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谁仍念念不忘
“刻意安排乔轶把我约出来是吧, ”闻秋倚着洗手台,抱着胳膊问道,“现在见到面了, 满意了?”
他才不会信什么狗屁偶遇,他又不是恋爱脑傻逼——至少现在不是了。
“那倒没有,只是巧合罢了。这几年我在雁市做生意,恰好和乔轶有些交情。”裴渡回答得很坦然, “今天会见到你我也很意外。”
闻秋冷笑了一声, “那种话你拿来骗几年前的我还可以, 现在就省省吧。”
“不, 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裴渡说, “这四年我一直在反省你离开的原因, 所以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我一直有在好好忍耐着。”
他的语气是克制的, 但其下仿佛藏着涌动的岩浆,叫人隐隐察觉那快喷薄而出的热量。直到此刻,与他面对面交谈着, 闻秋才格外深地感觉到时间带来的变化——他今年27岁, 那么算起来裴渡今年是31岁, 四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他在变,裴渡亦然, 至少这份成熟稳重是二十五六岁的他所不具备的。
“那我要谢谢你的忍耐咯?谢谢你放我好好过了四年, 没把我关进笼子里当宠物养。”闻秋开口, 依然带着满满的讽刺, “不过你现在想做这些恐怕也难了,毕竟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除了你之外一无所有、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OMEGA了。”
哦, 裴渡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心想,更喜欢了妈的。
闻秋所说的这一切,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了,那些思之如狂的日日夜夜,他不知道把闻秋拍过的电影看了多少遍,还有电视上少得可怜的新闻和影像,他当初留下的那些零散的手稿……闻秋所取得的成就,都被他用思绪擦得铮亮,挂在自己的天空当星星,日思夜想地凝神眺望。
“是啊,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放手是对的,”裴渡微微笑道,“你的病好点了吗?”
“托你的福,已经好了。”
“小知了呢?他过得怎么样?我经常看到他在钢琴比赛获奖的消息,他现在长得那么高了。”
“啊,他好得很,”他的态度越自如,闻秋就越不舒服,好像被一根鱼刺卡着喉咙,急于把刺给吐出来,“而且他也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这些年你打的抚养费我都存着没有动,改天找个时间还给你。你也不要出现在孩子面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困扰。”
这番话一定是伤到他了,因为裴渡少见地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嗓音干涩地问道:“那么你有找新的伴侣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闻秋挑眉问道,他靠在洗手台上,随意地挑开胸前一粒纽扣,“说实话,我今天来赴乔轶的约,本来还打算和他玩玩呢——他是个还不错的ALPHA对吧?”
裴渡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向下,忽然便凝固住了。他看到那黑色绸质的衬衫里雪白的胸口,再向下,却见一点黑色的蕾丝勾边露了出来。
意识到他穿着什么下贱东西的那一刻,裴渡当真感到有一团火从胸口烧了上来。闻秋的确是很了不起,知道如何挑战他的耐心。愤怒、嫉妒、欲望交缠在一起啃咬着他的心,他的确是用了极大的定力才维持住了镇定。
可是下一秒,闻秋就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伸进自己的衬衣下摆,带着他一点一点摸上去,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味:“怎么样,喜欢吗?以前你就说我学得很快,现在的我操起来应该比那时候更舒服吧。”
当然,这并非邀请,而是挑衅,如果裴渡真的忍不住动了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嘲笑他的虚伪。
果然,裴渡的眼神暗了暗,眉间压着一层阴翳,周身散发的气场叫闻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然而即使这样,ALPHA都不曾释放一丝信息素,明明在过去他很知道怎样利用这个利器,每每只要释放一点就能让自己迅速服软。
“秋秋,”裴渡忽然叫了他的小名,让闻秋的心无端漏跳了一拍,“如果我真的顺从自己的本意,那么你在下飞机的那一刻就会被我绑走,我会撕碎你的衣服,堵住你的嘴,日夜不停地灌满你直到里面装不下都溢出来……”
裴渡的手贴着他左胸,好像隔着肋骨捏住了他狂跳不已的心,“怎么,听不下去了吗?这只是我想对你做的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闻秋心神一震,好像之前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都是他的错觉,只有这一刻蛰伏的野兽才露出了爪牙,尽管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也足以让他不自觉地战栗。
裴渡很快又垂下了眼睛,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替他一个个系上了扣子,“所以你要感谢我的确变得比以前更有耐心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全部都很喜欢,所以你尽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一点。”
ALPHA有力的手一路向上,贴着他的咽喉为他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闻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然昂着下巴不屑地笑道:“所以到头来你只有这些废话。”
“我还能说什么?”裴渡微微笑道,“毕竟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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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从酒吧回来,闻秋就一直都在走神,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双目放空,怀里的抱枕都快被他给抠烂了。
闻知尧从钢琴课回来,吸了吸鼻子就对保姆说:“爸爸喝醉了,给他煮点解酒汤吧。”又对管家说:“空调温度有点低,开高两度。”
管家为难道:“这是闻先生要求开的……”
“你不要听他的。”闻知尧脱下鞋放进鞋柜里,然后放下小书包,“他不知道冷和热的,晚点又要感冒了。”
“感冒?”那边沙发上的闻秋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
他起身想去拿茶几抽屉里的感冒药,闻知尧赶忙跑过去夺过药片——再过一秒闻秋就要丢嘴里了——急着喊道:“爸爸,感冒药不能和酒一起吃!”
闻秋咂了咂嘴,感冒药而已,又不是头孢,以前他穷的时候有钱买药吃就不错了。他长臂一捞,把小小年纪就特别爱操心的宝宝揉进怀里,亲亲他的小脸又亲亲他的头发。
闻知尧毕竟是大了,也知道害羞和男子汉的尊严了,就不大乐意被他转着圈儿亲来亲去。可是他毕竟又很乖,所以只是绷着一张小脸坐在爸爸怀里,嘟囔道:“你怎么又出去喝酒了?”
“没有喝很多啦……”闻秋笑眯眯地说,“一点都没醉……”
闻知尧听了这话,小脸更臭了。
忽然他吸了吸鼻子,在爸爸身上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味道,便想也不想地惊叫道:“爸爸去见裴叔叔了?!”
闻秋的身体立刻一僵,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天才宝宝就有这点不好,两岁的事情他是真记得。
闻知尧记得的事情可多了呢,在他很小的时候除了爸爸,就是很慈爱的赵奶奶,然后就是特别好的裴叔叔,会陪他玩游戏给他唱好听的歌,他身上一直有很好闻的味道,每次闻到自己就晕乎乎的,又好像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见爸爸不回答,闻知尧又兴奋地追问道:“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见裴叔叔呀?”
“我们不去见他。”闻秋冷着脸道。
“啊?为什么呀……”
闻秋拍拍他的屁股,摆出专制家长的嘴脸,“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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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闻秋重新振奋精神,决定不要再为臭男人费一点心神了。他去了一趟公司,监督电影的筹备工作。
青年艺术家发展基金会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虽然得到了家族的不少助力,但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比如他连续在国内举办了三届青年导演短片大赛,挑选优秀人才,助力他们发展。
其中一个叫龚长阳的导演,是所有人中杀出重围的佼佼者,他的短片后来还去国外电影节拿了最佳短片奖。闻秋花了两年写了一部剧本《自深深处》,全权交给他拍摄。
为了不受拘束地拍出自己想要的电影,闻秋又收购了雁市一家濒临破产的影视制作公司,改名为恒星传媒,自己做了老板。这两年也的确拍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尽管目前还处在玩票阶段,入不敷出,还烧钱烧得厉害。
而自从有了《自深深处》,他也逐渐认真起来,打算利用手上这套优秀的班底做出些像样的作品来——他并不想别人提到他就是《埋我之地》或是《人界七巡》,那都是打着别人烙印的东西,他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杰作。
《自深深处》讲述的是一个风流放荡的作家和他美丽堕落的情人间的爱恨情仇,改编自著名作家王尔德和他的情人波西的故事。电影大半的场景都发生在监狱里。为了筹备拍摄,剧组租了一大块地皮,利用废旧工厂改建了一块真实的监狱场地,只为了构建出最真实的画面效果。
“消防被卡了。”闻秋抵达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制片人就臊眉耷眼地和他报告。
“上个月在邮件里就听你在说这个事情,”闻秋皱了皱眉头,“消防楼梯还没建好吗?”
“建好了,而且为了融入整体建筑风格,不得不做了很多工艺,预算超了两倍。”制片人不安地搓了搓手,“但这次检查的人过来,又说我们没有购买指定的灭火器材……”
“指定器材……”闻秋啧了一声,“不管多少钱,买就买吧,过路钱总是要花的。一天过不了消防检查,就一天不能开拍,这里头的损失更大。”
“我明白您的意思,”制片人说,“但是我担心下次来他们又会翻出新的花样,不是电源老化就是消防通道有杂物,他们要找肯定能找出问题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针对了?”闻秋沉吟道,“你在本地朋友多,有没有去上面打听过?”
“上面的人我早就去打点过,礼也送了酒也请了,但总行不通,感觉这次不像是花钱消灾那么简单,”制片人也很苦恼,最近为了这事头发大把大把掉,“或许是我们碍了谁的路,或是不知不觉得罪了什么人?”
闻秋有些茫然,他都已经那么多年没回雁市了,上哪里得罪人去?
“不必担心,交给我吧。我去问问熟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闻秋安抚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制片人,“你先按照原定计划筹备,一旦检查过关,我们好立刻开拍。”
他所谓的熟人,其实是闻杰睿当年还如日中天时的几个“朋友”,一些位高权重大腹便便的家伙们。
“好,那就麻烦您了!”制片人与他握了握手,满怀信赖地说道。尽管老板不常露面,但遇到麻烦他是真的能顶事。
有时候制片人会觉得,公司只不过是老板的一个玩具。第一次在视频会议里见到老板时,他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巨大会客厅,跟在谁家城堡里似的,而坐在那张华贵书桌前的美丽OMEGA,就像金王冠上的宝石一样耀眼。
“我买下这个公司,是为了拍自己想拍的电影。”老板对初创团队这样说,“但是如果你能拿出比我更好的东西,能说服我,那我们就拍你的东西。”
他说到做到,基本只做大方向上的决策,小的方面完全放权,任由底下人发挥。同时,他会大量地砸钱拍自己想拍的东西,用自己想用的人,为了艺术效果不计成本,不在乎营收。
当公司遇到问题时,他又总是能挺身而出,用一些制片人无法理解的手段迅速解决问题。
遇上这么好的老板,制片人每天做梦都会笑醒。所以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只有老板说一句“交给我吧”,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第122章 图谋不轨
求人办事总是不会容易, 但好在闻秋早就习惯了挫折和打压,他从来没觉得任何事简单过。既然这电影要在雁市拍,就必须遵守雁市的一些潜规则, 他心态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困难的局面,并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好了清晰的计划和准备。
他并没有意识到,如今他的行事风格,从待人接物到解决问题, 全都很像某个人。甚至每次遇到问题时, 他都会不自觉地参考心中的某个影子, 思考如果是那个人会如何做。
这一切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直到如今他也能够独当一面, 成为被人信赖和依靠的存在。
这几天饭局连着饭局,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那些大人物都是一副讳莫如深之色,仿佛他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其中也有人给出了暗示, 说是可以把他介绍给真正能摆平事端的那一位,只是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闻秋问是花钱买路么,那人色眯眯地瞧过来, 意味深长地说闻老板的资本丰厚, 可不仅仅是钱啊。
果然又是那档子下三路的破事, 闻秋听得心中冷笑,颇想把桌上的砂锅扣在他的猪脑子上,面上则客客气气地回绝了。
如此消防问题一直拖着难以解决, 电影也迟迟无法开机。闻秋盘算着如果雁市行不通, 搬到隔壁江河市去拍也是一样的。他就不信那一位真的手眼通天, 能够在全国对他围追堵截。
他心里不慌不忙, 但底下人逐渐都有些焦躁了。导演龚长阳性格急躁,格外坐不住, 很快便提出要请他吃饭,约在一间清雅的私房菜馆里。
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闻秋还觉得环境怪好的,四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一楼全做了亭台水榭的景致,二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包厢。他循着龚长阳给的地址找到了207号房,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闻秋的脚步却顿住了。他看到华丽的大圆桌后,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老男人。他们正坐着随意喝酒聊天,高声谈笑,恭维拍马,各自带来的OMEGA情妇们站在一旁端茶倒水,一副秩序井然、爹味冲天的场景。
看到门开,那群老男人一起看了过来,很多眼睛立刻一亮,散发出叫人恶心的兴味。
“不好意思,”闻秋后退一步,看了眼门牌号明明是对的,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走错房间了。”
“别走啊,闻秋,”坐在老男人中间的那一个喊住了他,“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那个男人鬓发全白,目光深邃,面貌庄严,一副人中龙凤的长相。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曾经是雁市首富,这两年虽然被安家超了过去,但毕竟根基深厚,一句话说出去地都要摇三摇。
谢广明,他母亲的第二任丈夫,他曾经的后爹,也是在他生日时送他裙子和丝袜的恶心老变态,当年害他不得不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
而现在,他恐怕就是那个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的幕后黑手。
而坐在他身边的,有雁市的各位老领导和实权人物,甚至闻秋还发现了广电局的高层——换句话说,他想把电影拍出来,以后还得小心地给这群人上供。
所以他克制住了马上摔门就走的冲动,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谢伯伯好啊。”
“我们小秋长大了,我却老了。”谢广明感慨道,“第一面都没认出来是不是?怪不得要走了。”
“哦哦,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啊,我记得是跟着关晴彩一起进门的,我那时候就说长大了肯定比他妈妈还好看,果然,啧啧……”
“老李的眼光什么时候有错了?”谢广明老神在在地一笑,朝闻秋招招手,“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李伯伯,以前是咱雁市的教育局副局长,你孩子以后要读书,可以找你李伯伯……”
“哪里哪里,人都退了,说话不管用了……”姓李的哈哈一笑,“也就是在局里还有点薄面,偶尔照拂一下后辈罢了——不过小闻啊,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闻秋走过去,拳头暗地里捏得死紧,他妈的谢广明,连他有孩子的事都知道,果然是有备而来的吧!
