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几人进了堂屋, 裴玖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了进来,“阿娘你快说说怎么样了?”卫青燕帮着盛好了饭,一屁股坐在了邢阿娘旁边。

    “那俩口子都是惯不要脸皮的人”

    邢文跟周云兰正准备吃晚饭, 四人就上门来了。

    “大哥、二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进来,菜刚做好, 正好一块吃饭。”邢文谄媚着热情的招呼他们。

    邢大伯拉长了脸冷声拒绝:“吃饭就不必了, 咱们已经断了亲, 可不好白吃你们家的饭菜。”他两条胳膊搭在胸前, 冷眼看着邢文俩口子。

    “我们就是来问问你媳妇隔三岔五的上我家去做什么?”邢阿娘瞥了他们一眼,“还专挑着家里汉子不在的时候上门,又是要道歉又要帮忙的, 你们什么意思?”

    周云兰扭着粗壮的腰肢走到邢阿娘旁边,手指使劲拧巴自个儿的大腿, 憋出了一泡眼泪, “二嫂子, 我这心理难受啊!这段时间心里愧疚的很,吃不下睡不好, 都怪我这张破嘴,说起话来不过脑子, 我知道错了, 我就是想给你们倒个歉, 哪里知道每回过去你们都不在家呀!我瞅着燕哥儿跟玖哥儿也忙活不过来,我到底是他们的亲婶子, 心疼他们太劳累就想帮着做点事罢了。”说着还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哼!亲都断了你算什么亲婶子?早不去晚不去, 回回去我们都不在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别藏着掖着了。”邢阿娘冷哼一声, 没什么好脸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咱们断亲的事全村都知道的,你用不着愧疚也用不着道歉,咱们现在无亲无故的你也不必做这副委屈的样子。”

    周云兰使劲给邢文使眼色,邢文懂她的意思,连忙开口道歉:“二嫂子实在对不住啊!也是云兰她太心急了,她这人就是嘴贱没什么坏心思。”

    “呵,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在场有几个人信的?”邢家祖屋在村中间,这边一出动静,住在四周的邻里都端着饭碗出来瞧热闹了,周英说着看向人群,有几个跟周云兰不对付的妇人夫郎扯着嗓子呸她。

    “当咱们心盲眼瞎不成?同一个村子住了二十多年了,周云兰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啊?”

    “上回还故意掐我家小崽子,她是用嘴掐的不成?”

    “亲都断了上赶着去别人家折腾事,我看多半是见邢二哥家里日子过好了,想去捞点好处。”

    周云兰为人势利眼,尖酸刻薄小心眼又记仇,做事做人都是不要脸不要皮的,跟村子里许多村民之间都有龌龊,接二连三的有人出声怼她,以前是忌惮着她在镇子里做事的儿子,今儿有邢大跟邢二家的在,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顺溜。

    气的周云兰脸都红了,她为了心里的算计硬是忍了下来,委委屈屈的抹着眼泪也不开口。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就别凑热闹了。”见自个儿媳妇不说话,邢文硬憋了一句出来。

    人群里传出一声:“亲都断了算什么家事?”

    邢大伯:“没错,亲都断了,咱们顶多算是同村的久相识,可攀不上你这门亲戚。”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再怎么样邢文跟你们也是亲兄弟,就算断了亲,那也是断不了血脉的。”周云兰捏着帕子朝着邢大伯尖声说道。

    她这话一说出来,大伙顿时鸦雀无声了,都被她无语到了,周云兰怎么能把这么无理的话说的理所当然来的?

    邢大伯都被她给气笑了,“照你这么说你们签了字画了押的断亲书是不是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周云兰以为邢大伯认可了她说的话,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猛的点头,都是相同的血脉,断亲书不过是一时气愤写的,当然可以不作数了。

    “大哥,都怪我人蠢嘴贱惹得你们不高兴了你们才强压着邢文在断亲书上签字画押的,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现在也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改的,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周云兰倒是想的美,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错了。就把过往几十年的恩怨了解了,她是真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哦!照你这么说当年你们分家的契书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在众人一片无语时邢村长拨开人群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周云兰。

    周云兰讪笑一声,“分家都这么多年了,契书哪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当年分家他们一家可是占了三分之二的祖产,这还不包括祖屋,周云兰在心里暗骂道:这老不死的东西怎么来了?

    “呵呵,分家的契书作数,签字画押的断亲书却不作数,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邢村长眼神跟刀子一样戳向周云兰,邢文挪动步子站到了大门边,他可是从小就怕这个堂叔,小时候可没少被他教训。

    “这、这、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能单靠一纸断亲书就断了所有的情分啊!”周云兰梗着脖子说她的歪道理,她越说还越觉得自个儿有理了。

    邢村长也被她气笑了,“好好好,落了字据的契书你说没用就没用?你当我朝律法是你写的不成?”

    “哎呦!村长你咋能说这样的话来折煞我,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呀!”周云兰可不怕邢村长,当年她就是靠着这无理搅三分的本事分到了三分之二的家产。

    “邢文这也是你的想法?”

    鹌鹑一般缩在门边的邢文讷讷的点了点头,邢大伯气的上前就要去打他,被周英拦了下来,“我今儿把话放在这了,从签了断亲书那一刻起,我邢武就只有邢正一个亲兄弟,你邢文算个什么东西?”

    邢大伯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阿爹去的早,是我跟正子辛辛苦苦在外做工把你养活大,我跟正子卖力干活大冬天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你在学堂里读书识字,三五天就能吃上一顿大肉,家里的活计你从来都没有做过,阿娘心疼你年幼,她心是长偏了的,正子只比你大两岁,却早早就跟着我出去卖苦力了,我不说阿娘怎样,我就问问你,你从小到大可有真心尊重过兄长们?可对我们有一丝真情实意?可有对我们的无偿付出带有一丝愧意?邢文你有没有?”

    铿锵有力的字字质问传进邢文的耳朵里,他却不敢作答,因为他没有,他没用尊重过兄长们,反而跟昔日的同窗一同嘲讽过干着苦力的兄长们,他年少时也曾对兄长们满怀憧憬,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两位兄长就是家里的长工,他没用愧意,只觉得兄长们给他的太少了。

    邢文木讷的杵在门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周云兰掐着嗓子就准备要反驳邢大伯的话,邢大伯眼神一转怒瞪着她,周云兰被吓得不敢出声了。

    “邢文无话可说,你呢?你想说什么?说说你进门之后怎么花言巧语的哄得老太太偏爱你?说说你趁着我跟正子在外头做工时是怎么磋磨英哥儿跟弟妹的?说说你当年是怎么害的英哥儿早产差点一尸两命的?说说当年分家的时候你是怎么无理搅三分将我们辛辛苦苦挣回来得家产尽数捞进腰包的?”

    以往这些事邢大伯跟邢阿爹都知道,他们顾念着母子之情,兄弟之谊,许多事都隐忍下来了,本来邢大伯今儿也没想提这些事,是真的被周云兰的泼皮无赖给气到了。

    村里人只知道邢家分家祖屋却留给了小儿子,并不知道其中田地钱银的分属,邢大伯这么一说,看热闹的村民下巴都要惊掉了,邢文跟周云兰俩口子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村里分家可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大都是赡养老人的多分两亩地,其余的兄弟之间平均分配。

    周云兰也没想到邢大伯竟然对以前的事情那么清楚,她这会儿也慌了,万一那事他们也知道,她可就完了,周云兰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深思片刻后,她在心里肯定两家人都不知道那事,不然她现在也不能好好站在这了,如此想着她又有底气了。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大哥你现在来计较就没意思了。”

    “我就是让大伙都知道你周云兰跟邢文的真面目,免得有那不清不楚的人还觉得我们不念骨肉亲情在村子里嘴舌乱传。”邢大伯不欲跟他们多费口舌,他们这种人你说再多都没用,“既然已经断了亲那就各自安好,周云兰。”

    邢大伯忽然大声叫道周云兰的名字,“你再敢上门胡搅蛮缠,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我不打女人,但在我眼里,你连个人都算不上。”

    “你、你、你”周云兰气的伸手指着邢大伯就要破口大骂,邢村长出言制止了她:“你什么你?你就是个搅屎棍,你要再闹下去,邢文没本事管着你,就让人去悦客酒楼找邢阳,他总能管住你。”

    一听这话,周云兰可不敢再开口了,邢阳那档子事都还没了结,要这事再捅到酒楼那边,就算是刘掌柜也保不住邢阳的活计了,这计不成她还得另外再想法子。

    天色越来越暗了,邢村长驱散了围观的村民们,喊上四人一块回家去了。

    “今儿全靠你们大伯力压全场,都没我跟你们大伯么发挥的余地。”邢阿娘心里有气,气的是邢阿爹,原来以前她跟大哥么受的磋磨两兄弟都知道,却因着顾念骨肉亲情没有给他们讨个公道。

    邢阿娘很理解邢大伯跟邢阿爹心态,但是明白归明白,气归气,一扯到往事,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邢二,又气又难受,吃了小半碗饭就回屋躺着去了。

    邢阿爹没跟着一块进去,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宿,天都快亮了才回了屋子,虽然邢阿娘什么都没说,但二人夫妻多年,邢阿爹一眼就能看穿邢阿娘的心事,知道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其实他心里也难受的紧,邢二是个好孩子,从出生就乖巧的很,性子跟小喜乐一样,不哭不闹,乖巧的让人心疼。

    “哥么,明明是咱们出了气,我怎么看阿娘不仅没高兴,反而有些难过呢?”

    收拾了碗筷,裴玖跟卫青燕在厨房烧热水,邢阿娘从回来就没一点笑意,裴玖很敏感察觉到她散发出的悲伤,心里很疑惑。

    卫青燕没说什么,对他摇了摇头,“热水好了,给孩子们洗漱完早点歇下,天也不早了。”

    见卫青燕不愿多说,裴玖也就不问了,打了热水回屋给两个孩子擦好身子哄着他们睡下又重新打了盆热水给自己洗漱好,出去倒水的时候,邢阿爹在院子里坐着,整个人佝偻着陷进了夜色里,让人瞧了就觉得心疼。

    裴玖没说什么,回屋后轻声叹了口气,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心里惦念着邢南,也心疼邢阿爹跟邢阿娘,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求大哥跟邢南他们早点回来,归家的喜悦总能把这拧巴的阴郁驱散。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经过这么一回, 周云兰倒是老实了不少,在兄弟几人打猎期间一直没上门来寻事,只是从那日后家中一直笼罩了一股淡淡的阴霾。

    虽然邢阿爹根邢阿娘第二日就没再提及此事, 也如同往常一般正常生活,只是眉眼间却萦绕着淡淡的悲伤, 也就只有邢小妹跟几个不懂事的奶娃娃看不出来。

    大家都跟往常一样做活计, 聊家常每日忙忙碌碌, 只有熟知邢家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别扭之感, 邢阿爹还好,原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邢阿娘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时常做着活计或是与人说话间突然就愣住发起了呆来,问她怎么了, 她也是淡淡一笑说自己不小心走神了。

    几个奶娃娃年纪尚小, 对外界的变化却是很敏感, 小鱼儿跟小平安两个小捣蛋鬼近日来都老实了不少,乖巧的不像话, 特别是一见着阿爷阿奶就咧着小嘴笑着伸手要抱抱,两位老人身上萦绕不散的悲伤倒是被孩子们冲淡了不少。

    夜里好几次裴玖跟卫青燕起夜都见着邢阿爹身形佝偻的坐在院子里, 整个人都融进了深沉浓重的夜幕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 躺在床上的邢阿娘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段时日老俩口肉眼见的苍老消瘦了下来,卫青燕跟裴玖担心不已, 裴玖不知道到其中往事, 他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根本摸不透老俩口的心思,瞧着邢阿娘脸蛋小了一圈, 下巴都尖的能当锥子用了,老俩口鬓边的白发愈发明显,他只能变着法子将每日的饭菜做的更加美味可口,好让他们能多吃些。

    卫青燕也无计可施,他虽是知道邢阿爹跟邢阿娘的悲伤从何而来,但仅仅靠他的口头宽慰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每日等老俩口关了铺子回家就抱着孩子们给他们带,希望几个可爱的奶娃娃能驱散些缠绕在他们心底多年来的悲伤跟愧意。

    两个小哥儿成天都盼望着进山打猎的汉子们能早点平安归家,好让这个家能尽快恢复到往日的温馨。

    如此过了十多日,兄弟几人才满载而归,果然孩子们平安归家的喜悦冲散了一直笼罩在家里的阴霾。

    “阿爹阿娘,南哥他们回来了。”

    汉子们到家已经是半下午了,赵三婶子跟周英都在院子里收拾着食材,卫青燕在厨檐下杀鱼,裴玖正好从地里把快枯死的辣椒摘了回来就碰上了他们,见几人身上都没什么伤,心里的喜悦难以掩盖,脸上扬起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只是眼眶泛起了浅浅的雾气。

    汉子们一去就是近二十天,上山前是十月初,那会刚入冬气温还算不上很冷,他们回来都十月底了,人人都穿上了冬衣,哈出的气都是一股白雾,幸好出发前给他们带上了棉衣,不然他们在深山野林中非得冻坏了。

