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1章 牧野闻歌
◎作价两轮,不能更多◎南淮笙是偷偷从吴王府那边的侧门进的秦王府, 这会儿当然不敢在街上大摇大摆地从秦王府的马车上现身,他就算听王成说出宋应心之名也只能坐在车中干瞪眼。
秦寒之当即便看出南淮笙的异常来,他问道:“淮笙认得此人?”
南淮笙打了个哈哈说:“之前似乎听人提起过一个姓宋的于造物一道颇有建树,我恍惚记得那人就叫宋什么心来着, 哈哈哈, 不过总不能这么巧就遇上吧。”
这当然是他打胡乱说, 谁知秦寒之听后不但当真了, 思忖片刻后说道:“说到善于造物的宋姓人士我倒真认识一位,不过想来不是车外那位宋公子。”
“啊?”
南淮笙这下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难道大佬是另一位,外面这人真只是名字凑巧有些相似?
“寒之说的是哪位?”
秦寒之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反而说:“我先见见这位宋公子。”不等南淮笙纠结,他说完便下了马车。
南淮笙心里既是着急又是好奇, 只能支棱着耳朵在车内静静听外面谈话。
只听秦寒之下车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立刻传来:“在下宋应心,此次从奉新上京参加春闱,不知是秦王驾前多有冒犯,还请秦王恕罪。”
秦寒之:“无需多礼,寻本王所为何事?”
宋应心连忙解释道:“方才在下见秦王座驾驶过,车轮观之并非寻常, 一时见猎心喜所以才上前拦车。”
南淮笙这下听明白了,这个叫宋应心的是看出这辆马车的车轮与普通车轮大为不同,所以想找车主人问个究竟。
他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能一眼看出其中不同的人至少是对这些东西有所好奇的, 而寻常人中除了相关匠人之外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些造物事务, 更别说是准备参加春闱的举人了, 所以这位宋应心还真有可能便是造物一道的奇才。
南淮笙心里正琢磨着, 就听秦寒之邀了这位宋公子上车一叙,显然秦寒之也是看出此人别有过人之处欲结交一二。
他好整以暇地在车内端坐,就见秦寒之与宋应心先后入内,后者一副文弱书生样,看着倒是与别的书生没什么区别。
正巧宋应心一抬头便与南淮笙对上,他双眼一亮惊呼出声:“南公子!活的!”
南淮笙哭笑不得,当然得是活的,不然还能如何。
宋应心也反应过来这话实在有些不妥,他连忙告罪道:“在下一时失言,绝无冒犯之心,还请南公子莫怪罪。”
南淮笙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倒是宋公子如何认得我,你我二人当是未曾见过才对?”若是见过,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么一个名字特殊的人。
宋应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我曾见过秦王为南公子所画之像,并非与南公子见过面。”
“原来如此。”南淮笙心下了然,难怪宋应心还能一眼认出秦寒之这个秦王,看来也是看过《无咎雅集》的人啊。
秦寒之示意宋应心坐下说话,宋应心顺从在侧面落座,他朝秦寒之拱手问道:“不知秦王可否一解在下方才之惑?”
秦寒之指了指旁边的南淮笙,笑道:“此事你当问淮笙。”
宋应心双眼圆睁,惊道:“难道此物出自南公子之手?”
南淮笙先前便已经听到宋应心在车外问秦寒之的问题,他连忙摆手道:“我不过动动嘴而已,都是手下的匠人们所造。”
宋应心却不以为然,反驳道:“造物一道难的不是动手去做,而是那灵光一现得知该如何去做,此物之所以能成,南公子自然功劳甚伟。”
两人你来我往互捧了一番后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南淮笙试探道:“我观宋兄对此有些兴趣,想必宋兄对造物一道极有见解。”
宋应心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不过是平日有些好奇,所以有所涉猎而已。”
南淮笙和秦寒之对视一眼,见秦寒之点头后他便朝宋应心说:“我与秦王此番出行正是要试一试这车胎的效用,不如宋兄与我二人同行一试?”
宋应心当即十分欣喜地应下,他先前在街上便看出那车胎材质极为特殊,是他不曾见过的,正想着直接询问南淮笙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冒犯,这会儿看来南淮笙是不介意他多做问询的,否则对方不会邀他同行。
王成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马车又重新再大街上跑动起来。
宋应心稳稳地坐在车中几乎难以察觉到马车行动间的颠簸感,他不由睁大眼睛惊叹道:“这车胎当真是好物!我猜此胎必定韧性十足,所以包裹在车轮上后才能减缓车轮接触地面时的颠簸。”
南淮笙和秦寒之笑而不语,两人十分默契地决定今日一定要将这宋应心拿下。
秦王府的马车一路沿着无咎河出城去,在城外的坑洼道路上跑了一圈后才终于又返回王府。
三人下车后,宋应心直扑到马车边,他掏出手帕一边细细擦着车胎上的尘土一边痴迷地探看,若非顾及着秦寒之和南淮笙还在旁边,他恨不得直接将这车轮卸下来好好研究研究。
南淮笙见状打趣道:“宋兄快站远些,当心那匹马踢你。”
宋应心这才终于回过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声:“失礼了。”
南淮笙笑道:“宋兄莫急,我这儿有现成的。”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只橡皮圈递给宋应心。
宋应心接过那只橡皮圈看了又看,又拿去与车胎对比半晌,最后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二者竟是同一物?”
南淮笙点点头:“确为同一物,不过制作之时工序稍有些不同而已。”
宋应心正想问如何制作,可一想起来这恐怕是不传之秘,他立刻又闭嘴了。
南淮笙刚要解释,却被秦寒之打断道:“进屋中说话。”
三人进了厅中,秦寒之赐座后看向宋应心:“你方才说上京赶考,在京中可有找到住处?”
堂堂王爷竟然关心自己的住宿问题,宋应心受宠若惊,立刻回答道:“在下的曾祖父在京中任职,这段时日便借助在曾祖父府上。”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问道:“宋兄的曾祖父是?”
宋应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曾祖父是工部尚书,宋讳贤。”而他如今还是个小小举人,到底是给家中长辈丢脸了。
工部尚书姓宋?
南淮笙看向秦寒之,心想这家伙刚才说的善造物的宋姓之人该不会是指这位工部尚书吧。
秦寒之唇角隐隐带笑,只端起茶盏饮茶,南淮笙显然是猜对了。
几番交谈后,南淮笙发现这个宋应心活脱脱就是个他现下急寻的科研人才,他仅仅是把橡胶的一些基础特性告诉宋应心,这人就脱口而出好几种不同的应用方向。
南淮笙见宋应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有心想邀请他参与橡胶的后续造物研发,但想到刚才在屋外时秦寒之特意打断他的事,他便知秦寒之另有安排,于是暂时将此事按下不提。
三人在秦王府中畅谈许久,最后宋应心满心欢喜地离开秦王府。
将人送走后,南淮笙这才朝秦寒之问道:“寒之刚才为何不让我对宋应心说制造橡胶之事?”