他面上却维持微笑,不等他们灌酒便主动道:“是啊,我那孩子要是将来不成器,以后还要靠李伯伯照顾。来,李伯伯,我先敬您一杯。”
说着,他主动拿起一个空酒盅倒满了,给姓李的敬了酒,然后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豪迈地一饮而尽。
“好!”立刻就有人给他喝彩。
谢广明眯着眼睛笑了笑,把他一个个介绍给那帮有权有势的老头,闻秋一个都不怠慢,挨个敬过去。不知多少杯下了肚,他依然眼神清明谈吐清晰,把那群老头哄得满面红光。
这番表现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谢广明终于也没有强留他的理由,似笑非笑道:“好了,知道你还有事,先去忙吧。要是醉得厉害,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有劳谢伯伯了。”闻秋微笑地退出去,刚关上门,脸色就阴沉下来,口中无声地咒骂道:“操你妈的谢广明……”
他站在邻水的栏杆边,给龚长阳打了个电话,龚长阳的脑袋很快从隔壁房间探出来,满头大汗地解释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我发错地址了!”
闻秋扶了扶额头,额上青筋直跳。
“菜、菜都上得差不多了,要不您现在进来……”
“不吃了,没胃口。”闻秋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你开车过来的吗?送我回家,我喝酒了。”
“我没车,”龚长阳搓了搓胖胖的手,灰溜溜地打量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也没考驾照……”
“算了。”闻秋给家里的司机发了条短信,让他打车过来接,又拉着龚长阳进了屋,多少准备吃两口。他是空腹过来的,肚子里现在只有酒,一会儿醉了事小,万一又犯胃病就不好了,回去得被小知了念叨死。
龚长阳陪着笑脸,一直试图搭话,和他聊剧组的事,闻秋脑子又晕肚子里又满是火气,根本没心情搭理他。草草吃了两口,他放下筷子直言道:“下次我请你吧,我来选地方,这里太晦气。”
“哦哦、好,都听您安排……”
正巧司机发短信说他快到了,闻秋便出了门,酒劲儿渐渐上来了,他下楼梯都有些摇晃,还没找到司机在哪儿呢,忽然一辆宾利斜插过来,车门擦着他的面打开,谢广明赫然坐在后座,“巧了这不是?我送你一程。”
闻秋忍不住皱眉道:“谢谢,真的不用。”
“和你谢伯伯客气什么?”谢广明的老脸褶子摆出一个微笑的模样,“我们还有下一轮,去蓬莱阁按摩放松,市局的老领导也在,我听说最近你不是想托人办事吗?等会儿机灵点,人家开心了,三言两语就给你把事给办成了。”
闻秋面上嗯嗯地应着,心里已经把谢广明的脑袋当皮球踢飞了。
之前拍《人界七巡》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流程,数不尽的申请、审核和检查,可那时候他好像从来没觉得棘手过,办什么都没有阻力——想来那是因为裴渡暗地里早就给他铺平了道路。
现在他不过是个兜里有几个臭钱的归国投资人,很多事情亲手去做了,才发现没有关系步履维艰。谢广明抓的就是他这个软肋,就是要看他忍气吞声献媚讨好的样子。
看来刚才自己豪爽喝下的几杯酒,是给他脸了。谢广明大概不会知道,他要是真被逼急了可是会掀桌子的,大不了电影不拍了,等闻杰睿死了就给他敲锣打鼓风光大葬,他自己麻溜滚回英国去。
肚子里刚酝酿出几句嘲讽,忽然见谢广明神色微变,那胜券在握的微笑变成了深深的警惕。闻秋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裴渡的车停得讲究,直接别住了谢广明前行的路,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车,俨然是一副抢人的架势。
“这不是裴总么,”谢广明皮笑肉不笑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好久不见,怎么最近常驻雁市了?”
“老婆孩子在这里,不能不多来看看。”裴渡很自然地走到闻秋身后,他个子高,往那儿一站,活脱脱就是“靠山”两个字的写照。
老婆孩子……闻秋委实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一下,然而当着谢广明,他并没有出言反驳——谢广明显然对裴渡有所忌惮,一见到人老脸都黑了,他不趁机利用才是傻瓜。
“要是谢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家里人离开了?”
“不比年轻人,我这个老头子当然没什么正事,”谢广明头往车窗里一缩,靠着椅背上,要是他有把大胡子,此刻肯定会倚老卖老地捋起来,“不过小秋啊,说真的,你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说完这句,他便升上了车窗,指挥司机蛮横地转了个大弯,强行掉头开走了。
闻秋僵立在原地,谢广明个老畜生说他像关晴彩……这句话杀伤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着实戳中了他心里最不能忍的点。
“秋秋?”裴渡唤了他一声。
闻秋半点不想听他说话,一把推开他,结果ALPHA纹丝不动,他自己却极大地晃了晃。
裴渡按住他的肩膀,眉头蹙起,“你喝了多少?为什么要喝那么多?”
“因为我他妈是关晴彩生的,”闻秋阴着脸嘟囔了一声,“我妈是陪酒女出生,所以我骨子里就带着出来卖的基因,陪老男人喝几轮酒怎么了……”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因为注意到了裴渡的目光,里面有温柔的怜惜,也有冰冷的愤怒,是一种糅杂着无数复杂情感的黑色旋涡。他的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上颚,感觉喉咙发紧,渴得要命。
第123章 打在棉花上
“冷静下来了?”见他一声不吭了, 裴渡便伸出手,打算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但是闻秋反应很大地避了一下, 同时“啪”地拍开他的手。
“谢谢你没必要的解围,”闻秋深吸一口气,“帮我复习了一下被监视的宠物生涯。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他的司机就把车停在路边,刚才若不是裴渡硬插着一手, 他早就摆脱谢广明回家睡大觉去了。
裴渡立刻拉住他的手臂, “等等, 先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有指责你什么吗——”
“我没有监视你。”
“哦——那你来得可真巧啊, 每一次我一倒霉你就像个超级英雄从天而降, 这种老掉牙剧情现在拍出来已经没有市场了。”
“那是因为你以前总是遇到危险, 所以我想保护……”
“哦,所以我为什么总是遇到危险, 多少次都和你有关,你心里没点逼数?”闻秋伶牙利嘴,咄咄逼人。
“是我的错, 所以才要弥补错误。”裴渡一再被他打断, 但仍然锲而不舍地解释道, “是安云起在监视谢广明,他们的人发现了你可能有危险,所以通知了我, 我才赶来的。如果我真的在监视你, 一开始就不会让你来这里。”
“操, 所以又是我的错了?”闻秋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直说了吧,没有必要, 我有自己的人。”
他拍了拍手,路边的车里立刻下来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是他从英国带回来的值得信赖的手下。刚才即使裴渡不出现,谢广明也没法拿他怎么样,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玩物了。
裴渡的目光从那些保镖绷紧的脸上扫过,看得出来面对自己让他们感到紧张,“所以你很信赖这些人?”
“当然。”
“好,我问你,”裴渡看向为首的一个保镖,“根据你的观察,你的雇主最近有被跟踪或监视吗?”
那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一愣,感到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挑衅,立刻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没有。闻先生的任何行程都由我们妥善安排,绝对保密,不可能受到监控。”
“嗯,你们做得很好。”裴渡点了点头,仿佛是他的直系领导似的。他又看向闻秋,“现在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闻秋一怔,才明白他还在纠缠着那个点不放,固执地想要为自己澄清。他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裴渡纠结的事毫无意义,即使他不是故意监视又如何,他们之间是因为这种小问题掰的吗?
“你不必自证什么,因为我对你没有信任可言,”闻秋干脆将话摊开来说明白,“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种不重要的小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裴渡凝视着他,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像光是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能感到莫大的满足。
四年的时光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他的气质变得更加沉稳从容,好像包容一切的海,那笑容是舒缓的海浪,让闻秋的心无端变得潮湿了。他别开眼,“我、我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裴渡毫不纠缠,甚至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又站着目送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闻秋越想越不对,明明是他气焰嚣张咄咄逼人,裴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一想到他那副始终淡然处之的样子还是有些火大,好像砸过去的拳头都落在了棉花上。
难道说这副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样是裴渡的本来面目?开什么玩笑?
“他不是变温和了,”闻秋给自己提了个醒,“他只是变得更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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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裴渡回到在雁市的家,他的发小安云起拎着两瓶酒登门拜访,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晒黑了一点,造型更加落拓不羁,要不是一张帅脸和身材撑着,真有点那个农村杀马特的意思。
裴渡上下打量他的造型,有点不想让他进门。
安云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沾着泥点子的T恤,“啊,这个,村里唯一一家服装店卖的,你别说,比那些大牌衣服结实多了,做农活只能穿这个。”
他脚上穿的更加惨不忍睹,是一双沾满泥的劳保靴子,“没办法,山上下雨路滑。我可是开了半天的车回来直接见你的,知足吧。”
安云起把靴子一甩,把两瓶农家自酿酒丢到裴渡怀里,大摇大摆地走进家门。尽管努力掩饰,但裴渡还是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像是有什么隐疾。
“怎么,不是说要在村里过完冬回来吗?”裴渡明知故问。这几年来,安云起每年都要去绿柳子村住上几个月,实行一种在裴渡看来完全属于骚扰的追爱活动。
“别提了,他非得帮村东头的寡妇修屋顶,存心气我你说是不是。他非要去,我就跟着去监视、不是、跟他一起去修屋顶,结果当时氛围很好嘛,我就忍不住摸了下他屁股,谁知道会被那寡妇看到……”安云起黑着脸,“他下手狠得要命,要不是我跑得快,命都要折那里了。”
该。裴渡毫无怜悯地心想,又问道:“那这次不走了?”
“啊?那不行!”安云起一拍大腿,“春天种的那一波瓜果蔬菜很快就要熟了,我得去看看长势怎么样,还要除草、追肥、杀虫,活多着呢。而且我也不放心那寡妇,整天卖弄风骚的,不知道想勾引谁……”
裴渡看着满脑子种地浇田挑大粪以及和村里寡妇争风吃醋的好友,眼神怜悯。
不过也要感谢安云起这几年坚持不懈地趟地雷,他心里建立了一本错题本,上面记满了安云起在追老婆过程中犯过的种种血泪教训,时刻提醒自己不可重蹈覆辙。
“嗨,别光说我啊,听说你家那位回来了?”安云起人在山沟沟里蹲着,依旧消息灵通,“怎么样,见过面了没?”
“见过了。”裴渡慢悠悠地喝了口酒,“他看起来过得不错。”
当年走的时候就和蔫了的小白菜一样,如今气色健康,神情灵动,能吃能喝能怼人,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啊?然后呢?”安云起是知道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都替他着急,“你采取行动了没?这下可别让人跑了。”
“急不得,慢慢来。”裴渡说。
安云起往沙发上一靠,斜着眼睛瞅他,“我不信你真的不急。”
他要不急,就不会把闻秋所有的电影版权买下来,自己一趟趟地去剧组,亲眼见证每一部作品登上荧幕。
他要不急,就不会四年来断绝欲望,过得像个苦行僧,像守节一般戴着那枚破戒指,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爱而不得。
他要不急,就不会将那么多的钱与精力投入慈善事业,去救助一个个身世悲惨的OMEGA,仿佛是在赎罪,又好像是在为某人积福。
而且安云起知道,这还只是他看见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因为裴渡最善于隐藏自己,他从不多言,从不解释。
如同过去,裴渡依旧不为自己辩护什么,而是轻飘飘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谢广明那边怎么样了?”
