……”温初颇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儿,断断续续的硬是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字。

    “宝贝,宝贝,宝贝……”席末沉可怜巴巴,“我都叫了这么多声宝贝了?初宝?”

    温初的下巴被席末沉嵌住,他只得仰头看着他。

    “宝贝。”温初迅速喊出两个字,不带感情的,又狠狠的低下了头。

    他快死了,羞愧死了。

    “很棒。”席末沉随心的夸着,“以后多叫,我走了。”

    再这么废话下去,席末沉一定会把人打横抱走,他揉揉温初的头,又和温初告了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离开了。

    方才弥散在空气中的暧昧热流在席末沉离开后变得冷清,温初嘴角的笑容也逐渐的被压了下去。

    他喉结滚动,贪恋般的摸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把残留的温度保存在掌心里。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几天席末沉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专心的在家里陪着他。

    整日的陪伴让他对席末沉的依赖越来越深,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对一个人的羁绊这么强烈。

    他本来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温初孤零零的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枕着带有橙子香的枕头。

    床边没了温度,只有冰凉的风。

    温初心中的不自在逐渐涌现,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将脸埋在枕头里。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周身被一阵黑掩盖,可不知怎么耳边突然响起了席末沉的声音。

    那一声声宝贝显得更加深沉、亲密。

    心里的所有烦躁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宝贝……”

    埋藏在枕头中的脸忽然溢出一声轻哼,温初红着耳尖叫出了席末沉一直期待的声音。

    那渴求的眼神还在温初的脑海中回荡。

    席末沉这么喜欢听,他也要学习一下才是。

    温初坐起身,直接去了浴室。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整理好表情,将那两个字一遍遍的从口中说出。

    他生怕自己因为羞涩或者表现的不正常而被席末沉讨厌。

    练习久了,好像这两个字也没这么难说出口。

    温初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加重的呼吸也放轻了些许。

    但那两个字……

    “老……”

    温初只说出一个字,一阵突兀的门铃声突然搅乱了他的思绪。

    他嘴角猛然沉了下去,表情也变得极其不自然。

    仿佛刚才带着笑容的那张脸不是他。

    他走出浴室到了门口,顺着猫眼看去,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个人的眼神飘忽不定,有几分躲闪和担忧。

    他的手很不自然的搅在一起垂放在胸前,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温初第一个想法便是小偷。

    可这样的小偷也是不多见。

    “屋里有人吗?”

    外面的人透过门框传进来的声音很小,温初听出了几分怯生生。

    他想起了两个字:社恐。

    “没人吗?”

    那人自言自语的,许是因为没人让他有点失落,后面好像又说了什么温初没有听清。

    温初没有开门的打算,他放轻脚步假装屋内没人,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沙发上。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温初也没理会,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传来了淡淡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温初清楚,那个在门口的人走了。

    等了将近十分钟,温初这才轻轻的打开了门。

    他检查着门口没有任何的标记,这才确定了刚才那人并不是什么小偷。

    可是知道他住在哪里的并没有几个人,除了席末沉的家人和朋友。

    但并不能排除那个陌生人是温母派来的。

    温初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等着席末沉回来再讨论。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想来是这段时间没去医院的缘故,席末沉的工作量应当增加了不少。

    直到温初草草的解决了晚饭有了困意,席末沉还是没有回来。

    「快回来了吗?」

    温初将害羞两个字从字典里抹去,颤着手指许久才将这几个字发送出去。

    可并没有如愿得到回复。

    温初明白他忙,可心情难免变得低落。

    他不是会诉说不安的人,席末沉回来后看到缩在被子里的他,只以为他睡得不安稳。

    温初背对着他,没有安全感的缩成一团,和小呼噜一样。

    还是那么可爱。

    席末沉没有掀开被子,只是从他身后就这么抱住他,给他足够的温暖。

    手掌在温初的腰间有频率的一下一下拍着,温初心底的那股心烦很快就淡了。

    再也没有了低落那种感觉。

    温初假寐着转过了身,席末沉看到了因为在被子里捂着变得红扑扑的脸。

    “我回来晚了。”席末沉在温初的额头上亲了下,把人紧紧拥住。

    温初朝着他怀里缩了缩,被遮住的脸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强有力的双臂拥抱着他,周身只剩下了温暖。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很想念。

    只分离了一天却好像分开了许久一般,温初没有过这种感觉。

    席末沉何尝不是这种感觉。

    除了做手术的时候不能分神外,他没有一刻不是在想温初。

    休息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也在想,他的宝贝到底有没有好好在家里待着,又或者他会不会被什么人骚扰了。

    当他回到家,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初时,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才消失不见。

    席末沉嘴唇轻碰温初的头发,连忙和他贴的越来越紧。

    “晚安我的宝贝。”

    席末沉闭上眼睛前便听到温初的一声闷哼,像是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

    这一晚席末沉睡得都很好,温初也是。

    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已经变成常态,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柔和的光线映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席末沉早就醒来,他抬着手挡在温初的脸上,将阳光隔绝在外,不至于让身边的人被刺眼的阳光吵醒。

    只是温初早就醒了,他有些赖床,想在席末沉的身边多躺一会儿。

    但装睡的时间久了,反而很容易被发现。

    席末沉察觉到温初的呼吸频率不同,挪了下身子。

    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在温初紧闭的双唇下狠狠咬了一口:“该起床了吧小懒虫?”

    56.陌生人敲家门,不开不开

    温初吃痛的睁开了眼,便撞见席末沉猛然贴近的脸。

    他呼吸一滞又闭上眼睛。

    耳边灌着席末沉的轻笑,温初才明白席末沉早就看穿他装睡了,才会用这种办法试探。

    席末沉太狡猾了。温初在心里愤愤道。

    “疼吗?”