    随着汉子们进了院子,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把几个汉子团团围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个遍。

    赵宝根是头一回进山,赵三婶子这心早就悬到天顶上去了,要不是有邢南他们跟赵宝根一起,不出三日赵三婶子跟赵三叔都该喊了人进山去寻找他了。

    赵三婶子拉着自个儿的傻儿子怎么都舍不得撒手,黑了也瘦了,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圈胡茬,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精神头好的很,赵三婶子见他没受伤心安了下来,只是他这副难民样到底让人心疼。

    吴亮进山次数多了,周英倒是不如赵三婶子那般牵肠挂肚,仔细查看了孩子身上,没见着伤口就放心了下来。

    裴玖没凑过去,在厨房忙活起饭菜,卫青燕帮着一块打下手烧火,两个人做起来快一些,汉子们该饿了,二十多日的风餐露宿,这都回家了,总得赶紧让他们吃上顿热乎得饭菜。

    蒸了一大锅干米饭跟二十多个馒头,用刚摘回来得辣椒炒了个肉片,橱柜里有只杀好得兔子,原本是准备炖了给邢阿爹邢阿娘补补身子的,天冷下来,凉拌菜根本就卖不出去,他们就没做凉拌鲫鱼跟麻辣手撕兔了。

    炖兔子花的时间太长了,裴玖做了个爆炒兔肉,将杀好的兔子焯水去腥,大火爆香配料,倒入剁成小块的兔肉,翻炒入味即刻,爆炒的兔肉弹牙有嚼劲,虽不如炖煮的软糯滋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捡了颗大白菜清炒,又煮了一大锅鸡蛋花汤,裴玖跟卫青燕端着饭菜出来,几个汉子还在院子里站着,被长辈人虚寒问暖好好的心疼了一番。

    “快别站着了,热乎的饭菜好了,赶紧吃上一口暖暖身子。”

    卫青燕端着一大盆鸡蛋花汤,裴玖特意在汤里放了姜丝,一碗热汤下肚,整个人都能暖上几分。

    “对对对,快让孩子们去吃口热乎的饭。”邢阿娘抹着眼角拍了拍邢南的胳膊,邢南灵敏的察觉到邢阿娘身上散发出的悲伤跟愧意,虽然被激动的情绪掩盖的只露出了微末。

    邢南握住邢阿娘布满老茧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先进屋吃饭去了,院里人多,他这会儿也不好多问什么,还有就是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几个汉子围坐在炕上,一个个狼吞虎咽的,跟饿了八百年似的,三个奶娃娃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们,这么久没见了,都认不出这几个脏汉子是自己的阿爹叔伯。

    院子里的几人也加快了手脚,赶紧把食材收拾妥当,裴玖跟卫青燕在厨房把吃食制作完,又烧了两大锅热水,等他们吃饭就能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后院的澡房原本一直是挨着旱厕的,夏季秋季还好,除了味道大一点但不会冷,到了春冬季就不行了,风一刮冻的人都愿脱衣服了。

    前几日邢小妹一直念叨着这个,直说不想洗澡太冷了,邢阿爹心疼她,也担忧媳妇跟两个儿夫郎,便将柴房收拾了出来,把下地做活用的工具都挪到了新院子的屋里去了,在后院搭了个棚子把柴火都移了过去,又将柴房跟厨房打通,灶膛紧贴着柴房,一烧火,柴房的温度就高了,墙角下挖了个洞用来排水,冬日洗澡也没那么容易受寒。

    把柴房改造成澡房后,邢阿爹还特地去木匠铺子订了个大浴桶,邢小妹趁着新鲜劲乐呵的两天就要洗一次澡,邢阿娘笑骂她浪费柴火,却也没有拦住不让她洗。

    这次进山他们是专门去打狐皮的,没有去抓活物,也没上回那么幸运有傻狍子自己送上门,他们带回来的背篓里都是狐皮。

    “狐皮还是跟去年一样,过几日我们带去府城卖了再分钱。”邢东吃饱了,端着一碗蛋汤在溜缝,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吴亮摸着吃饱的肚子道:“这回可不能平分了,我只打了四只狐狸,就要那四只的钱银即刻。”

    “嗯嗯,我也是,就要那两张的钱就行,还要辛苦东哥南哥帮着去卖。”赵宝根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带着他进山已经算个拖累了,他手脚功夫是还行,打猎靠的可不仅仅只是手脚功夫,好几次他注意力没集中走神了都差点受伤,幸好另外三人手疾眼快护住了他。

    邢南开口淡淡道:“成,去年咱们到府城卖狐皮杂毛狐皮是二十两一张,上等的纯色狐皮是四十两一张,这次去不知道价格怎么算,只能等卖了才知道。”

    赵宝根跟吴亮心里都清楚,要不是有邢东跟邢南带着,只凭他们自己是肯定打不到狐狸的,他们都不是贪心的人,直接言明了自己的意思,邢东跟邢南也不拒绝,自古钱帛动人心,他们能眼明心亮,邢东跟邢南心里自然是满意的。

    这回一共打了二十八张狐皮,二十一张杂毛狐皮,三张红狐皮,四张白狐皮,其中赵宝根一张杂毛狐皮,一张红毛狐皮,吴亮三张杂毛狐皮一张白狐皮,四人请点了狐皮的数量后,赵宝根跟吴亮就跟着各自阿娘赶紧回家了。

    出门在外近二十日,他们都惦记着家中的亲人。

    “阿爹把柴房改成澡房了,热水都在锅里,你们赶紧去洗洗,身上都入味了,还好是冬季,这要是夏季,人都得被你俩熏晕。”

    卫青燕找了干净的衣服拿给邢东,笑着打趣脏兮兮的二人,眼里全是笑意,兄弟俩一回来,家中气氛都变好了,阿爹阿娘身上那股郁气总算是消了。

    兄弟俩接过各自夫郎拿来的干净衣服一块进了澡房,还别说,这新澡房干净又宽敞,里头温度也高,兄弟俩一进来就看到了大浴桶,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是不言中,他们没用浴桶,一人提了两桶热水将自己好生清洗干净,洗去身上的污垢,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孩他爹,月哥儿,宝根回来了。”

    还没进院子赵三婶子就喊了起来,可见她激动的心情。

    赵宝根刚踏进院门,一道身影跟小炮弹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还好他下盘稳,没被撞倒下去。

    “你怎么才回来啊?说好十来天就回来,这都快二十日了,担心死我了,你有没有受伤?”纪净月也不嫌他脏污一身的问道,小脸埋在他胸口哑着嗓子抱怨道,“哎呦!我得赶紧给你做饭去,深山野林吃不上顿热乎饭天又这么冷,你都瘦了。”

    纪净月推开他就要去厨房,赵宝根赶紧伸手拉住他,又将他搂进怀里,“在邢二叔家吃了才回来的,你别忙活让我抱抱你,在山上我天天都在想你,都快想疯了。”怀抱着软香软玉,赵宝根一脸的满足。

    小俩口黏黏呼呼忘情的抱在一块,完全忘了站在一旁的阿爹跟阿娘。

    “咳咳”赵三叔握拳抵住嘴唇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才唤醒了二人的忘情,纪净月这才想起阿爹阿娘还在一旁,他一把推开赵宝根,脸上火烧火燎的臊得慌,脸上的红晕都泛到了脖颈上,“我、我、我去烧热水。”他垂着头一溜烟跑厨房去了,真是羞死人了。

    赵宝根憨憨的傻笑着,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阿爹我回来了。”

    见赵宝根只是有些憔悴,精神头却好的很,一双鹰眼明亮的很,赵三叔拍了拍他的臂膀,担忧了二十日的心也安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趁着纪净月烧水的空当,赵宝根拉着阿爹阿娘进了屋子,开始吹嘘起他在深山里的丰功伟绩,只捡好的说,说些他们偶尔遇到的趣事,逗的赵三叔跟赵三婶子乐呵乐呵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裴玖跟卫青燕点了火盆放进房屋里, 等兄弟二人洗干净出来就回房烘头发,夏季天气热只要用布巾细细擦干过半个时辰头发就能自然风干,冬季可不行, 不用火盆把头发烘干,寒冷阴湿的容易感染风寒不说, 渗进头皮里, 等年纪大了容易犯头疼。

    邢南坐在小板凳上侧着头, 小夫郎用布巾先把他的长发擦去大部分水分, 拿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顺长发,水滴顺着长发滴进火盆里,“滋滋”声一下接一下的, 二人都没说话,却溢满的温情。

    小夫郎从见到他嘴角就没落下过, 脸上一直带着笑, 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 邢南侧头久了脖子有些累,转头朝另一边侧着, 双眸粘在了小夫郎的脸上,快二十日没见, 小夫郎瘦了。

    裴玖见他侧头换了边, 搬着小板凳要挪过去继续给他梳头, 邢南拉住他的手,“不用梳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

    “嗯!”裴玖抿嘴一笑, 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他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邢南,神态全是对邢南的依恋。

    “我很想你, 天天都想,每日都想回家来。”乌黑的眸子像是拥有魔力的深渊,深深的吸引着小夫郎,邢南声音沙哑又低沉,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裴玖抬手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我也很想你,天天都想。”凑近亲在了他下巴上,温软的触觉一闪即逝,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夫郎已经跟他拉开了距离。

    在小夫郎退离的瞬间,他大手勾住小夫郎的后脑勺,重重的亲吻了上去,反复碾压着两片柔软,由重到轻扫过唇瓣,小夫郎被他亲的喘不过气了,小嘴张开了一道缝隙,粗粝的舌头灵活的钻了进去,扫荡着口腔里的角角落落,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舔舐着上颚,用亲吻诉说着他的无尽的思念。

    直到小夫郎呼吸不过来,脸都憋红了,邢南才念念不舍的松开了小夫郎。

    裴玖嗔了他一眼,脸颊红红眼波动人,邢南喉结滑动,咽了口口水,“胡茬扎的我脸疼。”软糯的声音跟小猫撒娇一般,一下就敲进了邢南的心房里。

    他捧着小夫郎的白嫩的小脸蛋左右看了看,果然小脸都被胡茬刮红了,可把他心疼坏了,头发也不烘了,站起身来就朝房门走去。

    “哎!头发还没干呢!你做什么去?”裴玖唤住他不解的问。

    “我去刮胡子。”邢南扭头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外头天色都暗下来了,就算点了油灯看的也不清楚,现在刮胡子脸都给刮烂了,傻汉子,裴玖噗呲笑了出来,“明儿再刮,天都黑了看也看不清,别把脸给刮破了。”

    嗐!一见着小夫郎就跟个傻子一样,邢南浅笑的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宠溺的看向他又坐了回去,拉着小夫郎的手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头,小夫郎的的手真是又白又软又好看,邢南粗糙的指腹沿着他的大拇指一根根摸了过去,玩的都舍不得撒手。

    “跟小平安一样就爱抓人的手指头。”

    “那也是小平安跟我一样,他可是我亲儿子。”

    “是是是,是他跟你一样。”

    “还好乐哥儿随你,长得像性子也像,不似他哥哥闹腾。”

    “我倒是希望他大了以后性子随你,不容易被人欺负。”

    “哼!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他,他两个哥哥也不能是吃白饭的,等他们大些我就教他们些拳脚功夫,定然能好好护着咱们乐哥儿。”

    裴玖被他这话逗得眉开眼笑,揶揄道:“那乐哥儿以后总归要嫁人的,嫁进了别人家你也不能天天看着他,万一受了委屈他不说你也不知道呀!”

    闻言邢南皱起了眉头,想到他那白玉团子般可爱乖巧的乐哥儿以后要嫁给某个汉子,要去别人家给人当夫郎,邢南心里就憋的慌,越想越不得劲。

    见他沉默良久裴玖挠了挠他手心,“想什么呢?”

    “要不咱们给乐哥儿招个上门哥婿?到时候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谁敢欺负他。”邢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小夫郎惊愕了一下。

    裴玖抿嘴笑了出来,乐哥儿一岁都没有,这呆子就开始担心他嫁人的事了。

    “玖哥儿吃饭了。”

    邢阿娘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阿娘就来了。”裴玖应了声后,伸手摸了摸邢南的头发,烘的差不多了,他拿着梳子将邢南的头发梳顺,如玉般修长白净的手指穿插过乌黑的长发,用布条缠绕给他绑了个高马尾辫。

    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气,垂在身后,更显的汉子英气逼人,就是下巴上一圈胡茬有些破坏美感,却又多了几分粗犷的性感。

    吃完晚饭烧了热水洗漱好,大伙都早早的回屋歇下了,裴玖哄睡孩子们后还特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邢南很疑惑他的行为,外头又黑又冷,不赶紧进被窝暖和转悠啥?

