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哪里去了？！”
瑛纪刚冒头, 禅院甚尔就找了过来，他像是被点了引线的炸药桶，随时会爆炸。
“葵生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我每次去看她, 她都昏迷不醒，你到底有没有推进治疗啊！”
瑛纪突然闭关断联了一个多月, 禅院甚尔要吓死了。
瑛纪打了个哈欠, 扔给禅院甚尔一个小瓶子。
“我去给你老婆做特效药了, 也许春天的时候可以让她醒过来。”
禅院甚尔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 他万分小心地接过小瓶子，笑得非常狗腿。
“原来如此，这要怎么用？用多少？这点够吗？”
瑛纪翻了个白眼：“我先睡一觉, 之后再谈。”
瑛纪在万莲法会这边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后吃了点东西, 光莲上人听说瑛纪终于露面了, 连忙拿着一堆业务单子跑来和瑛纪汇报工作。
比如甜茶丸子的库存啦, 比如某某信徒想要见他啊, 比如总监部那边试探着下了别的研究项目啊，比如御三家里的五条居然破天荒来找他谈话啦等等。
瑛纪一边吃一边说：“甜茶丸子？哦, 我一会做点库存给你，信徒交给竹高, 总监部的项目推给我哥，让他来处理, 五条家……我回头问问五条悟。”
以如今瑛纪的咒法研究水平，搓几个甜茶丸子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先搓了好几盒丸子, 又找光莲上人给他拿瓶果酒。
瑛纪总要知道果酒的味道才能做相应酒味丸子啊。
他搓丸子的间隙给五条悟发短信。
由于夏油杰可以看到五条悟的手机信息，为了防止被亲哥看到自己私下里偷偷和五条悟联系, 瑛纪和五条悟约定了一些信息暗号。
比如现在，他发了一条诈骗集资的短信，很快五条悟就打了过来。
“你终于出现了？这一个多月你跑哪里去了？”
五条悟说话速度快极了，“要不是我故意找家里的麻烦，吸引了你哥的注意力，他早发现你让咒灵替代你上学了！”
瑛纪懒散地说：“我去研究你的墨镜了。”
这倒不算假话，虎杖香织在结界术上造诣深厚，瑛纪跟着学了一些，结合着五条悟在墨镜上刻录的符文，的确有了一些研究思路。
“给我点时间，春天二年级开学前，你就可以戴新眼镜了。”
五条悟有些惊讶，他之前真的是随口拜托的，没想到瑛纪小弟居然记在心上，还这么快有了思路？
“怎么说？”
“太复杂了回头聊。”瑛纪提了光莲上人说的五条家找上门的事，“五条家找法会做什么？御三家要收小弟了？”
“因为老子也在你们法会挂名了嘛，家里自然要上门查一查。”
五条悟是五条家的招牌，结果现在被一个不知名的小组织抢了，五条家简直气坏了，五条悟趁机和五条家打嘴仗，并试着卷入了这次五条家和总监部间的争斗中。
五条家这才意识到五条悟似乎长进了、好学了，想要学习如何搞总监部了。
一时间整个五条家上下欢欣鼓舞，全都高兴极了，天啊五条悟终于长大了！
虽然万莲法会有摘桃子的嫌疑，但也变相让五条大少爷【学好】了，于是五条家只是派人来警告了光莲上人一番，暂时没下文。
“哦，这样啊，那我让光莲顺杆爬了哦！你说的，可以将黑锅扔给你。”
“随便，我趁机将家里的老不死清理一番。”
说到这里，五条悟突兀说：“一歧希云是不是你？”
瑛纪嗯了一声：“是我，怎么了？”
“总监部以前有你的通缉，但现在关于你的资料全都被抹掉了，杰查了半天都没找到具体情况，还是我从家里的库藏里翻到了以前的通缉令。”
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你给总监部下诅咒了？怎么感觉总监部对你比我还亲？”
简直邪了门，如果是打恋爱游戏，那么总监部对万莲法会的好感度一日三变，几乎在很短时间内加到了满值。
绝对是下诅咒了吧！
瑛纪想到虎杖香织，理直气壮：“我只是交了一些好朋友而已。”
顿了顿，他又有些纠结，之前金在庆还说要操纵总监部，他现在这种程度够了吗？不够吗？
他问五条悟，“你说，如果总监部回头姓了夏油，哥哥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笑得差点找不到头，天啊，瑛纪小弟的理想真是太好笑了，他真是太期待看到夏油杰知道真相的那天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将家里的资料给杰了。”
他又好奇地问瑛纪，“可杰想要见一歧希云，你打算怎么办？”
瑛纪歪头想了想，有了主意：“放心，他会见到的。”
——我的挚友九十九由基啊，这件重要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了啊！
“那我也要见！”
“好啊好啊！你别揭穿就行。”
挂了电话，瑛纪感慨万千。
将来这件事曝光了，夏油杰绝对会气的暴跳如雷，可五条悟却愿意和瑛纪一起干坏事，还预订了一顿来自夏油杰的毒打，这这这……
五条悟，感动世界好挚友啊！
哦对了，瑛纪又连忙联系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拜托你，你能伪装成自由咒术师一歧希云见一见我哥哥吗？不用担心被戳穿，我有特殊咒灵可以改变气息，条件由你开！”
因为九十九由基在国外，隔着时差，并未第一时间回复瑛纪，瑛纪也不急，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遍，在禅院甚尔期待的目光中去了万莲寺别院。
病床上的女子依旧奄奄一息，看上去很憔悴，身上弥漫着死气，但由于瑛纪布置了补充生命力的咒法，女子又始终吊着一口气，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瑛纪对禅院甚尔说：“去给浴缸倒满药水，我要修补她的身体，若是一切顺利，这次治疗后被诅咒侵蚀的身体会恢复一部分，身体机能会同步恢复，不会是现在这样下一秒会死掉的程度了。”
禅院甚尔忙不迭冲到卫生间，打开小瓶子，倒出了漆黑的泛着血气的液体。
别看瓶子很小，倒出的液体几乎填满了三分之二的浴缸。
瑛纪又往里面扔了各种各样的材料，一边扔一边吐槽：“每一个都是以百万为单位，你以后必须给我赚回来。”
禅院甚尔点头如捣蒜：“你说的对，都听你的。”
最后瑛纪又刻画阵法建立仪式，葵生病了太久，连特效药都不能自己消化，需要一个外力将二者融合起来。
忙碌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凌晨过去，瑛纪才抹了一把汗：“好了，救回来了，黑夜过去，天要亮了。”
也许是禅院甚尔的错觉，他觉得妻子的面容不是那么苍白了。
瑛纪又观察了一天，确定没有出现排异反应，才长出一口气。
“下一次治疗要等春天，这期间维持保守治疗，需要大量的材料和咒灵……”
他扭头正要叮嘱禅院甚尔记得给结界里补充转化用的咒灵，就见禅院甚尔手持天逆鉾，身上缠着锁链，腰间挂着长刀，杀气腾腾。
“没问题，正好新年了，你等我去卷加茂的库藏吧！”
瑛纪：“……”
暂时搞定了禅院甚尔的委托，瑛纪又得了九十九由基的回复，她对瑛纪的幺蛾子非常感兴趣，答应了瑛纪的请求，但她希望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报酬嘛，先记着吧，回头有需要时我再找你，可以吗？”
“好好好，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确定法会和咒术界的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瑛纪准备回家了。
为了给瑛纪打掩护，这段时间光莲上人给夏油律子安排了很多采购业务。
“圣诞节虽然和佛寺无关，可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欢庆的节日，那就举办一些活动吧！”
光莲上人这么说着，授意夏油律子新进一批有圣诞元素的御守和绘马，所以夏油律子最近频繁出差不在家。
“我哥后天放寒假？那我今天回去了。”
“等等，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事。”
光莲上人纠结再三，小声说了一件事：“是关于禅院甚尔先生的儿子。”
瑛纪怔了怔：“小惠？那孩子怎么了？”
“我们请了最好的保姆照顾那孩子，但新年了，保姆也要回家过年，那孩子是咒术师，可年纪太小了，甚至不会说话，却会对咒灵产生反应，需要有人保护他以防止遭到咒灵袭击。”
光莲上人无奈道：“平日是竹高陪着那孩子玩耍，胀相和坏相他们可以保护，但现在没有保姆照看，他们根本不会照顾那么小的孩子……”
小孩才一岁，抱在怀里都怕化了，不管是胀相还是坏相甚至不敢用力碰孩子，生怕一不注意捏断了孩子的身体。
偏生那孩子身份特别，是禅院甚尔的儿子，需要找个知根知底、愿意尽心照顾孩子、还不会出任何岔子的人来看护。
平时法会里人手充足倒还好，如今过年了，一部分回家休假，一部分人要加班到处跑信徒家里举行祓除仪式，这么忙乱的情况下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瑛纪正想问那孩子爹呢？下一秒又满头黑线，哦，想起来了，孩子爹禅院甚尔正磨刀霍霍向加茂呢。
“……交给奶奶带。”
看在禅院甚尔的卖身合同的份上，瑛纪艰难做出决定，“奶奶知道咒灵的事，家里还有我的使魔盯着，比较安全。”
但问题是，要如何说服妈妈呢？
瑛纪很头疼。
光莲上人听后立刻献策：“为什么不将这件事交给你哥哥？”
“只要说这孩子能看到咒灵所以被抛弃了，他绝对愿意接手，并会好好照顾的。”
第72章
夏油奶奶最近生活很平静, 甚至有些惬意了。
儿媳妇夏油律子为了年底的节庆日忙碌不已，天天出差，本来夏油奶奶要花心思照顾小孙子瑛纪, 可是从某天开始，小孙子瑛纪的感觉不太对劲。
虽然看上去是瑛纪的模样, 说话神情都和瑛纪相似, 可老太太就是觉得这小子怎么和家里的扫地咒灵的感觉类似？
夏油奶奶有些方, 她直接问茜姬牌瑛纪：“瑛纪去哪里了？”
茜姬牌瑛纪卡顿了一下, 耿直地回答：“咒法修行，主人要暂时要闭关一段时间。”
夏油奶奶先问：“危险吗？”
茜姬牌瑛纪：“不危险。”
夏油奶奶又问：“那这段时间的家庭作业怎么办？”
茜姬牌瑛纪：“……会有人写的。”
夏油奶奶最后一个问题：“需要给你做饭吗？”
茜姬牌瑛纪：“不需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连小孙子都不需要照顾了, 老太太自然想干什么干什么, 每天遛遛狗, 和邻居唠唠嗑, 日子过的轻松极了。
最近老太太多了一个新的爱好, 观察家里鱼缸里的锦鲤。
这条锦鲤是小孙子修行前带回来的, 圆形的鱼缸里放了三四块漂亮的鹅卵石，一尾巴掌长的红白双色锦鲤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锦鲤长得非常漂亮, 红白双色如阴阳太极一样覆盖全身，那圆形的标记浑然天成, 让每一个来家里做客的人都惊为天人，甚至有人出钱想买走锦鲤。
夏油奶奶都拒绝了, 但考虑到邻居们对锦鲤的喜爱，就自己画一些锦鲤的图案, 做成贴纸或者挂件当伴手礼, 也可以消磨时间。
唯一让夏油奶奶纠结的是，这条锦鲤不吃鱼食, 也不需要换水，似乎不是凡俗锦鲤。
但应该也不是咒灵吧？
夏油奶奶和家里的咒灵系列接触得多了，多少了解一些咒灵的特性，比如普通人看不到咒灵。
地宝等家具咒灵上都覆盖了特殊的符文，但锦鲤在水里，也没看到有什么符文和材料覆盖，若锦鲤真是咒灵，为什么连邻居都能看到？
更有趣的是家里的大黑狗旺财，别看旺财只是一只狗，它从来不去咬地宝咒灵等家具系列咒灵，仿佛知道这些东西惹不得，会有意避开。
但旺财见到锦鲤鱼缸，它会跳上去用爪子玩里面的水，也会趴在鱼缸旁边小睡，就好像它看不到锦鲤一样。
夏油奶奶内心充满了求知欲，可惜没人为她解答疑惑。
这天下午，门被推开了，夏油奶奶正在描绘锦鲤的花样，听声音以为是儿媳妇工作结束回来了，她稍微又描了两笔，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放下笔，她正要出门招呼儿媳，就见好久不见的亲孙子瑛纪欢快地扑过来。
“奶奶！”
“哦！瑛纪！”
夏油奶奶欢喜地抱住小孙子，摸了摸小孩的脑门，笑眯眯地说：“你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