秦寒之笑道:“过几日就是春闱,这个节骨眼上把宋应心拉去做此事,宋尚书知道了定然同你我要说法。”
“我竟给忘了!”
南淮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春闱这事给忘了,倒是怪不得他,他又不参加考试,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
不过古代人有多重视科举他是知道的,倘若他真把宋应心拉去捣鼓那些造物还因此耽误对方春闱,宋尚书恐怕派人抓他心都有了。
“对了,”南淮笙又说,“那袖枪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造,或许到时候也可以请宋应心来试试。”
秦寒之点点头,他正有此意,不过此物事关重大,需确保宋应心此人是“安全”之人才可放心托付此事。
他思忖片刻,对南淮笙说:“后续四方车马坊想要顺利售卖装有橡胶车胎的马车还需提前做个准备。”
南淮笙:“如何准备?”
秦寒之微微一笑,将办法详细告知南淮笙。
南淮笙在秦王府留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拎着鸟笼悄悄从侧门离开。
第二日一早他便让崔二走动了南家寻常时候给顺承帝进贡的路子,此次送进宫里的不是别的稀罕物,正是两只装了橡胶轮胎的车轮。
南淮笙在书房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只等着崔二将好消息带回来。
昨日秦寒之告诉他需要提前将这东西进贡给顺承帝,一是稀罕物历来有进贡的先例,不送进宫去反而容易别人拿捏把柄,二是皇帝用过之后说好,那装了橡胶轮的车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抬价。
南淮笙听后本来是打算直接送一辆豪华马车进宫,结果秦寒之当场否决。
连马带车的一辆装配下来要不少银子,顺承帝好歹是个皇帝,什么都不缺,送俩轮子管够了,美其名曰不敢私造皇帝乘舆。
南淮笙听得一阵唏嘘,顺承帝这爹当得是有多失败啊,他儿子竟然只愿意送他俩轮子。
他越想越觉得这皇帝爹不靠谱,否则秦寒之怎么会打小就成了没人疼的小白菜,不仅养在皇后宫里被鲁王从小欺负到大,竟然连自己的一身才华都要藏着掖着以免像三皇子那样找来杀身之祸。
啧,那俩轮子都算便宜顺承帝了,南淮笙越想越气得牙痒痒。
第0072章 牧野闻歌
◎春闱◎没过几日便是二月初九, 春闱开考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南淮笙言说要去给几位友人送考便乘着马车去了贡院外众举子排队等候的地方,柳咏等诸位友人今日都要入场考试,这会儿都已经带着考场用品相约来到此处排队。
此次春闱, 除了杨延和年岁尚小, 韩祭酒让他再等几年沉淀一番外, 其余友人不管是准备放手一搏还是权当一试都报名下场了。
而秦寒之这次也在考生之列, 自然也是要提前来排队等候入场检查的。
南淮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么多好友一起考试, 他从三天前就开始激动地失眠了,可以说比他自己当年高考还更兴奋几分。
这要是好友们都金榜题名, 那他不就一跃成为诸进士好友,简直是身价倍增, 离青史留名的目标又进一大步。
据杜浦他们说,乡试的时候连考九日,炎炎夏日在狭小的号舍内连考三场,每场持续三日,出考场时整个人都馊了,运气不好的直接中暑病倒,等着差役将人抬出考场, 是以南淮笙早在数日前便妥帖地为好友们准备了整套考场用品。
春闱同样,不过是一直从二月初九开始连考九日,一直到十七日才会全部结束。这会儿天气还冷, 虽说不用担心中暑, 但更要担心伤寒, 所以南淮笙一早便让人准备了御寒之物, 这会儿所有考生都带着一大堆行礼排队, 杜浦等人拿着南淮笙准备的一应物品自然不会惹眼。
科举的每一轮考试都需考生几人一组连结互保以证明身份,秦寒之身份特殊,这次便与柳咏几人互相作保,排队是自然与柳咏等人在一处。
南淮笙下车后立刻便在排成长龙的队伍里发现秦寒之的身影,他当即朝众人走了过去。
本来他和秦寒之这段时间都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见面,不过秦寒之前几日说春闱后便不用再回避,不如说多见见才好,有秦寒之的话在,南淮笙这下胆子大了起来。
他这次正好又要为几位友人送考,只是凑巧秦寒之要与柳咏结保入场,所以就算在考场外见上一面也是合情合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南淮笙悄悄和秦寒之对视一眼,这才朝众人问道:“诸位应考之物可都带齐了?”
众人笑道:“淮笙你昨日已经问过一次,我等岂敢有所遗漏?”
南淮笙摸了摸鼻尖,他这不是紧张的么。
片刻后,众人又听他说:“听说号舍自上一届考完已经封存了三年,诸位进考场后少不得要打扫一番。”
南淮笙说着又让崔二取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张张宽大的方巾,他将方巾分发给众人,又说:“号舍中恐怕灰尘满布,诸位打扫时用方巾遮住头面,以免藏物落入口鼻而引发病气。”他说完又取了一张方巾给众人示范一番。
本来南淮笙听说号舍还要考生自己进场打扫时是准备直接给秦寒之他们准备口罩的,但是又听说入场检查极为严格,做成数层的棉布口罩形状怪异恐怕会被拆开检查,那就白做了,还不如直接上大方巾,这样既容易过检又能连头一起遮住。
柳咏接过两条方巾,十分自觉地将其中一条递给秦寒之,笑道:“还是淮笙细心,我等可不敢在号舍里病倒。”
唐孟龙几人连连说是,号舍里那几日可是决定他等日后仕途的重要时刻,谁敢轻易在里面生病,自然是平平安安考完才好。
前后排队的其他考生听到这话纷纷开始担心起来,他们都是参加过乡试的人,自然知道积了三年的灰尘有多厚,其中甚至还真有人打扫完就开咳嗽犯病的,这会儿听南淮笙几人如此说才知道原来是那些尘土脏污引起的,这会儿无不捶胸顿足,后悔没有早点得知此事,也好备下方巾。
南淮笙却是微微一笑朝崔二打了个手势,崔二立刻领会,带着几个小厮便从马车里又取了几只包袱过来,里面装的竟然全是大方巾。
“诸位才子若是不嫌弃,南某这里还有些方巾剩下。”
南淮笙话音落下,崔二当即便带着小厮开始给排队的考生分发方巾,一便派发还一边大声吆喝:“四方商行的上好方巾,保证防尘防污,祝诸位才子金榜题名!”
这话可不是崔二自己现编的,而是南淮笙一早让他背下的。
南淮笙做此事的目的十分明确,就像他当年高考时在考场外发矿泉水的公司一样,不过是打个小广告给南家的产业做做宣传竖立一下社会形象而已,左右这次参加会试的举子不过才千余人,就算没人发一条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而且只要他给这里所有的考生都发过,那他就不信吴太师的人还能因此找秦寒之的茬,别人都有的东西,他总不能为了避嫌就不给秦王吧。
本来有考生囊中羞涩不敢收这方巾,结果崔二硬是往他手里一塞,说:“我家少爷特地备下赠与诸位才子的,不收钱不收钱!”
