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实际上——
“欢迎回来，织田君。”少年声音柔和地打招呼。
“啊。我回来了。”织田作之助看着大变样的客厅，慢了半拍才道。
很靠谱的讲，织田作之助绝对算是单身男性里比较讲卫生的类型，衣服每天都会洗，床单被套也会定时换，房间一星期整体打扫一次，加上本身不会买太多似乎有用实际又不太用得上的东西，房间称得上整洁。
但是对比现在——
客厅整体摆设和布局被微妙的调整，增加了空间上的和谐感，目之所及所有地方都是干净整洁的。原本颜色黑沉还有磨损的皮质沙发多了层妥帖的米色沙发套，墙皮缺失的地方或者挪了东西或者挂了风景挂画。
富有生活气息的同时还注重细节，之前他自己时候就显得粗糙了。
织田作之助路过多看了几眼挂画，想起昨天空明买了硬纸和彩笔，大概是自己画的。他对这方面没有了解，只感觉挺好看，每个枝叶都好像还在生长一样，让看了的人感到朝气。
或许是凑巧，织田作之助明明没有告知回来的时间，但空明刚做好饭菜没多久，现在正好摆上来。
“不经常做，试下合不合口味？”
空明擅长的并不是厨艺，但他的数据里存放了有具体的食谱和步骤，量和时间完全比照着来，哪怕会因为对人类的身体不适应有所误差，差距也不会太大。
织田作之助看着用料不多，只是细心摆出漂亮花样的餐食，埋头吃饭，吃完道：“我晚上还有工作，只是回来看看，你早点休息。”
空明和织田作之助吃饭的速度保持相同，几乎同时放下筷子，拦下他要把碗筷拿去洗的动作：“我来就好，我的时间比较宽裕。”
将餐具放进洗碗池，空明将厨房里昨天刚买的保温便当盒翻出来，让织田作之助等一等，而后用几分钟做了简单的夹心饭团放进去：“量不多，晚上饿了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多谢。”织田作之助接过，承认是自己以貌取人了，毕竟空明看起来实在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特意回来还是因为有点怕对方把自己饿着，显然是多虑了。
送走织田作之助，空明收拾了残局就回房休息。
人类的身体太弱，之前加载温习资料时用脑过度，刚才就感觉到体温又有升高，还是得先养好病才行。
正酝酿睡意，就听到一阵电流声，耳边随后响起泽橦的声音。
“21你那边怎么样了?”泽橦关心道，在21彻底连接上数据后他们就观测不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了，说实话和那些人扯皮完都没休息就连线过来，感觉这样下去不是秃就是猝死或者并线进行。
“现在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生活，我打算常驻这里了。”
“织田作之助确实难得的老实人还是个好人，但是他上班时候……”泽橦想起空明个位的体质和防御就发愁。
“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你们都太紧张了，我怎么会随便辜负你们的心意。”虽然脆皮，但状态正常时候只要他不摆烂，没有谁能让他轻易挂掉。
“那就好，可别让我再看见你了。”泽橦开玩笑道，虽然也是真心，就跟护士不会跟病人说再见一样。
“说正事，作为这次失误的补偿，我们决定给你放开2050年之前的技术研发权限，但只限于民生和医疗这些无害的方面，且不能给这个世界造成负面的影响。这点我相信你都有数我也就不啰嗦了。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我给你和肆姐连上了通讯，一个月一次，建议你月末时候再用，以免碰上紧急情况联系不上我们。这个世界防护有点糟，你在这里小心点，遇到不对的第一时间联系后勤。”
“放心，我知道严重性。”空明点头。
“你手气也太差了，我过会得去找监测司那些家伙的麻烦，这世界隐患太大了，他们根本没把ai的退休安排当一回事……”泽橦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空明安静听着，时不时语气柔和地劝两句，直到泽橦因为通讯过长被催促，两人安静片刻，空明先开口：“你熬了多久？嗓子都哑了，以后和楠星学学怎么适当摸鱼，你得让你副手有锻炼的机会。”
“肆姐走之前也这么说。”泽橦笑着说，声音里气息却有些不稳，眼眶已经红了，又很快镇定，“我爸妈俩工作狂都退了，我也打算好好休息了，你和肆姐要好好养老，往后都顺遂……”
空明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灯，身体疲惫，头也发晕，却睡不着了。
闭上干涩的双眼，他才体会到给自己弄了个脆弱身体的麻烦之处。
––
织田作之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却见空明躺在沙发上，他放轻了脚步换了鞋，走过去。
空明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脸埋进沙发的角角里，长厚又蓬松的黑色卷发在米色沙发套上凌乱的铺满，沙发并不大，两条长腿蜷着，看着就不舒服。
没等织田作之助叫他，空明已经醒来：“啊，抱歉，本来在画画，困了就直接睡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空明后知后觉摸了摸脸，有些烫，方才的声音也哑得有些厉害。
空明慢慢伸展开有些麻的身体，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到明显的无力和目眩，他感觉到肩背和腿弯的力道，再睁眼发现正被织田作之助两只手托着——本来应该是公主抱，但织田作之助手臂伸得有些直，像再搬一个大箱子。