瑛纪仰着小脸，一脸无辜：“不对，放学了，我现在该在道场修行，不过我想奶奶了，就和老师请假了。”
他回收了茜姬，自然通过茜姬了解了自己的学业进度和家庭情况，也知道了奶奶看出茜姬不是自己的事。
奶奶能看出来，说明奶奶关爱自己呀！
瑛纪心里高兴，就直接鸽了道场训练，跑回家了。
夏油奶奶听了瑛纪的话，也非常高兴，她取下老花镜，笑呵呵地说：“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天妇罗和厚蛋烧。”
“好好好，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根茄子……”
祖孙俩互相贴贴，并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饭。
老太太问瑛纪：“你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杰和你妈妈也快回家了？”
瑛纪有些尴尬，啊呀呀，奶奶这么说让他好心虚呀。
“……哥哥应该是后天放寒假，妈妈的话，等圣诞节结束后就没事了。”顿了顿，瑛纪又有些纠结，“但我听说妈妈很有干劲，新年一向是法会的工作忙碌期，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回家休息。”
夏油奶奶笑了笑，她说：“过年时一家人吃个饭就好了，现在忙碌总比没工作在家坐吃山空要强，律子也是担心以后没法赚钱，可你们长大了需要钱吧。”
“不会的，我和哥哥都开始赚钱了。”
“那是你们太优秀了，你们的优秀不是你妈妈放弃承担自己责任的理由。”
夏油奶奶眼神有些飘忽，儿媳妇都能对她说出妈妈您也要努力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放弃卷呢？
“你妈妈过于看重自己的责任，想的太多了。”夏油奶奶评价，“杰和她这点很相似，是好事也是坏事，人不可能一直紧绷着，总要找机会放松一下。”
瑛纪听后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放心吧，妈妈这个寒假没空去工作的。”
夏油奶奶怔了怔，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
瑛纪趁着亲哥还没回家的前两天速度解决了寒假作业，看完了课本，保证了自己的学业水平。
但三天后，理论上夏油杰应该回家那天晚上，瑛纪和夏油奶奶还是不见夏油杰的踪影。
瑛纪气坏了。
他知道五条悟计划着要搞一个京都旅行新年计划，将夏油杰拐到京都过新年，顺便帮他处理五条家的破烂事，但五条悟也太过分了吧？
新年前夜总要和家人一起度过啊！五条悟难道已经将哥哥拐到京都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瑛纪愤怒地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喷，就听五条悟抱怨说：“杰真是事多，他刚才和我说新年不来京都了，他居然要在东京过寒假，还说要收养一个弟弟？”
瑛纪：“……啊？等等，哥哥不在你那吗？什么收养一个弟弟？”
话说出口后，瑛纪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天啊，等等，不是吧？他让光莲将小惠通过妈妈的手送回家，暂时让奶奶照顾，光莲出了馊主意说让哥哥想法子说服妈妈，哥哥就是这么说服的吗？直接收养？
瑛纪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倒不是不接受小惠成为家人，而是这么一操作，他岂不是比禅院甚尔低了一辈，需要叫禅院甚尔为叔叔了？！
“哈？你不知道？你哥今天一大早就拎着行李离开了高专，说是要回家和你们过除夕，年后再来京都，结果刚才他又和我说要留在东京……”
五条悟拔高声音，能听到电话里不断传来啪啪声，应该是五条悟愤怒地拍桌子，但瑛纪总觉得是猫猫在用尾巴砸地板。
“他居然放我鸽子！他太过分了！我决定了！除夕夜我要去你家守岁！！”
瑛纪呆滞了几秒，阿巴阿巴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稍等，我联系哥哥问问什么情况。”
夏油奶奶坐在旁边听完了全程，老太太无语地看着瑛纪：“……瑛纪，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妈妈没空去工作的原因。”
瑛纪又是委屈又是茫然，他连忙道：“奶奶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法会收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虽然小惠的爹妈都在，但这一刻瑛纪只能说小惠被遗弃了，否则有父母的小孩为啥要给别人养？
“那孩子能看得到咒灵，平日里法会人手充足可以照顾他，但现在过新年，照顾的人回去休息了，我就想着先带回家请您照看半个月，等假期结束后再送回去……”
夏油奶奶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孙子：“哦，原来不是给你妈妈找事，是给我找事。”
瑛纪哽住，只能可怜巴巴地低头：“对不起……”
主要是将孩子放在别处，瑛纪真的不放心。
看看禅院甚尔为老婆杀气腾腾冲加茂的样子吧，虽然禅院甚尔一副我不在乎儿子的态度，但瑛纪以己度人，总觉得禅院甚尔是在嘴硬。
还是那句话，等他老婆病好了，有那混蛋受的。
夏油奶奶的手压在瑛纪的肩膀上，肃然道：“算了，我管不了你和杰的事，但不要再将危险带到家里来。”
瑛纪郑重点头，他甚至握住了奶奶的手：“我答应您，奶奶，这是我与您的约定。”
夏油奶奶听后露出笑容，继而笑眯眯地说：“啊呀，家里要多个小孩子了，让我想想，要找出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用过的小被子小褥子呢。”
瑛纪看着夏油奶奶忙碌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但下一秒，他嘴角下撇，一脸凶狠地打通了金在庆的电话。
“喂？是我，我记得你有做禅院甚尔的欠债账单对吧？”
“是的，虽然是卖身合同，但听您的意思，以后禅院可能会让小惠那孩子回禅院，到时候我们肯定要问禅院要一笔钱。”
就算要造假，总要有真账目吧？
而且禅院甚尔还强调要将小惠的账目单独计算在小惠身上，金在庆当然得做两份欠债账目啦！
“我之前让你计算了材料费、符文术式费和知识产权费，别的直接抹掉了对不对？”
其实材料费和符文费都不算什么，最贵的是瑛纪独家治疗秘法，写在账目上时被金在庆春秋笔法成了知识产权费。
“是啊，您说看在熟人的份上打折了。”
“呵，加上！都给我加上！别放在惠身上，都给我加在禅院甚尔身上！人员费、场地费、服务费、中介费……一切你能想到的名目都给我加上！！”
金在庆一愣：“可是之前禅院甚尔说……”
瑛纪恶狠狠地说：“小惠都要变成夏油惠了，账单怎么可能落在他身上？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你都给我叠加到禅院甚尔身上！！”
第73章
夏油杰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今天一大早, 他拎着行李准备回家，光莲上人给他打电话，说请他去法会一趟。
“新年是法会的业务忙碌期, 往年都是你弟弟的工作，如今你弟弟退圈了, 佛子业务有下一任竹高佛子接任, 但还有点别的工作, 你有兴趣来接手吗？”
光莲上人的嘴, 骗人的鬼，“你妈妈的事情也没办完，要去看看你妈妈的工作情况吗？”
夏油杰一听当然感兴趣了, 万莲法会和总监部也有合作, 也许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了解总监部呢？
夏油杰立刻坐车来到法会, 光莲上人笑眯眯地先给夏油杰上了一盏茶, 然后开始细细说明新年时期万莲法会的各种工作内容。
夏油杰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法会内务财务审核, 什么万莲寺新年祓除仪式一二三四，什么要见各大区的议员, 什么法会的公益活动诸如去医院帮忙做法事，甚至还有一些与寺庙之间的联动和拜访活动。
“你明面上在宗教学校里学习寺庙经营管理, 将来你妈妈肯定会询问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我们都知道你其实在咒高学习咒法, 你也要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基础知识，别在你妈妈那露馅了。”
光莲上人的话合情合理, 夏油杰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能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地看这些文件，听着光莲上人讲解这些文件里的细节和处理方法。
听了俩小时的管理课程, 夏油杰头昏眼花。
但紧接着光莲上人又拿出了咒术界的相关业务，他先含糊地提了一嘴甜茶丸子的事。
“那部分是一歧先生负责的业务，法会负责生产和经营，碍于束缚和契约，我就不细讲了，但你看看这份文件。”
光莲上人将总监部给法会下达的【新研究项目】通知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翻开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研究咒灵拟态、咒物受（）肉的形态变化？”夏油杰的脸色很不好，“我和悟还接受过祓除咒胎受（）肉的任务，怎么总监部内部研究这个？”
光莲上人手里摇晃着小扇子，他笑眯眯地说：“因为你和五条悟在法会挂名了，与其说这个任务是给你的，不如说是给五条悟的。”
他压低声音说：“前段时间你去参加拍卖会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位诅咒师，用了和五条悟极为相似的咒法，轰掉了加茂家的灵地。”顿了顿，大和尚打量夏油杰，“你和五条悟关系不错，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夏油杰抬眸，紫色眼眸锐利极了：“……当然知道，最近悟和五条家闹的很难看，也有这个原因，你什么意思？总监部怀疑那件事是悟干的？”
“他们怀疑是你们两个干的。”光莲上人意味深长地说：“你是咒灵操使，是否能操纵一个疑似具备了五条悟能力、但没有五条悟残秽的咒灵呢？能否将五条悟的意识短暂地转移到咒灵上呢？”
夏油杰：？？？
总监部真敢想啊！！
光莲上人一摊手：“总之，总监部突然给法会下这样的研究项目，结合着最近发生的事，只可能是冲着你们俩来的。”
夏油杰气笑了：“我当时和悟就在拍卖会现场！金在庆应该看到我们了！而且如果是我操纵咒灵干的，现场应该留下我的残秽啊！”
光莲上人吐槽道：“如果现场有证据，总监部就不会发文件来试探咱们，而是直接将你们俩打成诅咒师挂上通缉了。”
夏油杰抖了抖文件，无语又荒谬。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是接下来了，总监部不会做什么，反而会高度关注你们的研究进度；你要是拒绝了，也能洗掉你们俩的嫌疑，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光莲上人拿了瑛纪给的小抄，自然满不在乎，“这件事涉及到五条悟，我建议你问问五条悟怎么想的，他比你更了解总监部。”
夏油杰心情烦躁极了，他并不想用这种事麻烦五条悟，五条悟应付五条家的破事就够烦了，这件事他自己……
嗯？夏油杰突然心中一动。
总监部怀疑他将五条悟的意识放在咒灵身上，虽然他的确做不到也不符合常理，可是将自己的眼睛投射到操纵的咒灵身上，远距离监视……好像并不难。
他为什么不找一个【看】方面的咒灵，找弟弟帮忙洗点，点出这个远距离监控的探头咒灵？
若是在探头咒灵上附加一些符文术式，他是不是可以制作出一个有监控能力的战斗咒灵？就……类似于无人机一样？
夏油杰本来拒绝的念头消失了，他问光莲上人：“如果我愿意进行研究，总监部能给与怎么样的支持？”
光莲上人听后差点笑出内伤，夏油杰不愧是瑛纪的兄弟啊！
“要先提交一份研究计划，总监部审核了报告，若是认为您的研究计划成功率很高，就会做预算评估，给您批经费，甚至可以内部购买咒法材料。”