也有人一边兴冲冲接下方巾便妥帖收好一边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朝南淮笙看去,这可是南公子所赠之物,他可舍不得拿来防尘土。
秦寒之看着眼前之人不由轻笑,他将方巾收进怀中,说:“稍后便要入场,淮笙早些回府罢。”
柳咏也说:“对,一会儿考官来了当心拿你问话。”
原本历届会考都有来送考的人,但今天南淮笙这阵仗搞得实在太大,若是引起主考官的注意说不定便会被特殊关注,到时候要是真拿南淮笙去问话,柳咏担心他那表弟恐怕没心思答题了。
南淮笙是个听劝的,见秦寒之和柳咏这么说立刻就知道主考官差不多要来开考场了,他当即便叫上崔二和几个小厮准备一起离开。
“在此预祝几位好友金榜题名。”
南淮笙说完朝秦寒之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他朝柳咏等人拱了拱手便乘车离去。
皇后宫中,大皇子急匆匆进殿。
“母后,我听手下之人说南淮笙那厮今日去贡院外给参加春闱的举子发手帕了!”
皇后奇怪地看了大皇子一眼:“这是什么名堂?”
大皇子愤愤地说:“这厮是在收买人心!”
皇后并不当回事:“一张手帕能收买什么人心。”人心岂是这么便宜的。
大皇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谁让手下说那些举子对南淮笙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呢,不过这会儿听了皇后的话他又不担心了,左右不过一个商户,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今天可是专门派人去盯秦寒之的,还是赶紧处理掉这个老七来得要紧。
“母后当真就让秦寒之那厮顺利考完?”大皇子心急地说,“要是他真中了进士,父皇岂不是要对他刮目相看,那他的阴谋不就得逞了?”
皇后撩起眼皮看了大皇子一眼,说:“你急什么,科举又不是考了春闱就算完事,其中弯弯绕绕多得是,等他考完出来再收拾也不迟。”
大皇子一听更急了:“这次的主考官是那个叫欧阳休的礼部侍郎,这家伙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根本不买我的账,那要如何黜落秦寒之的试卷?”
“那又如何,”皇后心中计谋早已定下,“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考卷上做文章?”
大皇子面上一喜:“母后有别的法子?”
皇后嗤笑一声,说:“跟老七结保之人中有一个姓唐的姑苏人,此人日常流连烟花之地,”她直勾勾地看向大皇子,反问道,“你说若是此人行为失度,与他结保的老七需不需连坐?”
大皇子双眼一睁,当即明白皇后是要干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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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3章 牧野闻歌
◎科举风波◎春闱这几日国子监里因为告假的监生过多, 所以监中暂时没有安排五经博士授课,未参加春闱的监生自在学舍中温书。
南淮笙本来是想找个由头直接请假的,谁知道韩祭酒却通知他在国子监进学期间必须考上秀才之后才能顺利毕业。
他就纳闷了,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过国子监还有这一条监规呢?
因为年龄太小不被建议参加此次春闱的杨延和无语地看了南淮笙一眼, 说:“那自然是因为能进国子监的监生至少都是个秀才啊,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 “当然, 像鲁王那种身份特殊之人除外。”
南淮笙一噎,感情问题出在这儿, 缓了会儿他又觉得不太对:“历届捐纳入监的应该不止我一人才对,而且还有那许多荫监, 总不能都是秀才入的监吧?”
杨延和写字的手一顿,嘴皮动了动又把喉咙里的话咽下去, 他心想,就算是再混不吝的荫监进来也没人敢像南淮笙一样三天两头地告假离监,他这不是肉眼可见的连秀才都可能考不上么,韩祭酒不提醒他又提醒谁。
南淮笙见杨延和不说话,心知自己刚才恐怕问出了什么贻笑大方的问题,于是十分自觉地闭上嘴巴。
李玉生这几日参加春闱去了,所以特地托杨延和给南淮笙补习功课, 越是年纪小的老师越不讲情面,南淮笙这几日还要在杨延和手底下讨生活呢,可不敢把这个小老师给得罪了, 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杨延和埋头苦学。
春闱期间索性也没什么别的事, 南淮笙除了跟着杨延和补习以外就是在四方书坊跟李杜二人的诗集进度。
这日从国子监散学回府后, 南淮笙找来崔二问道:“二叔, 前两日让你找的府邸可有发现合适的?”
南淮笙这几日打算在京中买一座宅子,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痴儿,再一直住在尚书府中也多有不便。况且他哥看着跟尚书府的几个表兄不太对付,日后他哥和爹娘若是来京城,他哥恐怕不太会愿意住在尚书府,所以他还是提前买一座宅子来得方便些。
崔二当即便说:“倒是找到几处,只是恐怕少爷看不上。”
南淮笙:“哪几处?”
崔二立刻将找到的几处在售宅邸情况告诉南淮笙,可惜京中南淮笙能买的房还真没几处,要么宅子太小到时候住不开,要么离这边太远,不管是进学还是与亲友往来都不方便。
南淮笙就奇怪了,他拿着银子还能买不到房?
“就没有离这片近的宅邸出售?”
崔二欲言又止地看了南淮笙一眼,最后不忍心地说:“这片都是官邸,少爷你一个白身上哪儿去买官邸,况且官邸不能买卖,只能等皇帝赏赐。”
南淮笙一噎,感情他这是没资格在这边买房,难怪杜家这么久从来没提过让他搬出去的事,就连那几个表兄房里都没人拿这事做筏子。
他问道:“那另外几处呢,离国子监稍近些的地儿就没个大点的宅子有人要卖?”
“大的还真没有,”崔二解释道,“这宅邸田地想卖都得先问亲族邻人,别人不买或者出价太低才可卖给不相干的人,少爷在京中出了尚书府又没别的亲族,上哪儿去买好宅。”
南淮笙听得火大,这是没点关系连房都不好买了,他不死心地问道:“既然买不了,那咱南家好歹算个皇商,每年给宫里上贡那么多奇珍异宝,皇帝连个宅子都没赐过?”顺承帝真能这么抠门?
崔二也老实,直说:“赐了啊,都在秦淮空着嘞。”
南淮笙:“……”这叫个什么事,难道要他去跟顺承帝卖个惨,让皇帝在京城赐一座宅子给他,问题是他也不敢啊。
唉,怎么什么年代买套房都这么愁人。
“加个价试试,”南淮笙又说,“咱们出价比别人难道还能真买不到合适?”
崔二挠挠头:“还真有一处合适的,不过那家是打算卖了京里的宅子回祖籍,要下半年才会离京。”
意思是这套要等个半年了,南淮笙想了想说:“半年也还成,这套可以先预定着,然后再留意一下别的。”
崔二当即应下。
南淮笙默了片刻,最后再挣扎了一回:“家中就没有经营房地产业,比如在京中提前收购一批房产延后再卖出?”