    裴玖说晚饭吃的有点撑消消食,这番说辞邢南是不信的,距离吃晚饭都过了快一个时辰怎么也不能撑这么久,邢南可没心情纠结这事,他快二十日没见着小夫郎了,早憋得浑身难受了。

    小夫郎刚脱了外衣就被他一把捞进了被窝里,他大手一挥床帐落下,冷冽的寒风都被沾染上了滚烫的温度,半遮半掩的月亮羞的全躲进了云层,光亮随即消逝,天空一片暗黑,连闪烁的星光都躲了起来。

    “呜哇哇~”

    邢南正在重要阶段,却被哭声打断了,他一脸的懊恼,箭在弦上停不下来又继续不下去,难受死他了,小夫郎听到孩子的哭声,伸手推拒着他,“停、停下,孩子哭、哭了。”

    汉子都要憋屈死了,他脑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坏主意黑暗里狡黠一笑,停下了动作,手脚麻利的给小夫郎套上了亵衣跟袄子。

    就在裴玖以为他要离开时,邢南突然抱着他站起转了个身,从二人面对面,变成了裴玖背靠在邢南怀里,这一下动作太大,吓的小夫郎“啊”的大呼了一声,孩子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吓到了哭喊的更加厉害。

    裴玖皱巴着小脸小声求饶:“南、南哥,孩子在哭,孩子、孩子在哭,我去哄、哄好孩子,再、再”

    强壮的胳膊搂抱住他的纤细的腰身,他后背紧贴着身后汉子的胸膛,隔着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汉子身上的滚烫。

    邢南低头脸颊贴在他耳旁蹭了蹭,性感嘶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就这样去,好不好?”嘴里问着好不好,语气却是不容裴玖拒绝。

    裴玖在黑暗里含嗔带怒的瞪着他,邢南只装做自己没看见,抱着小夫郎下床点了四角木桌上的油灯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小床边,小夫郎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被他一条胳膊搂住,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身上,二人跟随着步子来来回回晃动,最后就这么搂住小夫郎在小床边站定住。

    小平安哭的嗓子都哑了,裴玖心疼坏了,急忙弯腰去抱哭闹的小平安,一弯腰,软弹的山峰就向后退去,他焦心哭闹不止的孩子,一时间竟忘了身后的人。

    他动作幅度太大,腰腹一阵酸胀,眼含泪花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身体却抑制不住微微颤抖,双手颤颤巍巍的抱住哭闹的小平安。

    汉子被湿软的温暖紧紧包裹住,箍的他生疼,“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放松点。”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小夫郎耳边响起。

    裴玖抱起小平安才松了一口气,他微微直起上半身,轻晃着臂弯,大半夜的被这混小子坏了好事,邢南急得大冬天都冒出了一身的汗水!

    裴玖颤抖着手给小平安喂了小半个奶果子终于将他重新哄睡,待他把小平安放回小床盖好被子,邢南便急不可耐的一把捞起他就钻进了床帐里,捞起被子盖住二人,他是不冷,可小夫郎的手脚都冰凉冰凉的。

    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满:“这混小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话还没说完邢南就继续了前面还没做完的事,暖帐春宵,裴玖想要反驳的话被堵回了嘴里,连个完整的字都发不出来。

    顾及着小夫郎的身子,虽是近二十天不见,邢南也没想今儿一夜就吃饱,小夫郎这小身板可吃不消,小夫郎眼含春波又羞又恼却又舍不得拒绝他,邢南一颗心都要被他烫化了,眼里溢满了柔情,动作愈发温柔。

    月亮跟星星都被他们羞的在云层里躲了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呀!

    翌日

    裴玖被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唤醒了过来,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双眼涣散失神好一会儿双眸才聚焦,外头下着大雨,屋里也是一片昏暗,静悄悄的只听到屋外大雨的声音。

    缓了一会儿,布满痕迹的纤细胳膊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在床头捞了一把,却没捞到衣服,裴玖赶紧又把胳膊缩进了被窝里,今儿可真冷啊!

    裹着被子在床上四处找衣物,最后在靠近床脚的被子下找到了衣服,塞在被子底下的衣服还带着几分热气,他抵住寒冷,钻出被窝一口气穿好了棉衣棉裤,最后套上薄棉袄子,冬衣领子高,将他的脖子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用看都知道他身上的痕迹肯定少不到哪去,幸好是冬季,不然再被人看见一回,他就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玖哥儿起啦!今儿雨大,家里又没什么事,怎么不多睡会?”

    裴玖还没洗漱就先进堂屋看孩子们去了,炕烧的热乎乎的,孩子们小脸蛋红扑扑的在在炕上爬来爬去的玩耍,邢阿娘见他过来笑着说道,眉眼间全然没有了前些时日的阴郁。

    “都偷懒睡了半上午了哪里还睡的着呀!今儿这么大的雨阿爹他们还去府城了吗?”

    昨儿夜里父子三人商量好了今儿早点赶着去府衙把狐皮卖了好换了钱银回来,只是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大晴天,今儿一早就下起了大雨,裴玖在屋里没见到家里的汉子朝邢阿娘问了一嘴。

    邢阿娘把爬到炕边的小鱼儿抱回了炕中间,“一大早就去了,火急火燎的,这么大的雨不让我去开铺子,他们自个儿都是冒着大雨上府城去了。”她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带着柔和的笑容。“你先去洗漱,锅里热着馒头稀饭,你记得吃啊!”

    “嗯。”裴玖点了点头出了堂屋去了厨房。

    下着大雨道路泥泞,天又冷,邢阿爹就让邢阿娘留在家里,少开一日铺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淋了雨受了寒就不好了。

    父子三人却是一大早就收拾好了狐皮,用油纸包了两层放在背篓里,穿好蓑衣套着牛车急匆匆的赶着去了府城,他们先去了镇子里的铺子贴了告示,天寒雨大不易出门,暂停营业。

    熟客都知道他们住在村子里,见了告示都能理解,天寒地冻的又下着大雨,赶着来开铺子别钱没挣到多少,把人给冻坏了就得不偿失了,寒冷的大雨天街道上的人也少,不仅他们一家的铺子没开,小摊贩也没出摊,好几家铺子都关门贴了告示。

    父子三人贴了告示就往府城赶了,大雨天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一路上只碰到两三辆马车,身强体壮的大马拉着华贵结实的车厢,父子三人心里都有了同样的想法,他们家着板车也该换成车厢了,好的换不起,换个寻常木制的总是可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雨连着下了四日, 幸而汉子们出门那日在铺子面前贴了告示,接连下雨大伙都清闲了下来,家里几人围坐在暖炕上守着孩子们做新衣, 几匹布都是邢阿娘中秋节前买回来的,正好趁着下雨空闲拿起针线给家里人都做上一身新衣。

    裴玖绣活还行, 衣服却是做不来, 手生没做过生怕坏了好好的布料, 做亵衣亵裤还行, 反正穿在里头外人也看不着,邢阿娘跟卫青燕裁剪铺料做新衣,裴玖跟邢小妹把旧衣服都找出来缝补, 破个口子,磨烂了一点的衣服可舍不得扔, 缝补好还是能穿的。

    “都四日了阿爹他们也该回来了吧?”

    邢小妹惦记着出门在外的阿爹跟哥哥们, 时不时就要朝门口望去。

    “雨这么大晚几日也无妨, 下雨赶路总是不安全。”邢阿娘拿着针在头发里刮了两下,头也没抬的回了邢小妹一句。

    裴玖坐久了腰有些酸, 站起来活动活动从厨房打了一壶热水回来,倒在杯子里晾温后给孩子都喂了点水, 炕上是暖和, 就是干燥, 几个孩子的小脸都干巴了,摸着都糙了, 多给他们喝点水润润。

    “橱柜里有红糖, 冲点糖水给孩子们喝吧!我瞧着他们都不愿意喝白开水。”邢阿娘见孩子们喝了一两口白开水就不肯喝了, 朝着裴玖说道。

    卫青燕笑着道:“可别惯坏了他们,早上喂的就是糖水, 他们吃惯了有味道的东西就不肯吃没滋没味的了,一天给他们喝一回就成了。”

    谁家奶娃娃天天都能喝上糖水呀?也就只有他们家这么舍得,每天冲一壶糖水喂给孩子们喝,但也不能给他们喝习惯了,到时候农家人却养成了个少爷的性子就不好了。

    屋里正说着话,雨水滴落在瓦片、树木、地上的声音很大,其余几人都没听清,只有耳朵尖的邢小妹好像听见了敲门声,“我好像听见敲门声了,是不是阿爹他们回来了?”

    邢小妹这么一说几人都坐不住了,下炕穿上鞋子就朝屋外走去,“小妹你看着孩子们,我们跟阿娘出去看看。”卫青燕嘱咐了邢小妹一句才跟着一块出了屋子。

    “砰砰”“砰砰砰”

    一出屋子敲门声就清晰了,“阿娘、玖哥儿你们别过去,我去开门。”阿娘年纪大了,玖哥儿身子骨又弱,淋了雨就不好了,说了一声卫青燕就带上斗笠披上蓑衣赶紧去开门了。

    门外果然站着父子三人,都淋成落汤鸡了。

    裴玖赶紧去厨房给灶膛里添了柴,锅里一直热着水他切了一把姜丝丢进锅里,添把柴把水烧的更热点,用姜水好洗洗去寒气,他又冲了一壶糖水端了过来。

    父子三人脱下斗笠蓑衣进了堂屋,里头的衣服裤子都湿了一大半,裴玖赶紧给他们倒了热糖水,让他们先暖暖肚子,“先喝口水暖暖,锅里烧了姜水,喝了水就去洗洗去寒,别冻坏了。”

    说完他就回屋给邢南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邢阿爹把柴房改造成澡房真是个明智的做法,要还是在旱厕旁的小茅屋洗澡,不仅冷还得一个一个去洗,现在澡房宽敞又暖和,父子三人一块去冲洗了都不碍事。

    趁着他们洗澡的时间,卫青燕跟裴玖把饭菜也热好了,点了三个火盆放进堂屋,洗完澡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吃好饭就可以烘烤头发。

    这回去府城卖狐皮父子三人都没耽搁,直接找了上回的买主,买主也是个实在人,没有讲价按着去年的价格给收了二十八张狐皮,二十一张杂毛狐皮还是二十两一张,三张上等红狐皮四十两一张,四张纯白的狐皮皮毛顺滑有光泽比红狐皮还高上一个档次。

    瞧着父子三人人高马大的,去年也做过一回生意了,那一批狐皮运去京城可没少赚,买主干脆就在他们面前卖个好,纯白狐皮五十两一张,父子三人自然是高兴的,买主付了七百四十两银子,临走前还嘱咐他们日后多多合作,父子三人都笑着应承了下来。

    卖了狐皮父子三人就没在府城逗留,只花了半日时间去卖狐皮,四日时间有三日半都在路上了。

    七百四十两银除去赵宝根的六十两跟吴亮的九十两兄弟二人各分二百九十五两,邢东跟邢南都只拿了二百八十两,余下的三十两给了邢阿娘,让老俩口拿着花也好存着给小妹当嫁妆也好。

    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银子,家里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到了晚间雨也停了下来,邢阿爹惦记着地里的冬麦苗,雨一停就要去地里,兄弟二人也跟着一块去了。

    连着下了四日大雨,地里积了不少的水,还好他们来了,赶紧挖开田坝把水引到了沟渠里,这要是再泡下去,冬麦苗都要泡坏了。

    不止他们担心地里,村民们见雨一停都往地里跑,夜幕下地里热闹的很,汉子们挖沟引水,大声吆喝着扯两句皮,等做完事回到家,家里的妇人夫郎孩子都熟睡了,汉子们一个个清洗干净轻手轻脚的回了屋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第二日就放晴了,道路没有干透还是泥泞一片,邢阿娘早早的就起来了,惦记着要去开铺子,被兄弟二人给劝住了,都歇四日了不怕再多歇今天这一日了,道路泥泞湿滑,他们昨日赶路时车轱辘都陷进泥里了,还好是三个汉子,直接就给抬了出来,今日再歇一天,等明天道路就干了,再去开铺子也不迟。

    兄弟二人好说歹说劝住了邢阿娘,天一亮邢东拿了银子就给吴亮跟赵宝根送去了,这一回俩人都挣了不少,拿到银子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后去了。

    他们农忙种地,农闲出去做工,辛辛苦苦一年下来顶天了也就挣个十两银子,再除去家中日常吃喝开销各类税收,能余下三四两银子就很了不起了,这一回进山就赚了好几十两银子,大伙都高兴坏了。

    “东哥今晚都来我家吃饭,要不是有你们我这辈子也挣不了六十两银子,嘿嘿!”赵宝根捧着银子傻笑着。

    赵三婶子:“对,我这就去杀鸡,东子让你阿爹阿娘都来,正好雨也停了,一家人都过来,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

    邢东无奈的笑了笑,大伯么也喊吃饭,赵三婶子也喊吃饭,算了,今晚就都上他们家去吃吧!“婶子别忙活了,大伯么也喊吃饭,我看啊!我再去跟大伯么说一声,晚上你跟叔他们都上我家去吃。”

    “怎么能上你家去吃呢!你们带着宝根挣钱,该是我们答谢你们,不成不成,要不就明日你们过来吃饭?”