“哦,怎么问起他来了?”安云起有些纳闷,“你之前不是对他没什么兴趣的吗?”
安家和谢家都盘踞在雁市多年,彼此盘根错节,有时合作,但更多的是争斗不休。这几年安云起逐渐掌握了大权,就对这位老冤家起了杀心。
四年前,他大张旗鼓地翘掉了订婚宴,导致安家腹背受敌,自己也差点被剥夺了继承权。而且那时的他又忙着追老婆,是裴渡及时的介入和插手,控制住了局面,为此他不惜常驻雁市,调用了大量裴家的势力帮他镇场子。
安云起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承诺过裴渡,把谢广明吞掉后,会将最肥的肉割一半送他。裴渡自然乐得接受,尽管他在家族的位置要比安云起稳得多,对钱权的欲望也比安云起淡得多,但是送上门的肉嘛,不吃白不吃。
裴渡说:“谢广明是闻秋母亲的前夫。”
“啊?”安云起吃了一惊,“听说他风评很不好,最喜欢老牛吃嫩草……不会吧?”
“应该是没有,”裴渡的眼神暗了暗,“但是我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因为闻秋那张比蚌壳还严的嘴,他不愿说的事,没人能从他嘴里撬出来。
而谢广明又是这么个阴险狡诈的畜生,他实在无法放心。
“谢广明那个老东西很难搞,而且和上面勾结很深,我和他交手多次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安云起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过好兄弟,有你在,不怕那老狐狸翻出花来——但是有句话我要提前和你说清楚,我现在是真的打算洗手上岸了,以前那些手段,咱就不玩了。”
安家的前科累累,上面尤其盯得紧,而安云起本人经过多年的磨炼,心性里最尖锐的部分竟真的被一个和他同样粗粝的人磨平了。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把自己的生意洗得比阳春白雪还白。
“我明白。”裴渡点头。在过去,他的手段或许没有安云起那么激烈残暴,但也好得有限。
然而曾经的那些事过后,他冥冥中感到了“业报”的存在,他无所顾忌种下的恶因,或许有一天会报应到他自己和周围人的身上。
他不是变得更慈悲了,只是更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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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被谢广明拉着敬酒很恶心,但不能说没有效果。闻秋不过是腆着脸说了几句好话,多喝了两杯,便讨得某位大人物眉开眼笑,当场给了一句保证。
于是就这样,卡了许久的消防问题解决了。
项目能够继续推进下去,闻秋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他能感到这只是个开始,麻烦还会源源不绝地滚来。
他去医院看了趟闻杰睿,看他瘦骨伶仃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有些怜悯也有些嫌弃。他心想人谢广明比他大十来岁,还整天精神抖擞地到处兴风作浪,越作越年轻;他这个废物老爹就躺这儿整天哼哼唧唧,屁点用也派不上。
都说祸害遗千年,要是闻杰睿再坏得彻底一点,说不定就能长命百岁了。
何羽也在医院陪护,闻秋找的正是他,趁闻杰睿睡着了,便拉着他交代了几句话。
“龚长阳?不是你很看重的那个导演么?”何羽推了推眼镜,“你让我去调查他和谢广明的关系?”
闻秋点了点头,他可不会傻到真的相信龚长阳报错了地址。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电影都快开拍了,如果导演查出问题,你打算怎么办?”何羽问。
“能怎么办,有问题就换掉,换到我满意为止。”闻秋冷冷一笑,“我可不想看到脏东西污染我的作品。”
第124章 家长会
很快到了九月份, 学校开学了。闻知尧今年六岁,直接跳级上了雁市第一小学一年级。
这是雁市最好的小学,他入学并没有走后门, 而是直接参加了考试,取得了所有科目的第一名,其中甚至包括语文——要知道他从小在英国长大,只在考试前参加了两个月的中文突击补习而已。
他个子长得快, 比其他一年级孩子还要高一点, 此刻穿着整整齐齐的小西装制服, 好像一棵挺拔葱郁的小树。
开学第一天, 闻秋送他去上学, 就看到很多一年级小孩在校门口哭鼻子, 抱着爸爸妈妈不肯走。他有点触景生情,不由低头看了看闻知尧, 发现他果然也是一脸凝重,抓着自己的衣摆不肯放。
闻秋心软得一塌糊涂,心想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这样的告别只会越来越多。他蹲下来摸摸孩子的脑袋, 温声安慰道:“别担心宝宝, 你一定能适应学校生活的,还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和老师说, 回来就告诉爸爸……”
“我还是不太放心, ”闻知尧依然皱着小脸, 担忧地对闻秋说, “我去上学了,谁来照顾爸爸呢?万一你又通宵工作怎么办?万一你又喝好多酒不吃饭怎么办?还有天都那么冷了, 你都不知道加衣服……”
闻秋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敢情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啊!听他一条条历数自己的罪状,闻秋冷汗都下来了,“咳咳,宝宝别担心,爸爸会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吗?”闻知尧怀疑地瞅着他。
“真的。”闻秋和他拉钩,然后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额头——虽然有些奇怪,但看起来的确像是做爸爸的在对孩子撒娇。
闻知尧好像才放心一点,背着小书包进了校门,一步三回头。闻秋站在校门外,微笑着朝他挥手,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心中感慨万千。
结果第一天上课回来,闻知尧就兴奋地宣布道:他喜欢学校,而且他已经交到好朋友了!
闻知尧适应得很好,不,应该说是雁市第一小学努力适应了这位天才的存在。开学没多久,班主任就找闻秋开会,说很多课对这孩子来说就是浪费时间——闻知尧已经在跟着家教老师学微积分了,英语更是没有学习的必要,就连最薄弱的语文,他差不多也是过目不忘,买书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看书的速度。
“没关系,”闻秋努力安抚班主任,要说被天才宝宝吓到,谁比得上他呢,“知尧说很喜欢学校,哪怕不是为了学知识,我觉得让他认识一些同龄的孩子也有好处。”
“他的确是个好孩子。”这点班主任深有同感,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她不是没见过天才,但很少见到如此健全的天才。闻知尧懂事礼貌有教养,见谁都会甜甜地打招呼,会保护受欺负的同学,会替老师管纪律……班里的所有小孩都喜欢他,想和他做朋友,甚至还会为了谁是他最好的朋友吵起来。
她是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长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孩子,所以特地约家长来见面。这一见,闻知尧爸爸果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先是年轻,几乎不像是爸爸,更像是哥哥,而且他的举手投足间有种很难形容的魅力,像是橱窗里那种精美而易碎的展品,那样的气质天生会引起人的喜爱和追逐。
再盯下去就不礼貌了,班主任低头掩饰般地喝了口茶,随口问道:“孩子的ALPHA爸爸呢?上班去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秒,“他没有ALPHA爸爸。”
班主任心里一惊,连忙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吃点饼干吧?我自己做的。”闻秋微笑地招呼道,“听知尧说,这个饼干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
那可不是,小朋友们都快抢疯了,果然一个罪孽的宝宝背后会藏着一个更加罪孽的家长……
“对了,还有一件事,知尧爸爸,本周我们有一个新生家长会,您能不能作为家长代表来发言?不用紧张,简单分享一下您的教育经验就好。”
闻秋欣然答应:“好啊,没问题。”
其实他很忙,但这种场合再忙也要去。人家小孩都是父母齐上阵,他一定要拿出一个顶俩的气势,给孩子撑腰。
闻秋精心准备了发言稿,比上台拿奖时都准备得用心。然而等到家长会那天他一走进门,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什么词都忘了——
他看到裴渡堂而皇之地坐在教室的一角,正拉着闻知尧的手,笑眯眯地和他说着话!
因为是小学第一次家长会,所有父母都非常重视,打扮得都很隆重。在所有的这些人里,裴渡却穿得很休闲,好像只是来参加一场愉快的秋游。
可即使如此,他也是在场绝对瞩目的焦点,不会有人因为他穿着随意就忽视他的存在,那种上位者的气场好像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里,随意的一举一动都叫人不得不在意。
“爸爸!”闻知尧兴奋得像只小麻雀,飞到了闻秋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你看,我遇到了谁!”
热乎乎的小手拽着他的手,硬把他拖到裴渡身边,他太高兴,以至于没有发现闻秋阴沉着脸色,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他攥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裴渡,没有吭声,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要骂人。裴渡是这世界上最没资格利用这孩子的人,他怎么有脸出现在孩子的家长会上,好像他真的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而裴渡依旧坐着,微微仰头看他,他的头发不像穿正装时打理得那样完美,也是随意散乱着,就好像在过去许多的清晨他朦胧地睁开眼时,会看到的慵懒随意的样子。
闻知尧发现了他们之间气氛古怪,看看爸爸,又看看裴叔叔,决定做出一番努力。他摇了摇闻秋的手,“爸爸,这是裴叔叔呀。”
又对裴渡说,“裴叔叔,你还记得爸爸吗?”
“当然记得,”裴渡的眼睛弯了弯,抬手捏了捏闻知尧的小脸,“不会忘的。”
闻秋深吸了一口气,场合不对,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拉着闻知尧的手,“走了,我们去那边坐。”
他倒要看看家长会开始后,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家长会开始了,班主任上来就很激动地介绍道:“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秀琴基金会的负责人裴先生。这三年来,基金会赞助了无数有困难的学生,给予他们无私的关怀。这一次,裴先生更是作为刘同学的家长,来参加本次家长会……”
闻秋一怔,那个刘同学他知道,是一个很可怜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一转头,便看到那个瘦小的女生很骄傲地握着裴渡的手,迎接大家的目光——她是孤儿,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有人来参加她的家长会,而且这个人看起来比所有同学的爸爸都更高大更帅气。
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献给无私的慈善家裴先生。当然某些家长知道的更多些,心里清楚裴渡远不只是一个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那么简单,他们更是把手掌都拍红了,脸上散发着兴奋的红光。
闻秋咬了咬下唇,好吧,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他也没法指摘什么。而且……他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疑惑,不是最近才帮助了这些学生,而是足足帮了三年,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这场见面布局那么久,倒更像是单纯地在做好事……
他又神色复杂地看了裴渡几眼,恰与他的目光撞见,裴渡就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十足的温顺无害,当他温柔地和那个小女孩说着什么的时候,身上更是闪耀着父性的光辉。
错觉吧……回想起自回国后见到的裴渡,好像真的剥离了所有尖锐的刺,洗练出了更加沉静敦厚的气质。的确,已经过去了四年,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闻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动摇,想了很多本不该想的东西,或许是周围成双成对的家长给了他某种刺激。
他曾经问过闻知尧很多次,羡不羡慕别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每一次闻知尧都坚定地抱住他,说他只要有爸爸就够了。
而且他的确是非常强大的孩子,不会为这种事情敏感自卑。可是他不在意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剥夺他这些东西,在闻秋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啪啪啪啪……”忽然一阵掌声响起,所有目光都看向他。闻秋才发现是轮到自己发言了。
他收束思绪,走上讲台,没有看稿子,从容地看向台下。而家长们都万分热切地看向他,在这个班里,“望子成龙”有一个更加现实的版本,那就是“望自家那个流着鼻涕的大傻孩子全面向着闻知尧的样子长”。
闻秋发表了一番精彩的演说,听得下面掌声不断。闻知尧小脸红扑扑的,被夸得都不太好意思了。
裴渡也在鼓掌的人群中,脸上挂着微笑,仿佛与有荣焉。他赞助的那个小女孩悄悄对他说:“闻知尧的爸爸真好看啊!怪不得他长那么好……”
“是啊是啊。”裴渡微笑点头。
“叔叔也长得特别帅,”那女孩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对他说,“我觉得闻知尧和你长得也很像呢!”
“……”裴渡鼓掌的手顿了顿,落在她头上揉了揉,许久没有说话。
第125章 小知了操碎了心
老师发完言后, 便是家长们的自由活动时间,闻知尧拉着闻秋的手,要把他介绍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有很多朋友, 但冠以“最”这个头衔的,从来只有一个。
闻秋也有点好奇,就被拉到了教室角落里,只见一个孩子小猫似的蹲在那里看盆栽, 细细瘦瘦的, 从背面就看见一头绸缎似的漂亮长发。
咦, 他的好朋友是个女孩子吗?闻秋疑惑了一瞬, 就见闻知尧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 “兰泽!”
兰泽立刻受惊似的转过身, 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楚楚可怜的小脸。
哦,是个男孩子, 而且还是个过分秀气漂亮的男孩子。
“兰泽,这是我爸爸。”闻知尧兴奋地介绍闻秋给他认识。
兰泽就慢慢地仰起头,细声细气地说:“您好。”
他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像只没睁眼的幼猫。
“你好啊, 小兰泽。”闻秋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心想他这个姓还挺少见的。只是这孩子看起来有点迟缓,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说起来闻知尧这小孩有点恃才傲物的毛病,最看不起笨蛋, 他课间比较喜欢去找他们那个六十多岁见识广博的历史老师聊天——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笨兮兮的朋友的?
