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正值烈日炎炎时候,大街上的行人也是往来不绝,路过之人只远远瞧见一个华衣飘然的公子哥撑着一把竹纹伞,带着一名小厮鬼鬼祟祟地往烟花巷方向走去。
不多时,南淮笙来到一处街巷外,他以手中竹纹伞遮挡身体,警惕地回头朝街道外张望片刻。
很好,无人注意此处。
他抬高伞面将自己整个挡住,又悄悄朝烟花巷挪了几步,最后在巷口拐角处飞速朝里一探头。
南淮笙:“?”
此刻,小厮口中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的烟花巷静悄悄的,连只到处游走找食吃的野猫都没有。
南淮笙朝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赶紧上前:“表少爷,可是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南淮笙斜眼看向小厮,“说好的文人墨客呢,这条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啊?”小厮挠挠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南淮笙,“表少爷是过来找读书人的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南淮笙顿时噎住,将小厮头顶的软帽朝下一扣,“我不来找那些个读书人,还能是来消费的?”
小厮把头上东倒西歪的软帽扶正,嘿嘿笑道:“表少爷好歹是个读书人,我还以为表少爷是来……嘿嘿嘿,要是找那些读书人,少爷恐怕只有晚些时候再来才有机会了。”
南淮笙又一把将小厮才戴好的帽子扣到脸上:“什么读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厮立刻闭嘴,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表少爷傻了二十年,这两天才刚清醒过来,那又能读哪门子书。
此事实在不能怪他,不光是他,府上其他人一时半刻也不能把这位风度翩翩的表少爷和从前痴傻的模样联系起来。
南淮笙现在巴不得自己是个读书人呢,虽然他在现代的学历也拿得出手,可专业不对口啊,让他现在去考科举,他也拼不过那些寒窗苦读十数年的书生。
那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来碰碰运气,提前投资几个潜力股了。
潜力股日后若是有所成就,那他自然有机会跟着名留青史,若是恰好出了一两个高产的诗圣画圣什么的,那他说不定还能直接一步到位,成为课本上的必背内容。
光是想想就比自己苦哈哈考科举提气。
……
“王爷,暗桩那边递信说有新消息。”手下不知从何处现身,朝马车中的秦寒之禀报道。
秦寒之拨开车帘,朝暗桩所在的方位望去,一眼便瞧见某个烟花柳巷的入口处,有个才认识的熟人正撑着一把竹纹伞,鬼鬼祟祟地在巷口探头探脑。
秦寒之放下车帘,下令:“改道。”
手下立刻会意,让车夫改道后当即便去通知暗桩。
南淮笙正纠结是直接回府还是先进烟花巷熟悉一下路线,晚上好直接去对应的楼里寻人,结果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
南淮笙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名头戴帷帽的挺拔男子,好在此人穿着常服,一看就不是歹人,否则他就要考虑怎么勇斗歹徒了。
那人抬手揭开帷帽上的墨纱,露出英气逼人的脸庞,却是秦王秦寒之。
发现来者是自己在大乾目前唯一的友人,南淮笙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秦王,可吓我一跳,”他问道,“大热的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秦寒之朝巷子里抬了抬下巴:“不是该我问你?”
“咳。”
南淮笙顿时尴尬在当场,早不遇上晚不遇上,怎么偏偏在这种地方遇到秦寒之。
“你、你别误会,”他心虚地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
秦寒之眉峰微挑:“会来此处的,恐怕都是来找人的。”
南淮笙:“……”
是他的错,他不该说这种有歧义的话,所以他要怎么挽救自己即将崩塌的形象。
南淮笙正发愁,就听到秦寒之十分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
“已快到午时,还不回府?”
南淮笙:“!”
“对!”南淮笙精神一振,“这都中午了,我该回府了!”
终于找到台阶下,南淮笙连忙跟秦寒之告辞,招手叫上小厮一溜烟就从“案发地”离开。
秦寒之望着那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轻笑出声,随后放下帽檐上的墨纱收敛起表情转身朝深巷中走去。
远远离开烟花巷口后,南淮笙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他越想越嘀咕,秦寒之的王府就在尚书府隔壁,这都中午了,那人怎么不同他一起回去?
莫非是……
啧啧啧,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断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友人在大好年华里沉迷酒色。
南淮笙忽然站定,对小厮说:“你腿脚快,先回府让院里的小厨给我准备些消暑的吃食。”
小厮疑惑道:“那表少爷怎么回府?”