    “我的好婶子你讲这些可就生分了,这银子都是宝根靠自己本事挣的,说不上答谢,再说了要不是你成天帮着在家里做事,就燕哥儿跟玖哥儿肯定忙不过来的,咱们不说这些客气话,今晚就都上我家去,咱们三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邢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三婶子也不好也推拒了,笑着点头应承了下来,一会儿她就杀只鸡鸭提过去一起帮忙收拾晚饭,对了,还得去打些好酒,让汉子们好好喝上一杯,就当庆祝他们平安回家了。

    吃了中饭赵三婶子带着纪净月提着杀好的鸡鸭就上邢家去了,周英跟邢风带着孩子们也来了,下了四日雨都没出门,正好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哎呀!家里鸡鸭兔子鱼都有你们怎么还带这些过来了?”

    看着院子里放的鸡鸭兔子鱼,邢阿娘好生无语,周英笑着把另一个篮子上的布掀开,是一条大羊腿,“带都带来了就都做了,反正汉子们胃口大,这羊肉是你大哥早上去镇子里买的,正好炖了来吃,冬季吃羊肉温补去寒。”

    “秋香你可别跟咱们客气。”赵三婶子跟着附和道。

    “我们有什么好客气的,今儿咱们就吃顿好的,这都快赶上过年了。”邢阿娘无奈的抿嘴一笑,“都快进屋去,别杵在这吹冷风了。”

    “阿娘你跟大伯么、三婶子都去歇着吧!我跟玖哥儿忙活的过来,你们带着孩子喝点茶嗑点瓜子唠唠嗑。”卫青燕挽起袖子提上篮子往厨房走去。

    纪净月挽住裴玖的胳膊,“我也去帮忙,正好从玖哥儿这偷师学两个拿手菜,嘿嘿!”

    “月哥儿这话说的对,我也跟着去学学,免得阿爹成天惦记着上二叔家蹭饭。”把孩子抱进堂屋放在了炕上,邢风也跟着一块钻进了厨房。

    炕上的小桌子上已经放上了瓜子花生跟茶水,邢小妹看着五个孩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的,朗儿最是活泼,一会儿摸摸这个弟弟,一会儿又抱抱那个弟弟,可把他给忙坏了。

    “阿娘、大伯么,三婶子。”

    邢小妹剥着花生抬头喊人。

    “嗳!”“嗳!”

    “快到炕上暖和暖和,让孩子们忙活去,咱们几个老骨头今天就逗逗孩子享享福。”邢阿娘脱了鞋子上炕盘腿坐着,赵三婶子跟周英也跟着一块上去了。

    “孩子们有我们看着,小妹你去外面玩会儿吧!”邢小妹嘴里塞了好几颗花生,两边脸颊鼓鼓的跟小松鼠似的,眼神直往门口瞟,周英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出去玩,半大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天天闷在家里带孩子也得让她松快松快。

    “去吧!别玩疯了早点回来。”

    得了邢阿娘的允许,邢小妹乐开花了,抓了一把花生蹦蹦跳跳得跑了出去,“我去找月姐儿玩会儿,很快就回家。”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一下子人就跑远了,厨房里忙活的几人看着她的背影都失笑了,看样子是真的把邢小妹给憋坏了,跑的比猴都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灶膛里大火烧的正旺, 纪净月又添了两根大柴进去就可以不用一直盯着火了,他起身站在了裴玖旁边。

    一条大羊腿被剁成了小块,加葱姜白酒焯掉血水跟大部分膻味, 带骨的羊肉块被裴玖挑到瓦罐里用来炖汤,其余的用来做葱爆羊肉。

    纪净月把小泥炉点上, 放上瓦罐小火慢炖羊汤, 羊汤里只放了几片香叶、生姜, 不用加太多调料, 等羊肉炖到软烂再倒进白萝卜块闷到萝卜绵软一道滋补鲜香的羊肉清汤就大功告成了。

    葱爆羊肉放到最后再来做,卫青燕跟邢风把鸡鸭兔子鱼收拾好了,笋干早早的就泡发上了, 卫青燕可是惦记笋干闷鸭这道菜许久了。

    剁好的鸭肉块用葱姜先腌制一会儿,后干锅煸炒干水分捞出备用。

    前几日做的馒头都吃完了, 卫青燕舀了几大碗面粉加水揉搓, 天冷了馒头多做些放着不会坏, 等要吃的时候放蒸屉里蒸热即可,揉面费劲的很, 邢风跟卫青燕二人换着来揉,一人累了就换另一人, 反正时间还早不急着吃晚饭。

    热锅倒油, 裴玖先把姜片葱头蒜头跟干辣椒爆香, 煸炒出香味后倒入备用的鸭肉块一块翻炒,等鸭皮炒的焦黄时加入泡发好的笋干, 再加小半锅热水, 倒盐酱油跟辣椒面搅拌均匀再盖上锅盖焖煮一会儿。

    纪净月瞅一会儿裴玖做菜, 又去瞅一会儿灶膛里的火,菜的做法他眼睛看明白了, 脑子却不知道记没记住。

    揉好的面团放在木盆里盖上干净的布巾放到灶台上发酵着,卫青燕拿着洗干净的猪肉放到砧板上开始剁肉,用来做肉丸子。

    “哥么你往肉里加些生姜一块剁了,去腥味又去寒气。”笋干闷鸭已经能出锅了,裴玖往锅里倒了少许醋,撒了些胡椒粉翻炒均匀就盛出锅了,扭头对剁肉的卫青燕说道。

    “好”卫青燕应了一声,邢风拿了两块洗好刮净皮的生姜递给他,卫青燕接过生姜,把姜切成碎末混进肉里一块剁着。

    切好的鸡肉块过油炸香,用辣椒小炒,这菜出锅快,猪肉刚剁好小炒鸡块就出锅了。

    出锅的菜码放在灶台上,用碟子盖住保温,大伯么带来的兔子也剁成了小块,裴玖记得家里上回买的孜然还剩下些,就做了道孜然兔肉。

    面团也发酵好了,纪净月跟邢风把面团捏成小块,揉巴揉巴放进蒸屉了,一口气做了五十多个。

    烧了一锅热水,剁好的猪肉捏成肉丸子放进滚水里汆烫,滚两滚定型后就能捞出来了,把锅里的水舀出来,热锅下油再把肉丸子煎至焦黄,加少许水后加盐加酱油闷煮半刻钟入味即刻,出锅前撒上些许胡椒粉提味,把酱色的肉丸盛进碗里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看的人都要流口水了。

    鱼块跟豆腐都先过油煎香做成了豆腐鱼煲,纪净月被一道道菜馋的不停的咽口水,还说来偷师,他现在只想赶紧开饭,哪里还能记得住哪道菜该放哪些调料。

    干米饭跟馒头也差不多蒸好了,做好葱爆羊肉后,又炒了两个解腻的小菜,酸辣土豆丝跟蒜香大白菜,羊汤里加入萝卜块炖煮。

    一道道美食香味四溢,踏进院门的汉子们都咽起了口水,舀水洗了手都用不着人来招呼,自觉的进了屋子上炕围坐在桌子前等着开饭。

    人多便开了两桌,端菜的端菜,盛饭的盛饭,邢小妹踩着饭点回了家,玩开心了回家就能吃上美味的饭菜,她今天可是高兴坏了。

    最后进门的赵宝根提了两大罐酒水,”还没进院子就闻到菜香了,馋的我口水都咽不完了。”他提着酒放在桌角下,翻身上炕盘腿坐好。

    “家里有酒,宝根怎么还去打酒了?”邢阿娘嗔笑的看着他。

    赵宝根嘿嘿的憨笑着:“好菜配好酒,我怕酒少了不够喝。”

    “这孩子。”邢大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的好,今天咱们尽兴了喝,来来来,都倒上。”

    好酒好菜,大人们吃的高兴,几个孩子也吃的心满意足,羊汤只放了少许盐用来调味,给孩子们喝正好,小平安跟小川子喝了满满一碗,都撑的打嗝了还扒拉着自个儿阿么的手要喝,可不敢再给他们喝了,再喝该撑吐了。

    还是小喜乐乖巧,喝了小半碗羊汤,嘬着手指头就睡着了,朗儿吃的肚皮圆滚滚的,吃饱了就在炕上跑来跑去的撒欢,小鱼儿只会扶墙站着,看着哥哥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只能干着急。

    今儿晚饭吃得早,收拾完天才刚黑下来,汉子们喝酒都有度,只有赵宝根傻乎乎的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高兴挣大钱亲兄弟”

    纪净月都替他尴尬了。

    昨天晴了一整天,道路都干透了,邢家小铺今儿早早就开了铺子,寂静了几日的街道今天格外的热闹。

    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在家闷的几日的人们哪怕不买东西也都出来走动了。

    母子二人一到铺子就把门窗都打开通风,收拾干净后把吃食都摆上了柜面,墙边的笼子也都码放好,邢东去买了早饭回来,正吃着早饭就有客人上门了。

    母子二人赶紧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开始招呼客人,几日没营业了今天生意特别好,他们的熟客大部分都是镇子里的住户,一听他们铺子开门了就都赶来了。

    二人一时间忙的是脚不沾地,等歇下来都快中午了,吃食都卖的干干净净了,连带着牲畜都卖完了。

    “阿娘你在铺子里等着,我上木匠铺子去订个车厢。”这会儿时间还早,赶回家还能吃上午饭,邢东从柜子里拿了银子赶着去了木匠铺子。

    早上赶路的时候脸都被寒风刮的生疼,趁早把板车换成车厢邢阿娘也不用再继续受罪了。

    地里的杂草生命力顽强,这么寒冷的天气都能扎根生长,邢阿爹跟邢南收拾完新院子吃了早饭就到地里锄草了。”二哥、三小子。”邢章站在田坝上朝弯腰锄草的父子俩喊道,他家的地在村头那片,是特意过来找邢南的。

    “嗳!”邢阿爹应了一声便继续锄草,邢南直起身转向他那边,“章叔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一家的田地在村头,一家的田地在村尾,邢章过来这边总不能就是来打个招呼吧!

    “是有点事。”邢章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事也用不着你特意跑一趟,章哥是不是周婶子又闹起来了?”赵宝根听了一个耳朵,被找的人还没急呢!他先急上了。

    “不是咱村里的事,是隔壁张屋村闹了野猪,把地里的冬麦苗毁了一大半,他们村里也没人会打猎,听说东子跟三小子是猎户就找了过来,想请你们过去帮忙,老村长现在就在我家呢!”邢章从田坝上下到地里走到了邢南身边小声的跟他说着,“老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我阿爹也不好拒绝了他,就喊我过来先跟你们打个招呼,我看他也没说实话,地里粮食被糟蹋了肯定是真的,但还真不一定就是野猪闹得,我先过来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不知晓情况心一软就应下了这事。”

    张屋村的老村长八成是没说实话,他们村里那么多壮汉,一两头野猪是不足为惧的,根本用不着求到他们这来,邢村长又不是蠢,他一听就知道老村长没说实话,顾着他的面子也没当面戳破,喊了邢章先去给两个小子通个气。

    邢南思考片刻后朝邢章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章叔。”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亏你还喊我一声叔。”邢章笑着握拳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要是上你家去找你们,可千万不能应下这事啊!这老头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该找衙门去,来找你们算个什么事呀!”

    邢章这话没说出,村子里出了灾祸就该上报到衙门去,自有官老爷派人来管,这老村长也是奇了个怪了,偏偏来找邢家兄弟帮忙,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话我带到就不多留了,地里的草还没锄干净呢!”说完邢章就急匆匆的走了。

    见人走了,赵宝根扔下锄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章哥刚刚跟你说了啥事?”

    邢南瞥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想理他,这憨憨就爱凑热闹。

    邢南不开口,把赵宝根急的抓心挠肺,邢阿爹见状嘴角抽动,好心把刚刚的话复述给他听了,谁知道赵宝根一听完就蹦了起来,“这老头是个傻的吧?出了事不去找官老爷找你们干什么?”