崔二愣了愣,最后顶着南淮笙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那哪儿敢啊。”
南淮笙:“……”好吧,这个不管在那个时代都是暴利的行业他家居然没有涉足。
崔二见状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开口。
南淮笙一看就知道他有话说:“二叔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崔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其实他要认真找的话,京城这么大肯定能找到让他家少爷满意的宅邸,不过前两日王成听他说要给少爷买房后劝他缓一缓,他追问半天那家伙只说是他家王爷一早吩咐的,具体为什么是半个字也没问出来,而且王成还不让他把这事告诉他家少爷。
本来崔二是不答应的,可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需按秦王吩咐的来做,否则后果严重。崔二想了想那位王爷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颤,也不知他家少爷为何老觉得那位秦王人畜无害。
想到这里崔二一张凶巴巴的脸皱了起来,他一言难尽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随后退出书房。
转眼九日过去,春闱三场考试全部结束,二月十七这天下午贡院的龙门大开,陆陆续续有缴卷完成的考生歪歪倒倒地走出贡院。
南淮笙一早便带了几辆马车来这边等着接人,他眼神好,见到龙门处有人出来便朝那方望去,只见为首之人便是秦寒之。
“寒之!”他欢心满满地就下车朝秦寒之跑去,结果就见那人连连退后,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怎么了?”
南淮笙这下傻眼了,秦寒之进场前不是说了春闱之后他二人就不用在外避嫌了么,这怎么还带反悔的。
他正郁闷,就见离他足足十步远的秦寒之说:“淮笙先回去,等我回府沐浴一番再来寻你。”
“啊?”片刻后南淮笙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朝秦寒之打趣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在贡院里熏了几日么,我又不嫌你。”
秦寒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王成和苏驰连忙过来帮他们家王爷取走一应考试用物,随后两人一溜烟躲回马车那边,独留他们家王爷在那儿面对未过门的王妃。
南淮笙见秦寒之不说话,又笑道:“你先上马车,这几日在贡院里指定难受,先回府休息一番在说,我不来闹你。”
秦寒之见他真不准备靠近,这才放心地上了秦王府的马车。
南淮笙见秦寒之还在车窗后看着自己,他摆了摆手说:“你先回王府休息,我答应杜兄他们要来接他们,还要在这儿等一会儿。”
秦寒之见南淮笙这次还带了个大夫过来,显然是怕有人在贡院里病倒,于是自乘车回王府。
南淮笙没等一会儿,几位友人便前后脚出了考场,众人虽然看着精神萎靡不振一副要当场倒地的模样,但好在瞧着还算没有生病的样子,唯有李玉生出场后便当真倒地不起。
“玉生!”南淮笙一惊,连忙叫来大夫上前查看情况。
杜慕之请了杜浦搭手一起将李玉生抬去马车上后,大夫立刻为李玉生把脉,众人才得知李玉生是发热外加身体虚脱导致昏厥。
等大夫为李玉生简单扎过几针稳定病情后,南淮笙这才让人赶快驾车将李玉生送回家。
他又朝其余几人说:“诸位这几日辛苦了,我让人送诸位归家休息,玉生那边我请大夫过去照应着,诸位不必担心。”
众人自无不应,上车后唐孟龙忽然打开车窗朝车外的南淮笙叮嘱道:“风寒发热实在凶险,李贤弟一向瞧着瘦弱,淮笙千万让大夫多上心些。”
南淮笙没多想,说:“唐兄放心,若不成,我多请几位大夫去瞧玉生。”
得了南淮笙的准话,唐孟龙这才关上车窗让车夫驾车回聚云楼,今日国子监的休假还作数,他们几个考试的监生不用回监中,若是放榜后能得中贡士,那便算是学成,不用再去国子监进学。当然,若是想继续留在监中知道殿试后金榜题名那也是可以的。
南淮笙正准备坐车去秦王府,忽然想起来文仲明在那次游船时好像说过唐孟龙的母亲就是风寒发热后没治好才病逝的,难怪他刚才那名担心李玉生,恐怕就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有些担忧和伤感。
想通其中原因后,南淮笙不再在贡院外停留,坐着车便去了秦王府。待他再见到秦寒之时,这人早就沐浴更衣,又变回来风度翩翩的王孙公子。
南淮笙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说:“这几日寒之辛苦了,我带了些好吃的给你换换口味。”
秦寒之微微一笑,结果还不等他说话,王成便插嘴道:“王妃……南公子还带什么好吃的,你便是带一块烧饼来,王爷也能当成人间美味。”
他这话刚一说完便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等王成觑到自己王爷冷刀子一样的眼神后立刻心虚地找了个借口溜走。
天地良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啊,哪次未过门的王妃送来东西时他家王爷不喜欢啊,便是王妃当初从秦淮送了几朵压扁的干花来,王爷也当宝贝似的小心收好了,他刚才说了老大的实话王爷竟然还不乐意。
南淮笙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陪着秦寒之一起用膳,又将李玉生在考场中病倒的事说了一嘴,好在大夫施针后说李玉生病情还算稳定,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数日后,早朝。
顺承帝将一份奏折摔在御案上,掩在冕旒后的那双眼睛看向朝堂之下,声音极度不满地说:“给事中上奏姑苏举子唐孟龙成日眠花宿柳品行败坏,欧阳爱卿可知此事?”
欧阳休当即出列恭敬地行礼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听闻唐孟龙此人在一众举子中也颇有才名,至于此人品行败坏一事倒是未曾听闻。”
这时,礼部左侍郎吴腾出列阴阳怪气地说:“监察考生品行一事也是主考之人的责任,欧阳大人怕不是失察了?”见欧阳休不说话,他又道,“按律品行败坏之人当黜落,与其结保之人有包庇之嫌,也当黜落才是。”
顺承帝听他说得在理,他可是明君,当然不能拔擢一个品行败坏的举子,包庇之人自然也不可以。
他微微点头,正要下令将这几人黜落,就听苏尚书说:“左侍郎的意思是秦王为了包庇一个举子在验查时为其作假?”他说着狠狠一甩袖,“当真是好一个血口喷人!”秦王?
顺承帝愣了,跟那个唐孟龙结保的人是老七?他一个皇帝若是把自己儿子黜落了,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顺承帝干咳一声立刻改口:“此事交由礼部彻查。”
礼部尚书苏和立刻应道:“臣领旨。”这事顺承帝既然点名的是礼部,他这个尚书自然就不用再回避了。
皇后宫里,大皇子见派去的太监回来,急忙问道:“陛下可下旨了?”
太监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旨意已下!”
大皇子歪嘴一笑:“我那好弟弟可是被黜落了?”
太监又答:“陛下让礼部先查证此事再做处理。”
“什么?!”大皇子歪着的嘴还没来得及还原,当即怒道,“这还用查?”
“你急什么,出息,”皇后白了大皇子一眼,说,“左右事情是真的,苏和就是想包庇也没用。”
大皇子听了顿时安心,他秦寒之这回落榜落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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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4章 牧野闻歌
◎大乾王孙◎给事中上奏唐孟龙名声败坏一事, 南淮笙事发的当天晚上便听到了消息,不过不是从杜尚书口中,而是崔二告诉他的。
南淮笙:“此事当真?”