由于瑛纪走过相关流程，光莲上人很了解这方面的流程，他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还说：“如果你担心计划无法通过，我们可以帮你对报告做一些美化，骗经费，我们、咳咳，金财务在这方面有独到之处。”
夏油杰：“……”
夏油杰认真收起这份总监部的文件：“我知道了，让我回去琢磨一下，新年后给你答复。”
“好的，期待您的回复。”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光莲上人故做纠结，“对了，虽然有些失礼，但我思来想去好像只能拜托你了，我听说你奶奶知道咒灵的事？”
夏油杰警惕地看光莲上人：“……怎么了？”
“是一个母亲重病，又被父亲抛弃的可怜孩子的事。”
光莲上人用沉痛地语气给小惠编了个非常悲惨的身份背景，末了他无奈地说：“那孩子有咒力，天然吸引咒灵，最好交给咒术师来照顾，可你也知道新年是法会的忙碌期，那孩子……哎，太可怜了……”
夏油杰的呼吸微窒。
他幼年对着家人指出咒灵的位置，却被斥责是在哗众取宠，在骗人。
虽然现在夏油杰已经释然了，可当年遭受质疑时的痛苦和苦闷依旧如影随形，而现在又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出现了，甚至因为可能看到咒灵而被父亲抛弃……
他二话不说：“交给我吧，我要带他回家。”
夏油杰这一刻非常庆幸，幸而奶奶能接受咒灵，哪怕妈妈不乐意，有奶奶发话，他也可以将这孩子留在家里，让那孩子不要遭受自己曾有过的痛苦经历。
“哎，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怎么想的，一个好好的男孩子，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叫惠。”光莲上人深谙语言艺术，故意扭曲了恩惠的解释，加深了夏油杰的误会，“但这也是他父母留下的名字，姑且这么叫着了。”
他起身，“小惠就在法会，你随我去见见他。”
夏油杰在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里见到了名为惠的男孩。
男孩大概一岁了，看上去活泼健康，黑色的头发微微炸开，小脸圆圆的，杏眼圆睁，非常可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怯生生的，坐在小床边，仰头看过来时，仿佛一只小小的绿眼小猫咪。
夏油杰对上这孩子的眼神，心一下子软了，他想到幼年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懵懂害怕地看着周围漂浮的咒灵，不由得软和了语气。
“惠？”
小孩似乎知道是在叫自己，他歪了歪脑袋，小声地啊了一声。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抬起手，一个黑色圆球咒灵跳了出来，小惠的眼神一下子落在咒灵上，直勾勾地盯着，似乎还想伸手去抓。
夏油杰收起咒灵，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小孩的手指，重复说：“我要带他回家。”
光莲上人笑眯眯地说：“我自然没意见，但你最好和你母亲打个招呼，就算你奶奶理解你的选择，可你总要给你妈妈一个合适的理由。”
夏油杰开动脑筋：“妈妈之前知道惠的事吗？”
“她不知道，涉及到咒灵的事，她一概不知道。”
光莲上人还给瑛纪找补，“你弟弟可能听说过一点，但他不怎么掺和法会的事情，所以不清楚具体情况。”
夏油杰有些头疼，带一个婴儿回家养着没那么简单，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就说是奶奶那边的亲戚家的孩子怎么样？奶奶的亲戚因故去世了，留下孩子没人抚养……”夏油杰干巴巴地说：“你能找人伪装律师或者区役所的工作人员吗？不，没关系，我找人帮忙……”
藤田先生应该不介意帮个小忙吧？
反正咒术界和政府部门有合作，藤田先生的确有不少政府部门认可的工作证，假装一下区役所或者警局的人应该ok？
“只要做一份假的报告文件就行了，很多咒灵相关的案件都会写个糊弄过去的档案，至于为什么查不出来……额，涉及到一些机密？总之这孩子没人抚养，所以送到奶奶那了。”
夏油杰自问自答，很快捋清楚了思路，他立刻联系藤田先生，请对方帮忙做文件。
藤田先生刚开始不乐意，虽然大家都知道咒术界的人游走在法律边缘，也郁闷于好好一孩子去了咒高后也开始无法无天了，但炮制一个虚假的案子再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你妈妈有你真是前世的福报啊！你怎么不直接抱回家说是自己儿子啊？”
“……我还有两个月才十五岁，年纪不够。”
藤田先生气笑了：“原来你还真想过啊！”
夏油杰飞速说了一遍光莲编造的悲惨故事。
“他是咒术师，没法交给普通人收养，我也不想将他交给总监部，只能带回家，拜托了，藤田先生！”
藤田先生一听收养的孩子是咒术师，顿时不吭声了。
将这样的孩子送到普通人家反而是害人，万一吸引来了不得了的玩意儿就麻烦了。
藤田先生答应了：“好吧，我可以做全套文件，也可以假装工作人员登门，可是我不能将文件塞进相关政务系统内部，我不想被上面找麻烦，希望你能理解。”
“没问题，我找别人塞进去。”
挂了电话，夏油杰看向光莲上人。
光莲上人爽快地说：“我们和总监部中高层关系不错，交给我吧。”
夏油杰忙着炮制文件，背诵内容，顺便处理各种首尾，直到放假后的第二天早上，才总算搞定了一切，抱着儿子、额不是，抱着小惠回家了。
第74章
很难形容瑛纪开门后看到自己亲哥抱着一个孩子回家的心情。
就感觉下一秒夏油杰会一脸歉意地说, 对不起我有孩子了。
orz这孩子还是我送的。
瑛纪内心颇为郁闷和纠结，总觉得自己亏大了，不仅得给禅院甚尔治疗老婆, 还得帮他带儿子。
这一刻，瑛纪在内心发誓, 一定要早点治好那个叫葵生的女子, 希望禅院甚尔被老婆揍得满头包。
夏油杰并不知道弟弟脑子里想什么, 他进门后先对瑛纪歉意道：“抱歉, 我回来晚了，瑛纪，我有点事和奶奶说。”
然后他抱着孩子郑重对夏油奶奶说：“奶奶, 我有一件事拜托您。”
夏油奶奶：“……”
虽然夏油奶奶从小孙子那知道了来龙去脉, 可是听大孙子说要收养这孩子当家人时, 还是忍不住有些懵逼。
主要是……大孙子, 你来解释解释, 你所谓的【我摆平了区役所和民政部门】【我找人给国民资料库里塞文件】【我还请真正的政府人员过来登门解释情况】【已经找相关部门做好文件了, 一切都符合规定和流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量了？
夏油奶奶翻看那一叠资料，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的亲戚都是谁、现在情况如何, 她就真信自己有一对倒霉的出了车祸、只留下孩子的亲戚了！
瑛纪坐在旁边翻了翻资料，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他的哥已经可以做假材料, 还让相关人员帮忙善后，看样子在咒高果然锻炼人啊, 瑛纪心中竟有些欣慰和高兴。
趁着夏油杰苦兮兮地和夏油奶奶解释时，瑛纪放下资料, 凑到摇篮车里看惠宝宝。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
虽然小孩的脸很圆润, 但瑛纪还是一眼描摹出了小孩的脸型，尤其是鼻子和嘴巴, 几乎和禅院甚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瑛纪的脸色更臭了，该死的他被禅院甚尔忽悠了！禅院甚尔说暂时不想看到儿子，怕勾出心底的悲伤，这根本是假话啊！！
他就是在嫌弃儿子！他就是不想养啊混蛋！！
惠宝宝正在呼呼大睡，小孩嘴边慢慢吐出一个小泡泡，瑛纪死死瞪了半天，突然伸手去戳泡泡。
吧嗒，泡泡碎了，小孩动了动小嘴巴，扭动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了。
……可恶，这么看着仿佛禅院甚尔正美滋滋地睡觉，更恼火了。
瑛纪忍不住给禅院甚尔发短信，说法会有人看不惯你不管儿子，要带回家自己养。
过了一会禅院甚尔发短信说：那赶紧带走！
瑛纪气结，决定明天就让人办理户籍！
另一边，夏油杰还是太年轻，夏油奶奶拿着那叠资料细细询问，很快就将老底掀得一干二净，比如找藤田先生准备文件，比如请光莲搞定了政府部门，再比如他的确认识一些警察，因为做任务时会和警局对接等等。
夏油奶奶旁敲侧击，逐渐描摹出了大孙子日常实践的基本情况，不由得忧心忡忡。
“那岂不是很危险？你还未成年，怎么就要去做这些危险的工作？你们圈子里没有成年人吗？”
夏油杰谦虚地说：“没办法，他们都没我强。”
夏油奶奶：“……”
老太太冷笑，“是吗？那你自己和你妈妈解释吧！”
夏油杰立刻滑跪了：“不不不，奶奶，还请您帮帮我。”
“记住了，就算你很强，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哦。”
夏油杰本来不以为然，可是他想到五条悟，五条悟号称六眼咒术师，不也需要他夏油杰帮忙盯着吗？否则悟早和五条家彻底闹崩了。
他摆正心态，“您说的对，我们都需要他人的帮助。”
夏油奶奶的脸色好了一些：“行了，将孩子抱过来吧，我会和律子谈的。”
有了夏油奶奶帮忙，夏油律子出差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刚开始还很惊异，但很快就被夏油奶奶安抚好了，并对失去了父母、又被亲戚嫌弃（不是）的惠宝宝心生怜惜。
“他原本姓氏是什么？真的要变成夏油吗？”
夏油律子有些迟疑，“他总有知道自己真正父母的权利啊……”
夏油杰对抛弃儿子的人渣父母非常不屑：“等他十八岁时再告诉他，到时候他想改什么姓氏都可以，在此之前若是让他发现自己的姓氏和家里人不一样，他会不会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夏油律子一想也对，就道：“那惠就是家里的老三了。”她还逗瑛纪，“瑛纪也要当哥哥了，以后要照顾弟弟，知道吗？”
瑛纪呵呵笑：“我知道了，我会做个好哥哥的。”
惠宝宝是个乖巧的孩子，可能是经历了哭闹不休也没见到熟悉气息的父母，让他知道哭闹无用，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安静极了。
瑛纪本来还有点迁怒惠宝宝，结果在家养了几天，瑛纪就忍不住感慨，这小孩一点都不像禅院甚尔，太乖了！
瑛纪都变了态度，更别说夏油奶奶和夏油律子了，夏油杰更是将大部分心力都放在了惠身上，熬夜阅读幼教资料，还找瑛纪商量去抓百目鬼咒灵。
“我翻了高专的资料，百目鬼的传说在栃木那边，趁着寒假，咱们俩去找找。”
夏油杰眉眼间多了一抹疲惫之色，精神倒是挺亢奋的，“希望是只特级咒灵，你可以帮我改造一下，将百目鬼的眼睛留在家里一个，这样我上高专时也能兼顾照顾惠。”
瑛纪酸溜溜地说：“哥哥对惠真上心。”
夏油杰怔了怔，猛地反应过来，他伸手揽住弟弟的肩膀，小声说：“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小时候，如果那时身边有咒术师长辈……”
“我不会纠结于看得见看不见，你不会费心研究术式，我们都能成长为悟那样的咒术师，那该多好啊。”
他这么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索性不算太晚，幸而我进入了咒高，有了赚钱的能力，也像冥冥前辈那样经营渠道了，这次能搞定惠的户籍资料，可见我这一年努力还是有成果的。”
夏油杰抵着瑛纪的额头，四目相对间，瑛纪能从哥哥眼中看到浓烈深厚的期许和欢喜。
“瑛纪也不用太累了，那些麻烦都交给哥哥吧，你想当咒术师就去咒高，想上学就升学高中，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瑛纪定定地看着兄长，轻声说：“真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夏油杰的声音里流露出不易觉察、甚至是天经地义的傲慢。
“对啊，我和悟可是最强，你是我弟弟，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瑛纪若有所思，他意味深长地说：“那我记下这句话了，我会试着肆无忌惮一些的，只要哥哥不怪我就好。”