    “你小点声,咋咋呼呼做什么?”邢南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报了衙门里,官老爷派人来抓野猪,他们肯定要是上供钱银的,不给钱银就是来了人也不会办事的。”

    邢南这么一说赵宝根就反应过来了,“张屋村可是出了名的穷,他们这是舍不得出银子,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来了,哼!想的倒是挺美的,南哥你可千万别答应他们。”

    “你赶紧干活去,一激动连活都不干了,别瞎操心我心里有数。”

    赵宝根扭头看向自家地里,赵三叔一手撑着锄头,一手握拳捶打着后腰,农家人做活时常都是弯腰弓背,长年累月下来腰椎多少都会受损,赵宝根朝邢南点了点头,赶紧跑回地里继续锄草去了。

    得亏邢村长提前让邢章给邢南打了招呼,父子俩忙活完地里刚进院门连口水都还没喝上张屋村的老村长就上门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十四五岁半大的小汉子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村长找上了邢家, 邢村长只好跟着他们一块过来,这一老一少看着十分可怜,小汉子瘦骨嶙峋的都脱相了, 打满补丁的衣服都撑不起来,单薄的衣物被风一吹空荡荡的, 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村长雪鬓霜鬟, 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沧桑, 佝偻着身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叫花子上门来要饭的。

    “村长。”

    邢南把锄头放在墙角朝邢村长喊了一声,一双星眸却看向他身后的一老一少,眼神犀利的仿佛能看穿人心。

    正忙在厨房忙活午饭的卫青燕跟裴玖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都放下了手里的活, 从厨房里探出身来查看,见邢村长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人有些奇怪, 二人对视一眼后卫青燕双手在围兜上擦了擦走出来招呼人。

    “村长来了, 快进屋里坐。”

    裴玖转身进厨房拿从橱柜里拿出茶壶, 往茶壶里加了一撮野茶叶,泡了一壶热茶。

    “村长上门来是有什么事吗?这两位是?”邢阿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朝几人开口道。

    老村长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两步, “我是张屋村的村长,这是我孙子, 我们、我们、我们有事想求你家帮忙。”言语之中可窥见他的忸怩不安, 饱经风霜的老人知道这样上门多有不妥, 但他也是真的没办法,只能腆着老脸求上门来。

    父子俩五官凌厉, 乍一看都觉得他们是心肠冷硬之人, 不好与之相处, 事实上父子俩都是心肠软的。

    看着孱弱的爷孙二人,邢家父子二人如鲠在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二人蹙眉沉思,神情如出一辙。

    “外头冷,有什么事进屋来说吧!”大冷的天,这一老一少衣裳单薄,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邢阿爹心有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朝着几人挥手示意他们进堂屋里去。

    没听到拒绝的话,老村长心里的不安少了几分,紧绷的脸上松懈了不少,握着身旁小孩子的手也松了几分,紧跟着一块进了堂屋。

    堂屋里烧着炕,一开门迎面而来的热气让爷孙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斤柴火一文钱,一斤炭得二十文钱呢!他们打的柴只留少部分过冬用的,其余的都会挑去镇子里卖钱银,邢家这是在堂屋里点了多少火盆呀?竟然这么暖和,就连他们村条件最好的一户人家都舍不得这么烧炭。

    惊讶归惊讶,老村长还记得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紧跟着前头的人进了堂屋。

    “阿爹、三哥你们回来啦!”

    邢小妹抱着小喜乐在炕上守着两个爬来爬去的侄儿。

    “嗯。”邢南接过自家的小哥儿抱在怀里香了一口,逗得小喜乐笑弯了眼睛,邢阿爹招呼人上炕。

    老村长连连拒绝,“不了不了,我们就不坐上去了,别弄脏了这么干净的炕?”

    头一次见着炕,爷孙俩眼里全是惊奇。

    二人身单薄的衣服虽是破旧却干干净净的,哪里会脏了地方,邢阿爹面无表情的上前扶着老村长就坐到炕上。

    裴玖提着热菜进来,给他们都倒了一杯,卫青燕装了些瓜子花生放倒炕上的小桌子上,“家里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二人放下东西准备抱着孩子回屋待会儿,别打扰了他们说正事,裴玖伸手要抱小喜乐,邢南摇了摇头,“无事我抱着就行了,你跟哥么去做饭吧!今儿家里来了客人,多烧两道菜。”

    “不用不用,饭就不吃了,我们说完事就走。”一听还要留他们用饭,老村长心里更加愧疚难当,赶紧出声拒绝。

    “不妨事,都晌午了,等你们回去都什么时辰了,别饿坏了小孩子。”都是当阿爹的人,看到这瘦瘦巴巴的小汉子邢阿爹心里多有不忍,可怜见的,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连点夹棉都没有,颧骨凹凸的小脸都冻的发青了,露出的手腕只比邢小妹粗一点。

    邢村长也是可怜他们,要是别人求上来,他都不会理会,直接拒绝了事,可来的是这么一老一少,他于心不忍啊!不管邢家两个小子答不答应,总得带他们走一趟。

    “是呀!老人家你瞧瞧都这个点了,孩子早该饿了,一顿便饭而已,你别嫌弃咱们家粗茶淡饭就行了,你们说事,我跟玖哥儿做饭去了。”卫青燕含笑说道。

    裴玖点了点头,抓了一大把瓜子花生塞给小汉子,“你吃。”小汉子黑瘦的手掌里全是老茧,捧着裴玖塞给他的瓜子花生,两眼呆呆的望着对他露出和善笑容的裴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垂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裴玖对这个瘦弱的小汉子动了恻隐之心,一见他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跟他相似极了,一样瘦弱的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二两肉,一样的怯懦胆小。

    见自个儿小夫郎对小汉子多了几分关注,邢南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明白小夫郎怕是看到他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两个小哥儿转身出了堂屋去厨房继续忙活了,邢阿爹喝了口热水,“老村长你说说是什么事想找我们帮忙。”

    老村长捧着茶杯,面上带着一丝愧意,“邢村长,我先跟你赔个不是,我们村里的田地不是野猪糟蹋的,是狼,是野狼,我怕、怕说了实话你会拒绝,这才撒了个谎。”

    张屋村坐落在西山山脚下,时常有野物蹿到村子里来,他们早都习惯了,以往都是小型的野物,他们召集村民一块赶走就行了。

    他们村是从十天前开始出事的,一开始只是田地里的冬麦苗被踩坏了一些,他们以为跟往常一样,是小型野物蹿出林子找吃食,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成想接连几日,地里的粮食都快被毁完了,他们这才召集了村民进山驱赶,结果绕了几圈都没见到野物的影子,他们都以为野物该是进深山过冬去了。

    等他们放松警惕就出大事了,许多人家圈养的鸡鸭都糟了害,只见一地的血,却没有尸体,夜里也总是听见了嚎叫声,他们这才怕了起来,这回闹的可不是随意就能赶走的小型野物了,那可是狼啊!谁敢去赶?家家户户只能一入夜就门窗紧闭,鸡鸭还好,抓进笼子里放进了屋里,可养的猪牛总不能也拖进屋里吧!

    他们村没有猎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前几日就去了衙门禀报此事,却被衙役拦在了衙门前,连门都没给进,说知晓事态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第二日他们村里就去了两位衙役,他们高高兴兴的把人迎进了村子,哪里想得到,那衙役是来要钱的。

    衙役说他们村里闹的狼灾,官吏会安排捕快来驱赶,却是需要村子里给出五百两安家费,狼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不小心小命都要搭上,若是不给安家费肯定是没人会来的。

    张屋村是真的穷,土地贫瘠种的粮食收成除了交税也就只够一家温饱,年轻的汉子们都外出去寻求出路了,留在村子里的人老的老少的少,青壮年的汉子加起来都没有十个,还一个个都瘦弱矮小,他们没本事赶走狼群,求到了衙门却要出钱,少一点还好,整个村子凑一下还能凑出来,可衙役一开口就是五百两。

    他们村里一共三十六户人家,家底能有个三五两银子都是条件好的,大部分都是入不敷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里凑的出五百两银子?

    妇人夫郎哭闹了起来,衙役竟然拔刀相向,吓的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两位衙役对村民们恐吓了一番,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什么时候凑齐了五百两再上衙门去找他们。

    老村长当即就想明白了,哪怕他们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凑齐了五百两这些衙役收了钱都不会对此事上心的,顶多就是装模做样一番。

    狼群见村里没有威胁,愈发的肆无忌惮,开始还只在夜间出没,后面连白天都能看到野狼钻进牲畜棚子,吓的村民们白天黑夜都不敢出门,地里粮食也全被糟蹋的七七八八,村民们身上没有钱财,想要去外面躲避都没地可去,去亲戚家住个一两日还成,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

    老村长当了三十多年的村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村民们深陷水深火热,方圆的村子几乎都知晓了邢家兄弟靠进山打猎在镇子里开了铺子,他思来想去召集了村民们凑上了家中的全部钱银,带着小孙子腆着就求上门来。

    “我们村穷,真是穷啊!祖祖辈辈都没过上好日子,我们村里凑出来的所有钱银一共八十九两三钱十五文,只求、只求”老村长满脸泪痕,日子苦点总能过下去,可这狼灾一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邢南打断了老村长的话,“这事我会跟大哥商量的,饭该好了,老人家,咱们先吃饭吧!”

    小汉子闻言却突然跪在了邢南面前,“邢三哥,求、求求你、你帮帮、帮我们吧!我们想活下去。”

    邢南扶起他并未出声,直直的看着他,良久才开口,“这事不是我一人能解决的,狼群少则五六只,多则数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大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咱们先吃饭,等他回来再说。”

    见邢南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爷孙俩安心了一大半,邢村长低声劝慰了老村长几句,卫青燕就推开房门端了菜进来。

    邢东赶着牛车也到了村口,母子二人还在聊着订做的车厢,完全不知道家中所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哥么你说他们是来找咱家干嘛的?”裴玖从蒸屉里端出一盆干米饭, “那爷孙俩看着还挺可怜的。”

    老的老,少的少,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连单薄破旧衣衫都撑不起来, 可怜是真的可怜,卫青燕轻叹了口气, “是可怜啊!二人都眼生的很, 家里也没听说有这么一门亲戚, 还是邢村长带着过来的, 看样子也不像是来借钱的,哎!先吃饭吧!咱们也别在这瞎琢磨了,吃完晚点问问阿爹跟三弟就知道了。”

    饭菜都端上了桌, 爷孙俩看着桌上的饭菜连筷子都不好意思动。

    进门就是客,既然留客吃饭了卫青燕跟裴玖特意多做了两道荤菜, 桌上放着藠头炒腊肉、辣炖鱼块、土豆焖鸡, 炒了两个小菜, 煮了一大锅白菜蛋花汤,又捡了两样酱菜, 爷孙俩除了逢年过节舍得买上一点荤腥,平日里都是稀饭饼子配水煮青菜加上一些咸菜疙瘩。

    一大盆干米饭就放在炕上, 旁边的篮子里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白馒头, 别说小汉子了, 就连老村长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他们虽穷, 但也是知道礼数的人, 等主人家招呼了他们才动起了筷子, 筷子都是朝着两道小菜碗里去,只夹了两三筷子就捧着碗吃了起来, 荤腥的菜是一点都没去动。

    邢南看着一老一少深吸了一口气,挑着荤菜给二人碗里都堆出了小山丘,小汉子看着碗里突如其来的肉食,忍不住吞咽着,不安的看向自己阿爷。

    “快吃吧!天气寒冷一会儿饭菜都凉了,吃了饭再说事。”邢阿爹看了他们一眼,大口吃起了饭菜。

    老村长浑浊的双眼慈爱的望着小汉子,“吃吧!”

    小汉子点了点头大口的吃了起来,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饭菜入口后睁的老大,太好吃了,他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他年少失怙一直都是跟阿爷相依为命,每日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口味,他以前觉得最好吃的便是过年过节时买的一点点荤腥用水煮熟撒上一点盐,还有那一小块的饴糖,就是他觉得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了。

    小汉子吃着吃着鼻头一酸,眼眶里掉落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他愤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有人衣食无忧,有人却饭不果腹、衣不遮体,他们明明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哪怕日日辛劳却依旧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没有怨天尤人过,哪怕村里年年有人冻死饿死他们也不曾有过怨怼,只恨自己没本事,日子如此艰辛他们都不曾放弃过,不曾生起过坏心,老天爷为何要如此作弄他们?

    “怎么还哭了?别哭了,快喝口汤别噎着了。”小汉子突然无声的痛哭了起来,裴玖心里也跟着难受的紧,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的桌上。

    他放下碗筷,拉着衣袖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小汉子心里直骂自己不争气,不懂礼数,大家都好好的吃着饭他怎么能哭呢!却是越想越难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四堂叔来啦!”

    邢阿娘一进院子也没看到个人,估摸着家里人都在屋里吃饭,直接走了进来,瞧见炕上坐着邢村长笑呵呵的打了招呼,眼神一偏瞧见两个生人,一个陌生的小汉子正坐在炕上捂着脸,她心生疑惑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原是今儿家里来客人了,我就说怎么进了院子一个人都没见着呢!”

    “秋香回来啦!大小子呢?”邢村长转头看向走过来的邢阿娘,裴玖下炕穿上鞋子,“阿娘快上去暖和暖和,我去拿碗筷。”

    “嗳!”一路坐在牛车上吹着寒风,邢阿娘脸都冻白了,上炕盘腿坐下,热气从屁股底下升起,身上慢慢的热乎了起来,“大儿卸牛车去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哎呦!这怎么哭了?三儿是不是你欺负人小孩了?”小汉子刚刚捂住脸她虽有疑惑却也没想到小汉子竟然是在哭,瘦弱的小汉子脸才巴掌大,这会儿止住了哭意小脸都哭皱了,双眼通红,邢阿娘看的心软了瞪向邢南,两个儿夫郎都是性子好不惹事的,邢阿爹跟邢村长这么大年纪也不至于去欺负个小孩子,剩下的人可不就只有邢南了嘛!