崔二瞪着一双眼睛说:“千真万确,手下的人在酒楼吃饭时听人说的。”
南淮笙当即觉出不对来:“给事中上奏一事发生在今日早朝, 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民间酒楼了?”
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 竟然将谁上奏揭发, 谁出言反驳, 皇帝又命谁查办都说得一清二楚,这可不是等闲之辈能知道的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淮笙也是看多了买网络水军刷热搜的手段,立刻反应过来这事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事情一大,民间定然舆论哗然, 届时为了安抚一众举子,维护朝廷的威严,礼部尚书无论如何都只能严办此事了。
可背后之人对付唐孟龙又是为何?
南淮笙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没想到崔二当即便说:“那些人还说秦王与唐公子结保要被连坐黜落。”
“结保连坐?”南淮笙一惊,原来背后之人目的在这儿。
南淮笙这下坐不住了,那些人若只是想搞唐孟龙,苏尚书说不定还能周旋一二, 可若是冲着秦寒之来的,那些人势必无所不用其极,恐怕唐孟龙夹在中间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心里着急, 当晚便让崔二带他翻墙出了尚书府又悄悄转进秦王府。
见到秦寒之时, 这人正在书房忙碌, 南淮笙当即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秦寒之。
秦寒之只倒了杯茶放在他手中, 说:“别急, 先歇息片刻。”末了又拿出一张锦帕用水润湿后给他擦去手的脏污。
南淮笙大晚上得翻墙翻墙过来确实累得慌,两只手上也蹭满土灰,手腕处甚至还有点破皮,虽没渗血,但泛红的伤口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极为显眼。
秦寒之见他乖乖饮茶,又取了伤药给他抹上,这才说:“此事我以召唐孟龙问过,淮笙不必忧虑,过几日自见分晓。”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这意思是其中还有可以翻盘的隐情?
之后几日,唐孟龙因□□狎妓名声败坏而被给事中奏报圣听一事忽然在京中传得风风雨雨,此次春闱的考生无不关注。
要知道这种事私底下做得却说不得,便是平日里说一说也只当个风流韵事,可如今正是春闱后等待放榜的时间,考生的名声那可就是关乎判卷的大事了。更何况此事一旦坐实,会被黜落的就不止唐孟龙一人,而是连与他互保的另外四名考生同样会受影响。
而与唐孟龙结保之人有谁?
据说不仅有名噪京城的柳三易,又有名震姑苏的文仲明,可这二位都是次要的,据传结保之人中还有今科下场的秦王秦寒之!
唐孟龙之事若是坐实,那秦王岂不是也要受牵连?可秦王乃是七皇子,皇帝的亲儿子,这事朝廷会如何处置?
京中文人无一不关注此事,朝中大臣更是时刻盯着礼部的动静,这事若是轻拿轻放,礼部尚书苏和这个秦王外祖父是不是以公徇私?这事若是重罚,秦王这个皇储候选人之岂非彻底失去一争之力?
不管结果如何,对支持鲁王的吴太师一派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传言愈演愈烈,礼部不得不公开问审唐孟龙一事。
这日,礼部尚书与左右侍郎升座,唐孟龙立在堂下,前来观看问审的中举子则围在堂外,南淮笙与文仲明及几位友人也在其中,唯有秦寒之因为涉及其中有身份卓然所以留在王府避嫌。
苏尚书沉声朝堂下的唐孟龙问道:“我且问你,给事中参你春闱前后多次流连烟花巷,可有此事?”
唐孟龙老实回答道:“回苏大人,确有其事。”
礼部左侍郎吴腾当即得意地一挑眉,朝苏尚书说:“既然此人已经亲口承认,说明给事中所参之事属实,便请苏尚书奏报陛下罢。”
一旁的右侍郎欧阳休眉头微皱,出声道:“如此未免太过武断,况且给事中所参乃是唐举人名声败坏一事,今日众举子就在堂外,不如详细问询?”
苏尚书微微颔首,朝唐孟龙道:“你可有话要说?”
唐孟龙当即拱了拱手,说:“学生确有话说。”
吴侍郎闻言眼神犀利地等了唐孟龙一眼,且看此人如何狡辩。
唐孟龙面色不改:“学生数次去烟花巷是为了寻一名唤作秀娘的女子,”吴侍郎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看向唐孟龙,就听唐孟龙又说,“秀娘容貌与先慈有几分相似,又与先慈一样弹得一手好琵琶,所以学生每每心情低落之时便去寻秀娘听琵琶。”
他说着面露怀念之色,显然是想起来自己已故的母亲:“二月十七出贡院那日,学生一名友人因在号舍中风寒发热而昏倒,先慈当年便是因此病故,学生心中一时伤感,所以又去寻了秀娘。”
苏尚书捋了捋胡须:“原来如此,倒是个纯孝之人。”
吴侍郎却冷笑道:“空口无凭,本官又岂知你是否在胡言乱语?”
欧阳休想了想,说:“即使如此当然有人知晓此事,不如将证人召来一问?”
苏尚书点头应允,于是文仲明与那位秀娘便作为证人被召到堂上。
文仲明说:“禀诸位大人,学生曾见过唐孟龙之母,这位唤作秀娘的女子确实与唐夫人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他说着取来一支木匣呈给苏尚书,“此画乃唐夫人在世时唐孟龙为其所画,诸位大人可与秀娘对照。”
苏尚书打开木匣取出画卷,展开一对比,发现画中人竟然与秀娘当真有几分相似。
吴腾不信邪,又瞪向秀娘:“你有什么话说?”
秀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便颤巍巍地老实交代道:“唐公子确实时常来寻我听琵琶,至于我与他母亲相貌相似一事倒是未曾听他提起过。”
吴腾面上一喜,当即就要拿无言乱语企图逃脱罪罚的唐孟龙是问,结果就听秀娘又说:“不过唐公子倒是留过几首诗词,草民今日带来了。”
苏尚书拿过诗稿一看,只见上面数首诗歌无一不是怀念亲人之作,他将诗稿传给欧阳休和吴腾验看。
吴腾越看越皱眉,他将又诗稿上的字迹与画上的一对照,确为唐孟龙的字迹,几番下来没让他找到一处漏洞。
片刻后,他指着一首诗质问道:“你说因为这女子长得像你母亲才去找她,为何这首诗又是写给你妻子的?”
唐孟龙神色悲痛:“那日是亡妻忌日,学生实在思念她,所以才有此作。”
吴腾一噎,又指着另一首说:“这首为何又写你父亲?”
唐孟龙一脸哀戚:“那日学生喝了一壶先父酿的酒,实在有些醉糊涂了。”
吴腾一个倒仰,他不信邪地指着最后一首诗说:“这又与你儿子何干?”