“兰泽, 你又乱跑了!”一个尖细的女声传过来, 紧接着是一阵浓烈的香水味,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过来,没好气地冲兰泽吼道。
兰泽立刻很紧张地握紧双手, 闻秋注意到他甚至在发抖,那个女人只是一个眼神,他立刻就乖乖地跟她走了,也没顾得上和闻知尧打招呼。
“那是他妈妈,可凶了。”闻知尧吐了吐舌头,“平时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的话会多一点的。”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闻秋问,除了长得好看些,似乎哪里都够不上闻知尧的择友标准。
“嗯嗯,悄悄告诉你哦,”闻知尧拉了拉闻秋的袖子,好让他弯下腰来方便在他耳边说话,“其实开学第一天,我就看到有人在欺负兰泽,他很笨的,被欺负了也不还手,也不告老师……所以我就到处说,兰泽是我最好的朋友,谁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这样就没人敢动他了。”
闻秋听完了前因后果,大力揉了揉闻知尧的脑袋,夸奖道:“好孩子,做得对。”
他心里想的是:不得了了,这孩子没法成天在家里管自己,就自个儿上外面捡人来照顾了!
“嗯!”闻知尧不知道爸爸的心理活动,很得意地扬起了小脸。
“哎,知尧爸爸,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这时,一群家长见闻秋得了空,便围过来要向他取育儿真经。
“我们家小越的数学成绩怎么也提升不上去,可以问问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吗?”
闻秋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好瞎掰扯了几句不存在的育儿经——他总不能说闻知尧五岁的时候就无师自通,知道摸他的笔记本热度来检查他有没有熬夜工作吧!
闻知尧听了一会儿场面话,觉得无聊,便趁机偷偷溜走,四处张望打听,终于在隔壁僻静的器材教室找到了他裴叔叔。穿着休闲随意的男人坐在课桌上,长腿支着地面,似乎是在开电话会议,从他嘴里流出来的都是好几亿的天文数字。
“裴叔叔!”闻知尧目的明确地跑上去,甜甜地叫了一声。
说来奇怪,这个只存在于幼年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存在,却让他感觉无比亲近熟悉,只是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即使不是这种本能的冲动,他也觉得裴渡很特别,英俊、成熟、优雅、而且特别善良,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完美最厉害的ALPHA。
见他过来,裴渡想也不想就暂停了会议,把手机丢到一边,然后一把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你爸爸呢?”
“被围住了,走不开。”闻知尧小心翼翼地坐稳了,小手抓紧他的裤子,鼻子吸了吸,总觉得裴叔叔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你爸爸太受欢迎了。”裴渡说。
“对呀,好多人都喜欢他。”闻知尧掰了掰手指,仿佛是在数数,“追爸爸的人可以从操场排到校门口呢!”
“那么你爸爸呢,喜欢他们吗?”裴渡幽幽地问,“有和谁交往吗?”
闻知尧摇了摇头,很天真地说:“不知道,每次那些人来找爸爸,爸爸都借口说有正事,然后就把我丢给Ms.Celine了,Ms.Celine就是我在英国的保姆……”
他虽然聪慧,但对于这方面的事毫无了解,自然也不会知道这番话会在裴渡心中引起怎样的震动。
他只是感觉裴叔叔的手环过来,将他抱得更紧了,他又有些害羞了,悄悄在裴渡耳边问道:“那裴叔叔呢?喜欢爸爸吗?”
没有丝毫迟疑地,裴渡告诉他:“喜欢。”
“是很喜欢很喜欢吗?”
“嗯,很喜欢。”
“裴叔叔是不是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没有。”
“哦……”闻知尧打听清楚了所有情报,一句话在肚子里酝酿,他想说——裴叔叔你来当我的ALPHA父亲吧!
倒不是他特别渴望一个ALPHA父亲,他有爸爸就足够了,可是他觉得爸爸还是有一个ALPHA照顾比较好,让他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多多锻炼、少喝点酒。还有那些爸爸很难过的时候,可以安慰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可以帮助他……
他毕竟太小了,很多的事他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还有更多的事他只能隐隐感觉到,并不能想明白。他每天都很想快点长大,就像Albert哥哥一样,他才16岁,可是已经一米八几了,像座铁塔一样。差不多长到那么高,他就可以在爸爸酒醉后把他抱回房间里了。
他望着裴渡,肚子里藏着很多话,但也知道贸然对一个没那么熟悉的ALPHA说这种话是很没礼貌的,而且爸爸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喜欢裴叔叔……
“怎么了?”裴渡又揉了揉他的小脸,好像怎么捏都不够似的,“怎么突然难过起来了?”
“我不知道……”闻知尧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他感到那只属于ALPHA的有力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像唤醒了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那个时候裴叔叔一定也这样温柔地抱过他吧……
“小知了,”裴渡又在他耳边问道,“你的记忆力是不是特别好?”
“嗯嗯。”闻知尧连连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这串数字我只报一次,看看你能不能记住。”
“嗯嗯!”闻知尧双眼放光,严阵以待,特别想在裴渡面前表现自己。
于是裴渡报了一串11位的数字,闻知尧立刻跟着复述了一遍,又反着背了一遍,都分毫不差。
“好孩子,”裴渡摸了摸他的脑袋,“记住了就不要忘了。”
“不会忘的,”闻知尧羞涩地拽着他的手指,“那么、裴叔叔,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裴渡正要回答,忽然器材室的门打开,一个逆光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闻知尧。”
爸爸几乎不叫自己的全名,每次一叫都意味着他生气了。闻知尧一缩脖子,很快地从裴叔叔怀里钻出来,闻秋指了指门外,闻知尧就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然后主动关上了门。
他背贴着门,听到里面模模糊糊的交谈声。两个人都刻意地把声音放得很轻,可是闻知尧就是能感觉到,他们在争吵。
小小的脑袋耷拉下来,他难过地想,要是自己能快快长大就好了。
等他长大了,一定能弄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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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家长会回来后,闻秋看起来始终不咸不淡,似乎并没有为任何事大动肝火。闻知尧便悄悄松了口气,生气的爸爸很可怕,倒不是说他会打人骂人,而是他会把自己关起来喝闷酒。
那天一切如常,晚安时的亲亲也是有的,闻知尧早早地爬上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想裴渡——他发现自己对裴叔叔的味道有些上瘾了,吸不到就总是想,要知道他闻到其他成年ALPHA的信息素时,心里可是非常排斥的。
烦恼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闻知尧抱起自己的小被子,准备去找爸爸睡。走进爸爸的房门,迎面却有一阵凉风吹来,原来是阳台的落地移门没有关。
借着星光与月色望过去,便看见闻秋一个人倚在阳台栏杆上抽烟,他身上只懒散地披了件睡衣,指尖夹着烟,正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黑色的山脊线。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所呈现给外界的所有华丽装饰都被剥离了,只剩下素净的底色,月光落在他身上,皮肤好像是温润的玉凝成的。林中偶尔有不眠的鸟啼鸣一句,夜风簌簌地吹过,带走了他指间缭绕的轻烟。
这也是爸爸不愿呈现给自己的一面,但闻知尧能感觉到,爸爸其实一直都很寂寞。
“好冷啊,”他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小被子盖到闻秋身上,“要感冒了。”
闻秋为他的到来意外了一下,顺手把烟在栏杆上熄灭了,“不睡觉吗?”
“睡不着,”闻知尧握住他的手,就感到一阵冰凉,于是他固执地想把闻秋拉到床上去,“要爸爸陪我睡,还要给我唱摇篮曲。”
飘远的思绪还没有收束,闻秋轻轻嘟哝了一声:“我唱歌可没他好听……”
让后他低下头,凝视着孩子的脸庞,那种微微蹙眉、严肃认真的样子无疑让他更像裴渡了。再一次,闻秋问出了那个问题:“小知了,你想要个爸爸吗?”
闻知尧仰头望着他:“爸爸想要个丈夫吗?”
“哈,”闻秋笑骂了一声,食指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闻知尧,你几岁?”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爸爸想要,我就想要。”闻知尧耍赖似的,抱紧了他的腰,“爸爸不要,我就不要。”
闻秋揪了揪他的耳垂,“起开。”
闻知尧偏不,反而埋得更紧了,爸爸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有甜甜的OMEGA花香味,花香味中又渗着隐隐的寒凉之意。今天遇到裴叔叔后,他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爸爸身上一直都有裴叔叔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第126章 隐秘的骚动
那天不愉快的会面过后, 闻秋就要何羽去调查龚长阳。何羽的工作能力一流,很快就查出了龚长阳的全部资料,全部呈到了他面前。
“龚长阳是两年前和恒星传媒签约的, 那之后就一直在筹备《自深深处》。”何羽道,“因为你长期不在公司,又对他很信任,所以他在公司里一直以领头人自居, 飞扬跋扈, 风评不是很好。”
闻秋点了点头, 想起在饭店和龚长阳见的那一面, 那个矮胖结实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献媚讨好, 肉脸上堆满谄笑, 可没有任何跋扈的样子。不过他清楚这世上有一类人就是这样,对上越是谄媚, 对下就越是骄纵。
“但是这不影响他的能力很出色,”闻秋沉吟道,“还查出了什么吗?”
“有一点, ”何羽翻开了文件的某一页, “过去两年, 他一直在接外快。”
闻秋拿起文件细看,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做影视这一行的人往往独立产出的能力很强,挣外快的比比皆是, 只要不搞得太过分影响到正常工作, 他这个做老板的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问题是出在龚长阳赚外快的对象上。
“他给雁川酒业拍了两条广告?”闻秋啧了一声, “雁川酒业不是谢广明的公司吗?”
“不止, 他还和百颂集团、奇望影业、雁声传媒都合作过,这些公司或多或少和谢广明都有联系。”何羽补充道。
“我就说,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凭什么替这些大公司拍广告?”闻秋冷笑一声,“敢情都是谢广明塞给他的。”
所以那天为什么谢广明会在那间饭店,为什么他会得到错误的房间号,根本不是巧合,龚长阳背地里吃了谢广明不知道多少好处,转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可真行。”闻秋把文件丢回桌上,对何羽道,“你去把龚长阳叫过来。”
很快,龚长阳便战战兢兢地过来了,手里拿着何羽给他的复印件,胖墩墩的身子缩得很小,像一只见了光就蜷成球的西瓜虫。
我有那么可怕吗?闻秋单手托着腮,有点无聊地想,他见惯了很多人在裴渡面前是这幅样子,没想到自己也有用气势压人的这一天。
“说说看呢,和谢广明联系多久了?”
其实所有资料都在纸上了,他就是想听龚长阳自己解释一遍。龚长阳搓了搓手,“这个、我的确是有接谢总的单子,但是只用了休息的时间,绝对没有影响本职工作,也绝对没有跳槽的心思!闻总,您能看得出来,我为《自深深处》花了多少心血,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走呢?”
然而老板似乎完全不关心他跳不跳槽的问题,只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他,“哦,那么那天的房间号,是谢广明让你发的?”
“这个……是的,但是闻总,我真的没想那么多,”龚长阳欲哭无泪道,“谢总说和您是旧识,想给您个惊喜,我当时脑子一抽,就想着顺手帮他点小忙……”
他哪里能想到闻秋会被那群老男人灌那么多酒!他也是事后才一身冷汗地惊觉,把一个漂亮的OMEGA送到那群老男人的房里有多么不合适。但好在最后也没有什么大事,他也不是有心的,闻总兴许只是生生气,他立正挨打便是了。
闻秋冷冷地盯着他,听他慌张地辩解,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点着桌子,像是在给他数死亡倒计时。
最后,他缓缓开了口:“龚长阳,你被开除了。赔偿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现在去人事那边办离职吧。”
“什么?!”这回不仅是龚长阳目瞪口呆了,连何羽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闻秋。
要知道龚长阳可是《自深深处》的总导演,这部电影的地基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消防检查过关,随时可以进组拍摄,演员也都全部到位——这个时候开除导演?!
“闻总!”龚长阳没在闻秋脸上找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立刻慌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我的错真的没到这种程度啊!您现在或许还在气头上,不如再考虑考虑清楚,公司不能没有我……”
他情绪激动地撑住了桌子,闻秋嫌恶地往后避了避,“好了,我没有那么生气,你也不要激动。这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谢广明用过的人我不会再用,我嫌脏。”
龚长阳人都傻了,嘴唇嗫嚅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吼道:“你、你这是私人恩怨!”