    邢南很无语,闷头吃着饭菜也不辩解,邢阿娘当他是默认了欺负人的事,正要开口呵斥他,小汉子连忙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婶、婶子,大哥、哥没欺负、欺负我,我、我饭、饭菜太、太好吃了,我、我第一次、第一次吃到、到这么、这么好的饭菜,对、对不起,是我、我失礼、礼了。”

    “真对不住,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小,我们家穷也没给他吃上过一口好东西,让你们见笑了。”老村长心疼小孙子怕主人家怪罪他不知礼数,颤抖着双手朝几人抱拳,佝偻的身子向下弯了弯。

    “对、对不、不起。”虽是情不自禁,但到底有失礼节,本就有事相求,小汉子怕惹恼了邢家人,急得头上都冒汗了。

    “没事没事,孩子还小,咱们农家人哪有那么多虚礼,都别僵着了快吃饭,我早都饿了。”邢阿娘接过裴玖给她盛好的饭招呼众人吃饭。

    等邢东把牛车卸下来,把牛牵回了新院子过来,一见有生人正要开口询问,邢南就给他打了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疑惑跟人打了声招呼便坐下吃饭。

    在邢阿娘跟两个儿夫郎的说笑下,一顿尴尬的饭勉勉强强的吃完了,哄了几个孩子午睡,嘱咐了邢东、邢南看着点孩子们,邢阿娘他们自觉的去院子里忙活吃食的事了,连邢小妹也一块出去了,把堂屋留给汉子们说事。

    邢东听完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老村长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事找我们帮忙也不妥当,我阿爹早年受了伤身体底子不好,只我兄弟二人怎么能跟狼群抗衡?”

    老村长原本就佝偻的身体还尽量崩坐端正,一听这话,他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般整个人都枯萎了,浑浊的双眼里最后一点亮光都消失了,小汉子又红了眼眶,紧握双拳浑身颤抖了起来。

    在座几人看着一老一少心有不忍却也不能瞎说大话。

    邢南:“这事还是得上衙门禀报官老爷。”

    不仅爷孙俩,连邢阿爹、邢东跟邢村长听了邢南的话都觉得不解,不等他们询问,邢南继续开口:“我觉着拦着不让你们进衙门跟去你们村子里的人可能不是衙役,咱们几人都是见过官老爷的,官老爷是个廉政清明之人,并非贪赃枉法之人,那些衙役捕快平日里虽会要些好处费,但也不至于如此过分,开口就是五百两之多,而且村里闹狼灾可不是小事,事关一村人的性命,衙役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万一出了人命他可担不起责任。”

    “那我们再上衙门一趟?”

    老村长一听他这番见解,心里也生了疑,可那二人穿的确实是衙役的官服且还配了官刀的,若说他们不是衙役,那官服跟官刀他们是哪来的?官府管控严明,私制官服跟官刀可是重罪,抓到了都是要下大狱的,他们难道都不怕吗?

    邢南语气平淡道:“自古钱帛动人心,我也只是猜测,你们村这事还是得再上衙门去,现在只是你们一个村子闹了狼灾,要是狼群没吃到亏,它们觉得人群没了威胁难保不会有别的狼群再去别的村子。”

    张屋村虽说离他们村子远,可再远也是一个镇子的归属地,难保狼群不会闹到他们村子来,邢村长顿时紧蹙眉头,思来想去他决定跟老村长一块去趟衙门,这事不处理好,万一闹大了遭殃村子就多了,总有一日也会轮到他们竹溪村的。

    “三儿说的不错,是我心不明,竟没想到这些,老村长我这就跟你一同去衙门,此事需尽快解决,狼群大都在夜间出门,现在凶狠的都敢在青天白日就蹿进人群狩猎了,现在还只是你们张屋村受了害,没准明日就是李家村、下溪村、西山村了。”

    “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老村长也激动了起来,邢家兄弟虽然没答应帮忙,却也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他双手撑在炕上挪动着身躯颤颤巍巍的就要下地,小汉子快速从炕上蹿了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就去搀扶他。

    邢南跟邢东对视一眼,二人都懂了对方的意思,“老村长别急慢慢来,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一会儿让三弟套了牛车陪你们一同去镇子里。”爷孙俩实属可怜,邢家人都是心软之人,嘴上是说着这事他们解决不了,心底却盘算着得帮上他们一把,他们兄弟虽没有本事仅凭二人就击退狼群,但将相熟的村落都联合起来一起上报了衙门,官老爷定然会给个说法。

    若是事情不如邢南所想,就再想对策,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我跟老村长先往镇子里赶,东子你去找章子来,我修书给相熟的几个村长送个信,愿意的就一同随你们进镇子上衙门寻我们一起见官老爷,不愿意的你们也无须强求。”邢村长神色严肃,他相信另几个村的村长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几个汉子都下了炕,“砰”小汉子朝几人跪下实打实磕了三个响头,他动作快的邢东跟邢南一下子都没拦住,额头都磕红了。

    “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后万万不可再这样随意下跪磕头了。”邢东使了点劲才将他扶起,这孩子浑身就是一把骨头架子,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还挺大的。

    小汉子红着眼眶,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邢家人没直接答应他们的请求,小汉子却是知道他们定然会管此事,他们村子有救了,阿爷、张阿奶、小核桃、花哥儿、李阿么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能有条活路了,眼前几人是他,是他们张屋村的恩人,他这一跪三叩诚心诚意。

    邢南不动神色的摸了摸小汉子的脑袋,眼神却是无比的温和,“别耽误事了,我这就去套牛车。”

    邢东飞快的跑了出去,去找邢章过来,顺道再去跟邢大伯说上一声,邢阿爹找来了家中的笔墨纸砚给邢村长让他写信。

    赵三婶子跟周英吃了饭都过来做活了,院子里六双眼睛看向飞速跑过的邢东,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了下来,连话都没人说了,都只低着头做着手里的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过片刻功夫邢村长已经将信写好, 邢南已然套好了牛车再院门前等候。

    这事他们也没打算瞒着,一番动静下来不算小,见他们套了牛车还要出门, 邢阿娘坐不住了,起身去到了院门外, “三儿你们这急急忙忙的是要上哪去?”

    “上镇子里去趟, 阿娘你别担心, 不是什么大事。”邢南神色淡然说话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波澜, 神态跟往常一般从容。

    邢阿娘见此就没再多说什么,吃饭时她已经知晓那爷孙俩是张屋村人,过来办事耽误了时间, 邢阿爹便做主留他们下来吃了午饭。

    看来几个汉子这会儿上镇子里去该是给他们去帮忙的,没大事就好, 邢阿娘嘱咐了儿子几句就回院子继续忙活了。

    “秋香, 三儿说了啥?”周英见邢阿娘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开口询问她。

    其余几人也转头直直的看向她,邢阿娘笑着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他们要去镇子里办事, 咱们别瞎操心了, 要真有事他们也不至于瞒着我们。”

    几人神情都松懈了下来, 刚刚见邢东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们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心里都有了几分惶恐, 没什么事就好, 只有裴玖拧着眉头心情还有几分沉重,大概是小汉子与曾经的他有几分相似, 他见着这爷孙俩就不免多想了。

    邢东跟邢章急急忙忙的进了院子,堂屋里的几人也出来了,邢村长把信件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去找隔壁几个村子的村子,嘱咐了几句话就领着爷孙俩上了牛车。

    “三儿牛车别赶太急了,注意着点。”邢阿娘起身相送,“老村长慢些走,有时间再来家中做客。”

    老村长有几分脸热,他们是来求人帮忙的,结果还在别人家又吃又喝的,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好好,多谢款待了。”小汉子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人,朝邢阿娘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便搀扶着老村长上了牛车。

    “孩他阿娘,咱们今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中要有什么事你就去找大哥,你跟孩子们在家不必担忧,天晚了就关门早点歇下不用等我们。”汉子都出去了,家中只有妇人哥儿孩子,邢阿爹放心不下便多说了几句。

    邢阿娘:“用不着担心家里,周云兰她不敢上门来闹,你们去忙事吧!忙完了早点回来。”

    等牛车走远只看的见一个黑点邢阿娘才转身回院子。

    吃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卫青燕跟裴玖用谷糠拌了草料去给牲畜都喂了食,又掰了新鲜的白菜叶子给怀孕的母兔子加了餐。

    领回家的三条小狗崽子现在已经长到了膝盖高,平日里就放养在新院子里守着牲畜,一见有人提着吃食进来就贴了上去,蹭着裴玖跟卫青燕的小腿疯狂的摇动着尾巴,就数小白最活泼好动,边蹭脑袋边往食盆里钻,吃了一嘴谷糠草料干巴巴的没一点味道,转头就开始吐。

    细小干糙的谷糠草料沾了口水粘在它舌苔上,它吐不干净伸长了舌头使劲甩也甩不掉,呜咽的朝裴玖叫唤着,“什么都要吃上一口,让你贪嘴,现在好了知道难受了吧!”裴玖拍了拍它的脑袋,揪着它颈部拖着它到水槽边,“舌头伸水里去,喝两口水就好了。”

    小白听懂了他的话,一头扎进了水里,水花都溅到了裴玖的裤腿上,这傻狗一头闷进去也不怕把自己跟闷死了,裴玖哭笑不得的揪着它后颈的皮把它的脑袋从水里拽了出来,“傻狗。”

    喂食了牲畜,裴玖从厨房里拿了馒头剩饭,用中午剩下的菜汤拌了拌倒进狗崽子的饭盆里,三只狗崽子吃的头也不抬,身后的尾巴疯狂的摇晃着,都有残影了。

    吃了过晚饭也不见父子三人回来,在锅里留了饭菜,邢阿娘便让几人洗洗早点睡下,不用干等了。

    裴玖点了火盆提进房里,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免得孩子们被烟熏着,也不知道邢南今晚会不会回来,他哄着孩子们睡下后,脱了衣服躺进被窝里许久都没睡着,外头寒风呼啸,也不知道邢南他们夜里在哪里睡下,会不会冷?吃没吃晚饭?

    翌日清晨邢阿娘早早的起来了,父子三人还没回来,幸好昨天跟周英打了招呼,就怕父子三人今天赶不回来,一大早邢阿娘就去喊了周英,吴亮赶着牛车把二人送去镇上开了铺子,等下午了再去接他们回来。

    一宿都没回来说不担忧肯定是假的,卫青燕跟裴玖也早早就起来了,先把炕烧上,烧了热水给孩子们洗漱好喂了早饭就让他们在炕上玩,有邢小妹看着就行了。

    纪净月今儿倒是早早的就过来了,“大哥么,玖哥儿。”

    “今儿有空过来啊!都好几日没见你了。”卫青燕笑着看向他。

    赵宝根挣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头牛,还是托邢阿爹介绍上刘大户家去挑的,买回家的牛才一岁多,价格比邢家买的那头便宜了不少,只是年纪还小做不了太重的活,也不妨事,冬季里也没太多活计,买回家养到明年开春也能犁地了。

    买牛可是大好的事,第二日赵三婶子就让他们去亲家报喜了,抓了只鸡又装了二十斤粮食半篮子鸡蛋让纪净月带回娘家,还让他们在家里住两日再回来,家里现在不忙,趁着这个时间多陪陪他二姐。

    赵三婶子这是心疼他呢!他二姐合离后就回了家,村里多少都会有些不好的流言,纪净月回娘家带的礼重些也好堵了那些人的嘴,况且家里多了一口人就多了一张嘴,都不是富人家总是增加了负担,粮食不多却也是一番心意。

    他带着赵宝根在娘家住了两天,昨儿下午才回来,纪阿么昨天又给他们装了两大块腊肉许多干菜带了回来,他今儿就提了一块腊肉早早的就过来了。

    “嘿嘿!前两日回娘家陪了我二姐两日昨天下午才回来,这不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们玩了,这是我阿么做的腊肉拿来给你们尝尝。”纪净月熟门熟路的很,提着腊肉就放进了厨房。

    裴玖:“家里还有腊肉,你别总是把娘家带回来的东西送过来。”

    “玖哥儿说的不错,你啊!得亏是嫁给了宝根兄弟,叔婶都是性子好为人大方的,要是嫁到别人家早都被休了,哪有一得了好东西转身就给别人送去的。”卫青燕佯装生气瞪着他。

    纪净月摇晃着脑袋朝他们做鬼脸,卫青燕话还没说话就被他逗的破了功,他笑嘻嘻:“哎呀!一块腊肉就被你们念叨成这样了,家里还有呢!再说了这还是阿娘让我给送过来的,平日里二婶子也没少让你们送东西过去,咱们这叫有来有往,嘿嘿!”

    他说着就蹿进了堂屋,好几日没见着白白嫩嫩的孩子们了他可想的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小妹。”

    一进屋他脱了鞋子就爬上了炕,抓着孩子们又抱又亲,人家吸猫他吸娃,哦!不对他在吸福气,好早点怀上,最好也是一胎双生,嘿嘿!

    邢小妹跟着他一块闹腾,这个抱着小鱼儿,那个就抱着小平安,逗一会儿又去换小喜乐,有人陪着玩,几个孩子高兴的很,最乖巧的小喜乐都笑疯了,屋里传出一片笑声。

    院子里的裴玖跟卫青燕听见笑声萦绕在心头的担忧也少了几分,今日是个阴天,不好晒萝卜条,就把萝卜干给泡发了,只是口味不如晾晒到半干的萝卜条脆爽,大体滋味还是一样的。

    家里的食材都没剩多少了,卫青燕娘家跟纪外婆那边只留了家里过冬吃的菜,其它的都被他们收了回来,等邢阿娘回来得让她上村里去收一些。

    冬日天冷家里也没太多活计,裴玖拿了针线篮子绣起了荷包,早就想给家里人都换新的荷包跟帕子了,每天抽着功夫缝个几针,大年前一家人都能全身换新。

    邢小妹的新衣服已经做好了,他见裴玖拿了针线篮子噌噌噌下了炕跑回屋里拿了新衣服出来,“三哥么,你绣活好,给我新衣裳绣几朵花呗!”