    那柔软的指腹触摸着他的唇瓣,温初几乎下意识地张开了唇。

    指腹传来一阵温热,席末沉眉心突突直跳,他喉结滚动,正想要更深入时,温初猛然推开他,铜铃似的眼睛瞪大。

    席末沉噗嗤一声笑了,转而做俯卧撑状趴在他的身上,和他的眼睛对望。

    “你勾引的我。”那声带着挑逗又掺杂着明显暧昧的语气,让温初的呼吸变得困难。

    他躲闪着席末沉的目光,偏过头看着外面:“我没有。”

    “嘴硬。”

    “我没……”

    温初的耳垂处落上了一个轻柔的吻,滚烫的热意流动,喉中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

    温初被酥麻的痒意吓得扭过了头,谁成想正好给席末沉创造了机会。

    席末沉得意的和温初面对面交流。

    他身子更加靠下,吻着温初的额头、眼睛、鼻尖,还有那被咬的通红的唇。

    纵然只是轻轻一下,也能不经意的挑起温初心中的欲火。

    一股难耐感从心底溢出,像平静的湖面被石头激起浪花,无论他怎么尽力克制,都掩盖不住那层波浪。

    温初索性不管不顾的闭上眼睛,像只嗷嗷待哺的羔羊,静静等着男人的审判。

    这一大早挑起的火可不容易灭,席末沉及时止损,看见身下羞愧的不能自已的宝贝,便放过了他。

    席末沉躺在温初身侧,做完了运动那般额头渗着细汗,实则他在压制那抹欲望。

    他想等温初自己开口,说出“我可以了,你来吧”那些话。

    即便这几个字会等太久太久。

    “小初,”席末沉稳住了浪的飞起的心,抿抿唇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到医院去。”

    温初冷静下来,双手搭在跳动的心脏处,小声的应了句好。

    席末沉再度侧过身,手指转而把玩着温初的碎发:“怎么今天这么痛快?”

    温初没看他,窗外的阳光倾斜的更厉害,打在了他微垂的睫毛上。

    席末沉感觉,温初就好像那从皇室走出来的王子,帅气可爱,举手投足都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昨天有个人来家门口了。”温初平静地开了口,“我没有开门。”

    席末沉顺势接话道:“真乖,陌生人敲家门,不开不开。”

    温初表情一怔,突然想起了某天他无聊刷到的短视频。

    席末沉在他心底不正经的形象顿时又回来了。

    “不过,知道这边的人没多少,不管那个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得查一下。”

    席末沉忽然严肃,话音落下,他又是那副满眼笑意的男人:“起床,上班。”

    温初被他带起身,两个人一起去了浴室洗漱,出来时席末沉挑好了衣服,转身要离开主卧。

    温初很轻的话音叫住了席末沉:“没事的。”

    席末沉顿住:“?”

    温初将干涩的唇润湿,眼里涌现出一分紧张:“在屋里等我就好,不用出门。”

    席末沉走向温初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大大方方的坐在床上,目光由上到下紧盯着温初,笑意浓郁:“那我可就不走了。”

    温初的脸霎时白转红,表情有些怔怔然和无奈。

    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一时嘴快说出这种话来了。

    温初低下头,紧紧的蹙了下眉,随即表情又恢复正常。

    等他开始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当着席末沉的面儿换衣服到底有多么艰难。

    温初的手一如既往的颤抖,他抓着衣摆,慢慢的抬上,先是露出被红色浸染过的腰肢,再然后便是令人心跳骤快的胸口。

    可席末沉正当看到他想看的地方,门铃响起。

    温初身形一僵,急忙将衣服放下,眸光闪烁地望向门口。

    席末沉目光变得阴冷,他撇撇嘴,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先换吧。”席末沉从温初身边走过时,摸摸他的头发,“我去看看。”

    温初用尽全力鼓起的勇气,因为一阵门铃声又被压了下去。

    他快速换好衣服,动作轻柔的走出了主卧,借着挡住全身的墙壁,悄悄歪着头,视线望向门口。

    是昨天那个人。

    和席末沉正对话的人低着头,胆怯的开了口:“小哥他在吗?”

    席末沉皱眉,脸色难看:“你小哥是……”

    “梁……”

    席末沉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冷声道:“没有姓梁的人,你找错了。”

    “啊?”那人面露震惊,有一瞬的不可置信,看了看席末沉又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可能找错了。”

    “对不起。”

    他连连道了两声歉,这才小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人离开温初这才露出头来:“那个人……”

    “昨天敲门的人?”

    温初内心浮出莫名的慌乱和不解,暗淡的眸子又看了眼紧闭的门。

    “梁……”温初回忆着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字,头脑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眼前的漆黑让他没能站稳,他胡乱的晃着手,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直到手心的热意袭来,头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他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看着席末沉担忧的面容。

    温初颤抖的吐出一口气,气息不稳道:“我是姓梁。”

    席末沉神情一变,呼吸放轻:“你的意思是……”

    “我亲生父亲的确是姓梁的,进了福利院,我很少与人交流,他们也不会叫我的名字。”

    温初看向那双唯有自己的眼睛,不自觉的便将心声吐露。

    “我没有亲近的人,更没有朋友,但有个人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帮了我,虽然那个人也被欺负的更惨,可我也无能为力,帮不了他。”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本来是该互帮互助的,可他在得到帮助后,却把那个人骂走了。

    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那张丑恶的嘴脸。

    “滚啊。”他破口大骂,表情狰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你又算得了什么?”

    温初甚至没有因此自责过,可心里竟然还记得那个小孩儿在自己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的模样。

    也只有他会叫自己哥哥。

    “阮惜。”温初自责开口,“那个人他应该是叫阮惜,和我一个福利院。”

    席末沉拂去他眼角的泪,心中的酸楚直直的溢出,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握紧温初的手,用安抚的声线道:“要我去找回来吗?”

    温初想了想却摇头:“我不想见他。”

    和阮惜见面,只会让他徒增罪恶。

    只要一想起他小时候是个被万人嫌的坏小孩儿,那股刺骨的烦躁就会从心底滋生。

    他厌恶曾经的自己。

    可他的确也忘了,乖巧是他的保护色,他的骨子里就是个坏蛋。

    他怎么配有席末沉这么完美的伴侣。

    温初推开席末沉,向后退了一步,眼里又冒出许久未见的抗拒:“我有点累了,你自己去医院好吗?”