夏油杰满口道：“我当然不怪你。”
瑛纪笑而不语。
夏油杰说服了奶奶，搞定了妈妈，也和弟弟谈好了，以为一切都搞定了，可以享受美好日常生活了。
结果新年前夜，五条悟突兀敲门，说要加入夏油家一起守岁。
夏油杰呆若木鸡。
夏油律子狐疑地看了看夏油杰，委婉地暗示五条悟：“啊，五条君来了，没想到新年前夜登门，杰你也是，居然没告诉我，五条家是有别的安排吗？”
少年，你跑夏油家过年，你五条家的事不处理了？你不是庙二代吗？这样的大家族不是一向规矩繁琐吗？
五条悟不爽地说：“谁管家里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发呆，太傻了！还说些无聊的事，根本不想理他们！烦死了！”
他甚至不等夏油律子邀请他进门，就直接迈着大长腿挤进了玄关，踢了鞋子，赤脚踩在榻榻米上，很自然地盘腿坐在电视前，从柜子下面拿出薯片，啪一声拆开袋子，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红白歌会唱到哪里了？家里居然请了什么歌舞伎跑来跳一个动作三秒钟的舞蹈，我差点睡着，太无聊了！”
夏油杰无奈扶额，瑛纪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随口说：“等你当家做主了，你过年请偶像到家里开演唱会都没人说什么，可见你水平太差，在家里地位太低。”
夏油杰：“……”
夏油律子：“……”
注意到妈妈诡异的眼神，夏油杰正要打圆场，就听五条悟凶狠地咬碎薯片，放下狠话。
“你说的对！我早晚要将家里的老橘子全都打成肉泥，换我当家主！”
夏油杰双手捂脸，不敢去看妈妈的表情。
夏油奶奶倒是笑呵呵地招呼五条悟：“来都来了，一起守岁吧。”
夏油律子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五条悟这孩子暑假招待了杰，她就当还人情了。
夏油杰内心疲惫地拿起电话，联系五条家。
他夏天在五条家住了快俩月，倒也留了几个五条家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三秒钟，接通了。
一个语气恭谨的中年人说：“夏油同学，悟大人是不是在您那里？”
“是的，那个悟他……”
“哦，没关系，他今晚去您那守岁就算了，但明早必须参加族内的祭拜活动，您应该也听说过吧？五条家祖先是菅原道真大人，那位大人可是鼎鼎有名的恶灵，万一出点岔子，导致那位大人在新时代醒来，那世界就完蛋了！”
中年人可能担心夏油杰拒绝，语气殷切极了：“悟大人此前准备邀请您一家人来京都旅行新年，机票都订好了，您要是想和全家新年初诣，来京都也可以啊，不管是八坂神社、贵船神社还是稻荷神社都很有名，至于住宿？不不不，不住五条家，悟大人说您的母亲和祖母是普通人，住家里会不习惯，他直接联系了清水寺，你们可以住庙里……”
第75章
夏油律子对于全家去京都旅行新年这件事是拒绝的。
主要是太失礼了！虽然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好, 有着深厚的友情，可是直接邀请另一家人去京都旅行，还预订了清水寺当旅店, 这真的是……
“没关系啦，我们家在清水寺有固定的静室。”
五条悟不以为然, 类似清水寺这样传承悠久的庙子啊神社啊, 其实都和御三家有合作关系, 比如他们帮忙处理咒物、设置结界, 再比如请高僧和神官帮忙安抚怨灵什么的。
五条悟作为这一代的六眼，在很多传承和流派眼中地位非凡，他预订一个宅院说请朋友住两天, 对方自然愿意给五条和六眼一个面子。
夏油律子忍得很辛苦, 她要怎么说？说她不好意思带一家子去占便宜？说他们和五条家相差太远, 直接上门显得他们很谄媚？
可实际上她完全没这个意思啊！只是因为长子和五条悟关系好而已！
两个孩子私下交流是一回事, 牵扯到两个家庭就是另一回事了。
偏生这种距离感的把握和分寸教学压根不该由夏油律子指出, 她直接说出来更失礼啊！
五条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不用了, 惠刚到家里，我和妈妈要照顾他, 你不如带着杰和瑛纪一起去京都吧。”
夏油律子艰难地将这件事定义为孩子们的玩闹，“你们玩的开心些, 不用担心家里。”
瑛纪本来想拒绝，他和九十九由基约了新年见面, 但五条悟盛情邀请，再加上瑛纪其实想近距离看加茂家的乐子——禅院甚尔半个月前就去京都了, 也不知道他计划的如何了。
最终瑛纪说：“行, 我和哥哥去京都玩。”
正好翻看一下五条家的藏书。
夏油杰虽然心里吐槽五条悟太没距离感，又有些担心刚到家里的惠, 但瑛纪说自己会将茜姬留家里，他跟着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起行动，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夏油杰就同意了。
“悟，你先回去参加家族的祭拜活动。”夏油杰好言好语地将五条悟劝走，“我明天下午去找你。”
五条悟很失望：“你下午才来啊！”
“你们家凌晨开始祭祖，上午肯定要补眠，你好好休息。”
夏油杰盘算着明天上午一家人去附近的神社转一转，下午他和瑛纪直接飞京都，正好赶得上。
五条悟怏怏不已，他还嫌弃地看了一眼早早睡觉的惠宝宝。
要不是夏油家多了这么个累赘，肯定全家都会去京都玩的！
新年钟声响起的瞬间，夏油杰打开自家大门，将五条悟关在了门外。
五条悟：“……”
他要闹了！他真的要闹了！
夏油律子震惊脸：“啊？现在是凌晨啊！好歹让五条君在家里住一晚上，明早再回去……”
夏油杰淡定地说：“他们家凌晨开始祭拜先祖。”确切来说是半夜开始祭拜菅原道真的怨灵，“放心吧妈妈，五条家会将他带回去的。”
夏油律子不信邪，等她再开门，门外真的没人了！
……好神奇。
瑛纪没理会突然冒出来又被撵走的五条悟，他打了个哈欠，和奶奶、妈妈以及哥哥道了新年快乐，就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去神社祈福，今年瑛纪抽了个凶，偏生夏油杰抽了个大凶，夏油律子骇得不行，连忙盯着兄弟俩将凶全挂在了神社翠柏上，希望神明庇护两个孩子。
下午，夏油杰在夏油律子担忧的眼神中，牵着瑛纪的手离开了家，装模作样地去了机场。
等妈妈离开，夏油杰立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出蝙蝠鱼，载着瑛纪前往京都。
瑛纪问夏油杰：“我们去京都玩什么？”
夏油杰想了想：“要看悟怎么安排吧？不过新年时五条家应该很忙碌，到时候咱们自己玩，我去年暑假玩了一遍，你想去哪里都行。”
瑛纪立刻说：“我想去看天满宫，还想去看稻荷大社，还想去看贵船神社……”
他如数家珍地说了一大串神社的名字，主打一个见神就拜。
毕竟来都来了是吧。
夏油杰点头：“行，说起来天满宫供奉的也是菅原道真。”
那可是五条家的先祖。
“不过神社的样子都大差不差，你见多了就会觉得没意思，要去花见小路和祇园看一看吗？那边都是茶屋，里面有艺伎表演，虽然很有名，但说实话……”夏油杰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下，“我觉得表演很无聊，欣赏不来。”
他的想法其实和五条悟一样。
瑛纪对这些兴趣不大，他拿出手机指给夏油杰看，“我想去这里。”
夏油杰定睛一看，是位于朱山的龙安寺。
“去那里做什么？”
“那边的枯山水据说很好看。”
夏油杰不太希望弟弟受到太多佛法影响，小时候他没能力，导致弟弟被迫当了佛子，现在听弟弟又想去看佛寺，顿时心中郁郁。
“……好吧，但你都看了那么多神社了，还去看寺庙，真的没必要。”
“哥哥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行行行，去。”
瑛纪眨眨眼，他想去龙安寺的原因很简单，那里是御陵，按照虎杖香织的说法，天元设立净界的支撑点之一就在山国御陵，他想去看看天元的结界。
“其实比起这些建筑，京都还有不少好吃的，你知道悟的嘴巴有多刁，能被他评价为可以一吃的店铺都很美味。”
夏油杰希望用美食转移弟弟的注意力，“我已经列了一个单子，比如汤豆腐啦怀石料理之类的，还有一些美味的小吃，到时候我带你一一品尝。”
瑛纪看到哥哥手机里记事本上列举的一大堆店铺，不由得心生期待：“好啊，我们一家一家吃过去。”
看到弟弟小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夏油杰才松快了几分：“没问题。”
兄弟俩又聊了一些必去的景点，比如高岛屋百货啦、河原町的商业圈啦，还计划着去坐一坐岚山的小火车。
“不过冬天那边都是雪，与其坐火车观雪景，不如坐咒灵俯瞰山林。”
瑛纪噗噗笑：“我们可以带奶奶看，妈妈的话，你敢将俯瞰山林的照片给她看吗？”
夏油杰哑然：“也对，我们拍些正常的照片给她看，省的她担心。”
蝙蝠咒灵速度极快，下午三点多，他们抵达了京都。
瑛纪从天空远远俯瞰着京都的景色，他看的不是街道布局，而是盘踞在京都上空氤氲不散的清净之气。
这座城市最早称为平安京，四圣兽镇守四方，坐北朝南，三面环山，鸭川之水涓涓流动，是平安时代的代表之一，也是虎杖香织心心念念的诅咒盛世之地。
进入新时代，京都仍然有大大小小的结界，虽然已经无法连起来形成一个笼罩整座城市的大结界，但各家修验者和传承流派遵循着古老的规则和要求，都张着各自的结界，以屏蔽外界的咒灵侵蚀。
再加上这里还是天元结界的支撑点之一，整座城市竟比东京还干净一些。
夏油杰轻车熟路地带着瑛纪向着京都北部靠近，并在一个地势较高的阁楼顶层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精致美丽，亭台楼阁在林木间若隐若现，瑛纪注意到在门褴和房梁下雕刻着五条家的家徽，应该是五条家的院落。
但让他惊讶的是，阁楼顶部平台明显是新加装的，就好像直升机降落点一样。
“……五条家还给哥哥留了专门的降落点？”
“哦，夏天我和悟天天出门玩，起降时经常路过别家的结界，五条家被投诉的次数多了，索性单独开辟出了一个方便我们降落的区域。”
瑛纪嘴角抽了抽，想到五条悟娴熟地窜到夏油家吃薯片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哥在五条家，是不是和五条悟在夏油家一样？
恍惚间，此前五条悟的吐槽在脑海中浮现。
“你不要因为你哥哥爱护你，就以为他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啊！”
瑛纪有点懵逼，难、难道他哥哥在外面，也是五条悟那种目下无尘、傲慢自负的样子？
夏油杰没注意到瑛纪忽青忽白的脸色，他刚收起咒灵，察觉到他的咒力波动的五条悟就刷得窜出来了。
“杰！你可算来了！瑛纪小弟，欢迎来我家玩！”
五条悟穿着一身非常繁琐的新年礼服，外披绣满了鹤衔松纹和波千鸟纹的羽织，一看就是从重要仪式或者会议上跑路的。
瑛纪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五条悟。
夏油杰笑着说：“悟，新年快乐，你在忙？不用管我们，你先忙你的事，我和瑛纪打算去京都游览一番。”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见一见家里的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要带着瑛纪闲逛？”
顿了顿，他想起之前说要请挚友帮他选几个能用的韭菜，立刻说：“急什么？你先陪我一起搞定家里的麻烦事，我想找几个顺眼的，回头咱们一起玩。”
夏油杰皱眉：“等等，悟，这是你们五条家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悟直接瞬移拉走了，空气里只剩下五条悟一句话。
“瑛纪小弟你自便，想看什么去我书房里随便翻。”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女子这才急匆匆跑过来，正好看到五条悟啪一声瞬移不见了，不由得露出了绝望之色。
她还不能立刻追过去，客人还在呢！
可恶，大少爷绝对是故意的。
中年女子只能端着笑招呼瑛纪：“欢迎来五条家做客，您是……”
“我是夏油瑛纪，你带我去悟哥哥的咒法研究室或者书房，再给我来一碟京味点心，一壶春前雪，之后就不用管我了。”
瑛纪笑眯眯地说：“悟哥哥早就许诺我看他的藏书了，可算找到机会了。”
啊呀，五条家的藏书，他来了！
第76章