    “好,小妹想绣什么花?”裴玖含笑看着她。

    邢小妹歪着头撅着嘴想了想,她这身新衣服是青色的,绣粉红的桃花跟深红的梅花总觉得不太合适,“三哥么能绣兰花吗?”

    卫青燕:“你不是喜欢桃花,怎么不让玖哥儿给你绣?”

    “新衣服是青色的,我觉得配上粉色的桃花有点怪怪的。”

    裴玖:“行,就给你绣兰花,衣襟袖口都给绣上,裤腿绣用白线祥云纹怎么样?”

    “三哥么说了算。”邢小妹笑嘻嘻的把衣服塞给她,脑袋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

    就在此时,竹溪村宁静安详,数十里外的张屋村迎来了大批捕快。

    收到邢村长信的几个村长都跟着一块去了衙门,那衙役原本还拦着邢村长他们不让进,他正是当初拦住老村长的衙役,去村子里要钱的也是他。

    衙役原名吴四元,仗着自己在衙门做事私下里勒索村民的钱财已成习惯,镇子里的人他是不敢随便动手的,可农家人胆小怕事,只要他穿着官服一顿恐吓都会乖乖掏钱。

    要说张屋村也是真的倒霉,放在以前吴四元是不敢这么狮子大张口,吴四元好赌,五日前赌上头了一口气输了近三百两银子,老村长正好在这个档口撞了上来。

    他找了另一个关系好的衙役想先捞了好处收了钱再禀报官老爷派人去驱赶狼群,没成想没把人唬住,张屋村的老村长竟然又来衙门了,他可不敢把人放进去,这要是让官老爷知道了丢了差事事小,万一官老爷发怒要治他的罪可就完了。

    老村长年纪大好唬弄,一起来的几个汉子可就没那么好骗了,不管吴四元如何巧言令色他们一口咬定就要见官老爷亲自禀报,吴四元也恼火了,招呼了一帮兄弟堵在衙门大门前跟他们对持,赶不走就想动手。

    另几位村长就在此时赶了过来,刘家村的村长与衙门师爷曾是同窗,一看这阵仗悄悄的跟另几人打了招呼,让他们拖住这帮衙役独身一人去寻了师爷。

    一听此事,师爷顿时就怒火中烧,他是举人出身,一心想要报效朝廷让百姓们安家乐业,奈何寒窗数十载都只停留在举人不得进步,而后被老师举荐进了衙门当了师爷,他也不曾忘记初心,他手底下竟然出了这样鱼肉百姓的恶人,他哪里还沉得住气,带上同窗就去找了官老爷。

    官老爷立马就升堂处理此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先驱赶狼群,吴四元跟另一个衙役被收押日后再审,官老爷与几村村长彻夜长谈商意对策,按理说邢家父子就能回家了,没想到官老爷跟赌坊老板相熟,与王老三也吃过几顿饭,从他们口中听说过邢家兄弟身手了的,又见他们人高马大的就开口将他们留下了,捕快身手虽好,但这回对战的是狼群,还是有猎户一道同行更为稳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是大批捕快实际上也就只有十来个人, 另外十来个都是别的村子里请来的猎户。

    一行人进了张屋村却没村民出来迎接,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是官老爷派来的,还以为是跟吴四元他们一伙的, 瞧见人进村,老村长不在, 他们没有主心骨, 纷纷回家紧闭大门不敢出来。

    老村长作势要小汉子去挨家挨户通知村民们出来, 被带队的捕快拦下, “这样也好,村民们都在家中躲避,免得错伤了人, 我们这就进山搜捕,老村长你们二人也赶紧回家关好门窗。”

    “我、我跟、跟你、你们一起进、进山。”捕快头头身形似头熊, 一脸的络腮胡, 小汉子是怕他的, 但还是鼓起勇气想跟他们一起进山,他已经十四岁了, 能保护阿爷保护他们的村子。

    捕快头头大笑一声,“用不着你, 你阿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你好好护好他, 等日后长大了才能护好整个村子。”这孩子看着胆小,却是个有担当的人, 不错, 日后又是一个好汉子, 捕快头头对他很满意。

    留了三个捕快跟邢阿爹他们在村子里守着,捕快头头领着其余人进了山, “各位兄弟,论打猎我们捕快可比不过你们猎户,你们巡查痕迹咱们打下手跟着垫后。”他朝众人抱拳言语真诚。

    猎户们也不推辞笑着应下,一行人分了三波,邢南跟捕快头头带了四人往西边一路扫进去,邢东跟另外六人往南边而去,另两位张姓猎户跟黄姓猎户各带上上六人分别往东北方向而去。

    才进山没多远就见林子里有不少鸡鸭的腐尸,狼群也太可恨了,抓了农家的牲畜不吃干净,白白浪费。

    一行人寻着野狼的粪便跟地上的腐尸谨慎缓慢的前行,猎户们都带上了自己吃饭的家伙,弓箭匕首捕兽夹,一路前进一路挖陷阱,若是找到狼群就能将它们引到陷阱位置捕杀,出发前衙门还给猎户都配了官刀。

    通体银亮的官刀宽五分长达一米,猎户们拿在手里掂量着喜爱不已,连时常面无表情的邢南脸上都带着喜爱之意。

    一路上挖了许多陷阱,陷阱下布下了削尖的木桩,上头盖上干草打了记号防止自己人不小心受伤,沿路放了许多捕兽夹在野草堆里,插了木棍当标记,边走边弄费了不少时间。

    邢南眼神尖锐,林中前面有一块巨石,巨石下一条灰色的狼尾露了出来,他忽然停下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缓慢的俯下身子,其他人知道他这是看到野狼了,机警的看向四周。

    野狼比人更加敏锐,在他们靠近时就察觉到了,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巨石上蹿上一匹身躯巨大的野狼,仰头长啸,十几匹野狼从四周蹿了出来,朝他凶狠的龇牙咧嘴发出低吼。

    “放花火朝后退,大家背靠背不要给狼群有机可乘。”邢南厉声道,捕快点了花火用力的相上一抛,林子里响起“砰啪啦砰啪啦”的巨大声响,狼群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惊的后退了半米,花火在空中炸开出火光,白天光线好看的不少很明显,如果是夜间十里开外都能看见大片橙红色的火光,好在动静够大,分散几路的其余人听到动静都往这边赶了过来。

    邢南他们慢慢后退,“注意绕开脚下的陷阱,等支援,野狼太多我们几个人解决不了。”边退邢南边跟他们说,几人在狼群的步步紧逼下缓慢的后退,还好没有拖后腿的人,大家心里害怕却都努力撑住了。

    狼群没了耐心,一匹野狼奔速朝朝他们跃了过来,狼眼紧盯着邢南,狼吻大张露出锋利的狼牙,邢南双手紧握官刀用力一挥,”别跑别散开,我们跑不过狼群。”

    野狼侧身躲开了挥向它锋利的寒刀,朝邢南继续猛扑过来,其余的野狼蓄势待发紧盯着人群,只要有人跑开露出破绽,立马狼群就会群起攻之。

    邢南反应神速,双手紧握刀柄在野狼扑来之际奋力一击,刀锋飞快从野狼头部划过,狼血飞溅喷洒到他身上,这一刀砍瞎了野狼双眼,野狼跌落在地不停的痛苦嚎叫。

    这一击将蓄势待发的狼群吓退半步,众人得以喘息继续警惕的缓慢朝布好陷阱的位置后退,邢南浑身散发着戾气,狼血飞溅在他凌厉的脸庞上,衬的他愈发暴戾。

    见他一击制敌,身后几人士气大涨,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顿时血性上头,一个个目光尖锐的紧盯群狼,紧握手中刀柄,且退且时刻准备动手。

    巨石上的狼头领仰天长啸,狼群一拥而上发起攻击,人少狼多,支援还未赶到,邢南大喝道:“往树上爬,躲避狼群不要正面交锋。”他一手握刀一手抓住树干,一脚踩在树干上用力一蹬跃上树梢。

    “快,都上树。”捕快头头随后爬上树干,朝几人大声喊道,他当了十多年捕快,手脚功夫了的,缉拿过的恶人数不胜数,遇上狼群也不见恐慌,依旧镇定自如脑中飞速运转思考退狼之计。

    其他几人纷纷爬上树干,一名年轻捕快心慌之下慢了一步,被野狼咬住了小腿,“啊!”他吃痛下双手松开树干摔落在地。

    邢南当即一跃而下,大刀挥下砍在紧咬捕快的野狼背部,野狼松口转身凶狠的朝他龇牙低吼,围在树下的其余野狼转移阵线,将树下二人团团围住。

    “娘的,老子来也,跟这群畜生拼了。”

    野熊一般的身躯跃下树干,挥刀击中狼头,快速与邢南并肩,其余人皆是跃下树干提刀砍向群狼,狼群群起攻之,纷纷扑向众人。

    邢南分心护住身后受伤的捕快,一时不查一头野狼躲过他的刀锋,张口咬向他的小腿,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利箭呼啸而过刺入野狼眉心,野狼即刻到底抽搐,是邢东他们赶来了。

    五人浴血奋战群狼,邢东远远就看见了满身血迹的邢南,心下一沉,拿过同行猎户的弓箭抬手拉弓,一击即中,“上树射箭。”野狼倒地他朝身后几人吼道,拿起官刀大步冲向被狼群包围的邢南,这回他不能再让邢南出事了。

    “大哥。”

    邢南一脚踹在扑来的野狼腹部,与冲进包围的邢东并肩而战。

    “三弟你伤哪了?”

    “是狼血。”

    汉子们越战越勇,有箭矢远攻,狼群不好近身,得以片刻喘息,而后两支队伍纷纷到达,留有六名弓箭手,其余二十来人提刀奔向狼群。

    狼头领见事不妙仰头长啸,跃下巨石朝众人发动猛烈的攻击,群狼纷纷仰头嚎叫回应,“杀头狼。”张猎户拔出刺进狼腹的官刀朝众人喊道,握刀迎战狼头领。

    邢南躲避开扑向他的野狼,绕至狼头领左后方,捕快头头快速反应过来,看似笨重的身躯轻轻一跃,跳到狼头领右后方,一腿将咬向他的野狼踹飞二米远。

    三人同时挥刀朝狼头领砍去,弓箭手见状手中的箭矢都瞄准了狼头领,其余人将攻击他们的野狼拦下。

    狼头领身经百战,灵巧躲避开砍向它的大刀,却被箭矢击中了后腿,吃痛下狼头领激起更加凶狠的战意,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嚎,狼吻大张露出阴森锋利的狼牙,未受伤的后腿蹬地一跃扑向邢南。

    狼头领身躯巨大,足有邢南腹部高,他绕树躲避狼头领的攻击,邢东砍断对战野狼的前腿快速绕至追击邢南的狼头领后方,朝它背部砍下,狼身一侧躲开了他的攻击,朝他发出威胁的低吼,转头继续追击邢南。

    遍地狼尸,重伤的人被拖放到陷阱一边防止野狼偷袭,一番恶战大伙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余下几头重伤的野狼还在强撑,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只这狼头领紧咬邢南不放。

    在狼头领的强烈攻击下,邢南奋力躲避早已气喘吁吁体力丧失了一大半,狼头领好似看出了已是强弩之末,攻击愈发快速凶狠,邢南紧咬牙关不欲再躲,双手紧握刀柄勉强躲过一击,侧身使尽余力砍在了狼头领背部。

    “嗷呜”狼头领受重创,依旧不肯屈服,跌撞之下强撑攻向邢南。

    邢南已经使尽全身力气,躲避不及,眼看狼头领的利齿只差半分就咬住他的喉咙,捕快头头竟赤手去抓狼头领的后腿,邢东飞速踹向狼腹,却踹了个空,巨大的野狼被捕快头头赤手拽住甩飞了出去。

    劫后余生的邢南惊愕的呆愣在原地,狼身就近二百多斤,加狼头领攻击的力度重量少说有六七百斤,恶战一番后这捕快不仅反应快竟还有这么大力气能将巨甩飞出去。

    狼头领也早已是强撑战斗,被甩飞撞到树干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活不了多久了。

    至最后一头野狼被击杀,众人都瘫倒在地,喘息片刻后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老子没死。”

    “我们把狼群给灭了哈哈哈哈!”