    请求的话语中却涔着坚定,他甚至没再看席末沉一眼,转身进了主卧。

    席末沉察觉到温初很不对劲,他迅速跟上温初的脚步。

    听到砰的一声响,在他转动门把手时,却发现温初把门反锁了。

    “小初,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温初压抑的声音穿透这道把席末沉隔绝在外的门:“我想静静,对不起。”

    席末沉没再去打扰温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挪动了脚步,坐在了沙发上。

    他不知道温初曾经经历过什么,可当他听到那些自贬的话,他才意识到温初的心到底有多么脆弱。

    他的宝贝到底受过多少苦?

    席末沉从口袋拿出手机,拨打了院长的电话。

    “今天我的手术交给另一位医生吧,我有点……”

    “席末沉,因为你伴侣生病,给你安排的手术已经推了好几个了,这次病人家属指定你来做,不管你怎么样,你必须来。”

    “没得商量!”

    院长甚至没给席末沉辩驳的机会,加重语气后便挂断了电话。

    席末沉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他又对温初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他便拨通了覃净的电话。

    “有时间的话来我家,咨询费一个小时一万,好,尽快。”

    覃净如约很快就赶来,席末沉指了指主卧,呼吸微抖。

    “发生什么事了。”覃净扫过角落的主卧,看向席末沉。

    席末沉并不冷静,话中含着焦急:“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他情绪很不好。”

    席末沉垂眸,看了眼露着的手腕,想起了那道疤痕便心有余悸。

    他自知任何事不能两全,他已经做好的承诺也没办法改变。

    可温初这里,更要确保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覃净也是最佳的选择。

    “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我有场手术,我拒绝不了。”话毕,他眼里又带着祈求,“一定不要让他生出自残的想法。”

    覃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温先生这边交给我,你快去吧。”

    “谢谢。”留下这句话,席末沉又依依不舍地看着温初所在的房间,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

    57.覃净不会看上小嫂子了吧

    温初很久没有心碎的感觉了。

    这段时间他甚至不会再有任何悲观的想法。

    只是他忘了,他被现实的美好短暂的蒙蔽了,他本不该把希望寄在任何人的身上。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对吧?

    温初垂下眼帘,一滴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泪,顺着光滑的脸颊滚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和他方才难过的情绪一同消失了。

    温初胡乱的将脸上的热泪抹去,他站起身,眼里透着一丝决绝。

    他这种瘟神,伤害过善良人的恶人,的确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决心赴死般的神情令人后怕。

    他目前唯一庆幸的,便是席末沉见不到他这个模样了。

    温初清楚的记得主卧的抽屉里还有一把剪刀。

    他走到床头柜,手指在触碰到抽屉把手时,却突然顿住了。

    席末沉的身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那个与自己本不在一个世界,却跨越了万千阻隔走到他身边的男人。

    温初猛地甩头,将所有的美好从头脑中甩去。

    他毫不犹豫的将剪刀拿起,目光只一瞬扫过还留有疤痕的手腕,慢慢的放在了上面。

    “温先生,我做了点吃的,要出来吃点吗?”

    手中的剪刀当啷落在地上,温初惊讶的扭过头,表情有几分扭曲。

    温初弯腰将剪刀捡起,却因为不小心而捅到了手指,鲜红的血珠冒出,他急忙放进口中,口中溢散出浓浓的血腥味。

    也正因为这血腥味,让他的脸色稍稍恢复了正常。

    门口的人又开了口,言语中甚至掺杂着几分愉悦。

    “温先生,是睡着了吗?”

    温初呼吸一紧,结结巴巴道:“没,我没有。”

    “那好。”覃净声音放大,“我想温先生肯定喜欢吃。”

    温初思索了很久,视线在剪刀上停留了一秒,便出了主卧。

    他打开门,脚步虚浮的走到了厨房。

    覃净就坐在餐桌前等着,说着有好吃的东西,可桌子上什么都不存在,空无一物。

    温初很是疑惑的望着覃净,谁料覃净却平静如常地道:“不好意思温先生,用这种方法让你出来。”

    温初呼出一口气,面色苍白的坐在了覃净的对面,手指不安的放在了膝盖上。

    他狠狠垂着头,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人能看透他的心。

    他在卧室内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会被覃净拆穿的。

    这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能力。

    “温先生,老席走了。”覃净身下的凳子在地上磨出了声音,温初试探地抬眸看他,“你受伤的事我不会和他说,所以,有心里话可以和我讲吗,或者是宣泄?”

    他果然知道了。

    温初将双手缓缓置于桌上,不再有任何隐瞒。

    被口水浸湿的手指不再流血了,可温初却感受到了一股刺痛,比心疼还要难受的多。

    那种犹如刀刮的凌迟让他呼吸越来越急。

    “深呼吸温先生。”

    温初泛红的眼眸跟随着覃净的手,逐渐的将呼吸放稳。

    可那颤抖的身子还是让他十分不安。

    “温先生。”覃净的手轻轻敲着桌面,温初抬头望他,“不要把我当做一个心理医生,我们是朋友。”

    温初的心仿佛因为朋友这两个字静下来不少。

    “我……”温初嘴唇微张,失焦的双眸对上覃净带有魔力的眼睛,深呼吸道,“我不是我。”

    覃净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掌放在温初单薄的肩膀上,言语中莫名涔着几分空灵:“别怕,没关系。”

    温初一瞬好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牢笼中,眼前分明都是触手可得的东西,可仍然有一条条铁棍挡在他面前,伸手却摸不到。

    席末沉背对着他站在光下,与阳光为伴。而他永久处在黑暗中,和恶魔为伍。

    两个极端,真的可以一辈子相守吗?

    这番话,他询问了覃净的意见。

    覃净感受得到温初的压力,也能看得出他的无助。

    许是从小缺失的东西太多,才让他内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爱情来临,他还是避之不及。

    “席末沉好吗?”