新年前三天, 五条家一直在进行各种拜见活动。
瑛纪懒得见太多人，他猫在五条悟院落的侧面厢房，几乎吃住都缩在书房和研究室里, 像是老鼠掉入了米仓，几乎将五条悟书房里的各种咒法藏书全都翻了一遍。
通过书房里的藏书就能看出来, 五条悟自己也在研究屏蔽六眼的咒具。
无下限术式和六眼向来搭配使用, 是因为无下限术式过于敏感了, 就仿佛数学研究里各个数字后面的小数点, 必须精确到三位甚至五位以后。
只有六眼这等有着强大观测和信息处理的眼睛，才具备娴熟使用无下限术式的可能。
在这个前提下，五条悟想要屏蔽六眼对身体的负担,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对无下限术式的自动操作。
类似于夏油杰制作的自动检讨咒灵, 要让身体失去六眼观测的前提下, 依旧可以自动操纵身体内的无下限术式。
但五条悟到现在都没能领悟反转术式, 做不到始终保持无下限术式, 对身体压榨和损耗极大, 假如在身体疲惫期，再屏蔽了六眼观测, 这对五条悟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
可是吧，身体疲惫期时, 六眼的庞大观测能力反过来还会加重对身体的损耗……
总之，无下限和六眼, 是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用起来更麻烦的天赋。
身体上的不适自然会对精神、情绪和状态造成影响，五条悟从幼年期专注地处理身体情况, 自然不会在乎外界人的反应, 也没空去思考周围人怎么想的。
再加上五条家以六眼为尊，自然导致了五条悟现在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性格。
瑛纪翻看了五条家内部储藏的对六眼以及无下限术式相关研究, 又看了五条悟做的半成品眼罩，很快心里有了思路。
对于咒术师来说，挖掘术式深度，寻找到更快捷的施法方式，提升战斗力几乎是本能了，换言之，所有咒术师都在对咒法做减法。
大道至简，咒法也是如此。
偏生六眼的无数观测信息，无下限封闭又完美的防御，二者几乎是繁琐复杂的代名词，所以五条悟在研究咒法时，偏向于给六眼以及无下限做减法。
他取消了术式招式的咒词，仅用一个招式名字当做开关，简化了术式法诀，只留了一个发动前摇的印，最后是咒力输出量……
瑛纪思考再三，扯过桌子上的纸，开始写写画画。
六眼和无下限传承至今，虽然看起来很繁琐，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已经是简化后的程度了？
五条悟一直做减法，瑛纪却觉得可以试着做做加法。
瑛纪专注于研究，完全没注意身边的侍从。
女管家送来了点心和茶水，刚开始纠结于五条悟将家里的库藏咒法给外人看，后来发现瑛纪似乎在帮忙完善五条悟的研究，立刻肃然起敬了。
使用术式和咒法来战斗的强大咒术师不算什么，哪怕没有五条悟，五条家还有很多别特·一级咒术师，但擅长研究咒法高深理论的学者却可遇而不可求。
不是每个人都能精通咒法基础，再将之应用到不同的咒法和术式上，甚至以此为基础进行更高深的咒法开发。
女管家悄声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五条家的长老，长老却烦躁地说：“先不去管那个小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将这个大的送走！”
主要是五条家新年三天，五条家分支族人回到本家拜见五条悟和长老们，总能在旁边看到一个夏油杰。
就……怎么说呢，五条家的新年，夏油杰一个外人坐在旁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事实上夏油杰也浑身不自在，他真的很想踹开五条悟，去找弟弟一起在书房里看咒法研究，奈何五条悟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放人。
“你说会帮我的！你也看到了，我和家里关系不好，需要找点自己人，我看的不太准，也没研究过这个，你得帮我一起找找！！”
五条悟坚定地要求夏油杰和他一起见五条族人，哪怕五条长老气得差点高血压被送医，五条悟也不改主意。
刚开始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太夸张了，可是等他真的帮忙看了一上午，才愕然发现一件事：整个五条家对五条悟除了恭谨、戒惧和尊敬外，竟还有些敬而远之的感觉！
五条族人拜见时会说一下工作上的事，五条悟一般都不耐烦听这个，大多敷衍一样点点头就过去了，所以五条族人即便需要家族帮忙，还要再去拜访五条家的长老，和长老、管事反应情况。
长老和管事们协商过后，拿出一个方案，或者是找总监部直接告状，或者悍然出手维护族人利益，至于其中可能对别人造成影响……哦没关系，我们有无敌的五条悟在。
“悟，你不能这样面对族人！”夏油杰发现问题后立刻苦口婆心地劝五条悟，“你想让他们听你的，总要展现能力……”
“老子是最强的！”
“只是强大是不够的！强大可以救命，但不能改变现状！”
夏油杰能成功在老母亲的眼皮子底下领养小惠，全赖藤田先生帮忙敷衍，也有光莲上人出力的缘故，如果说他能凭借实力压迫光莲上人，那诸如藤田先生这样窗组织的前辈根本不是用武力威胁就可以获取支持的人！
“并非强大的实力，而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上一个向你汇报工作的人，他最近管辖的区域，窗组织的反应总是不及时，辖区内的死亡率飙高，若是他加强巡视，没有情报就冲上去容易出事，可若他放任自流，又会有损五条威名，还会让辖区内的普通人遭到更多伤害，这显然需要家族和窗组织进行协调……”
类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五条家不算什么，可是协商沟通耗费的时间成本和情绪成本极高，即便五条悟将所有工作推给长老，他作为家族最强战力，甚至想要成为实权族长，面对族人的请求时，也要在面上给出一些承诺。
夏油杰将这些事情掰碎了揉细了告诉五条悟。
五条悟耷拉着脑袋听完后，一脸茫然。
“……啊？因为情报不足所以陷入两难？可是老子的任务大部分都情报不足啊，还不是照样搞定了？而且情报不就在那里吗？现场看一眼就行了，还需要什么调查……”
夏油杰听后一愣。
六眼赋予了五条悟强大实力的同时，也让他和普通人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他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截然不同。
夏油杰闭了闭眼，这一刻，他竟有种自己遭到福报的感觉。
他当年百般纠结于自己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从而遭到各种打压和否认，结果天道好轮回，哪怕在咒术界，哪怕成长于五条家，五条悟看到的世界竟也和其他咒术师不同。
“我明白了，这是五条家的问题，他们没将其中差别告诉你，但你也没有说明……”
“这种事说来做什么？天生的东西，接受就行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别逗了，他一个被人尊崇赞誉的六眼，要对所有人说，我看了很多东西，为什么和你们不同，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之类的，我不理解你们看到的东西……
是炫耀呢？还是诉苦？
就如同他对瑛纪说的那样，这是他与生俱来需要背负的东西，他早已习以为常。
夏油杰有些失神。
……什么？接受就行了？这种事……
悟说的真简单啊，他花费了很久才能与自己、与母亲、与世界和解。
可是五条悟悟随随便便就做到了。
对上五条悟无辜而自信的眼神，夏油杰全败，他只能说：“……我明白了，那么咱们约定几个动作，我暗示你的时候，你就这么说……”
于是纵然五条家的人再窃窃私语，夏油杰依旧淡定地陪着五条悟开年会，五条悟按照夏油杰的提醒，见族人时或者鼓励几句，或者骂几句总监部，再打起精神说几句新年快乐……
总之，不管围观这一切的长老和管事们内心如何吐槽，大部分外出归家的五条族人都得出一个结论：大少爷去上学后，似乎真的长大了一些。
但还是很不懂事！比如新年族会，怎么能让外人围观呢？太儿戏了！
由于心里琢磨着五条家的情况，夏油杰自然没空仔细关注瑛纪的情况。
他抽空和瑛纪碰了个头，确定弟弟好吃好喝，还沉迷五条悟的藏书，不需要自己操心后，夏油杰松了口气的同时向瑛纪保证。
“抱歉，瑛纪，再等两天，悟这边的事情应该就能处理好了，我们再出去玩。”
瑛纪哦了一声，他沉迷于咒法书不可自拔，故而很大度地表示：“悟哥哥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哥你先帮他吧。”
夏油杰有些吃味：“这就叫上悟哥哥了？”
瑛纪举起手里的藏书：“他开了家族秘藏书籍和手札给我看，都是五条家的不传之秘哦。”
夏油杰扫了一眼手札，外封写着什么什么游记，似乎是五条先辈出门旅行的见闻记录。
他以为弟弟在看先人写的随笔小说，就道：“既然是五条家的藏书，你看的时候注意点，别弄脏了。”
瑛纪连连点头，他宝贝一样抚摸着书卷的封面。
这里面记载着六眼和十影法同归于尽的篇章，当然要慎重对待。
“对了，明天你不要乱跑。”
夏油杰和弟弟说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御三家新年时会互相拜访，明天加茂和禅院会一起来五条家，会比较乱，你注意点。”
夏油杰也知道自己这几天陪着五条悟，隐蔽地激发了五条家长老派系的不满，他担心对方将怒气撒在弟弟头上，就叮嘱瑛纪。
“但也别委屈自己，若别人找你麻烦，你狠狠打回去，有事哥哥给你撑腰！”
第77章
瑛纪专心致志地看手里的藏书。
他看得太专注, 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点心，却抓了个空，还将镇纸抓过来往嘴里塞。
直到差点绷断门牙, 瑛纪才回神，盘子空了, 点心吃完了。
他揉了揉腮帮子,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啊, 饿了。
瑛纪看了看表, 他又忘记时间了。
主要是难得来五条家一趟，他想趁着这几天尽可能多看一些关于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研究书籍。
但奇怪啊，前两天五条家送饭的时间很准时, 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还没人过来送饭？
瑛纪回忆了一下, 之前老哥说什么来着？加茂和禅院要来五条家拜年？是不是今天？客人太多所以将他的饭菜忘记了？
瑛纪起身拉开门, 果不其然, 平时侍奉在院子里的仆从也都不见踪影, 估计被叫到前面接客了。
往前追溯百年, 五条家还算是朝廷官员，住的宅院都是定好的规制, 瑛纪很熟悉这样的院落，比如进了大门是玄关, 然后是一个简单的待客室，两侧厢房是茶水间和车夫随从休息的地方等等。
五条悟居住的院落位于五条家宅院地中后侧, 再后面是花园和茶寮，是景色最好、最宽敞的院落。
瑛纪出了院落, 左右看了看, 走了左侧的角门，这里可以直接通向前方用来招待贵客的大厅, 所以厨房应该在中间的夹道……
瑛纪刚走过一个角门，就看到对面回廊走过来几个五条，他们在窃窃私语，虽然离得有些远，可瑛纪的好耳力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声。
“没想到咒灵操术居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
“换言之他拥有无数个术式，即便被摸清楚了一个术式，他还可以立刻更换下一个。”
“最可怕的是，他的操纵是无上限的，一般式神使可操纵的式神都是定量……”
“只能说不愧是悟大人的朋友……”
“是啊，加茂家那小子的脸色太好看了。”
“最好玩的难道不是禅院家的那个大少爷吗？他被夏油杰揍飞的表情太可笑了！哼！区区禅院算什么？居然敢直呼悟大人的名字，没大没小！”
“……”
瑛纪迈向厨房的脚步停住了，他听到了什么？他的哥揍人了？
瑛纪的眼睛刷得亮了，哇，夏油杰在五条家将加茂和禅院的人揍了？听着就热血沸腾，不行，他要去看看哥哥的英姿！
想到这里，瑛纪跳下廊道，直接穿过中庭，想要从另一边的走廊窜到前面去。
那几个聊天的五条看到瑛纪，纷纷皱眉。