    歇息了片刻,众人搀扶着下山去了,重伤的人得赶紧送去看大夫,剩下的事会安排衙役来善后。

    村民们已经知道了捕快猎户是来帮他们驱赶狼群的,一帮人下山就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他们浑身血污神情疲惫,有几人已经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村民们齐齐下跪朝他们一拜三叩。

    看着这些老的老少的少,一个个衣衫单薄全是补丁,村民们眼含泪水一句句道谢的话一句句祈求保佑,汉子们心头颤抖心头火热,只希望若有一日他们的一家老小遇难也能被人如此善待。

    “大家都别拜了,大人们都受伤了,快送他们去医馆。”老村长被小孙子扶着佝偻着身躯站在一旁,浑浊的双眼流出的泪水布满了他苍老的脸庞。

    留守的汉子们七手八脚的抬起扶起受伤的人上了牛车,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朝镇子里赶。

    村民们步步相送,跟在牛车后头走了好远好运,直到再也看不见牛车才不舍的回了村子。

    捕快头头伤的不算严重,将人都送到了医馆,嘱咐好大夫又匆匆回衙门复命了,官老爷见他们只用了一天就将狼群击杀,且暂时无一人殒命,高兴的连声道:“赏、参与此次恶战的捕快猎户统统有赏,我清溪镇的汉子果然都是铁骨铮铮有血性的,哈哈哈哈!”

    这群野狼是见张屋村没有威胁才敢光明正大的栖息在距离村庄不远的林子里,安逸了几日狼群松懈了下来,不然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找到击杀殆尽。

    衙门后续安排的衙役去安抚村民们,进山收拾遍地的狼尸,医馆里的汉子们受伤轻的都包扎好赶回了家,早点回去也好叫家里人少担心一会儿,只有两名重伤昏厥的汉子被留在医馆里。

    邢南伤了胳膊跟大腿,都是皮肉伤看着严重没伤筋动骨也没伤及肺腑,邢东比他还要好上一些,身上都是些刮蹭的皮外伤,只背部在躲避野狼攻击时撞到树上撞出了大片的淤血。

    父子三人辞别了其他人也匆匆赶回家去,天都快黑了,他们一天一夜未归,留在家里的妇人夫郎该担忧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天都黑了下来汉子们还没回来, 做好的饭菜热在锅里,家里人都在等他们,一天一夜了都没回来也没托个人给家里送个信。

    “哎!不等了, 咱们先吃吧!”天都黑了,邢阿娘在院门口看了又看也没看到个人影, 回了屋里说道。

    孩子们早都饿了, 卫青燕跟裴玖给孩子们先喂了晚饭, “阿娘要不再等等吧?我还不饿。”卫青燕抱着小鱼儿坐在炕上双眼放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饿。”

    裴玖看向屋外, 外头漆黑一片,他心里总觉得不太安稳,怀里的小平安像是感觉到阿么不安了, 小手抓着阿么的手指轻轻的摇晃,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都这个时辰了哪能不饿?咱们先吃, 锅里留着饭菜他们父子三一回来就有饭吃, 不等了, 小妹,跟我端菜去。”

    邢阿娘心里的担忧不比他们少, 但饭总要吃,总不能汉子们一日不回来他们就一日不吃饭吧!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 父子三人摸黑驾着牛车心里再焦急也不敢赶的太快, 一不小心摔沟里就坏了。

    等到家已经月上中天了, 远远的他们就看见院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被风吹的晃来晃去。

    “砰砰砰”“砰砰砰”

    裴玖屋子里院门最近,孩子们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起先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竖起耳朵仔细再听,果然是敲门声, 他翻身下床披了外衣就出了房门。

    “可是阿爹回来了?”

    “是我们,玖哥儿快开门。”

    是邢南的声音,裴玖赶紧打开院门,卫青燕跟邢阿娘也没睡着,听到响动点了油灯都起来了。

    “你胳膊怎么了?”邢南的胳膊被狼头领利爪抓在医馆上了药包扎了起来,衣袖拉不下来,包扎的布条上氤氲开血色,裴玖伸手想去抓他的胳膊又怕弄疼了他,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灯光昏暗,裴玖直看到他受伤的手,等他瘸着腿进了院子,邢阿娘拿着油灯过来,他才看清邢南身上的血污,青色的衣裳上大片的血迹都结块了散发出腥臭,“还、还伤哪了?”

    裴玖泪眼汪汪,心慌极了,这么多血,这是伤哪了?怎么出趟门就浑身是伤呀?

    “三儿你、你腿、腿怎么了?”一走动邢南大腿上的伤口就崩开了,鲜血渗透了出来,邢阿娘看的脸都青了,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还好卫青燕扶住了他。

    三人都只披了外衣站在院子里,怕把人给冻坏了,邢阿爹开口道:“进屋去说,外头太冷了。”

    “放心我没事,就是手脚破了些皮肉,我好饿,家里还有饭菜没?”

    邢南低声开口,邢阿娘拿着油灯进了堂屋,“有有,都在锅里还热乎着,马上就能吃。”

    一进屋邢阿娘这才注意到邢东的脸上有好几道口子,刚刚注意力全被邢南身上的伤给吸引住了,“大儿怎么也受伤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出门时都好好的,才一日就都伤了?孩他阿爹你呢?你伤哪了?”

    邢阿娘这一下可不顾上他们吃没吃饭了,两个二人满身血污浑身伤口,心都揪成麻花了,眼眶一红就溢出了泪水。

    “我没事,都别哭,别哭啊!”媳妇、儿夫郎都哭了起来,邢阿爹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先整点吃的吧!我跟三弟都快饿死了,边吃边说,快别哭了,我们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邢东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哈。

    卫青燕擦了把眼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端饭菜,裴玖有样学样,水光潋滟的双眸奶凶奶凶的瞪了瞪邢南,蹬蹬蹬步子踩的老响跟着一块出去了。

    “呵呵”邢南被小夫郎萌笑了,这是气坏了把地当他踩呢?

    “你还笑的出来?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邢阿娘红着眼眶呵斥他,转头瞥向邢阿爹,“赶紧交代你们干什么去了?”

    邢东往炕上一趟,也不管身上的血污会不会弄脏炕上垫着的毯子,“阿娘你让我们缓口气慢慢说。”

    灶膛里的火没灭饭菜都是热乎的,端了进来放在桌上,父子三人饿狠了,往炕上一座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邢南伤了胳膊不好多动,幸好是左手,他夹了菜埋头扒饭,看的裴玖是又心疼又好笑。

    唬着脸给他们倒了水,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邢南夹菜,“慢点吃,喝点水。”

    “嗯嗯。”胡乱应了一声邢南连头都没抬,是真的饿狠了,一整日就早上吃了四个馒头一碗稀饭,跟狼群战斗了大半日早就精疲力竭了,到医馆里上了药也只喝了几碗水就匆匆往家赶了,早就饿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

    卫青燕去厨房烧了水,等父子三人肚子里有点货了才开始说事,边吃边说,邢东跟邢南没说跟狼群恶战的细节,一笔带过,几人听的心惊胆战,那可是狼啊!还不只一头,万幸没出大事。

    “这么大的事你们、你们都不告诉家里”邢阿娘又气又心疼又后怕,情绪复杂激动,眼泪唰唰的流淌。

    卫青燕跟裴玖垂着头低声抽泣,父子三人这会儿可是知道错了,他们也没想到会被官老爷留下,本以为将事情禀报到衙门就没他们的事了。

    已经很晚了,孩子们独自睡在屋里也不放心,汉子们都狠疲惫,邢阿娘擦干眼泪不欲多说,赶着父子三去洗漱早点歇下,明天再来算账。

    “玖哥儿,我胳膊受伤了不能沾水你帮我洗澡行不行?”

    接过小夫郎拿来的干净衣服,邢南可怜巴巴的朝小夫郎说道,小夫郎心软的很,他又受了伤,再装装委屈小夫郎一心疼就顾不上跟她生气了。

    呵呵!邢南想的倒是挺好,裴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受了伤都能杀狼,怎么就不能洗澡了?”心疼归心疼,这回裴玖是真的气狠了。

    那么凶险的事他们说去就去,连个信都不给家里报,说不上怪他,只是裴玖后怕,怕的他此刻手脚都是冰凉的,兄弟俩都去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家里可怎么办?孩子们都还小,阿娘年纪也大了,他跟哥么两个小哥儿要怎么活下去?

    原本对那小汉子生出的可怜之心现在也有了几分怨气,他怎么能不怨?那是他的夫君是孩子们的阿爹,是阿爹阿娘的儿子,野狼凶狠随时都能取人性命,要是、要是

    裴玖想都不敢在想下去了,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冷哼一声转身就回了屋子,留邢南在原地风中凌乱。

    夜里躺进被窝裴玖也是侧身对着他,邢南受伤的胳膊轻轻的搭在他的腰上,“对不起。”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枕头上一滩水渍,裴玖无声的流着泪水,委屈、难过、心疼、怨气复杂的情绪全堵在他的心口,堵的他难受极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怪邢南,整个村子都被祸害了,父子三人都是心肠极好的人,事关一村人的存亡他们的做法是对的,他也不该对那小汉子心生怨气,他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想要条活路,想让村子里的人都有条活路,他都知道,也都明白,这事说不清错对。

    “累了一日快睡吧!”小夫郎说的话带着重重的鼻音,该是回屋就哭到了现在,邢南心里百般滋味,最多的就是愧意,对阿娘、对小夫郎、对孩子们的愧意。

    轻啄小夫郎的发丝,“好。”

    这一夜,邢家众人除了孩子们跟邢小妹都没睡安稳,两个儿子都受了伤,邢阿娘跟邢阿爹早早起来就去镇子里看铺子了。

    裴玖醒来的时候邢南还沉沉的睡着,睡梦中都皱着眉头,看样子做梦都在跟野狼战斗,裴玖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揉开他紧皱的眉头,“没事了,平安归家就好,平安就好。”

    在汉子眉心亲了亲,看他松了眉头神情不再紧绷,裴玖小心翼翼的越过睡在床外侧的邢南下床穿好衣服,把孩子们都抱到了堂屋里去,汉子昨日肯定累坏了,让他好生睡一觉别让孩子们吵到他了。

    “哥么。”

    卫青燕也抱着小鱼儿出了屋子,二人眼皮都有些肿,一看就知道昨晚哭了不少时间,二人互看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给孩子们洗漱好喂了早饭,他们就去新院子里收拾了,二人拿了竹扫把先把牲畜的粪便都扫在一堆。

    “玖哥儿我心里堵的慌。”

    “我也是,想都不敢再想,一想就后怕。”

    扫在一堆的粪便用铲子铲到沤肥堆里,“张屋村也是可怜,我这心里生了一股怨气,又不知道怨谁,堵的心口疼,他们是做了好事,万一、万一出事”卫青燕说着泪珠子就掉落了下来。

    平日里他总是稳重有主意的,昨夜里一看邢东后背的伤他心慌的冒了一身冷汗,整个背上青青紫紫的,连睡觉都不敢躺着,只能侧着身子,他再是明白事理心里也不由的生出了怨气。

    这事外面人听了都会说是他们做了大善事,说他们英勇了得,只有家里人后怕不已,万一,那可是一群狼啊!万一回不来,家里的老老少少可怎么办?

    裴玖心头一紧,邢南腹部大腿的伤疤狰狞,这回又添了两道,他揪心难受,眼眶溢出泪水,扯着衣袖擦干了眼泪,“哥么都过去了,他们平安回来了,都平安就好,咱们也别哭丧着脸了,阿爹、大哥南哥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又受了伤再见我们哭哭啼啼的肯定要自责了。”

    把粪便都铲进了沤肥堆里,裴玖吸了吸鼻子朝卫青燕笑了笑,“都说我运气好有福,年少时吃苦受难,我看那张屋村的才是真的运气好有福气,求上门就有人帮,阿爹他们也算做了件大善事,上苍有眼,以后咱们家都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嗯,不说这些了。”卫青燕也是心里憋了口气难受的紧,说出来就好受多了,擦干了眼泪朝裴玖露出了笑脸。

    打扫干净后给牲畜都喂了食,三条狗崽子可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头埋进饭盆里疯狂抢食,尾巴甩个不停,挨近一点都要吃一嘴的灰。

    早饭都做好了,屋里的二人还没醒,裴玖跟卫青燕想着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正好养养身上的伤,锅里留了些饭菜,他们吃了早饭把干蘑菇、萝卜干都泡发上就窝在炕上绣花缝补衣物。

    等兄弟二人睡醒都晌午了,邢南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他赶紧翻身下床套了衣服就去找小夫郎,千万别把小夫郎给气坏了。

    邢东更急,裴玖没个娘家,被气坏了大不了就是躲赵家去找纪净月,卫青燕要是气坏了,回了娘家就不得了了,他急急忙忙的爬了起来,拉扯到背部的撞伤,痛的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痛不痛了,套上衣服就出了房门。

    裴玖跟卫青燕做好了午饭正要去喊他们,二人就着急忙慌的出来了,一见到各自的夫郎才松了口气。

    “你没气坏吧?”

    “我还以为把你气回娘家了?”

    兄弟二人一起开了口,裴玖跟卫青燕一愣,随即噗呲笑了出来。

    “睡醒了就吃饭吧!一会儿你们兄弟俩再去找刘大夫好好看看拿些药回来吃。”人都醒了就不用喊了,卫青燕端了饭菜进堂屋。

    见小夫郎眼皮还有些红肿,邢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快去洗漱吃饭,手不能沾水我给你拧帕子擦脸。”

    裴玖含笑柔声对他说着,颊边两个酒窝深深浅浅,邢南如沐春风也傻傻的扬起了唇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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