唐孟龙已是泫然欲泣:“犬子福薄,先他娘一步走了,那日我买到几块他最爱吃的酥点,想让他尝尝。”
此时,堂外众举子中已是一片抽泣声。
“没想到唐兄竟如此悲惨,换做是我别说坚持科举,恐怕早就随家人去了。”
“上邪,为何这等人间惨事竟全让唐兄遇上了。”
对上堂外众举子一双双犀利的眼睛,吴腾这回终于问不出下一句话。秦王府。
南淮笙快步进了秦寒之的书房,朝他道:“唐兄没事了!”
秦寒之笑了笑,递了杯茶水给他解渴,这才说:“刚才东卢那边来了消息,那孩子有消息了。”
南淮笙一惊:“三皇子的孩子找到了?”
秦寒之点点头,说:“明日你与我去一趟楚王府,此事需告知三皇兄。”
南淮笙立即应下,此事实在干系重大,半点耽误不得。
第0075章 牧野闻歌
◎卖惨可耻但有效◎南淮笙和秦寒之详谈到深夜, 这才又悄悄翻墙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他想了想,拉住正准备去睡觉的崔二问道:“二叔,你之前说三皇子受伤后不良于行,是瘸了还是跛了或者坐轮椅了?”
崔二挠挠头, 反问道:“轮椅?”
南淮笙:“就是那种带轮子的椅子。”
“哦, 公子说素舆啊, ”崔二摸着下巴想了想, 说,“这我倒是没见过三皇子到底如何了, 不过不管他瘸了还是跛了都会乘素舆?”
南淮笙石思忖片刻,发现崔二说的竟然有些道理, 毕竟三皇子好歹是个皇子,身边从不缺伺候的人, 不管还能不能行走都多得是人给他推轮椅。
他又问道:“那我明日登门拜访三皇子,给他送一张轮椅如何?”虽说秦寒之没提醒过他要准备什么拜访礼,但就连柳咏之前来苏尚书找他都是备了礼的,他总不能真空手登门。
崔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家少爷,心想小少爷平时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又说起傻话来。
“还是我来备礼吧。”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难道送轮椅不好吗?”
他会画几种极为拉风又适用的轮椅,一会儿根据大乾人的审美改改外观就能画出一张顶好的轮椅图纸, 等明日送给三皇子保证对方眼前一亮,若是对方寻不到制作轮椅的工匠,他还能让手下的人过几日做好了送去。
崔二砸了咂嘴, 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没忍住揭穿事实:“给瘸子送轮椅, 你这不是存心戳三皇子的痛脚么。”
南淮笙一噎, 他怎么就存心戳三皇子的痛脚了, 这难道不是投其所好送礼送到对方需要的地方么, 难道还能让他捣鼓个机甲外骨骼给三皇子使?
就算他画得出来,那大乾这地方也做不出来啊。
虽然南淮笙最后没坚持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不死心挑灯画了好几张换过皮肤的轮椅,反正功能大差不差,最后挑了最拉风的一张图纸收好,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次日,秦寒之接南淮笙进了楚王府,京中各方盯着这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就连杜尚书下朝回来听说这事后都满脸不可置信。
这秦王怎么跟楚王勾连上了,而且还带上了南淮笙。楚王府。
南淮笙随秦寒之进了王府庭院,绕过几处游廊后便来到一处四面挂纱的水榭,水榭中恍惚有个人影端坐其间,幽幽琴声从中飘然而出。
见两人到来,随侍打开纱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南淮笙看了秦寒之一眼,见他点头便抬步入内。
水榭中的琴声戛然而止,抚琴之人相貌极为清俊,神色中却自带几分阴郁,反而多了几许距离感。
那人缓缓抬眼看来,南淮笙的视线与之一触即离,却兀得生出一种被人看透的毛骨悚然。
这时,秦寒之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半步将那道视线隔断,南淮笙心中稍安,想着自己也没打什么坏心思,就算三皇子一眼能看穿他那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秦寒之朝三皇子道:“三皇兄。”
三皇子这才收回看向南淮笙的视线,笑说:“还能如何,照旧老样子。”他抬了抬手,示意秦寒之和南淮笙坐下说话,他挥退下人后又朝秦寒之问道,“这位便是秦淮南家的小公子?”
见秦寒之点头,南淮笙便见礼道:“南淮笙拜见楚王。”
三皇子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片刻后忽然出言打趣道:“怪不得七弟多次与我提起你,果然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人物。”
南淮笙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三皇子见状更来了几分兴趣,张嘴还要再说几句,忽然便被秦寒之出言打断:“三皇兄,今日我二人前来是有要事相谈。”
“这就护上了?”三皇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才终于将落在南淮笙那边的视线收回,又朝秦寒之道,“七弟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你若是执意如此为兄也劝不得你,”他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南淮笙一眼,“不过帮你一把倒是可以。”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他怎么觉得这位三皇子话里有话?
秦寒之无奈,这位三皇兄从来心思敏锐,他对南淮笙的感情想瞒过三皇子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左右他也不想继续隐瞒这件事。
他笑了笑,说:“三皇兄多虑了,我二人此来是为另一件事。”
三皇子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挑眉道:“另一件事?”
秦寒之微微颔首,抬起指尖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政”字,末了又将这个字擦去,他看向三皇子说:“昨日得到消息,三皇兄有一子流落东卢,现年九岁。”
三皇子原本神色淡淡的脸上顿时双目圆睁,他表情几番变化,沉默半晌后才问道:“此事当真?”
秦寒之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锦匣推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兄一看便知真伪。”
三皇子打开锦匣见到其中物件后又砰的一声将其合上,他轻叹一声,说:“随我去书房详谈。”
南淮笙见三皇子在秦寒之的搀扶下起身后拄着拐杖出了水榭,这才发现水榭另一个出口处放着一张做工精细的轮椅。他仔细瞧了瞧,那张轮椅除了样式比他画的那几样更符合大乾审美以外,功能上是完全不能和他的相比的,至少他画的那几样还能由乘坐之人自行推动,比之方便不少。
看来他准备的图纸还是能送出去的,南淮笙心里美滋滋地为自己昨晚熬的夜感到十分值得。
扶着三皇子坐上轮椅后秦寒之便示意南淮笙跟上,他这才又推着三皇子往书房方向去。
书房中,三皇子看向秦寒之和南淮笙二人:“这消息从何而来?”
南淮笙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是南家当年在东卢那边走商的商队听到的,只是消息隐秘所以未曾查证过。”
南家的商队遍布大江南北,其他番邦之国也有南家商队的身影,十来年前恰好有商队在东卢境内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事三皇子只需派人一查便能得知,南淮笙自然不用隐瞒。
三皇子又将视线落在秦寒之身上,他知道这个七弟不可能拿这种事糊弄他。
秦寒之说:“前些日子派去东卢的探子已经查证此事。”
三皇子点点头,其实他方才看到信物之时已经确信,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儿当年竟然活下来了。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半晌后神色不明地问道:“他娘呢?”