他们是从外地回本家的分家族人，这几天瑛纪也没出门，自然不清楚瑛纪的身份，但看瑛纪穿着一件单薄的月色浴衣就在族地内乱跑，估计是本家的族人？
“喂，别乱跑啊，前面在待客，你别冲撞了客人。”
其中一个中年人五条拦住瑛纪，上下打量一番后又埋汰道：“你穿这样不怕冷吗？赶紧回去。”
嗯？距离近了，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瑛纪眨眨眼，甜甜地笑了：“我要去前面找哥哥。”
说完瑛纪转身继续向前。
那中年人赶紧拉住瑛纪，他误以为瑛纪口中的哥哥是在前方待客的五条本家族人，只好道：“你穿这样太失礼了，会丢五条家的人。”
中年人将身上的羽织脱下来：“我今年新订制的，只今天上身了，你非要去前面，好歹穿的像个样子啊！”
瑛纪心里急着见哥哥揍人，中年人又是好意，他不好拒绝，只得胡乱点了头，披了羽织就冲向前面大厅。
只是瑛纪刚穿过前面的门廊，迎面走来一个眼熟的女子，正是之前招待瑛纪的女管家，她身后跟着三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年轻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居然将头发染成了金毛，脸上表情扭曲狰狞，一副非常恼火愤怒的样子。
他一边走还一边忿忿跺脚：“该死的！悟怎么能这样？那个庶民算什么？”
少年人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不断安抚道：“直哉少爷，您小声点，咱们回去再说……”
这少年人自然就是跟随着禅院直毘人过来拜年的禅院直哉啦！
“我说什么了？！区区夏油杰算什么？悟让他来打其他两家的脸，他到底怎么想的？像那种庶民咒术师根本不配与我等同坐一席！就算术式还可以又怎么样？早晚死在咒灵手里！！”
禅院直哉还在口放厥词，“这次是我没准备好，下次……”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侧面劲风袭来，来不及躲避，只得双手交叠挡在身前。
砰——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禅院直哉掀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在了中庭枯山水中的黑色石头上。
五条女管家倒吸一口冷气：“等等！”
两个禅院族人发出鸡叫声：“直哉少爷！！”
还没走远的几个五条分家族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瑛纪随意披着羽织，静静站在廊道边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直哉，他甚至没有低头，只是单纯地将眼珠下移，目下无尘的傲慢油然而生，就仿佛禅院直哉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细声细气地对五条女管家说：“啊，刚才有蚊子飞，我肚子饿了，反应有点大。”
女管家面色微变，该死的，她今天事情忙，被叫到前面招待客人，但她提前安排好侍从给瑛纪送饭了！
估计是这几日夏油杰的表现引起了一些五条本家族人的不满，故意有人怠慢瑛纪。
女管家勉强笑道：“是我的错，我……”
她话还没说完，被撞飞到黑色石头上的禅院直哉爬起来，他愤怒地骂道：“哪来的贱人？！”
下一秒，禅院直哉如一道光般刷得冲到瑛纪面前，似乎想要将瑛纪揍飞。
然而瑛纪只是微微转侧身，探手成掌，精准地打击在禅院直哉的手腕，下一秒手掌弯曲，握住了禅院直哉的手腕，抬脚又是一踹！
嗷！
禅院直哉整个人被踹成了虾米，但作为禅院家的继承人，他的基础素养还是很好的，痛苦蜷缩成虾米的瞬间，用咒力防护了腹部。
紧接着禅院直哉又一次发动了术式。
投射咒法快得令人无法反应过来，只是一刹那，禅院直哉手里竟出现了一把短刀。
刀锋锐利冰冷，直直刺向瑛纪的腹部。
瑛纪松开了禅院直哉的手腕，另一只手竖起成刀，他这两天一直在研究无下限术式，此刻竟本能地开始收束咒力。
先发散，再收束，将咒力以特别的数列排列组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如锤子一样的圆形榔头。
瑛纪那清凌凌的冰蓝色咒力几乎凝固成实体，仿佛五条悟的苍，可怕的咒力收束体被瑛纪从上方重重捶下，直接砸在了短刀刀背上。
咔嚓！禅院直哉用来护身的短刀也是把一级咒具，此刻竟直接被瑛纪捶断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爆炸在如此近距离爆炸开来，不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并直接将禅院直哉炸飞出去。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前面诸多客人的注意力，四周出现了无数咒力反应，但瑛纪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将这个长得有几分像禅院甚尔、还说他哥哥坏话的混蛋狠狠揍一顿！
他足下发力，身形斗转，宽大的羽织张开，如一只大鸟轻盈起飞，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出现在了禅院直哉身侧。
瑛纪并指如剑，毫不客气地斩了下去！
“住手——！！”
又是一道后发先至的光闪过，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以所有人都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冲到了自己儿子身侧，他张开手掌，如鹰爪一样试图抓住瑛纪的手。
但谁都没想到，瑛纪竟再度临阵变招，如剑的手指弯曲成拳，毫不客气、完全不退缩地对着禅院直毘人的手掌撞了过去。
砰——
二者咒力对撞的同时，咒力掀起的气浪将四周白色鹅卵石掀得到处都是，枯山水的黑白二色混淆在一起，变成了黑白混合的浑浊流水。
禅院直毘人岿然不动，而瑛纪借力倒飞，半空轻盈转身，落在了最大那块黑色岩石上。
宽大的羽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和阻碍，随着气浪缓缓下落，精准地停留在身前，仿佛他之前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跳舞，他不在狼藉的庭院里，而是在整洁干净的室内。
羽织是黑色的，正面和背面绣了五条的家徽。
禅院直毘人深深看了瑛纪一眼，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儿子的情况，被刚才那种程度的咒力爆炸近距离轰击，倒霉蛋禅院直哉晕过去了。
禅院直毘人心下松了口气，他面色不愉地对跟过来看戏的五条悟、五条长老等人道：“你们五条家是这样待客的吗？”
夏油杰站在五条悟身边，表情难看至极。
他了解瑛纪，自己弟弟性格温和柔软，根本不会主动和人动手，此刻却出手揍了禅院直哉，肯定是禅院直哉的错！！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五条悟嚣张大笑，他连连点头：“哈哈哈哈哈哈没错！瑛纪小弟，干得好！！”
五条长老怒目瞪五条悟，五条悟也太偏袒夏油了吧？
恰好禅院直哉悠悠转醒，他捂着肚子坐起来，在看到父亲禅院直毘人的瞬间，禅院直哉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浓烈的羞辱感，继而整个人都愤怒极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瑛纪，如诅咒一样说：“好好好，五条瑛纪是吗？我记住你了！这次你偷袭我，下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夏油杰面色陡变，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第78章
现场一片安静。
五条家本家族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像是想说什么，但不得不憋着。
以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若有若无地去看夏油杰。
夏油杰的脸色格外难看，什么时候他弟弟成五条了？以及瑛纪身上为什么穿着五条家的衣服？
五条悟先是愕然, 继而发出了雷鸣般的爆笑声，他居然在加茂长老、禅院家主等御三家重要人士面前, 大声呱唧呱唧鼓掌。
“说的好！直哉！你记住了, 今天揍你的是我弟弟五条瑛纪！”
他还大声招呼瑛纪, “瑛纪小弟, 你替哥哥我揍了这个挑衅我的混蛋，哥哥我好开心啊。”
夏油杰忍无可忍，直接从后面给了五条悟一个手肘。
奈何五条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直接刷的窜拉出去, 三步并做两步, 跑到瑛纪身前, 甚至伸手掐住瑛纪的胳膊, 来了个举高高。
白毛少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贱兮兮的让人想揍他。
“看啊，我弟弟五条瑛纪又可爱又强大, 我超骄傲的！”
夏油杰：“……”
五条族人：“……”
瑛纪却完全呆住了。
事实上五条悟冲过来举起他时，瑛纪难得有点心虚。
禅院直哉将这笔账算在五条家身上, 是自己给五条悟添麻烦了。
但谁让禅院直哉诅咒他哥哥的？禅院直哉还和禅院甚尔长得那么相似，瑛纪一想到家里倒霉而无辜的小惠, 心里就来气，于是直接动手了。
因着心里发虚, 被五条悟来个举高高时瑛纪没反应过来, 可是下一秒他惊住了，五条悟说什么？谁是你弟弟啊？！
瑛纪忍不住扭动身体, 并看向亲哥夏油杰。
可是对上夏油杰的眼神，瑛纪又是一愣。
怎么说呢，天生有的一般都不在乎，非要别人来抢时才会意识到宝物就在身边。
夏油杰现在的心情就极为爆炸，五条悟这个混蛋居然要抢他的弟弟！简直岂有此理！就算是挚友也不行 ！！弟弟不能共享！
瑛纪脑海里冒出一个长着黑色尖刺翅膀的小恶魔。
小恶魔瑛纪：哥哥在为我生气！哥哥心里有我！最近哥哥又是收养小惠又是帮五条悟处理族务，真的好过分，都没陪我了！要是我多几个野哥哥，哥哥就会回来抢我了！
瑛纪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他索性伸手抱住五条悟的脖颈，脆生生地说：“悟哥哥，他说哥哥的坏话，我很生气，就动手了，我做的好吗？”
五条悟注意到夏油杰几乎要冒火的眼神，几乎要笑死了。
瑛纪这小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干得漂亮！
五条悟趁机伸手撸了一把瑛纪的小脑袋。
“做的好极了。”
下一秒，五条悟抱着瑛纪直接瞬移跑路了。
夏油杰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五条悟——！！”
……
五条长老的内心是崩溃的，五条悟惹了祸跑了，夏油兄弟也不见了，他不得不面对加茂家阴阳怪气的恭喜和禅院家饱含敌意的挑战。
其中有绷不住的五条族人试图说明，瑛纪不是五条，是一个夏油，却被加茂和禅院集体鄙视了。
先不说五条悟亲口承认了那孩子叫五条瑛纪，还是他弟弟，单说那孩子展现的身手和礼仪，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你们五条推锅给别人，要脸吗？
迈入新时代后，现代服饰和过去有很大差别，最起码长裤要比和服走路快多了，打架战斗也更方便。
而瑛纪能穿着浴衣、披着羽织，轻描淡写地和禅院直哉战斗，甚至还和禅院直毘人交手，可见他非常习惯这些古旧的穿衣习惯。
“恭喜五条家又添一个天才，以前也没见你们露出来，藏的可真深。”
虽然五条家在拜年时动手很失礼，可这样一个天才后裔的出现，真是让加茂和禅院眼馋极了。
“尤其是在半空翻转的风姿，你们注意了吗？他那身黑色羽织张开的样子，连弧度都是圆形的，像黑花随风而落，真是强大而风雅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御三家内部虽然有着各种古旧、封建、迂腐的条条框框，但这帮老橘子的眼神也格外毒辣。