    覃净忽然问了一句模棱两可的问题,温初垂眸,出自真心地道:“好。”

    正是因为很好,他才不敢靠近。

    “我觉得你比他好。”

    覃净的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温初愣神,分明想否定覃净的话,可他却恍然以为覃净的话是真的。

    “为什么……”

    “我觉得一个人好,没有原因。就像我觉得席星忱不是个东西,也没有原因。”

    温初知道,覃净只是在用另一种办法让他从难过中走出来。

    可是那种自戳伤疤的办法,和他一样。

    “你很好,我觉得你好,老席也觉得你好,席妈也很喜欢你。就连席星忱,都说过你的好话。温先生……”覃净停顿了下,蹲下身子和温初的眼睛对望,“你能试着接受你的好吗?”

    温初不由得在想,他真的会好吗?

    可幼年的经历让他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小时候的我被父母抛弃,被福利院的孩子厌恶,被来来往往的领养人拒绝,甚至被现在的养父母威胁,我不算做一个好人。”

    覃净站起了身,将温初抱在怀里,手心轻拍着他的后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你已经把心里话说出来一点了,一点就很好,很棒了。”

    温初身形一僵,眼眶微微发热。

    不同于席末沉的温暖,覃净的拥抱却凉,凉的他心中酸涩不已。

    他很想哭,想把十几年的难过全部倾诉出。

    那是他在席末沉面前不敢露出的真面目。

    他不愿让席末沉心里难过。

    温初抓着覃净的手臂,崩溃的情绪一涌而出。

    伴随着覃净一声声安抚,他露出最软弱的一面,从未有过的哭声散出,他放声大哭,像极了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他全身颤抖,眼睛被不住的眼泪遮住,模糊不清。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哽咽着,手臂脱力的垂在身侧。

    覃净却始终没有松开拥抱。

    直到门口被人从外面打开,温初和覃净的目光一同转移到门口。

    四个人面面相觑。

    温初低头,将眼泪擦去,揉了揉猩红的双眼,缓缓地站起了身。

    覃净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的拍了拍温初的肩,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后,便走到了门口。

    他撇了一眼席末沉身后的席星忱,转而望着席末沉,眼眸一弯。

    “咨询费别忘了给我转,我先走了。”

    离开前还不忘狠狠撞了一下席星忱的肩膀。

    待人走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席星忱手臂撑着席末沉的肩头,添油加醋道:“覃净不会看上小嫂子了吧?”

    这话是说给席末沉听的,可席星忱的话还是一字不差的进了温初的耳朵里。

    他脚步仓皇的向前,走到和席末沉一步之遥的位置,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搅乱了他的思绪:“我没有。”

    席末沉从怔愣中终于回过神来,他往前迈步,缩进了和温初之间的距离。

    那双带着熟悉的触感的手在摸向脸颊时,温初又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和不值钱的珍珠似的。

    席末沉心疼的恨不得把温初狠狠的揉进怀里,指腹轻轻拂去温初的泪,眉心微簇,鼻尖泛酸:“你哭的我心都乱了。”

    温初抬手抹掉眼泪,缓了好久才道:“对不起。”

    席末沉抱住温初,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老公在这儿呢,乖。”

    身后的席星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撇嘴啧了声。

    席末沉扭头,阴沉的目光盯着席星忱:“没你的事儿了。”

    席星忱重重的哦了声,在席末沉的死亡凝视下,进了侧卧。

    席末沉:“神经。”

    缩在他怀里的温初噗嗤一声笑了。

    席末沉将他松开,看着温初紧抿的嘴角上扬了小小的弧度,他才展露了笑容。

    温初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情绪稳定下来,轻声开口:“你怎么和席星忱一起回来了?”

    席末沉牵着他的手进了主卧,双手搭在温初肩膀上,让他坐在床边。

    他蹲着身子,和温初的目光平齐:“我去医院就诊回来,恰巧碰到星忱复查胳膊,就把他带来了。”

    席末沉没说实话,他本意是和席星忱聊收购温家公司的事情。

    可看到温初这个样子,满脑子只想好好陪着他。

    “嗯。”温初点头,神情中闪过一丝忧虑,“我……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席末沉:“好。”

    温初顺手指着床头柜上的剪刀,声线颤抖:“我刚才用它……”

    “我知道。”席末沉没让温初如愿的说下去。

    他轻轻触摸着温初的手,像抚摸艺术品那般仔细的检查着。

    手指上的一处小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席末沉将手指抵到自己的唇边,含进了口中,含糊不清道:“这里吗?”

    温初后背窜起一阵电流,他挺直身子,紧张的哼了声。

    席末沉放开温初的手:“现在,疼吗?”

    温初摇头。

    席末沉道了声好,他起身走到床头柜旁,在温初不知所措的时候,拿起剪刀在相同的位置戳了一个伤口。

    温初惊慌,瞳孔睁大,猛地起身把剪刀夺了过来:“你干什么!”

    58.席末沉,我喜欢你

    席末沉神色如常,表情透着一股在手术时的专注和冷静。

    他望着温初,动作轻柔的将剪刀拿开,重新放回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这样我能替你分担痛苦。”

    温初想哭,可对上席末沉那双深情的眉眼,他又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让席末沉担心。

    “小初,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能感同身受的,我无法阻止你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但我可以陪你。”

    席末沉很努力的想要走进温初的心,只要温初能挪出一点点的位置给他都好。

    温初心跳骤停,他目光垂下,便能看到席末沉手指上鲜红的血迹,很是扎眼。

    他双手捧着席末沉的手,虔诚又认真的做着席末沉刚才的动作。

    血腥味一下窜进口腔,他的舌头上沾满了血。

    温初小心翼翼地将血舔舐干净,这才慢慢松开。

    “我的血被你吸干了。”席末沉故意晃了晃身子,弯腰将头搭在了温初的肩膀上。

    “头好晕。”他闷闷的道,“上床休息好吗?”

    温初的手掌搭在席末沉的后脑,像摸猫一样揉了两下,沉声道:“好。”

    只是正当两人要双双跌到床上的时候,门很不合时宜的被敲响。

    而这会敲门的只有一个人。

    席末沉合上眼睛,忍着暴躁的情绪,咬牙切齿道:“干什么?”