“所以呢,这不是我的私人公司吗?”闻秋往老板椅上一靠,好笑地看着他,“你们不是在背后说什么来着,‘公司好像是老板的玩具一样’,嗯,事实就是这样。我不介意花钱,但必须用我喜欢的人,因为我要我的作品百分百合我的心意。所以你出局了。”
龚长阳一脸呆滞,就见老板的跟屁虫何秘书客气地走到他跟前,“龚导,我送你?”
“我不走!”他一把推开何羽的手,三两步冲到闻秋面前,忽然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
“闻总!求您了,不要赶我走,我真的、真的……两年啊,我都在准备这部电影,您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不就说要给我拍吗?!”这么大一个男人,眼泪说来就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说我走了,您的损失也很大,求您在考虑考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闻秋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默默地点了一支烟。其实全公司他和龚长阳的交情最深,如他所说,《自深深处》打从一开始就准备交给他。如果是几年前的自己,肯定硬不下心赶人,可惜龚长阳碰到的是现在的他——自我、冷酷、绝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你走吧,这样很难看。”他站起来,绕过赖着不肯起的龚长阳,自己走了出去,何羽紧跟他身后,替他带上了门。
“所以电影怎么办?”何羽问。
“龚长阳不行,就换个人拍,还怕找不到人选吗?”闻秋叼着烟,漫不经心地踢掉了眼前一块碍事的石子,“至于延迟开拍的损失,我会负责。你去拟一个通知,让各部门领导四点钟来一号会议室开会,然后尽快去把龚长阳请走。”
“明白。”何羽领了命,立刻去行动。闻秋自己提前去了会议室,一个人静静地思虑片刻,给陆冰打了个电话。
如今陆冰混得风生水起,也是个脚不沾地的大忙人了,然而对他的电话还是秒接,“喂……”
“在睡觉?”闻秋听她声音是哑的。
“嗯,我现在在威尼斯,这儿还是半夜呢。”陆冰说着,就打了个夸张的哈欠,“怎么了?”
闻秋把龚长阳的事简单和她讲了,然后便问有没有合适的导演推荐。
“你把龚长阳给炒了?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虽然吧听说人品的确不咋地。”陆冰啧啧道,“青年导演这一茬里,没有比他更合适拍你电影的了。”
“那范围扩大,有推荐的吗?”闻秋问,“不管国内国外,我应该都还说得上话,要价贵点也没关系。”
“哈……”陆冰为他狂妄的口气笑了一下,可她知道闻秋并没有夸大,如今他左手资金右手作品,背靠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足以让许多大导演为他折腰。
“我说啊闻秋,你就没想过自己当导演自己拍吗?”陆冰说,“没人比你更了解你想要的东西,我敢说你只要能拍出来,绝对比龚长阳出色得多。”
“……”闻秋没有说话,陆冰言中了他心中一个隐秘的期待,但他同样也同样顾虑重重。
缺乏经验或许是他最大的障碍,但他从来不怕去学,而且他已经合作过了太多导演,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些人能做的事,自己一样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
最大的问题在于,成为导演必定要消耗他大量的精力,等真的进了组,几个月不着家都是正常的。可是他还需要照顾孩子,闻杰睿还躺在医院里,这都是他不能逃避的责任,他没法全心全意地把精力交给拍摄。
不能做到最好,那不如不要开始。
“为什么不试试呢?”陆冰还在诱惑他,“《人界七巡》最好的台词都是你写的,场景和基调都是你定下的,人物都是你花了大量心血塑造的。可是提到《人界七巡》,所有人都会说这是陆冰的杰作,和你闻秋有半毛钱关系吗?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就该放手试试看。”
“……我还要再想想。”闻秋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建议。”
“首映式给我留个好位置。”陆冰笑道,“挂啦,明天上台的演讲稿还没背熟呢。”
在等待高管过来开会的这几个小时,闻秋又给很多熟人打了电话寻求建议,最后他把合适的导演人选拉了一张名单摆在面前,每一份履历都光辉耀眼,代表着一颗在电影界然然升起的新星。闻秋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最后把文件一合,轻哼了一声:“都不如我。”
/
今天闻知尧放学后有钢琴课,所以大概会在六点到家,闻秋尽可能快地开完了会,这样就可以回家陪孩子吃饭了。
结果正凑巧,他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闻知尧就到了。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刚运动过,他的小脸红扑扑的,背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去哪里疯了?”闻秋摸了他的后背一把,责怪地对保姆说,“车上没开空调吗?”
“呃、这个……”保姆欲言又止。
“爸爸,今天裴叔叔陪我踢球了!”闻知尧拉着他的衣摆,兴奋地说。
“什么?”闻秋睁大眼睛,“你的钢琴课呢?”
“今天老师有事请假,本来我想直接回家的,可是在校门口遇上了裴叔叔,他就说要带我玩。”闻知尧仰着头,高兴得不得了,连额头上的汗珠都在闪闪发光,“我们就去小公园踢球了,他还给我买了巧克力冰激凌!”
听听,多么标准的拐卖儿童流程!闻秋揪着他的小脸,“他让你去你就去?他给你买你就吃?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回家算了?!”
他又抬头看向负责接送的保姆和两个保镖,“你们怎么做事的,行程有变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打过了,您没接……”保姆战战兢兢地说,“小少爷又说是认识的人……”
闻秋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在开会,所以没有接到。而他不能做主的时候,全家都听闻知尧的,他俨然是个很有主意的小主人了。
“啊啊,爸爸、疼……”闻知尧脸嫩,被他揪了一会儿,很快就红了。他眼泪汪汪地抱住闻秋的大腿撒娇,“爸爸我错了呜呜……”
闻秋才松开他,捋了把他汗湿的黑色短发,“去洗澡,大热天的,玩了一身汗。”
“嗯嗯。”闻知尧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立刻冲去洗澡了。
闻秋望着他沾着草屑的T恤有些出神,忽然问保姆道:“他踢球的时候……玩得很开心?”
“是呀是呀。”保姆连连点头,“我还从没见过小少爷玩那么疯的样子呢!不过也多亏那个裴先生,真的很会带孩子,那样身份的人,陪孩子在公园里玩了两个小时……”
有句话她没说,闻知尧是个性很强的孩子,除了闻秋的话谁都不听,某种意义上比那些问题儿童还难管。但不知怎么的他对那位裴先生服气得很,好像将军手底下的士兵,让往东绝不往西。
闻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从来不知道小知了那么喜欢踢球,以前在英国他受的一直是贵族教育,除了一些文化课和艺术课外,他也精心安排了很多适合的体育运动,比如网球、滑雪、骑马,保证孩子充足的运动量。
闻知尧一如既往地在所有运动中都全力以赴、表现出色,但闻秋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表现出这样纯粹的喜欢——或者说,他喜欢的不仅仅是踢球而已,而是会花时间陪他踢球的人。
很快,闻知尧冲完了澡,穿着个小裤衩香喷喷地跑到闻秋跟前,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低下头。只见他绷着一张小脸,很严肃地说:“爸爸,要是你真的很生气,我以后就不跟裴叔叔出去玩了……不,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闻秋的心里蓦地一酸,他知道自己算不上是一个很好的家长,而闻知尧总是那么懂事乖巧,在很小的年纪里就学会了包容和退让。他蹲下来,摸了摸他刚洗完的柔软发丝,“没关系宝宝,你想和裴叔叔出去玩就出去玩吧,就是下次记得和爸爸说一声,不要让爸爸担心。”
“真的吗?”闻知尧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闻秋脸上吧唧了一大口,嘿嘿嘿地笑起来,“太好啦,正好裴叔叔明天也约我放学出去玩呢!”
等等,明天?闻秋一愣,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蹬鼻子上脸了。他匪夷所思地望着这孩子和裴渡有几分相似的脸,嗅到了一丝被父子俩联合算计的味道。
第127章 父亲与榜样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 小孩就频频外出和裴渡鬼混,有时候明明是从钢琴课回来,还满身大汗的。
有人消耗孩子的精力, 也正好给了闻秋喘息的机会,他一鼓作气地收拾了驱逐龚长阳后的烂摊子,公司重又走上正轨,并且一口气面试了好几个导演, 想要尽快确定一个人选。
到了这周末, 他终于得了空, 逮住了正在准备出门的闻知尧, “先别走。”
闻知尧球鞋都换好了, 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和裴叔叔约了9点……”
“过来。”闻秋往琴凳上一坐,掀开了琴盖, “最近练到哪一首了?”
闻知尧只好脱了鞋,慢吞吞地走过去,“《月光鸣奏曲》第三乐章……”
“嗯, 这首练很久了吧, 来弹弹看。”闻秋把乐谱翻到了那一页。
“哦……”闻知尧看了他一眼, 又看看乐谱,硬着头皮坐到琴凳上,开始弹奏。
错误百出, 从一开始就弹错了好几个音, 到后来他自己都弹不下去了, 停了手, 沮丧地低着头不敢看爸爸。
从他开始练琴起,就没有哪一首曲子弹得如此糟糕过。
闻秋问:“最近有好好上课吗?老师有没有好好监督你练习?”
“有的, 就是这首太难了,所以我还要多练练。”闻知尧的声音越来越小,“快9点了,我要出门了……”
“是么。”闻秋淡淡地说,“不用去找他了,我会把人叫过来。”
闻秋两个电话,把钢琴老师和裴渡都给找来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在闻家别墅的大厅里坐定,场面颇像三堂会审。要不是闻知尧小朋友打小心理素质过硬,此刻怕不是要被吓哭了。
随着钢琴老师的诉说,闻秋很快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闻知尧为了每天有时间和裴叔叔出去玩,私下里找到他的钢琴老师,张口就是:“Mr.Gordon, Let's make a deal.”
他提出每次用一个小时时间学完两个小时的课,而他那个钢琴老师是个外国钢琴家,生性爱自由和偷懒,很快和他一拍即合,还帮他打掩护。于是闻知尧这几天就玩疯了,早就把什么练习都抛到了脑后。
听完了前因后果,闻秋先把这位Mr.Gordon送出了家门,顺便宣告他被炒鱿鱼了。大钢琴家灰溜溜地走了,还说要返还一部分高昂的学费。
回到客厅,就见闻知尧躲在裴渡怀里,战战兢兢活像一只淋了雨的鹌鹑。闻秋冷着脸走过去,闻知尧就换了个位置,扭头躲到了裴渡身后。
裴渡:“……”
他还想躲到孩子身后呢。
“好了,小知了其实也没做错什么,爱玩本来就是孩子的天性。”裴渡温和地拍了拍闻知尧的肩膀,“你先回房间吧,我来和你爸爸说。”
闻知尧不敢动,扒拉着他的腿,露出紧张的小脸瞅着闻秋。直到闻秋摆了摆手,他才如临大赦,一溜烟地窜回了房间里。
然后裴渡便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我们谈谈?”
闻秋站着没动,静静地打量着他,大概是为了陪孩子出去玩,所以裴渡今天穿着运动服和球鞋,看起来格外年轻帅气,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他们还在江大校园里的时候——他的篮球打得真好,还为了他和当时学校里的篮球明星PK过呢。
他的目光一定具有某种沉重的分量,裴渡脸上轻松的神色也隐去了,为了掩饰不自在似的,他端起凉了的茶杯喝了口水,“其实偶尔放松没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你不能期待他在学校里坐了一天,放学后还要在琴房里坐两小时。”
“你觉得我是在为他玩耍生气吗?”闻秋抱着胳膊,“那我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陪他玩了。”
“那是为了什么?”裴渡看向他,尽管四年不见,但他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闻秋情绪不对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为了出去玩,他在对我说谎。”闻秋冷眼打量着他,“你和我本来就很会骗人了,我可不希望流着我们血的孩子,小小年纪也长成一个骗子。”
裴渡的心震动了一下,闻秋从未对他提过“我们的孩子”,第一次提就是这个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知道吗,小知了和我说,他其实不喜欢弹钢琴。”
“是吗?当初我让他试过很多乐器,他自己说喜欢钢琴的。”
而且这么多年这么大的练习量,参加那么多的比赛得了那么多的奖,不是光凭耐性就能撑下去的,这孩子本来就有天赋也有热情。
“嗯,他的确也说过,想要把钢琴学好——这样爸爸就会为他感到骄傲了。”
闻秋一怔,“你是说他是在为我而学?”