南淮笙:“当然还是走回去,我只是走累了,要先缓缓再继续往回赶。”
小厮:“可要让车夫来接。”
南淮笙摇头:“不用,你只管按我说的做。”
小厮立刻应下,匆匆便往府上去。
南淮笙见小厮走远,当即转身往回赶,再次来到巷口时,发现秦寒之早就不见踪影。
“这人该不会真进去了吧?”
南淮笙纠结地挠挠头,他是进去找呢还是不进去找呢。
进去吧,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别说还真有点心虚,不进去吧,又不能放在秦寒之不管。
过了好半晌,南淮笙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他抬步就跨过转角进入巷口,谁知只听砰的一声响,他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撞飞,肩膀仿佛磕到墙上一般生疼,手中的竹纹伞滴溜一圈滚到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
一名风流书生模样的男子满口朝南淮笙道歉,脸上一副宿醉后的疲惫之色。
南淮笙站稳身形,郁闷地捡起地上的竹纹伞说:“不碍事。”
他不气对方撞到他,因为他俩互相没看到对方,撞上都有责任,他气得是只有他差点被撞飞。
说好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呢,这人看着也没什么肌肉在身上啊。
南淮笙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明显才刚被酒色掏空的书生,他不由挺直了身体,心想自己肯定比这书生结实,刚才那是意外。
一定是他的鞋底比对方的光滑,摩擦力太小才会脚底打滑。
书生拱了拱手再次询问道:“兄台当真无碍?若是……”
只是等他抬头看清眼前之人容貌时,口中的没说完的话语却尽数咽在喉咙里,他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当真无碍,”南淮笙摆摆手,朝这书生问道,“不知兄台刚才可有见过一名戴帷帽的公子?”
“戴帷帽的公子?”书生这才回过神,想了想说,“倒是未曾见过,”他朝身后的烟花巷看了一眼,又说,“若是兄台要找的人方才来过这附近,那定然不是在此处。”
南淮笙:“为何?”
难道他误会秦寒之那家伙了?
书生一副一看你就没来过的表情看着南淮笙,解释道:“整条巷子,上午没有一家开门,他能上哪去?”
南淮笙恍然大悟,原来还真误会秦寒之了。
他就说秦寒之一看便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那人连在大街上吃个东西都不愿意,又怎会去逛花街柳巷。
想到友人没有踏入歧途,南淮笙心情明媚起来。
书生不知不觉也跟着咧开嘴笑起来,他道:“在下唐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南淮笙回答道:“我叫南淮笙。”
唐辰:“在下今年二十有四,不知南兄……”
南淮笙想起尚书府前几日的冠礼宴席,便说:“刚好二十。”
“原来如此,”唐辰笑道,“我痴长四岁,便斗胆唤你一声贤弟可好?”
南淮笙无所谓:“便如唐兄所言。”
唐辰转眼便把身上的宿醉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朝南淮笙盛情邀请道:“恰好午时,不如贤弟随为兄去无咎河边的聚云楼,我与友人今日在那处有约,也好介绍贤弟认识一番。”
无咎河南淮笙是知道的,这条河横穿整个京城,他之前跟秦寒之逛街时看到的就是这条河。
南淮笙连忙推辞:“今日不巧,我还要继续去找那位公子,改日,改日再和唐兄一聚。”
他把话一说完,不等唐辰挽留,便告辞匆匆离去,只留唐辰在原地惋惜怎会如此不巧。
南淮笙沿着大街走出老远才松了口气,他是想找些书生提前做投资,可也不是什么书生都可以的,至少人品和才华都要考量考量。
“看来还是不能在烟花之地找,回头重新找人打听一下,这些古代书生肯定还有别的地方找乐子。”
至少他就听说过古代文人墨客时长举办雅集,各种比文斗墨应有尽有,他要是能混进去几次,肯定可以从中寻摸出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打定主意后,南淮笙又沿着街道走了一段,一直也没瞧见秦寒之的人影,最后他直接放弃,秦寒之这么大个王爷,在京城肯定是不会丢的,反正这人只要没去逛烟花巷,那去哪儿都无所谓。
南淮笙拍拍手,直接打道回府。
……
秦王府。
秦寒之烧掉手中信纸,道:“何事?”
“启禀王爷,今日那位南公子走后不久又倒转回去,在巷口停留许久才离开。”手下禀报道。
待手下将事情经过详说一遍后,秦寒之吩咐道:“查清楚唐辰此人是何来历。”
手下领命告退。
“南淮笙……”
秦寒之口中喃喃念出这个今日时长听到的名字,半敛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
“你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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