    “我饿了哥。”门外的席星忱又重重的敲了下门,“你出来给我做点饭呗?”

    在席末沉的骂声马上出口时,温初的手放在他胸膛温柔的顺了顺:“去做吧。”

    席末沉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开口时蛊惑的声音抓着温初的神经:“做什么?”

    那一抹勾起的坏笑让温初的脸煞红,他急忙推开席末沉,支支吾吾道:“我说……我说是做饭。你快去吧,他等急了。”

    席末沉被温初推搡着到了门口,不情不愿道:“我也等急了,你怎么不催我。”

    没得到回应,席末沉就被推了出去。

    门外的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席末沉不悦地翻了翻白眼。

    “哥。”席星忱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双臂抱胸望着正忙碌着做家务的男人,“你说覃净不会真觊觎嫂……哎呦。”

    席末沉顺手给席星忱扔过去一个大蒜凶器。

    命中脑门的席星忱捂着头瞪他。

    “覃净是心理医生。”席末沉道。

    席星忱:“心理医生诊疗病人的时候需要拥抱?”

    席末沉拿着菜刀切菜的手一顿,随即重重的剁在了菜板上,席星忱莫名感觉他哥身上散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你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你自己。”

    菜被切成两半,连着席末沉的心也碎成了两半。

    一半泡在了蜜缸里,甜的要命。另一半泡在了醋缸里,酸的要死。

    席末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才不会介意温初和覃净抱在一起。

    才!不!会!

    可他切菜的力道让席星忱都敬而远之。

    席末沉吃起醋来,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给。”

    半个小时后,席末沉端着一碗说叫汤面却只有面的饭,上面放着一个煎的黑漆漆的鸡蛋,连点缀的葱花都黑乎乎的。

    一股浓重的糊味窜进了鼻腔。

    席星忱捂着鼻子,挪动身下的凳子离开了好远。

    “你要杀了我吗我的亲哥?”

    席末沉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睛微眯:“你说什么?”

    席星忱咽了咽口水,赔上笑脸:“我说,这面……这饭肯定很好吃,我最爱~哥哥做的菜了。”

    席末沉心满意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哀怨的气息淡了,摘下身上的围裙一扔,坐在了席星忱的对面。

    本想趁席末沉不在,偷偷将饭倒掉的席星忱:“……”

    “温家的事……”

    席星忱听见席末沉开口,连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眼里闪过兴奋。

    “温家的公司首先得存在倒闭的风险,而且需要对方同意被收购,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况且因为五十万,温家的公司虽不说起死回生,但绝对不会倒闭。”

    “所以收购情况只能作罢。”

    席末沉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哥。”席星忱难得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温家的那个公司有点问题,要我找人查一下吗?”

    问题?

    席末沉眉心一皱,脑海中浮现出婚礼那天温母有意隐瞒的表情。

    他回头望了望主卧的方向,又看向席星忱:“别声张,查完和我说。”

    “知道了。”席星忱蹭的起身,“我现在就去查,我先走……”

    席末沉一拍桌子:“回来把面吃掉。”

    席星忱满脸黑线:“靠。”

    席末沉懒得理他,强调席星忱要是把饭扔掉一定会死之后,转身进了主卧。

    温初是真的累了,情绪的波动加上一直在哭,让他筋疲力尽。

    他依旧蜷缩着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席末沉拉开一旁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蹲下身子直接坐在了地上,趴在床边看着温初。

    不知不觉他也感觉到疲倦,也没挪动地方就这么睡了。

    温初醒来时便看到席末沉坐在冰凉的地上,他个子高,双腿侧着伸直,上半身又是正趴着,怎么看怎么奇怪。

    温初有些在意他不舒服,不会经常看到席末沉睡颜的他,硬是没把人叫醒。

    他伸出手指,触着席末沉的脸。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有多烫。

    那滚烫的温度挑起了席末沉内心最大欲望,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转而跪在地上,直勾勾的望着温初。

    温初没和他对视太久,他坐起身,拍了拍床边空余的位置。

    “你累不累,上床睡吧。”

    席末沉站起来时拍拍屁股,坐在床上没一分钟,整个人便倒在温初的腿上。

    温初被吓了一跳,他抬着双手,直到席末沉找好位置,才又将手放下。

    席末沉仰面看他,那双闪光的眸子令温初不自觉地沉沦。

    温初毫不犹豫的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耳朵爬上了一抹红,温初看向窗户:“别看我。”

    席末沉摸着温初的手背,慢慢的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席末沉弯着唇,纵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温初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

    席末沉贴着他手背的掌心很热,热的他想将手抽离。

    温初试着动了动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

    “你的手指还疼吗?”席末沉的声音透着慵懒,很累似的。

    “不疼了。”温初应着,“你再睡一会吧,刚才睡的肯定不舒服。”

    席末沉闷闷的哼了声,一想到方才席星忱和他说的那些胡话,他就忍不住想找温初发牢骚。

    “下次和覃净离远些。”

    温初听着席末沉这没头没尾的话,猛然想起覃净和他的拥抱,急忙解释道:“我和他真没什么。”

    “我当然知道。”席末沉义正言辞道,停顿后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小,还有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是吃醋了。”

    席末沉将附在眼睛上的手拿开,情真意切的盯着温初,再一次重复道:“我吃醋,很吃。”

    “就算你们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很吃醋。”

    席末沉甚至不会求温初现在就喜欢上他,可他想温初的拥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应该不过分吧。

    “末沉……”温初直视着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眼,心尖一颤,低声询问道,“你能闭上眼睛吗?”

    席末沉不懂他的意思,可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可当他眼前刚刚变黑,他便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温初的吻是青涩的,胆怯的和十分小心翼翼的。

    带着他对席末沉的感情,鼓足勇气才做出的举动。

    一吻结束,不知道温初的心是不是如此,席末沉的心跳砰砰加快,无法压制。

    “太好看了。”席末沉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自己宝贝羞红的脸颊,忍不住夸赞。

    温初忙着扭过了头,抬起小臂捂住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仅仅是羞涩,更多的是感动。

    他从来不知道他会和席末沉走到这一步。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上席末沉了。

    不想和他分开。

    “末沉,我喜……”

    “哥,你先出来一下。”

    温初的告白戛然而止,席末沉只听了两个字,心情猛然沉了下去。

    脸色瞬间阴沉,头顶上方好似多了一块阴云。

    他甚至没打算理会席星忱,看着温初期待道:“小初,你刚才打算说什么?”