“倒不如说很多事他都在努力为你而做。”裴渡拉着他,“过来坐吧。”
闻秋被他拉着坐了下来,心绪也有些不平,他当然知道小知了总是努力照顾自己,但是没想到这么明显,连没接触多久的裴渡都察觉了。
裴渡望着他的脸,心里只想叹息,比起二十出头的时候,闻秋的确是长开了,美得张扬而不讲道理。然而有一些东西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就好像名贵的瓷器,越是被摆在高处,就越显得精巧易碎。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叫人操心,多么叫人想要照顾,而极优性ALPHA骨子里的本能,会让他们会情不自禁地为认定的OMEGA付出一切。因为家中ALPHA父亲的缺席,闻知尧这孩子便不自觉地想要承担起这个角色,他一直做得很棒,但也让裴渡感到心疼。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为什么总是找我玩。其实不是他特别特别粘我,而是只要我每天陪着他,你就可以不用抽空陪他玩了。”裴渡说,“这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爸爸每天活都做不完,但晚上却总是陪着他,然后每天熬夜到很晚把工作做掉。”
闻秋怔怔地听着,他从不知道闻知尧那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思考这样复杂的事情。
“其实你真的不该对他生气的,反而应该夸奖他。”裴渡说着,声音格外温柔,仿佛具有某种蛊惑性。闻秋忽然想到一开始他是想把人抓过来审判和问责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入了裴渡的思路里,还觉得他每句话都说得很有道理。
这也是操控的一种吗?过去吃的亏让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保持警惕,不断地审视和做出判断。然而当他看向裴渡的眼睛,看到的只有真挚坦诚的爱意。
他做的这些,说的这些,或许只是因为单纯地深爱着。
这个认知让闻秋的脊背上滚过一阵战栗,他也借着喝茶冷静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我也不希望他为了我这样辛苦。”
“其实真正辛苦的是你。”裴渡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照料着那孩子,又忙着那么多工作,其实你不必让自己如此辛苦……”
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能这样坦然地坐在你面前,坐在这套几百万的沙发和施坦威钢琴间,和你淡定自如地聊孩子的教育?闻秋握紧了茶杯,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一定又会在你耀眼的光芒下蜷缩成很小的一团,无时无刻不被自卑所折磨,做什么都要手心向上,向你乞怜。
“你想说什么?”他不客气地打断了裴渡的话。
“我想说——你现在不接受我没关系,但是让我也来照顾小知了吧,我有太多没尽到的责任,而你也该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一瞬间,闻秋简直怀疑裴渡在监视自己,否则怎么能这样精准地命中他的心事。然而当导演的想法只在他自己的心中酝酿过,顶多再加一个陆冰知道,裴渡又不可能在他的心房里装监控。
他垂下眼睫,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只是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自会看。如果这对小知了的成长有好处,我没理由拒绝。”
“那就够了。”裴渡很满足似的微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做给你看。”
那天裴渡离开后,闻秋又和闻知尧聊了许久,聊到最后两个人都动了情,彼此都说了许多对不起。
闻秋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他也经常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一遍遍耐心地哄着……说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也不过是个迷茫的孩子呢。
还好一直有你在,我的宝贝,我的天使,我的小知了。闻秋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感受他在怀里沉甸甸的分量,心想他真的很快地在长大,逐渐羽翼丰满,终有一天会渴望着更高远的天空。
所以放手是对的,裴渡或许不一个很好的情人,但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以及榜样,如果小知了将来能长成他那样,闻秋会为他感到无比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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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裴渡头顶上挂着那么一长串头衔,掌管着裴家那么大一个摊子,居然能成天在雁市蹉跎时光,一天到晚陪孩子疯玩。
新的钢琴老师也不用找了,裴渡说他可以教,闻秋怀疑地检验成果,闻知尧弹得那叫一个惊艳。有一次这死孩子还给他放录像,录像里是裴渡坐在钢琴前弹唱,他说爸爸你知道吗裴叔叔唱歌真的很好听啊!闻秋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我知道,我很久之前就知道。
于是不知不觉,闻知尧的各科补习老师和网球老师也被裴渡鸠占鹊巢,他还带孩子去徒步露营,攀岩和玩帆船,带他diy了一个超复杂还会动的模型送给爸爸……很多东西闻秋可以花钱请人来教,但他没有时间自己带孩子做,而裴渡就像一个365天随时恭候的圣诞老人,每天都能带给孩子数不尽的惊喜。
他做到如此程度,闻秋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和孩子见面。
他也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忽然多了大块的空余时间,一颗种子在心里蠢蠢欲动地发芽,顶开头顶沉重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冒出了尖。
“我想要当导演,”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在某一天晚上打通了陆冰的电话,认真地告诉她,“我想要拍《自深深处》。”
第128章 花环
既然要拍, 就必须拍到最好,这几天闻秋忙前忙后,请了一位已经息影的老前辈来做副导演, 又物色了几个看得过眼的演员,来替代龚长阳选中的人。
照顾闻知尧的任务,他比较放心地交给了裴渡。本以为他陪孩子玩得开心就好,后来却发现事情在向着未知领域一去不回头……
比如说, 裴渡带着闻知尧, 可不只是玩, 还开始教他很多精英课程, 从经济到管理到法律无不涉及, 而闻知尧居然真的感兴趣。闻秋还听说裴渡会把闻知尧带去公司里, 让他跟着看和学,好像他将来有亿万身家要继承似的。
有一天闻秋回到家, 发现闻知尧目不转睛、一脸严肃地盯着pad,他心里还纳闷是什么游戏这么叫人沉迷,走过去仔细一看, 屏幕上赫然是一片飘绿的股市大盘……闻知尧一脸沮丧地说裴叔叔给了他一百万让他练练手, 于是他一顿操作猛如虎, 如今已经只剩下90万了……
闻秋当即感到血压飙升,把孩子抓起来打了顿屁股,然后自己贴了十万把股票账户退回去, 和裴渡就育儿问题进行了一个小时的严肃谈话。
又比如闻知尧有天回来告诉他:“裴叔叔家的房子真漂亮啊, 里面种的桂花全都开了, 特别香, 闻起来就像爸爸一样!”
“哦……”闻秋拿起孩子的手,看到他的手上戴着的是亲切的裴叔叔给他亲手编的桂花手串, “的确很漂亮。”
闻知尧一听,立刻从小书包里掏出一束桂花花环,戴在了闻秋头上:“这是裴叔叔给爸爸编的。”
闻秋没想到他还埋伏着这一手,猝不及防就被戴上了花环,看着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神,他也没好意思立刻摘下来。结果那天他戴着花环,而闻知尧走到哪儿都跟着他,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滴溜溜转。到了晚上,闻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闻知尧一本正经地说:“裴叔叔让我看的。”
“看什么?”
“戴着花环的爸爸特别好看,”闻知尧说,“裴叔叔要我记住,然后说给他听。”
“你是不是傻,”闻秋撇了撇嘴,“你偷偷拍张照片不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闻知尧猛点头,“但是裴叔叔不让我这么做,他说爸爸会不开心的。”
“……”闻秋沉默了。他没有不开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第二天闻知尧去见裴渡,把一张拍立得照片递给裴渡:“看!”
照片上是穿着居家服的闻秋,很松弛地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应该是刚洗完澡,仍有些潮湿的发梢垂在白皙的颈间,前额的发则被随意地向后一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的头上戴着那一束他亲手编织的金色花环。
裴渡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好像隔着薄薄一张纸,就能感受到OMEGA温热的气息。然后他才虚与委蛇地说:“不是不让你拍的吗?”
“是爸爸主动让我拍的啊。”闻知尧说,“爸爸还让我转告你:‘想看就看个够,以后别做无聊的事了。’”
裴渡听了,便微笑起来,把照片收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如果闻秋知道他晚上会拿这张照片做什么不纯洁的事,一定会后悔给他的。然而在这漫长的守望中,像这样的慰藉不可得多,他可不会错过。
闻知尧自觉完成了伟大的使命,小手背在背后,充满期待地仰头看向裴渡,“裴叔叔,你为什么不去找爸爸玩啊?”
“我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你爸爸不想见到我。”
“你做错了事,有认真向爸爸道歉吗?”
“有……但不是所有错误都能被轻易原谅的。”
“说的也是,像我就永远不会原谅小北,他表面上说是我哥们,背后一直在说我坏话。”闻知尧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这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追到爸爸呀……”
“我正在努力追呢。”
“在追吗?”闻知尧疑惑地歪了歪头,是他错过了什么细节吗?
裴渡笑而不语,心想孩子你要学的事还多着呢。
当天裴渡带孩子开游艇出海,玩了冲浪和潜水,晚上亲手给人做了海鲜大餐,果然把小孩迷得七荤八素。
到了晚上,孩子玩得尽兴也累坏了,分别时还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裴叔叔要是你做我爸爸就好了……”
“嗯,我们都还要继续努力。”
“要我做什么吗?!”闻知尧一听就来劲了。
“不用做什么,”裴渡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告诉你爸爸今天有多开心就可以了。”
把闻知尧送回了家,裴渡的手机震动,是一个叫人意外的号码。裴渡挑了挑眉,颇为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关晴彩?”
“是我,裴总,好久没联系,冒昧打扰您……”那头是一把矫揉造作的甜美嗓音,似乎还带着点焦急,“但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求您帮帮我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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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工作了一段时间,闻秋估摸着差不多了,果然闻杰睿的电话如期而至,说他躺在医院里也没人陪一天天就等死,闻秋翻了个白眼说别哭丧了,有空就过来。
挂了电话,他便推掉了下午不那么重要的会议,抽时间去了趟医院。
打开高级病房的大门,一股幽香先扑了出来,闻秋的脚步一顿,定睛望去,便见一个高挑美艳的黑发女人坐在床边,握着闻杰睿的手说着什么。
听见门开了,那人望了过来,便见他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楚楚动人,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他不超过30岁。他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嘴角却又急忙勾起一抹笑意,“小秋。”
闻秋站着没动,看到8年未见的生母关晴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如果是早几年孑然落魄的时候,他见到了母亲,或许会情绪激动地发出质问和谩骂,或许会止不住眼泪地躲进他的怀里大哭。
可是都8年了,曾经的眷恋和怨恨都变得很淡了,所以他只是脚步顿了顿,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将水果放在堆满慰问品的小桌上。
关晴彩殷勤地注视着他,发现他神情冷淡后,眼神便暗了暗,有些尴尬和失落。他站起来,意意思思地凑近了,“小秋,是妈妈呀,这都多少年不见了,我们小秋长那么大了,还出落得那么漂亮。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闻秋笔直地站在他对面,身高要比他略高一些,那向下审视的眼神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任关晴彩温言软语地套着近乎,他也只是一言不发,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是,过了那么多年了,小秋和妈妈都不亲了……”关晴彩尴尬地退了一步,“是我不好,听说你爸生了重病,才想到过来看看,你爸和我说了你这几年的事,听得我特别心疼……”
“别‘你爸’‘你爸’的了,”闻秋不耐烦地打断他,“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闻杰睿还没和你讲到这一块?”
“不是,我们没有讲这些,”关晴彩仓惶地瞟了闻杰睿一眼,见到他脸上的苦楚神情,心里便明白了,“唉,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是啊,都知道了。正好我想问问你呢,关晴彩,”闻秋的话音里藏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在他身上比划,“闻杰睿不是我亲爹就算了,你应该算是我亲妈吧?”
“当、当然……”
“听说你的连锁咖啡店经营得不错,名下好几套房产。你猜你最风光的那几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闻秋微微笑着,嘴里却吐出残忍的话语,“你猜猜看我卖身的身价,有没有比你当年高一点?”
“咳咳!”闻杰睿倚着病床,猛烈地咳嗽道,“小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别再提了!”
闻秋扫了他一眼,事到如今还在维护关晴彩,怪不得闻杰睿当初吵着嚷着要回国,原来他舍不得的旧物里,还包括这个背叛了他的前妻。
他说过去了,可是在自己这里过不去,永远过不去。
“我只是不知道你过得不好……”关晴彩讷讷地说。他说的是实话,他就有这样一种本事,让他忧心的事可以装作不存在不去想,每天都活得轻松自在没烦恼。况且他前几年还见过裴渡一面,当时就放了心,儿子能傍上这么个大老板,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
“是啊,你不知道。”闻秋冷冷地嘲讽道,“因为我只是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是你爬上公公床的罪证,所以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最好,不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关晴彩急了,“我当初也是被逼迫的!”
让他意外的不仅仅是闻秋说的话,更是他那副冰冷不屑的模样,好像他单纯地只是想要伤害自己,记忆里那个乖巧阳光的孩子都去哪里了呢?
“哦,”闻秋笑了,他在家族呆了这几年,或多或少对当年的事也有所耳闻,“所以你是被逼着爬上Mark的床咯?被他逼着生下了我?被他逼着接受了那些珠宝和钱款?”