通过这些细微之处，他们立刻评估出来，瑛纪的实力最少也是一级的，最起码已经将各种修行技巧彻底融会贯通，还带入到了日常生活中，否则战斗动作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自然而然带出风雅秀美之感。
五条长老应付得很憋屈。
难道他要和这些人建立束缚，以束缚来说明自己没说谎，瑛纪的确是个夏油，和他们五条家没有一点关系？！
给五条长老和管事添了一大堆麻烦的瑛纪和五条悟猫在厨房，俩人威胁了厨房的管事，正一人抱着一个大碗，大口大口吃方便面。
“饿死我了，你家仆从没给我送饭。”
瑛纪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告状。
“放心，这次过后没人敢怠慢你了。”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杰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你又太安静了，家里人就是欠抽！”
他也在吸溜方便面，新年宴会上他几乎什么都没吃，料理清淡无味，周围又全是老橘子，若不是夏油杰一个劲劝他忍一忍，五条悟早跑路了。
“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抱歉。”瑛纪眨眨眼，他吃着面，含糊着说：“但我看你很高兴的样子。”
“丢人的是禅院，加茂也被威慑了，五条没损失。”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要是家里的老橘子找你叽叽歪歪，你都推我头上，他们大概率会说你导致五条家损失了很多，让你补偿什么的，你可千万别信啊。”
他哼了一声，“他们惯会顺杆爬，御三家内部互相撕就算了，要是找你头上，我去揍他们。”
瑛纪噗噗笑了：“看样子我哥给他们带来了很大压力。”
“说明我做对了！”说到这里，五条悟打量瑛纪，“啊呀小弟，你身上这件羽织不是我的吧？羽织上的家纹数量少了。”
五条悟作为五条家的六眼，正装羽织上的家纹数量应该是最多的。
瑛纪随口回答：“我过来时碰到几个分家前辈，他们看我穿的太少了，怕我冷，就塞了我一件羽织。”
五条悟歪头：“叫什么？我记一下。”
“不知道，就是现场那几个人里个子最高的白毛大叔，怎么？你想收他当下属？”
“等今天加茂和禅院的人滚蛋，他们就该被家里人追责了，杰唠叨了好几天，让我多关注一下族人的需求，所以……”
五条悟吃了一大口面，他如此说：“能让家里长老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你们吃的很开心啊。”
一个阴涔涔的声音响起，并排坐在后厨门槛上吃方便面的瑛纪和五条悟同时身体一僵。
是夏油杰。
瑛纪镇定地放下手里的泡面，用力眨了眨眼睛，让眼角湿润了一些，带了点泪花。
他可怜兮兮地扭头看夏油杰：“哥哥……我好饿，没人给我拿吃的，所以我想去找你要点饭吃……”
夏油杰呼吸一窒，他弟弟居然没饭吃？！
他不可思议地看五条悟，咬牙切齿：“五条悟！！”
五条悟正想表示自己会收拾怠慢的族人，就听瑛纪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哥哥，那个禅院直哉诅咒哥哥以后不得好死，我听后太愤怒了，所以才……”
五条悟勃然大怒：“什么？禅院直哉居然敢咒杰？靠！你怎么没打死他？！”
夏油杰的怒火又卡顿了一下，他看着愤怒的挚友和委屈的弟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瑛纪见状再接再厉，他起身扑到哥哥怀里，还抽空给了五条悟一个眼神。
“我打完后发现好像给哥哥惹麻烦了，想着推到五条家，禅院就不会找妈妈报复了，对不起我错了……”
五条悟心领神会，他努力对夏油杰眨眼睛，仿佛天空般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杰！是我没招待好瑛纪，他为你得罪了禅院，打着五条的名义反而好处理，你干嘛这么生气？咱们可是好朋友啊！你弟弟当然是我的弟弟，我帮他你生什么气？”
“呜呜呜呜哥哥我错了。”
“可恶杰我要生气了！”
夏油杰：“……”
他一个脑袋两个大，像是抱了西瓜又丢了冬瓜的倒霉蛋，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安抚弟弟和挚友。
“对不起瑛纪，我不该怪你的，我没了解情况就生气，是哥哥错了，大过年的你别哭了……”
“对不起悟，我非常感谢你庇护了瑛纪，将禅院和加茂的窥伺挡了回去，我只是……哎，我只是太担忧瑛纪了，我很抱歉……”
五条家的厨房总管一言难尽地听着后厨里的对话，突然对夏油杰萌生出了浓烈的同情。
最终五条悟和瑛纪都顺利过关，夏油杰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一方面在小本本上记了禅院直哉一笔，另一方面又抛弃了【客人】身份，挽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训一顿因为忌惮他而怠慢瑛纪的五条族人。
在被五条族人指着鼻子说你没资格管五条家的事时，夏油杰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五条悟的代行者，五条瑛纪的哥哥，你们现在都归我管！！”
他算是学会了，只要他不讲理，他就天下无敌了！
五条家鸡飞狗跳了两天，新年第七天时，五条长老黑着脸问夏油杰：“明天五条家要和禅院一起拜会加茂，你不会还打算和悟大人一起出门吧？”
御三家会互相交叉拜年，此前加茂和禅院来五条出了事故，之后加茂和五条去禅院家拜年时，为了防止五条悟在禅院家动手，是长老代替五条悟去的。
加茂家曾是御三家里的杠把子，地位略高于另外两家，五条悟肯定要登门拜访。
夏油杰也知道过犹不及，就道：“让悟自己去，我要带弟弟出门玩！”
第79章
京都的年味很浓, 家家户户门上都悬挂着用松枝、注连绳以及红笺缠绕的花枝，地面上的白雪被清扫到两侧，露出了黝黑的石板小路。
大大小小的雪人随处可见, 寒冷的风吹过脸颊，偶尔有细雪从树梢上落下, 突兀带来一片冰凉。
今日夏油杰督促着瑛纪换了正常的羽绒外套和厚裤子, 脖子上缠着围巾, 还戴了软软的羊毛帽子, 和几天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夏油杰还在絮叨：“明明带了那么多衣服，你怎么在房间里穿浴衣？也不怕冷？”
瑛纪心说他一个咒术师有咒力防护，怕什么冷？再说了, 浴衣穿脱方便, 还不耽误他去泡五条悟院子隔壁的温泉汤池, 泡完了将浴衣披身上就可以直接钻被窝, 岂不美滋滋？
但瑛纪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而是乖巧地点头, 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他可不想挑起老哥对于【五条瑛纪】的怒火，在五条家这么说说忽悠别人就算了, 出门还提五条悟岂不是煞风景？难得他们兄弟俩单独出门逛，五条退散！
“哥哥越来越像妈妈了。”瑛纪吃吃地笑, “妈妈也是这么叮嘱的。”
夏油杰怔了怔，脑海里浮现出过往母亲的絮叨, 他神色柔和了几分，带着释然和感慨, 轻声道：“因为要照顾瑛纪嘛。”
那种挂在心上、时刻担忧, 一边骄傲于弟弟的成长，一边纠结于弟弟成长过程中是否遇到了困难的纠结心情,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想必母亲也是这么看待他们兄弟俩的吧。
少年人十四五岁，正是积极探索外界，被社会各种新奇事务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自然不希望父母管东管西，过于插手自己的生活。
可是此刻夏油杰看着身侧的弟弟，竟莫名和老母亲共情了。
他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不仅有漂亮的实力，还成长为一个帅气的小孩。
加茂和禅院对瑛纪的评价，随着五条族人的口口相传，落到了夏油杰的耳朵里。
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弟弟那么习惯穿和服浴衣，也不知道弟弟何时有了这样的身手，仿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弟弟突兀长大了。
夏油杰想要细细询问一番，可是啊……若母亲来问他咒高的生活，他会有怎样的心情？
只是想想，烦躁、抗拒、敷衍的心情就油然而生，继而会想妈妈管的太宽了。
那换位思考一下，若他问弟弟怎么修行的，弟弟会说吗？弟弟会觉得他烦吗？会觉得干涉了弟弟的生活吗？
纠结再三，夏油杰什么都没问。
他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但都藏在心里，自己默默思考，不想将压力带给瑛纪。
他只是拿出一张地图，上面写写画画，列满了今日要去的地方。
“走吧，我们先坐车，你不是很想去龙安寺吗？距离这里还挺远的，咱们坐车去。”
夏油杰暂时不想出风头了，自然不可能大白天坐咒灵飞越半个京都。
瑛纪无所谓，只要跟着哥哥出门，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龙安寺是京都禅宗古寺之一，内部的建筑精美，枯山水兼具贵族的风雅和佛法的玄妙，景色清雅秀丽，寺庙附近还有绵延起伏的山峦，可以漫步于山间竹林，感受禅宗玄妙。
兄弟俩随着人流进入龙安寺，因是新年，寺内悬挂着各种新年装饰，瑛纪拿起手机拍了不少照片：“京都这边比东京风雅哎，这边的窗花和挂饰都雅致极了，不像光莲买入的新年饰物，主打一个红黄金白，挂上去超显俗气。”
夏油杰汗颜：“你是不是忘记负责采买那些东西的人是妈妈吗？”
“妈妈也是按照光莲的委托购买的，都是光莲的错。”瑛纪当然不会说妈妈的不好，“拍下来回头发给光莲，让他提高点审美。”
夏油杰被瑛纪带歪了思路，也开始以运营佛寺的目光观察周围，他若有所思，学着瑛纪拍了不少照片，还认真地写了个备忘录。
——等回东京，若是妈妈问起京都旅行的事，正好给妈妈看一看，也好让她安心。
兄弟俩逛完龙安寺，沿着山间小路朝着山上走去，迎面就是一簇簇苍翠的竹林。
行走在高而茂密的竹林之间，听着风吹过竹叶发出的簌簌之声，仿佛心被洗涤干净，所有烦恼和喧嚣都远离了。
瑛纪微微闭上眼，侧耳倾听着。
许久，他拉了拉夏油杰的衣袖：“哥哥，发现了吗？”
夏油杰轻轻嗯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龙安寺，又看了看前方的山峦，小声道：“这座山的山腹里似乎张开了巨大的结界。”
瑛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去看看吗？”
夏油杰有些蠢蠢欲动，但理智拦下了他：“别吧？这里是京都，惹事的话……”
“不是有悟哥哥在吗？”
“……那就等你悟哥哥来时再去！”
瑛纪扼腕，好吧，踩到哥哥的雷点了。
他记下了地点，决定回头找虎杖香织一起来参观，哼！
从龙安寺回市区，正好是下午四五点，夕阳照射在白雪皑皑的房顶和街道，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帛衣。
不远处升腾起来了一股熟悉的咒力，引起了夏油杰的注意。
他咦了一声，没有继续等公交，而是拉着瑛纪钻入京都的小巷子。
瑛纪不明所以，但也感知到了那股咒力，就安静地跟着哥哥。
几分钟后，他们站在了一座神社面前。
朱红色的鸟居不算大，鸟居两侧是石兽，石板小路蜿蜒向里延伸，周围种植着翠柏，哪怕在冬日也显露出别样生机。
夏油杰带着瑛纪走入神社，神社内有不少来参拜的普通人，他们围拢在一个前伸的露台前，有的拿起手机录像，有的专注欣赏着。
露台上，一个巫女穿着白衣绯袴，身上披着月白色薄纱羽织，双手戴着金色铃铛手串，正在翩迁起舞。
露台后方的屏风两侧，一边坐着两个手持乐器的奏者，他们专注地弹奏着雅乐，前方巫女踩着节拍跳跃着，她身上的咒力也像水流般起伏不定，轻灵之气一点点扩散开来，混淆着冬日冰雪的清冽，为周围来参拜的民众驱逐邪气、祓除灾厄。
夏油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台子上的人：“这是……”
这不是三年级的学姐，哦，开学就是四年级的庵歌姬学姐吗？
是了，他恍惚听硝子提过，庵歌姬家里是开神社的。
瑛纪拉了拉夏油杰的袖子，小声问：“哥哥认识？”