    温初正要回答,门口的人便又开了口:“哥,你不会在里面……”

    “快去吧。”温初催促着,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席末沉自知温初不会说出心里话,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卧室。

    温初坐在屋内,听着两兄弟不和谐却很有爱的对骂,眉眼间绽开笑意。

    他愈发庆幸他能进入席家,和席末沉成为夫夫。

    温初很是怜惜的将手指放在唇边,感受着方才还没有完全散尽的温度。

    他合上眼睛,嘴唇微张。

    在席末沉听不到的地方,轻声开了口:“席末沉,我喜欢你。”

    如果可以,我不会死,我想和你相守一生。

    只是温初不知道,他要经历的波折还不止这些。

    59.为了我的宝贝

    “明天开始你要在医院坐诊。”

    医院的会议室中,院长坐在主位,聊着日后工作的注意事项。

    席末沉手撑着头,视线飘忽不定,不知正看着什么地方发呆。

    一旁的覃净见院长望着他,胳膊轻轻的肘了一下。

    席末沉回神,恰巧和院长的眼睛对视,还没等他开口,院长便给他安排了工作。

    席末沉嘴角正要勾起的笑意一瞬便压了下去,他紧皱眉心,不解道:“来这个医院之前我们就商量好的吧院长,为什么这么突然要让我坐诊?”

    温初在这个节骨眼上的安全必须要确保,他因为做手术本就不能经常陪着他,如今再坐诊,两个人会成日成日的见不到面。

    “由于你的能力问题,很多病人都对你格外信任,这样我们医院……”

    席末沉冷眼瞧他,声音冷冽道:“我们这里不是商场,应该不需要通过这种办法来留住病人吧?”

    院长眼冒火光似的瞪他,又不想在会议上与席末沉发生口角:“总之,我的安排就是最合理的,你必须要无条件遵守。”

    “如果我不……”

    席末沉一拍桌子起身,刚刚开口,覃净便拽了拽他的衣摆。

    他强忍着脾气,压抑着烦躁坐了下去。

    “会议就到这儿。”院长说着散会便直接离开了,“我的命令你只能遵守。”

    又是这句话。

    席末沉咬牙切齿的看着院长离开的背影。

    一众医生也都散去,只剩下他和覃净还坐在会议室。

    覃净耐心的劝说:“如果你担心温先生的安全,把他带到医院来不更好吗?”

    席末沉有这个想法,只是……

    他眼里的纠结被覃净猜出了大概。

    覃净:“那天我和温先生聊天,也聊到了你,我想他对你已经超越了最开始的感觉,你还怕你会因为这件事的隐瞒影响你们的关系吗?”

    席末沉不假思索的点头:“怕。”

    覃净恍然的看着他。

    席末沉起身,脚步沉重的朝着门外走去。

    “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积攒起来的喜欢,很有可能会因为一次欺骗而消失殆尽。

    席末沉很怕,他甚至从没这么怕过。

    这是除了家人外,他最爱的人了。

    “那你还是找机会和他解释清楚。”

    席末沉回头看了覃净一眼,微微颔首便进了休息室。

    今日天气不错,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也能依稀看到阳光。

    他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席末沉脑海中全是温初的身影,还有那个要表明心意却没能开口的害羞表情。

    “小初,下次还是不要席星忱来咱家了。”

    话音落下,不久后他便进入了熟睡中。

    正在思念彼此的也不止席末沉一个,温初也是。

    准备午休的他翻来覆去也没能进入睡眠,他索性起了身,将家里能收拾的地方全部收拾个干干净净,角落里也不放过。

    直到他停在那个经常紧闭的房门前。

    即便席末沉提醒过那里有他无法看到的东西,可温初也总是想瞧瞧。

    “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他还清楚的记得席末沉当初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隐喻和引人遐想的表情。

    他害怕的可能也只有那种东西了。

    温初往前迈步,抬手握住门把,他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门便这么开了。

    看着那条缝隙,温初下意识地退步并转过身去,眼里涔着几分惊慌。

    他该进去吗?

    温初这么想着,可还是不受控制的面朝着那道他不敢跨越的门。

    他可以假装没进去过。

    温初自己宽慰自己,待他下定决心后,他便紧闭双眼,用力将门推开。

    伴随着吱呀一声,温初好似感受到了一股微凉的风。

    他缓缓睁开眼睛,所想的答案并没有如自己所料出现在眼前,反而出现了更令他惊讶的东西。

    那是一排排书架,拥挤的放在书房内,里面放着形形色色的书本。

    席末沉很是耐心的将各类书籍整理好,温初目光所及,看到了心理学类的书架。

    那些书明显崭新,更像是刚买不久的。

    温初随手拿了一本离自己最近的,单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翻了翻,生怕碰坏。

    其中满是席末沉强劲有力的字迹,可见他有多么认真。

    可是除了这一类型的书外,还有一个书架吸引着温初的注意。

    那些书不同于心理学类的书,大多做旧,有的甚至连扉页都不存在了。

    褶皱要比这一类多得多。

    这是外科。

    为什么在家里的书房会有外科的书籍。

    温初心中突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来。

    他四处望着,想要确认心中的想法。

    直到他的目光注意到夹杂在两个巨大书架中间的书桌上。

    一根笔和一本书孤零零的放在那儿,心理学类的书籍打开,上面也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温初坐在席末沉做过的凳子上,双臂搭在桌上,专注的眼神紧紧盯着书中的内容。

    他看不懂,但也能知道大概。

    这是席末沉为了他专门学习的。

    温初甚至能看到席末沉专心认真的模样,他到底为了自己背后做了多少努力啊?