“我、我……”关晴彩颤抖着握紧了拳头,“如果你在我那个处境里,你会明白的,有些事看起来是我自己做的,但我也是不得已……”
他悲哀地看向闻秋,“你当年不也是把自己给了裴总吗?你看,也没有人逼着你对不对,但又好像全世界都在逼你……”
闻秋的心一沉,好像有人把他灵魂最深处的一道伤口给挖了出来,狠狠地砍上了一刀。关晴彩甚至都不会意识到,他说的这些话有多么残忍和诛心。闻秋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调整好了情绪,咬紧牙关忍耐住了没有说出更伤人的话。
可是他那锐利而幽暗的眼神,还是把关晴彩给吓到了,让他想起了当年面对裴渡的时候那种压力。他的孩子或许是跟了那个男人太久,身上也不知不觉浸淫了他的威势。
他不知所措地望了闻杰睿一眼,然而闻杰睿脸上也写着惊慌,怕闻秋把事态搞得无限升级,他已经老了累了,不想再看吵架了,“好了,两个人都别说了,我身上不大舒服,可能刀口又裂开了。小秋,你帮我去把医生喊来吧。”
闻秋不置可否地站起来,走到门边,才淡淡地开了口:“闻杰睿,以后没事别叫我来了,我是看在Leona的面子上才一直照顾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病房门沉沉地合上,关晴彩与闻杰睿面面相觑。半晌,关晴彩才讪讪道:“这孩子,这些年变得也太多了。”变得那么不可捉摸,叫人心慌。
“他吃了很多苦,”闻杰睿抹了把脸,“我宁可他不那么厉害,就跟小时候一样天天真真快快乐乐的,多好。是我们没养好他,让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
关晴彩忧虑地皱起眉头,刚才闹得不欢而散,他其实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和闻秋讲呢。他不该就这么贸然回到雁市来,他不知道黑暗中有个男人,对他虎视眈眈了多久。
当年他也是太想保全自己了,所以没能从谢广明手里保护好闻秋,这一次怎么说也不能再看着他遭遇危险。
他咬咬牙,立刻追了出去,在医生办公室找到闻秋,气喘吁吁地说:“等一下小秋,你别走,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是关于谢广明的……”
闻秋从病历上抬起头,“哦,好啊,你说说看。”
“说来话长,我们一起吃顿饭,饭桌上慢慢说吧。”关晴彩恳切地看着他。
“……”闻秋打量着他,心思转了一圈:消防问题暂且解决了,然而对谢广明,他不敢掉以轻心。那次不愉快的酒桌会面,谢广明看他的眼神叫人毛骨悚然。
而关晴彩曾是谢广明的妻子,对于他必然有所了解。那么捏着鼻子和他吃顿饭,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答应下来,关晴彩便欢喜起来,说要请他吃最好的餐馆,点他最爱吃的菜,好像他的口味这么多年都不会改变似的。
闻秋为了情报而去,结果在进包厢门的第一秒就后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裴渡会出现在这里,关晴彩居然同时请了他们两个人!
第129章 我干杯,你随意
那一瞬间, 闻秋脑海里立刻炸雷般地浮现了关晴彩对他说的话:“你当年不也是把自己给了裴总吗?你看,也没有人逼着你对不对,但又好像全世界都在逼你……”
他已经有些炸毛了, 只不过外表还能维持冷静,扭头便问:“为什么裴渡在这里?我以为你请的人是我。”
言下之意,早知道裴渡会来,他就不来了。
“是我特地请裴总来的。”关晴彩连忙走进去, 替闻秋拉开椅子, “真的是有正事, 小秋, 你先坐下来, 耐心听我说。”
四人位的方桌, 关晴彩坐中间,裴渡就坐他对面, 好在桌子够大,酒和菜都已经上齐,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
闻秋的目光从那些精致的菜肴上缓缓掠过, 最后落在了裴渡脸上。裴渡对他微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关女士找我做什么。”
然后他的眼神补全了下半句:只是知道你会来, 所以我来了。
关晴彩身上沾着点大家族女主人的臭毛病,坐下来就开始劝酒劝菜,把气氛搞热。闻秋几乎没怎么喝, 但是关晴彩敬的酒裴渡都豪爽地喝了。
几杯酒下肚, 关晴彩终于不再局促, 话也密了起来, “小秋啊,我听说你开了个电影公司, 还签了个导演叫龚长阳是不是?”
“是啊。”
“你不要再用他了!”关晴彩紧张兮兮地说,“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是你窦伯伯告诉我的,句句属实……”
原来龚长阳可不只是帮谢广明做事那么简单,私底下对他也是极尽奉承之能事,那天他找了几个十八线明星嫩模,就邀请谢广明去私人会所玩乐。
那些明星嫩模都是个顶个的年轻貌美,然而谢广明扫了一眼,便道:“年轻倒是年轻,可惜姿色都太普通了一些,加起来都比不上你老板万分之一。”
龚长阳立刻赔笑道:“我们闻总的确是长得好,谢董要是喜欢,我给您牵线搭桥!”
“哦?我听说他背景可不简单,怕是不好到手啊。”
“谢董这话说的,以您的身份地位,想要谁不是手到擒来?”龚长阳眉飞色舞道,“再说了,OMEGA嘛,用点小手段,他们自己都会主动凑上来呢……”
现场的老男人都发出了暧昧的低笑,其中有一人和关晴彩的关系不错,就把这段故事当笑话讲给关晴彩听了,“你儿子魅力无穷啊,你不知道谢董放了话,为他花几个亿也乐意!”
多年不见的儿子,忽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耳边,关晴彩当夜就失眠了。第二天连忙来找闻杰睿打听,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码事。
闻秋听完了前因后果,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在他的人生里早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倒是裴渡的神色凝重,浑身气压低得吓人,闻秋无聊地单手托腮望着他,心想你生什么气,倒霉的又不是你。
“你窦伯伯私底下告诉我的——其实他们那个圈子里都知道,”关晴彩抿了抿唇,“他们都说你是一张珍贵的‘邮票’。”
“邮票?”闻秋歪了歪头。
“谢广明……我当时嫁进谢家的时候还不清楚他的本性,我是后来才慢慢看透他的。”关晴彩又喝了一口酒,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他喜欢睡年轻没有经验的,而且一旦看上了谁就一定要得到。他睡到了人后,就会收集人家的一撮头发保存起来,得意洋洋地说是‘集邮’……”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在不言中了——他曾经对自己的继子起过邪念,可惜还没来得及下手,闻秋就跑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显然还没放下邪心,早早布局好了龚长阳这枚棋子,准备找个机会把闻秋吃到嘴里,来填补他“相册”上多年的空白遗憾。
“所以你当年离家出走,我也不敢去找你。”关晴彩红着眼圈说,“我怕谢广明找到你,会对你下手。我听说你跑去找你爸、呃、闻杰睿了,是真的松了口气,觉得你至少安全了。”
闻秋愿意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关晴彩或许对自己有过好意,可惜不多。明知道丈夫想要□□自己的儿子,可他连提离婚的勇气都没有。越是意识到这点,他就越觉得吃了苍蝇般恶心,“所以你是专门来提醒我,要我小心谢广明?谢谢,他已经对我动过手了,我以后也会防着他的。”
听到他无所谓的口吻,关晴彩急切道:“不,你不了解他有多么可怕!他就像毒蛇一样又阴又毒,整个雁市都是他的天下,被他盯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闻秋当然不至于小瞧了谢广明,心里也非常清楚他的手段有多脏。但他也不是十七八岁任人宰割的少年了,谢广明可以尽管来试试,看看最后谁吃不了兜着走。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不屑了,关晴彩心中更加担忧,他忽然站起来,又端着满满的一杯酒,对裴渡道:“其实我今天叫裴总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裴总,我先敬您一杯。”
说完,他仰头豪爽地喝了,裴渡也很给面子地饮尽了杯中酒。
“裴总好酒量!请您听我的不情之请,”关晴彩鼓足勇气道,“我知道裴总对我们家小秋是很关心的,如今在雁市也发展得很好。我这个做妈妈的没本事,只能把他拜托给您。谢广明不好对付,还请裴总多多关照我们小秋……”
“关晴彩!”闻秋跟着站起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闭嘴。”
关晴彩凭什么自作主张把人叫过来,自作主张地把他托付给裴渡,他到底搞不搞得清楚情况?他以为自己还像四年前一样,是裴渡养着的一只小宠物吗?!
裴渡面沉如水地坐着,心里门儿清,关晴彩不敢自己出头,所以想把自己请过来当门神,弥补心里对儿子的亏欠。
他的确想和闻秋见面,想得发疯,但不应该是这种见面法。所以他保持沉默,坚决不引火烧身。
关晴彩被闻秋吼得缩了缩脖子,但仍执意道:“你看,你又逞强了,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OMEGA在外面,没有ALPHA保护怎么行呢……”
“为了我好,哈哈,为了我好……”闻秋被他气得脑子嗡嗡的,不怒反笑,“关晴彩,你知道我和裴渡早就已经分手了吗?”
“这个……”关晴彩的脸色白了两分,可他那天分明看到裴渡正带着闻秋的孩子玩闹。
“我再问你,你知道我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吗?”闻秋逼近一步。
“我当然清楚!你拍的电影,参加的颁奖典礼,我全部都看过!”关晴彩急忙道,“我也一直为你感到骄傲,逢人就说那是我的儿子……”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个保护不了自己的废物,凭什么觉得我离开了男人就不行,凭什么自作主张找人来保护我?”闻秋勾起了他脖子上昂贵的珍珠项链,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惊恐的眼睛,“就因为你自己是一个离开男人就不行的一无是处的废物OMEGA?”
关晴彩捂住了嘴,闻秋的话说得太伤人了,他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他挣扎起来,尖尖的长指甲划伤了闻秋的手,闻秋面色都不变一下,扼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捏碎。他的眉眼间凝着一层可怕的戾气,好像有一只野兽蛰伏在那双绿眸里,随时要扑出来咬断他的脖子。
直到这时,裴渡才将将插了手,从后面握住闻秋的肩膀,“好了,不值得跟这样的人生气。”
他其实不介意闻秋再多羞辱关晴彩一会儿,但也心疼闻秋太动肝火。
关晴彩越想越心酸,禁不住落了泪,精心化的妆都花了。他这辈子难得这样一片苦心地想替儿子做些什么,就落了这么个结果。
“我不管你了,你也管不了你了,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我从小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把你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拿手背擦了擦泪水,拎起包扭头就往外走,高跟鞋都踏出门了,还听到闻秋讽刺的声音从后面跟出来:
“我所做的全部努力,就是为了忘记你给我的教育,不要活成你这个样子。”
“砰——”摔门声格外响亮,越发衬得屋内一片寂静,闻秋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还未等他摸到打火机,裴渡便递来了火,替他点燃了。
在缭绕的烟雾里,闻秋打量着他不甚清晰的面目,缓缓开口道:“一点家事,让裴总见笑了。”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但我很庆幸自己能听到这些事。”裴渡邀请道,“这一桌好菜都没怎么动筷,我们继续喝两杯?”
闻秋喝得不多,但感觉有点上头——可能是被气的。他呵呵笑了一下:“喝什么?把我灌醉,然后方便你为所欲为吗?”
“那我喝,”裴渡拉着他的胳膊,用了点力气,带着他坐下来,“你陪我。”
“凭什么?”闻秋问。
“凭我最近带孩子带得还不错?”裴渡坦然道。
闻秋心里很认可这一点,不过嘴上并不留情:“我把小知了交给你,并不是你做得有多好,而是孩子需要一个ALPHA父亲。”
他可以教孩子许多事,但有些东西却不太擅长,比如体育,比如社交,比如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极优性ALPHA。很多时候是闻知尧在迁就自己,陪他蹲在家里长蘑菇,闻秋能感觉自从有裴渡后,闻知尧的性格都开朗多了。
裴渡笑笑,没有反驳,“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我很高兴——为什么要拒绝关晴彩的提议?其实他的思路没有错,要对付谢广明,我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谢了,但没必要,我妈看不起我,但我看得起自己。”
“没有一个母亲会看不起自己的孩子。”
“是吗?可我无论做出什么成就,在关晴彩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要靠ALPHA为生的OMEGA。”闻秋冷笑道,“他根本对你一无所知,可是他偏偏相信你能给我解决所有问题,就因为你是个天生优越的ALPHA。”
裴渡心里很清楚闻秋在意的点是什么,他那要强的本性所对抗的是整个世界的偏见,连自己的存在都仿佛是证明他“不行”的一部分。
所以他并不反驳,而是另起话头道:“如果说,我本来就是要拿谢广明开刀的呢?安家和谢家是死对头,我这几年在雁市布局,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和安家联手吃下谢家。谢广明非常狡猾,而你比我更了解他,秋秋,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闻秋不客气地反问道,“为什么非要在一起?”