秦寒之:“早已亡故。”他说完又递了一封密信到三皇子手中。
三皇子拆开信件后沉默许久,再抬眼时脸上已看不出端倪,他说:“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你们了,今日之事,多谢。”
秦寒之知道三皇子这是已经有了打算,他点点头就要带南淮笙离开。
南淮笙临行前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取出那张精心挑选的图纸赠给三皇子,说:“此物或许于楚王有用,只需另工匠依照图纸造出即可。”
三皇子疑惑地接过图纸,待看清上面所画素舆后却大笑出声,这弟媳倒是有些意思,看来他不得不帮自家七弟一把了。
他忽然抬头看向准备离去的秦寒之,提醒道:“宫里的消息,皇后给父皇吹了枕边风,打算在殿试放榜后将吴家之女塞进你府中,父皇已经有了意动。”
三皇子的母亲乃是乔贵妃,有乔贵妃在,他听到的后宫消息自然比秦寒之这个幼年丧母的皇子准确迅快。
秦寒之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随后带着南淮笙便回了秦王府,只是南淮笙一路上却未曾再说半个字。
皇帝要给秦寒之赐婚了么……
是啊,秦寒之前段时间已经及冠,是该娶王妃的年纪了。秦王府。
秦寒之将南淮笙带进书房,见眼前之人久久不语,他轻叹一声,神色忧郁地说:“想必赐婚的圣旨在琼林宴第二日便会送到秦王府。”
南淮笙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他强行扯了扯嘴角提起一口气说:“那我该提前恭喜秦王。”秦寒之是大乾的皇子,迟早会娶皇子妃的。
只是他说着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心中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得慌。
“淮笙是知道的,”秦寒之抬眼看向南淮笙,俊美的脸上尽是沮丧的模样,“皇后此举不过是想将吴府的眼线塞进秦王府,由此顺理成章地控制住王府的一举一动。”
南淮笙眉心微皱,他刚才光顾着秦寒之要被赐婚一事,却忘了皇后是想把吴府的人塞进来,这事若成了,对秦寒之来说岂不是等于直接被偷家?
他着急地问道:“那怎么办?去跟陛下说说情,让陛下改主意?”
秦寒之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若是母亲还在世说不定能说动父皇,但现在……”
南淮笙心中为秦寒之难受,果然是没了娘的小白菜连婚事都身不由己。
秦寒之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他说:“除非……”
南淮笙闻言呼吸一紧,追问道:“除非什么?”
秦寒之直勾勾地看向他:“除非在父皇下旨前我有了另一桩婚事。”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另一桩婚事?”
秦寒之解释道:“我若是有了婚约之人,再于琼林宴上当众请父皇赐婚,届时父皇为了皇家颜面定不会在群臣面前落我的面子,所以父皇势必会当众赐婚,皇后的把戏自然迎刃而解。”
南淮笙双眼一亮:“此计可行!”说完他又低落下来,左右秦寒之都要先他一步脱单,可他二人说好了契若金兰,他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是,于是南淮笙强打起精神问道,“寒之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秦寒之见他还不开窍,神色忽然忧郁起来:“我如今这般处境,不论和谁定下婚约都是连累对方。”
南淮笙当即反驳道:“怎么会?”
秦寒之无奈地笑了笑:“也只有淮笙不嫌弃了,”他看向窗外,情绪低落地回忆道,“幼时住在皇后宫中,就连太监和宫女都能欺辱我,至于皇子王爷这层身份,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他又摇摇头叹息道:“罢了,父皇要赐婚便赐婚,三皇兄当年与鲁王争锋已落得那般境地,我不过是个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又能如何呢?”
“那怎么行!”见秦寒之一副斗志全无的模样,南淮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寒之你可好了,千万不要看轻自己!我若是个姑娘都不用京中的其他女子排队,我自己就上秦王府提亲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肯定可以找到心仪之人的!”
秦寒之:“当真?”
南淮笙连忙点头:“那肯定不能有假!”
秦寒之故作思忖,片刻后拊掌道:“既然如此,不若淮笙与我定下婚约?”
“啊?”南淮笙这下傻眼了,“你我同为男子,还能定下婚约?”
“这有何不可?”秦寒之说,“大乾虽未曾有皇子娶过男妃,但朝中官员和皇亲国戚中还是有的,父皇必然不能以此为由来驳斥我。”
“况且淮笙若是与我成婚,皇后从此便再无理由往我府中塞吴府女子。”见南淮笙没说话,秦寒之眼眸微垂,转而失落地说,“此事是我强求了,淮笙若是不愿意也是应该的,便让父皇琼林宴后赐婚罢。”
南淮笙一愣,总觉得此事若是自己不应下便是大错特错,他喃喃道:“我也没不同意啊,只是你想好了么,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不过是给爹娘去封信说一声而已。但你是皇子,如果与男子成婚,日后储位之争还有胜算吗。”
秦寒之见眼前之人眉眼低垂,忍不住想伸手揉了揉南淮笙毛茸茸的脑袋,这人在如此情况下还为他着想,又如何让他愿意放手呢。
他必然不会再放手的,今生今世永无可能。
“如此行事于我反而是好事,”秦寒之说,“只有皇后认为我不再对鲁王具有威胁,她才不会再处处针对于我。”
“当真?”南淮笙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理,他嘟囔道,“那成婚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日后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记得跟我说一声,咱俩还能和离。”
秦寒之但笑不语,并未应下南淮笙最后那句话。
待南淮笙精神恍惚地从秦王府离开时落日已经西斜,他腰间系着的那枚笑咧咧的猪头金牌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金光。
他望着空中惬意舒展的云朵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切:“我和寒之要成婚了?”
【作者有话说】
秦寒之[微笑]:卖惨可耻但有效。
第0076章 牧野闻歌
◎李杜诗集◎那日过后, 南淮笙再想起与秦寒之的婚约一事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索性便将这事暂时抛诸脑后,全身心投入搞事业中。
《李杜诗集》在他监督下已经出了第一批雕版印刷成品,四方书坊这几日正在做宣传预热, 打算两日后便正式开始售卖, 此事告一段落, 南淮笙倒是又闲下来。
这日唐孟龙约他去聚云楼吃酒, 南淮笙带了几本刊印好的诗集便乘马车去了。
聚云楼自从接连入住苏氏兄弟与杜浦和元征四人后生意便蒸蒸日上,加之会试后唐孟龙这个东家和文仲明这位东家友人又从国子监搬了回去, 每隔几日楼中都要办上一场诗词会,引得京中才子趋之若鹜, 这聚云楼竟渐渐打出才子楼的名号来。
更有前几日唐孟龙因名声问题被给事中参了一本后又在堂审中逆风翻盘,此事无疑为唐孟龙打响名号, 这下参与会试的举子纷纷前来结交,聚云楼便越发热闹起来。
南淮笙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所以没有来过这边,冷不丁下车看到聚云楼这番盛况时差点没敢认,再看旁边那家吴府罩着的酒楼竟然已经拆下匾额招牌,俨然一副老板经营不善酒楼倒闭跑路的模样。
南淮笙:“?”这发展未免有些太快。
崔二顺着南淮笙的视线朝对家酒楼看去,顿时龇着牙花幸灾乐祸地说:“对面生意不景气,那龟孙掌柜为了压价图便宜买了一批坏肉, 许多食客吃了上吐下泻直接报官,这不,咱聚云楼趁火打劫还不拿下这楼。”
南淮笙听得心里倍儿爽, 不过还是干咳一声, 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那叫为民除害, 良币驱逐劣币, 守护老百姓的粮食安全。”
崔二乐呵呵地说:“对, 为民除害!”