    席末沉常常早出晚归,他一直记在心里。

    他的工作分明都这么忙了,却还要这般做。

    温初只觉眼眶发热,酸涩的鼻尖透着几分红。

    和席末沉结婚这么长的时间,在两个人未来的生活里他又做了什么努力呢?

    什么都没有。

    泪水在温初眼眶里打转,他对席末沉的喜欢好像又上了一个层次。

    可仔细思考后,温初想着不能过多窥探席末沉的秘密。

    他假装不知道就好了,毕竟席末沉的好他会一直默默记在心里。

    他起身,准备离开书房。

    许是因为这桌子所在的位置有些狭窄,他抽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书角上的笔筒掉落,一张纸条也从隐秘的地方跳了出来。

    温初弯下腰捡起,手指竟然不受控制的便将那个纸条打开了。

    「致自己:」席末沉用很端正的字迹写着,「涉及一项新的领域要更努力学习,为了我的宝贝。」

    新领域?

    什么是新领域?

    心理学吗?还是从没听席末沉提起的外科?

    想一探究竟的心格外的浓烈,可他这么贸然去寻求真相,结果会好吗?

    温初将东西复原,便飞快地跑出了书房。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声音。

    温初换上了很久没有穿过的黑色卫衣,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去医院的途中,他忽视了路上行人的异样眼神,也忽视了出租车司机想要报警的表情。

    为了避免被覃净看到,温初特意绕开了他的诊室。

    “请问。”温初随机找了一位护士,“席医生在吗。”

    护士被突然出现的温初吓了一跳,面露惊恐。

    但对上那双有几分呆滞和懵懂的眼神时,护士才不自在地勾了勾唇角:“你说席末沉医生吗?”

    温初重重地点头。

    “席医生不坐诊,这个时候如果在医院,应该就是去做手术了。”

    温初望了望小护士认真的眼睛,双手垂在了身侧,他不安的抠着手指,眼里闪过明显的猜疑和费解。

    “心理医生需要做手术吗?”

    小护士莫名觉得眼前的人智商堪忧。

    她无奈笑笑,温柔地解释道:“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您认错人了?席医生是我们医院很有名的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

    温初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那四个字。

    良久,他才回神似的抬眸望着护士,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悲怆:“麻烦您告诉我席医生的诊室在哪儿……”

    小护士打量的目光将温初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让小护士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正当她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时,一抬头恰巧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席末沉。

    “那不就是席医生吗?您有事就……”

    温初看到了。

    在小护士没提醒之前他便看到了席末沉。

    男人穿着利落的白大褂,微长的刘海整齐的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怀中抱着病历本,修长的手指指着重要的地方。

    不同于往日里温柔的席末沉,冷冽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身后的几个实习医生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在他开口时又小心的靠近,生怕错过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席末沉的话音时不时的传进温初的耳朵,他虽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可他严厉的语气温初并不熟悉。

    他一度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席末沉吗?

    “席医生,这里有人找您。”

    小护士见温初愣神,稍稍大声招呼了席末沉。

    只是当席末沉抬起头来,小护士身边哪里还有人。

    温初早就在被席末沉发现之前,飞快地跑走了。

    他躲在散着寒意的楼梯间,弯着腰重重的喘着气,小跑几步便让他筋疲力尽。

    他不知自己在躲什么。

    可他觉得,若他不躲,该躲的人也许就是席末沉了。

    温初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心似乎被突然发现的秘密填满了。

    他从没怀疑过席末沉对他的爱,到现在亦是。

    只是这个秘密他该用什么方式找席末沉诉说呢?

    “Wen?真的是你。”

    60.磨牙棒不错

    温初站直身子,僵硬地转过身去。

    眼里的柔弱一瞬消失不见,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全身完好无损的谢恒,冷漠道:“怎么是你。”

    谢恒的眼里已经没了对温初的反感,两人好像又成了最普通的竞技对手的关系。

    但在温初的心里,他们之间终究算不上朋友,只算半个陌生人。

    谢恒道:“我来复查。”

    温初平淡的哦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谁知谢恒却一把抓住了他,温初斜睨了一眼,狠厉从眸中闪过。

    谢恒松开他,将手背在身后:“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的X先生,还会来找你。”

    温初瞪大双眼:“找我?”

    席星忱怎么还敢来找他?

    若不是席星忱是席末沉的弟弟,他的胳膊恐怕也没这么快恢复。

    “我已经不打算去赛车场了。”

    谢恒似乎没料到这个结果,但听着温初平静的语气,便意识到他的确不想再踏入这个圈子。

    “十天后,有一场大型的竞技赛,第一名奖励有二十万,有十名选手参加,你要是有想法就去瞧瞧。”

    温初没什么兴趣。

    他决心改变自己,就要避免一切会丢命的项目。

    赛车是他最该舍弃的东西。

    “我想我已经拉黑你了。”温初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像刀子似的能轻易穿透一个人的心。

    温初甚至能看出谢恒隐藏在心中的目的。

    “啊。”谢恒躲闪着温初的眼神,不经意道,“我以为你很缺钱,这个事情难道不是来钱最快的吗?”

    “是那个X先生又答应你什么了?”

    谢恒连忙摆摆手:“没有的事。”似乎怕被拆穿什么,他往下迈了几个台阶,“总之话我传到了,你能去就去。”

    温初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眉心微蹙。

    许是和席星忱没什么关系,但他这段时间唯一一次出门却又碰巧遇见谢恒,这其中定是有问题。

    温初将所有的猜忌甩去,想到不能在医院里停留太久便立刻回了家。

    席末沉是在他回家半个小时后回来的。

    温初正在沙发上拿着席末沉买来的逗猫棒逗猫。

    小呼噜玩的不亦乐乎,温初的脸上也溢着明显的笑容。

    席末沉站在沙发后面,身子前倾,双臂展开勾住温初的脖子,顺势在他的脸上成功偷了个香。

    “想你。”磁性的嗓音钻入耳廓,流入心脏。

    温初拍拍席末沉的胳膊,仰头看他。

    “我也想你。”

    亲口承认的想念,让席末沉甚是心动。他的呼吸一滞,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席末沉的手指勾着温初的下巴,在他的唇上重重的吻了下。

    怕欺负温初欺负的太狠,他便没有深入。

    温初睁开迷离的双眼,呼吸和席末沉同频:“我明天想和你一起去医院。”

    席末沉眼眸一弯:“怎么想和我一起去了?”