“在我看来,合作取得更好的成果,与你是个独立的人并不矛盾,”见他油盐不进,裴渡依然非常有耐心,“就像你把小知了交给我一样,你本来就不必自己承担所有事。”
闻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他或许可以坦然地利用别人,但唯独裴渡不行。依赖他是一种不自觉的惯性,过去的教训太惨痛了,他怕自己重蹈覆辙。
自回来后,他接触到的裴渡都是温和有礼知分寸的,连所谓的追求都如春雨一般润物无声。好像一只藏起了獠牙的野兽,只在自己身边不远不近地徘徊,制造一些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和过去一样,他仍然看不透裴渡的真正想法,所以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闻秋的心思一转,忽然主动拿起酒瓶,替裴渡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裴渡之前已经被关晴彩灌了许多酒,望着酒杯一点点满上,便笑了笑:“再喝我可就醉了。”
“怎么,关晴彩敬的酒你来者不拒,”闻秋掀起眼帘瞧他,“我倒的你就要拒绝吗?”
“你说得对,”裴渡接过酒杯,“我从来都没法拒绝你。”
他拿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空的杯底朝闻秋晃了晃。那枚戒指依旧安稳地呆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熠熠闪光。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多久闻秋成功地把裴渡给灌醉了。这家饭店的楼上就是豪华酒店,倒是方便,闻秋去前台开了间房,就带着ALPHA往楼上走。
裴渡喝酒丝毫不上脸,也不发疯,但别看他走路四平八稳,其实早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闻秋扯着他的手,就感觉他的手心很烫,像个发烧的孩子,好像无论拉着他去哪,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走下去。
上楼,刷卡,闻秋把人推进房间。裴渡茫然地环视了一圈陌生的总统套房,很快眼神又飘回来。那幽黑的眼瞳里散落着星星,一个劲地盯着他看,好像他是那天上唯一的月亮。
闻秋合上房门,“咔哒”落了锁,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迎着他赤.裸裸的目光,微微笑道:“看什么?”
第130章 旖旎
“看你。”裴渡带着十分朦胧的酒意, 试图用目光将他捕捉清晰,“看了那么久,依然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
说着他伸出手, 仿佛想要确认什么一般,握住了闻秋的手臂。四指陷入了柔韧的皮肤间,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臂弯,那触感真实而细腻, 一千次求而不得的梦醒后竟然能真正拥有这一瞬, “真好啊, 不是梦。”
闻秋没有逃避他的碰触, 甚至当裴渡得寸进尺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时, 他也只是僵硬了一下, 很快又放松了身体。
令人怀念的炙热的拥抱,还有那有力的臂膀和安稳的气息。胸膛紧贴着胸膛, 有力的心跳声有节奏地敲击着肋骨,像是要从一个囚笼逃到另一个囚笼。
裴渡的手慢慢掠过他的小腹,像是在抚摸又像是在丈量, 然后他很高兴地说:“真好, 你的身体也变好了。”
以前在温室里怎么也养不好的花, 在野外却兀自热烈蓬勃地生长了。
放手值得,等待值得,这一切都值得。
“是啊, 我那么辛苦地锻炼, 真是便宜你了。”闻秋笑道。昂贵的私教和营养师, 再加上每周自律的运动, 他的身体要比过去好很多,摸起来应该也比以前瘦巴巴的时候舒服。
“秋秋……”裴渡带着醉意的灼热气息让他的耳朵发烫, “真的很想你。”
“有多想?”闻秋任由他抱着,手臂垂在身侧,眼睛里一片清明。
“四年里,每时每刻。”裴渡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像一只委屈的大猫,明明已经长得比人还高大了,却执意把浑身的重量都往人身上靠,“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秋秋,可我还是像最开始那样喜欢你。”
果然喝醉了啊,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闻秋摩挲了一把他后脑勺的黑发,“喜欢我啊,为什么不追我?”
“怕你反感。”裴渡不老实地咬着他的耳垂,低哑的声音痒痒地吹拂着他的耳朵,“怕我只要稍微上前一步,你又会像当年一样逃跑。”
“当年我会逃跑,”闻秋嗤了一声,“是因为你是个混蛋,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直在反省,想你想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买去英国的机票,买了几百张,可没有一次敢真的去见你。”裴渡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好像在倾诉委屈,“看到觉得你会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但又不敢真的寄给你,所以我把那些礼物都堆起来,已经堆满了整座屋子……”
听听,多么不可一世的裴大少爷,不,现在应该是裴总了,这样乖乖地等候了四年,这样束手束脚地不敢靠近,这样可怜兮兮地抱着他撒娇。闻秋的心情复杂,有点怜惜,也有点报复的快意,还有点莫名的爽,以及一点暗火般越烧越旺的欲念……所有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让他的心涨得很满。
磨磨蹭蹭地抱了很久,裴渡才肯松开手,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秋秋,这四年来你有想过我吗?”
闻秋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是抱着胳膊打量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只有今夜皎洁的月光,为一切渡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辉。他的ALPHA静静地站在那里,俊美无俦的脸颊,清凌凌的黑色眼瞳,还有那因为拥抱而凌乱的衣衫和因为醉酒而迷乱的神情。
人都过三十了,怎么还风韵犹存呢,组成他的一切,都该死地叫人心动,该死地叫人怀念。
他那打量的眼神大概很像一个挑剔的嫖客,而裴渡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失去了耐心,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示弱地喊他的名字:“秋秋……”
说实话,听到他那小心翼翼含着讨好的声音,闻秋就有点来兴致了。他舔了舔唇角,“哦,当然,我也很想念你……”
他一把按住裴渡的胸膛,将他按倒在床上。
一米九几的ALPHA,和一朵娇花似的,被他毫不费力地推倒了。裴渡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毫无抵抗之意地用眼神询问他,“你想……”
“你以为呢?”闻秋跟着上前,单膝压在床上,“这间房我花了八千块,是为了和你盖着棉被聊天吗?”
说着,他利索地解开他的第一枚扣子,然后便笑了,“裴总这几年锻炼很得当啊。”
裴渡像只温顺的绵羊一样躺着,神情甚至是略带迷茫的,好像还完全没能理解眼前的情况。只是他的胸膛的起伏得更厉害了,有汗水顺着紧绷的胸肌往下淌,闻秋的手按在他的心口,隔着肋骨,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裴渡,你也学会示弱卖乖了啊。”他居高临下地说道。
裴渡眯着眼睛对着他笑,“你喜欢吗?”
“嗯,尝尝看才知道。”没有受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闻秋就拆开了ALPHA精致的外包装,然后用衬衫牢牢地将他的双手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闻秋满足地欣赏了一会儿眼底的风光,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吃起了自助餐。
反正裴渡喝醉了第二天会通通忘光,这样上等的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一开始,裴渡的确是温顺地任人宰割,任由他掌控着节奏。闻秋怕疼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缓慢,裴渡的眉头微微蹙着,比起享受绝对是难耐更多一点,偏偏又不敢动弹,被衬衫捆着的双手紧紧握着,绷紧的小臂上青筋毕露。
他的信息素也禁不住地散逸开来,散逸得到处都是,于是闻秋的呼吸也渐渐急促,即使一直在注射长效抑制剂,身体还是对这熟悉的气息起了反应,腺体肿胀发痒,微凉清甜的OMEGA信息素溢了出来,好像浸在凉水里的糖桂花。
闻到信息素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一愣。裴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清醒,直直地望向他,仿佛一句震惊的质问。
而闻秋仓促地回避了他的眼神。
刹那间心底涌现的强烈情感冲昏了理智,裴渡轻而易举地挣开了束缚,猛地翻过身将OMEGA压在身下,闻秋刚慌忙地想要挣扎,就被他握住了咽喉。
无法动弹,闻秋睁大了眼睛,落在喉咙上的手很轻,像是大猫叼着幼崽的力道,但又给人一种绝对无法挣脱的恐慌。裴渡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陈述事实:
“你没有摘掉标记。”
闻秋的喉结在他的掌心下滚动了一下,才扯开一个挑衅的笑:“是啊,所以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闻秋无所谓地望了望天花板,不去看他像是要把人吞掉的眼神,“就是想提醒自己记得……”
闻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裴渡已经细密地落下亲吻。他哑着嗓子问道:“你带着我的标记,还有办法去和别人睡吗?”
“够了,别舔了,你是狗吗?”闻秋有种秘密被戳穿的恼怒,使劲揪着裴渡的头发想让他滚开,“我为什么不能和别人睡?我他妈又没对不起谁……呃,操!”
似乎是为了报复他的挑衅,裴渡夺过了主导权,以一种截然不同于他的方式,几乎因兴奋而失去对力量的分寸。
闻秋一开始是结结实实地痛到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裴渡那副扭扭捏捏、任人宰割的样子果然都是装模作样!他断断续续地骂道:“哈啊、你他妈不装了是吧?你他妈就是个畜生,纯种的……”
“嗯,我是。”裴渡俯下身来拥抱他,很紧很紧地抱住他,仍然在他耳边执着地问着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摘掉标记?”
你是不是从没打算忘记我?是不是还喜欢我?
思绪一片混乱,闻秋骂骂咧咧,逃避不能,那种感受太久违了,久违到就像回到了第一次。他怀疑裴渡简直疯了,才会这样无所顾忌,不得不提起全副精力去应对,所以他也是用了很久才感知到,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闻秋的心里陡然一慌,努力将人推开,望向他的眼睛。他看到那漆黑的眼眸中凝着一滴泪水,好像整片夜空都被雨水打湿了,那深沉的情感好像整片宇宙坠落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一刻闻秋的心都好像被一只手给攥紧了,他忘记了挣扎,情不自禁地吻上去,双唇碰触到了裴渡湿漉漉的睫毛,然后伸出舌尖去舔他。裴渡全心全意地看着他,甚至没有眨眼。闻秋觉得好像碰到了他微凉的眼球,尝到了泪水咸涩的味道。
“我也问问你,”他捧着裴渡的脸,喃喃地问道,“裴渡,你为什么哭?”
那之后,他容许了男人所有的胡作非为。他们很快找回了昔日的节奏,沉浸在彼此的信息素中。
完事了,闻秋望着天花板思维放空,他想自己真的是个神经病,居然跑过来和裴渡做这种事;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能忍住四年不和裴渡做这种事,也真的是毅力可嘉。
不过好在裴渡喝醉了,反正第二天什么都不会记得,就像他会忘记那一夜告白的约定一样。
就让醒来后的他疑惑和后悔去吧,闻秋决定肇事逃逸,概不对此夜的事故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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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八千块一晚的酒店套房里,床巨大无比,然而旁边已经空了。新风系统孜孜不倦地置换了一夜的旖旎,所有疯狂的痕迹都被抹除一空。
唯独身体里暖洋洋的感受没有消退,满足到好像灵魂都快要融化了。裴渡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脸上缓缓浮现了一个餍足的笑容。那温顺又懒洋洋的样子,像是一只吃饱了草反刍的食草动物。
收拾好离开酒店,他去前台问了一下,发现全部账单都已经被结清了。前台看他的目光很奇异,大概是结合各种线索,怀疑他是被包养的那一个。裴渡但笑不语,假如此刻前台真的问他先生您昨晚是被OMEGA嫖了吗,他也只会微笑着点头说嗯嗯你说得都对。
按照原本的日程,他又去见了安云起,对齐信息,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两人约在了一个钓鱼度假村,安云起戴着一顶草帽,跟个老农民似的坐在小板凳上。钓上来一条就嘀嘀咕咕:“这条肥,给天畅炖鱼汤不错……”
然后他就对着那条鱼触景生情,哀叹连连,一会儿又转过头惆怅地对裴渡说:“你知道吗?农家土灶炖出来的鱼汤特别鲜,汤奶白奶白的,再撒一把香菜……我不会吐鱼刺嘛,天畅就把鱼肚子让给我吃,唉,他对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裴渡对他的话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敷衍地嗯了两声。他握着根鱼竿一直在出神,嘴角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安云起觉得十分诡异,鼻子嗅了嗅,嗅到了一丝极淡的酒精味:“你喝酒了?”
“嗯,昨晚喝得比较多。”毕竟是老婆亲手倒的。
“那也该醒酒了啊。”安云起纳闷道,“而且你酒量不是练出来了嘛,千杯不醉不说,也终于不再忘事了,算是给我省了不少心。”
“嗯嗯。”裴渡心情很好地托着腮,望着水面继续出神。
安云起狐疑地拎起他的杆子一看,发现他根本连鱼饵都没装,就上这儿发痴来了,这他妈是扮演姜太公钓鱼,等愿者上钩呢?
“老裴,你终于是疯了。”想到最近裴渡求而不得的那位回来了,安云起心里完成了丝滑的推演,“唉,可怜我们两个难兄难弟,也算是ALPHA中的翘楚了吧,居然一个两个都独守空房,这世道是怎么了?”
裴渡笑而不语,心想谁跟你难兄难弟了,你老婆会主动骑乘你吗?你老婆的腺体上还留着你的标记吗?哦不,你老婆的腺体已经被你割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安云起捏紧了拳头,莫名火大起来,“但就是让人感觉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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