最后在床上完成卸货，织田作之助转身去拿退烧药，空明就着水喝掉，看着织田作之助依旧看不出波澜的表情：“抱歉，之后不会轻易生病了。”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应该注意身体，但不用因为这个向我道歉。”
空明张口，本想说什么，却只答了声：“嗯。”
气氛有些沉默，织田作之助让空明含着温度计，自己去冰了个毛巾回来搭在他额头上。见他被盖住眼皮小心抬眼的模样，又稍微挪开，对方回了个浅浅的微笑。织田作之助原本因为他病中还要画画耗费心神产生的些许坏心情渐渐消散。
新养的猫最开始都要怕生呢，熟了之后就敢肆意拆家了。
两人原先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是空明表现得太过柔弱，好像没有合适的土壤和精细的照顾就会枯萎掉，织田作之助既然已经选择带回家，就没打算轻易再扔掉，做的也都是长远的考虑。
但是空明大概是认为自己受人恩惠寄人篱下，会刻意表现得礼貌懂事和乖巧，实际内心担忧着会被扔掉。
“这个手机你平时拿去用，我的电话已经留在了通讯录上，感觉身体不舒服就打我电话。”织田作之助把手中能看出有些旧却干净的手机放在空明手边。
空明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沉默着等了一会，到时间看了看温度计上的体温，三十八度刚出一点头，吃了退烧药好好睡一觉应该还能压得住。之后他走出去，没有打扰空明休息。
到了客厅，织田作之助看见还没有收拾的画笔，弯腰拾起来准备整理一下，抬头却看到空明还没细修但已经很亮眼的画，画中是一株花盘圆润饱满，花瓣也肥厚舒展的向日葵，背景还是虚的，从色块来看大概是草地远山和带着阳光光晕的天空。
柔和温暖的色调和构图，却似乎透着种孤独和伤感。
织田作之助想不太通原因，最后归结于大概是只有一株的缘故吧，向日葵总是成群结队的好看。
空明睡了一觉起来烧就退了，都没有耽误第二天给织田作之助准备便当。
织田作之助话很少，空明做饭他吃着，便当也不会拒绝，只给了他两次零花后就干脆把钱全放客厅，让空明需要买东西随便拿，仿佛根本不担心空明趁他上班拿钱跑路，害他交不上房租。
或许就算真的这样，以织田作之助的性格也不会去追讨，而是就当没捡过别人一样，继续工作、书店以及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而这样的举动大概也是为了表现信任，表明他是确实打算两人一起生活，非一时兴起，随时可能产生厌烦。
空明看出来，他观察着织田作之助。从前的任务世界中，接触的许多人都是虽然有着人类的身份外表却灵魂空虚的人物，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像程序出了问题的ai。低级的衍生世界总是如此，所以它总是在崩坏边缘。
但织田作之助很不一样，他和泽橦一样，是情绪或许内敛，但远比ai丰富且复杂的人类。
越是拟真的ai，越向往着人类的感性和情感，但他以往的世界中中病毒一般的恋爱脑和情感逻辑实在让他痛苦万分。
他喜欢织田作之助表现出的细微却自然、韵味丰富的情绪，自出了问题后时不时颓丧迟滞的情感程序似乎也得到了缓解和安抚，原先他无所谓找谁当饲主和保镖，只是有些怕麻烦，现在却是真的不想离开了。
空明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外，也开始添置一些他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将各种软绵绵毛绒绒的抱枕玩偶分布放置在家里的各个地方，织田作之助还被他塞了一只几乎和他等高的、看起来憨憨可爱的熊，这是他一次出门时抽奖中的。
红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抱着熊和它对视片刻，将它带回房间就放在平时橱柜旁边。
空明从野外带了些花草植物，用竹子做花盆，土面摆了些细小但圆润的小石子，野趣又不失雅致。
织田作之助也时常会帮着浇水和摆出去晒太阳，两人都不太喜欢说话，有时候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扰却也和谐，彼此都安于现状。
家里的挂画经常更换，后来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放在客厅的钱不仅没有少还变多了，问过空明才知道他把自己的之前的画卖出去了。
“只是寄卖，收益不够稳定。”空明笑了笑，他画的不精细，材料也低廉，低价不高能不能卖很随缘，上一批画还是画展老板觉得有灵气自己买下了。
“那样也不错，你有当画家的打算吗？”
“有这个打算，但是说画家好像有些轻狂，插画师之类的大概比较符合我的职业定位。我画画比较快，等稍微出了些名气大概能接一些插画的单子。”空明点点头。
又问他：“黑手党的工作会比较危险吧，可以允许调整工作吗？经济稍微宽裕的话，生活或许还是安稳一些比较好。”
空明的眼眸是带着些灰色调的深紫，阳光下会呈现类似宝石的色泽和瑰丽，此时却像星海少光的深处，带着几分莫测和神秘。
“调整也只能是小范围的吧，毕竟是黑手党。”织田作之助用无波无澜的语气说。
空明想起眼前人的结局，以及接下来会陆续到来的几个孩子，觉得目前最要紧的果然还是先挣钱吧，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可以考虑把织田作之助从森鸥外哪里直接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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