夏油杰轻轻嗯了一声：“她叫庵歌姬，是咒高的前辈。”
瑛纪看着庵歌姬的神楽舞，金色的夕阳在逢魔时刻洒在少女身上，白衣绯袴的少女仿佛在发光，古老流传下来的向神明祈福、庇护民众远离灾难的舞蹈和过去有了很大变化，可是那颗祈求幸福的心却永恒不变。
也许神明再也听不到来自世间的渴望，但只要人心底存在着希望，梦想就有可能成真。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消失。
许久后，瑛纪才道：“真好看。”
夏油杰也拿出手机录像，他有些诧异：“你很喜欢吗？”
神楽舞的动作不大，速度不快，有些动作还是重复的，刚开始看有些新奇，看一会就有些审美疲劳了。
夏油杰点评说：“歌姬前辈的咒力量还是平平，不过咒力技巧还行啦，她的战斗方式和她的术式一样，每次都耗时很久才能奏效，只能在技巧上下功夫了。”
瑛纪倒不这么认为：“她跳的神楽舞已经简化过了，也没有用手印、唱咒歌，如果全套做完，她增幅的力量强大到可怕哦。”
夏油杰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话说出口又觉得过于突兀和探究了，正想找补几句，就听弟弟说：“你忘记啦，我可是专业佛子，跳大神是我的职业技能之一。”
夏油杰：“……”
兄弟俩聊天之际，庵歌姬的神楽舞跳到了尾声，她收敛周身咒力，双手交叠，鞠躬行礼，只是在一低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了夏油杰那张笑脸。
庵歌姬脑门上蹦出一根青筋。
她维持着和煦的面容，缓步后退，回到屏风后面，四个奏者行礼后也告退了。
周围的民众议论着散开了。
很快有一个小巫女跑过来叫住夏油杰和瑛纪，小声说：“歌姬姐姐要见你们。”
夏油杰和瑛纪随着小巫女进入神社后面用来准备各种仪式的厢房，庵歌姬正在将手腕上的金色铃铛手串放进盒子里，见到夏油杰和瑛纪，她脱口而出：“夏油，这就是你弟弟？”
瑛纪眨眨眼，歪头看哥哥。
夏油杰骄傲脸，想到之前五条悟的行径，索性伸手托住弟弟胳膊，将弟弟举高高。
“没错，这就是我弟弟夏油瑛纪！”
庵歌姬嘴角抽搐，吐槽道：“喂，你多大了？感觉超幼稚啊。”
下一秒她调整表情，对瑛纪做了个笑脸。
“初次见面，我是庵歌姬，是你哥哥的前辈。”
瑛纪兴奋地说：“你好，歌姬姐姐，我叫瑛纪，很高兴认识您。”他迫不及待地说：“我看了姐姐的神楽舞，好好看，姐姐跳的非常好，能感觉到身心都被洗涤了。”
瑛纪信誓旦旦，眼睛亮亮的。
“如果神明还在，祂们一定会赐福于您，民众也会非常感谢于姐姐为他们祈福的！”
庵歌姬：！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瑛纪，满面笑容，直接从夏油杰手中夺走瑛纪，也跟着举高高。
“天啊，夏油，你弟弟比你可爱多了，瑛纪是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姐姐了！”
第80章
夏油杰大危机。
听到庵歌姬的话, 他真的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带着瑛纪来京都转悠一圈，不仅五条悟这个混蛋要和他抢弟弟，连一向弱气的学姐庵歌姬也要当瑛纪的姐姐了！
什么？瑛纪主动和这些人聊天所以被看上了？这不是更说明他弟弟又棒又好吗？
他弟弟这么天真可爱的人当然会得到其他人的喜欢啊！所以错的都是这些试图和他抢弟弟的混蛋！
夏油杰咬牙切齿地瞪庵歌姬, 伸手想要去将自己弟弟抢回来。
要论实力，庵歌姬是不如夏油杰的, 但她眼珠子一转, 计上心头。
“啊呀, 瑛纪小弟, 你喜欢神楽舞？想试着跳一跳吗？”
夏油杰立刻阻拦：“瑛纪是男孩子，跳什么神楽舞？！”
庵歌姬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呀，瑛纪小弟还小, 连十二岁都没有, 以前元服前的男孩当女孩养也算是惯例, 再说了, 为神明献神楽舞其实不强求男女, 神子不分男女, 只看神明的眷顾。”
她这么说着，低头看瑛纪, “你想吗？”
瑛纪当然想了！他连连点头：“我想！”
瑛纪会跳神楽舞，他跟随在诸多神明身边, 当然见过各式各样的祭祀舞蹈和流程，经过虎杖香织帮忙重塑咒歌和咒法的底层框架, 瑛纪也试着将一部分祭祀流程、神楽舞和颂词转码成了仪式咒法。
之前他小试牛刀，就清晰地触摸到了虎杖香织的灵魂轮廓。
但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光明正大使用这些仪式咒法的理由, 如今庵歌姬愿意教他神楽舞, 回头他就可以请这位庵歌姬前辈背黑锅啦！
瑛纪先是有些心虚，下一秒又坦然了。
既然是姐姐了, 那就请为弟弟多多担待吧！
庵歌姬可不知道瑛纪和夏油杰是同款兄弟，得了瑛纪这句我想，她大笑起来，一副我赢了的表情高高兴兴地拉着瑛纪去侧面厢房换衣服。
夏油杰一口恶气卡在胸口，他郁闷不已，但看着瑛纪那张兴奋的小脸，又不想出言打断瑛纪的兴致。
他拿着手机，一边拍摄一边自我安慰：算了，就当是来京都体验特色项目了，妈妈和奶奶看到了也会开心的……
瑛纪换上了巫女们的白衣绯袴，在庵歌姬的指导下拿了一把普通的白扇子，开始蹦蹦跳跳起来。
“对，这里走三步，旋转，上身不动，膝盖完全，注意袖袍的转动……”
庵歌姬刚开始只是想看夏油杰郁闷的表情，才教瑛纪怎么跳神楽舞，但教着教着她又有些见猎心喜。
夏油杰的弟弟真的很有天赋啊！很多动作几乎一遍到位，节奏和停顿的时机都非常完美，仿佛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巫女！
庵歌姬不自觉地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她教得越来越细，甚至还将自己的羽织取了出来，让瑛纪披在身上，告诉他转身时如何用力，才能让身上的袖袍飘起来更好看。
“有时候我们穿大礼服，身上还要加布幔，到时候会系在身前，背后会落一个坠子，你要保证布幔不掉落，又要让坠子扬起来……”
夏油杰站在一侧围观，心中咋舌，怎么说呢，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仪式舞蹈也有这么多讲究，这么想来瑛纪之前在万莲法会当佛子，应该也接受过类似的培训，所以才能在五条宅院的枯山水之间随意跳跃，而不失灵动与优雅。
一直以来，夏油杰都觉得自己弟弟被万莲法会骗去当佛子是错误的，可此时此刻，看着在庵歌姬指导下认真做动作的瑛纪，夏油杰忍不住扪心自问，他是不是不该过度插手弟弟的生活？瑛纪明显很喜欢学这个，如果他喜欢，为什么不能继续当佛子？
早年他看到咒灵，但父母不承认，他放弃了吗？没有，如今瑛纪喜欢神佛之道，若是强硬插手，瑛纪会不会背着他偷偷干这个？
夏油杰细细品味着自己的想法变化，他早年觉得父母否认了自己的世界，那他不希望瑛纪当什么佛子，瑛纪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被否定了？
他厌恶父母的做法，却又活成了父母的样子。
所谓养儿方知父母恩，这一刻夏油杰竟有些惭愧。
“一二三，一二三，好，维持这个动作，停六秒，慢慢俯身……”
庵歌姬刚开始还喊着节拍，后来她竟一言不发，满脸笑容地看着瑛纪跳神楽舞。
看着看着，她实在忍不住了，慢慢凑到夏油杰身边，小声说：“夏油，你这弟弟真的太棒了，你有考虑让他来神道这边修行吗？哦对了，他身上有咒力，你打算让他上咒高吗？”
庵歌姬作为神社的大巫女，她在总监部眼中其实算守旧顽固派，也大概了解总监部目前的情况。
“你跟着五条胡闹，若是让你弟弟来京都上咒高，再到我这里修行，也许总监部会自以为拿捏住了你，反而不会太过分。”
“你别看御三家和总监部天天闹矛盾，但这都是给不了解内情的咒术师看的，他们向来两边下注，左右横跳，你若想在咒术界混，还是提前做点准备为好。”
庵歌姬这话说的掏心掏肺，若非今日见了夏油杰的弟弟，她才懒得掺和两个完全不给她任何前辈面子的学弟未来发展。
夏油杰轻声说：“……我不想拘束瑛纪，一切看他自己的选择。”
庵歌姬眼睛一亮：“那我就下手了。”
夏油杰忍了忍，还是说：“歌姬前辈，瑛纪还是小学生，性子还没定呢，若是他想当个普通人，来修行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吧？”
这话说出来他竟觉得熟悉，等等，他当初要上咒高时，他母亲是不是以此为理由想要放弃？说什么杰还小，这么早就决定进入宗教行当也太儿戏了云云。
夏油杰郁闷极了。
庵歌姬却说：“你不懂，瑛纪眼睛是有光的。”
为感谢神明庇护民众而献上的舞蹈，需要发自内心对神明虔诚和敬重，瑛纪跳神楽舞时眼睛亮亮的，看着就令人欢喜。
庵歌姬说：“他和你不同哦，夏油，他有信仰。”
夏油杰听后下意识地看向不断舞动扇子的瑛纪，男孩穿着白衣绯袴，手持白扇，脸上的神色恭谨而喜悦，眼神柔和中透着欢喜，一举一动不疾不徐，肃穆中透着优雅，仿佛他真的在虔诚地感谢着神明的恩赐和庇护。
夏油杰忿忿地说：“……就算去修行，瑛纪也会去当佛子而不是来神社跳神楽舞，我们家可是有庙的！”
啊万万没想到他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庵歌姬惊愕：“什么？你和我还是同行？！”
夏油杰有气无力地说：“你以为我拿什么理由让完全不知道咒术的妈妈同意我上咒高？”
庵歌姬慢了半拍才想起来，哦，对了，咒高对外是一所宗教学校。
“哪座寺庙？东京的？那我回头去考察一番，也许咱们可以展开神佛交流，一南一北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可以互相推客户啊。”
庵歌姬立刻压下了心里对夏油杰那点前辈尊严的不自在，搓手手，“五条悟家大业大不考虑这个，你不行吧？”
人活在世都需要钱，一起来赚钱啊，不寒碜。
夏油杰一言难尽，啊这，他这算是给万莲寺拉了一个京都方面的合作伙伴吗？
还是那句话，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给光莲野和尚拉业务。
等瑛纪跳完神楽舞，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得到了庵歌姬的大加赞扬，夏油杰也调整好了心态，笑眯眯地给瑛纪看自己拍的照片。
“看，我发给了妈妈，妈妈夸你呢。”
瑛纪探头看妈妈和夏油杰的聊天，突然转头对庵歌姬说：“歌姬姐姐，你能帮我和哥哥拍合照吗？我想发给妈妈和奶奶看。”
庵歌姬忍不住摸了摸瑛纪的脑袋，这孩子真甜啊。
“好啊，对了，我家神社还是有一些古老历史建筑的，要不要也拍点合照？”
于是夏油兄弟跟着庵歌姬逛了逛她家神社，还在神社吃了一顿比较清淡的晚饭。
快九点时，夏油兄弟提出了告辞。
庵歌姬还要为明日的神楽舞表演做准备，就不留了，而是说：“京都还有很多别家神社，白日游客太多，你们要是有兴趣了，我傍晚带你们从角门过去参观。”
瑛纪对庵歌姬挥手，脆生生地说：“多谢歌姬姐姐，歌姬姐姐也早点休息！”
庵歌姬感慨地摸了一把瑛纪的脑袋：“真是好弟弟。”
夏油杰快速抓着瑛纪的手跑了。
离开庵歌姬家的神社，夏油杰问瑛纪：“……就这么喜欢歌姬前辈吗？”
瑛纪答非所问：“歌姬姐姐温柔善良，她是个好人。”
还有巫女和神楽舞加成，瑛纪更喜欢了。
夏油杰轻笑，他有些感慨：“是啊，歌姬前辈是好人。”
可是太好的人在咒术界会过得很难。
兄弟俩回五条家已是深夜，他们刚迈入五条家的大门，就被五条族人围了，五条长老一脸严肃地质问兄弟俩人去哪里了。
夏油杰挡在瑛纪面前，语气很客气，眼神却很冰冷。
“我们去游览京都了，怎么了？”
“是吗？具体去哪里了？”
“怎么？审犯人啊？”
眼瞅着夏油杰要在五条家大打出手了，五条悟也不知道跑哪里了，瑛纪拉了拉夏油杰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去龙安寺看枯山水，还去了庵歌姬姐姐家的神社，我们在神社吃了晚饭回来的。”
五条长老一愣，庵歌姬？他知道这个女孩，是高专生，家里的确是开神社的。
他一侧头，立刻有人去调查了。
瑛纪问：“出什么事了？悟哥哥呢？”
五条长老不说话，这几天照顾瑛纪的五条家女管家小声说：“加茂家出事了，他们家的忌库被人抢了，家主和本家族人的院落被人一扫而空。”
顿了顿，她面现尴尬之色。
“据说连内衣都被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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