    温初没做回应,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席末沉罢了。

    “就是想。”温初将席末沉的手拿下去,闷闷地撒娇。

    席末沉心尖儿颤了下,将沙发上的猫一扔,慌里慌张的坐在了温初身边。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陪不了你很孤单?”

    温初没应声,他只是想知道席末沉到底什么时候和他说实话罢了。

    “那我明天请假好好陪你玩一天,怎么样?”

    席末沉眸中的遮掩被他看在了眼里,温初只好点头应下了。

    席末沉却没发现他的不自在,如常的躺在他的腿上,像逗猫似的手指勾着温初的下巴。

    温初也不恼,任由他这么玩着。

    想来是两个人的关系有了飞跃,席末沉起初只是逗弄着玩,随后就演变成了对温初动手动脚。

    温初把正伸进上衣里的咸猪手打了下去,神情严肃的瞪他。

    可这模样席末沉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你再瞪我我就把你吃掉!”

    席末沉故意说着威胁的话,温初仍然瞪他,可那眼中却含着不易觉察的笑意。

    温初很喜欢和席末沉的相处模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嗷呜。”

    席末沉发出和小呼噜一样的叫声,微微撑起身,含住温初的唇瓣,甚至用牙齿小心翼翼的磨了两下才算作罢。

    “这个磨牙棒不错。”话落,他便看到小呼噜紧紧盯着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字眼似的露出欣喜。

    席末沉冷哼,手指点了点小呼噜的额头,宣示主权道:“这是我的磨牙棒!”

    他意味犹尽的舔舔被浸湿的唇,温初的甜味似乎也已经被他吃进了腹中。

    温初轻轻咳了声,推开席末沉快速进了主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已经开始同床共枕,那床鲜红的被子此刻正整整齐齐的铺在床榻上。

    只是它整体与房间的色调并不搭,但却给人一种特别的温馨。

    从不喜欢红艳东西的温初,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想法。

    “小初,我先去书房忙一会儿,晚点你想吃什么,给你做?”

    听到书房两个字,温初不自觉地绷直了身子。

    他看着倚靠在门框旁,周身透着慵懒的席末沉,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低声道:“好,吃什么都好。”

    席末沉点点头,告诉温初累了就休息,两人又简简单单商量了一下晚上要吃的,他便转身进了书房。

    听到门响,温初从门口探出头去,惊慌迅速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深呼吸后调整了躁动的情绪,坐在了床上发呆。

    温初一直都希望席末沉能主动同他解释工作的事情,可他却不想被席末沉发现他偷偷走进了那个书房。

    他这种行为本就不对。

    “小初。”

    温初发呆时忽然又听到了席末沉的声音。

    他猛然抬眸,恰巧对上席末沉诧异的神色。

    男人眉心紧蹙,表情有几分凝重。就连他朝前迈出的步子,好似都沉重了些许。

    “怎么了?”温初故作平静,可心跳跳的太快,他很是担心被逐渐走近的席末沉听到。

    席末沉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侧,他的手主动的包裹着温初的。

    那双涔着细汗的手有些发抖,温初一瞬便明白了什么,只是他没有戳穿席末沉,更没有戳穿自己。

    “你知道了?”席末沉轻声询问,温初意识到他很慌乱,便还是点头承认了。

    “我想着把家里收拾一下。”温初如实道,“等我进去后,我就看到了那些书。”

    “所有的你都……”

    席末沉声线颤抖,眼里的惧怕明显。

    他之所以恐惧,只是担心温初知道真相会对他很失望。

    他原本打算找机会好好解释的。

    温初反握住席末沉的手,眼中不存在一丝责备:“我知道你是外科医生的事情了。”

    席末沉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仿佛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只是当秘密被戳穿的那一刻,席末沉还是会紧张。

    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小初。”席末沉眸光深邃,望着温初真诚的道着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温初不想看见席末沉自责,他的心也会因为他的情绪不自觉地被牵动。

    现在……很疼,疼的他十分渴求席末沉的拥抱。

    “我不怪你。”

    席末沉听到这话却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就好像这么久以来的期盼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席末沉一直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听到温初喜欢他。

    他期待着,盼望着,纵然那次没能听全,可他仍然清楚,温初的确开始喜欢他了。

    即便是很轻的程度,都能让席末沉高兴好久。

    “我们相遇的那天,我是去覃净诊室玩,不料遇见了你。”

    从那天开始,席末沉就知道温初是他命中的伴侣。

    他装成心理医生,借着诊治为由,把他一点点的哄到怀里。

    直到两个人结婚。

    温初对上他饱含热泪的眼眸,其中的深情只有自己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

    席末沉的爱没有隐瞒,也从不打算隐瞒。

    “你对我……”

    温初没能开口,便被席末沉打断:“一见钟情。”

    “所以我决心把你骗到手。”

    一个骗字说起来轻巧,可对温初来说,骗就是席末沉全部的爱。

    他毫不吝啬的将那份爱意传递给温初,结婚前后没有一天变过。

    也正是这份骗,才让席末沉决定靠自己的努力治好温初心里的疾病。

    “你以前从没学过心理学吗?”

    温初与席末沉对望,他抬手,滚烫的指腹将男人脸上的泪拂去。

    脑海中想起在书房中看到的那些全新的书,温初没由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席末沉颔首:“我作为一个医生,心理学怎么也懂点皮毛,可内里的知识我什么都不懂。”

    他学东西很快,不论是以前刚学习外科相关的知识,还是这次的心理学,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学到最基础的内容。

    但真的治疗温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多的,他是用自己的爱来改变温初的心里,而不是那些所谓的心理学知识。

    “很痛苦吧,为了一个陌生的人学习这些东西。”

    温初没有看到席末沉背后付出了多少,可那些崭新的书个个都有标记,他也明白席末沉的用心良苦。

    “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最爱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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