现在香饮子铺的掌柜在聚云楼干得风生水起,家中的香饮子铺已经全权交给家中小辈打理,想着聚云楼马上就要扩大牌面,掌柜这几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南淮笙刚一进后院立刻就被等着他的唐孟龙带去厢房中,房间里,诸位友人已经喝过一轮。
几人互相寒暄几句后,杜浦朝唐孟龙笑道:“唐兄,这下人齐了,可以说说今日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吧?”
有好事?南淮笙立刻挑头看向唐孟龙。
唐孟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爽快地说:“今天早朝给事中参我的事出结果了,此人因言事不察被调离出京。”
众人闻言直呼痛快,京官外调不管降不降职都与贬谪无异。
此事南淮笙听到的消息还要详细一些,顺承帝本来因此恼怒给事中想要严加治罪,是吴太师出面保了一手最后才只是调离出京,显然这个给事中只是吴太师和皇后的手中刀而已,此等事这对父女恐怕已经干过不知多少回。
南淮笙收回心绪,笑道:“我这儿也有个好消息,”他将带来的木匣打开后推到众人面前,“杜兄与李世伯的诗集已经刊印好了一批。”
杜浦闻言一双眼睛精光发亮,他捧起一本细细翻阅:“这就刊印好了!”
“竟是杜兄与李侯的诗集!”
“淮笙瞒得我等好苦!”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抢着要借书一观,奈何南淮笙明知他们人多却只拿了三本诗集过来,这不是存心与他们为难么!
唐孟龙几人无奈,只能三三两两凑一块儿拜读李杜之作。
南淮笙见状心里立刻有数,这回的诗集恐怕还得再加印几批,不然完全不够卖啊。
好在他已经派人将雕版模板分送往各个分号,到时候大乾各地的四方书坊可以遍地出货,保证这本他赶制了小插图的李杜合集经典永流传,也好让他蹭个李杜御用画者的名头来当当。
对了,李太玄和贺之章回后者老家开道观去了,他得寄点样本过去给两位大佬看看。
几人正在鉴赏李太玄大作,忽然有个伙计过来说王府有人找南淮笙。秦寒之找他?
南淮笙闻言立刻与唐孟龙几人告辞离开,结果一出聚云楼,他才发现找他的不是秦王而是楚王。
他刚一到楚王府就被等着的王府管家引去见楚王,只是今天再见到这位楚王时,眼前的人却没有再给他那天那样被一眼看穿的危机感,这位王爷今天反倒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南淮笙按下心中的疑惑朝楚王见礼,对方意味深长地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淮笙不必多礼。”
南淮笙羞窘,原来这位是已经知道他和秦寒之定下婚约之事了,突然有种拐走别人家的小白菜还被别人家长发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今日寻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那架素舆,”楚王招了招手,立刻有下人推着一辆设计感十足的轮椅过来,他说,“这是我请人照着你给的那张图纸做的,我观这辆素舆与先前所用有些不同,还要淮笙教教我。”
南淮笙看着那辆新鲜出炉的轮椅眼前一亮,这张轮椅不仅外观还原了他的设计,而且还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做了改进,使轮椅更适应楚王府的地形和建筑结构,显然动手之人不仅技术过硬还很有脑子知变通。
他围着轮椅转了一圈,大赞道:“这位制作之人当真是个天才!”要是能拐去帮他研发橡胶制品那就更好了。
楚王很是赞同:“应心确实是个天才。”应心?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王,他也认识一个应心,不过那人叫姓宋。
楚王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道:“他熬了几日才将这素舆做好,这会儿正在补觉,等他醒了便引荐你认识。”
南淮笙干咳一声假装自己并不激动,他说:“楚王可介意我上素舆演示?”
楚王一抬手:“请便。”
南淮笙立刻坐到轮椅上为楚王展示这辆轮椅的过人之处,什么手刹减震统统不在话下,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可以自主驱动,再没有比这更能吸引楚王的功能了。
楚王探究地看了一眼南淮笙,没想到这位弟媳还有这种本事。
南淮笙正愉悦地检查自己的设计成果,就听楚王忽然说:“陛下打算召你赴琼林宴,你与七弟做好准备。”
“啊?”南淮笙当场愣住,难道他和秦寒之的计划被顺承帝识破了?
不等他细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淮笙,图纸果然是你所画!”
南淮笙闻声扭头看去,来者不是宋应心又是谁。两人一番交谈,南淮笙才知道这张轮椅是宋应心会试后这几日连夜所制。
原来会试上榜的考生参加殿试一般不会再被黜落,所以考完试后宋应心便闲了下来,楚王从他这儿得到图之后打算找人制作素舆,于是他外祖父乔太傅通过工部尚书的关系将宋应心介绍了来。
南淮笙顿时乐开花,这下好了,他的橡胶制品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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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7章 牧野闻歌
◎“庭院深深深几许”◎南淮笙去楚王府见到宋应心后, 他便将打算研发橡胶制品的事告诉了宋应心,两人一拍即合,宋应心甚至不再关注自己还没放榜的会试成绩,立刻就住进南淮笙准备的研发院开始潜心钻研。
新一批橡胶草还没种植成功, 南淮笙只能让宋应心先紧着存量用, 然后花大力气让南家的商队从东卢那边采集收购。
好在橡胶草的橡胶成分非常丰富, 而且稍作处理就能提取, 南淮笙便直接让几个已经有经验的手下跟队去提取橡胶再运回大乾。
他安排好宋应心后便将这事告诉了秦寒之:“宋应心的技术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若是朝廷开个墨举, 他肯定能拿状元。”
秦寒之轻笑道:“说不定往后还真能有墨举状元。”
南淮笙只当秦寒之逗他玩儿,他还能不知道这个时代主打一个士农工商么, 工匠也就比他这个商贾地位高点,顺承帝怎么可能为工匠另开科举, 要真有这魄力和手腕,顺承帝还能让一个拍了两朝皇帝马屁吴太师在朝中只手遮天?
与其等着顺承帝开墨举,还不如盼着秦寒之能继承皇位来得实在。
南淮笙正胡思乱想,忽然一个愣神顿住了,等等,秦寒之这话该不会就是说等他登基后开墨举吧?
可秦寒之要跟他成婚,他俩都是男的那铁定不能生出继承人, 顺承帝还能将皇位传给他?
秦寒之给南淮笙重新换上一杯热茶,就见他忽然间脸色变了又变,活像只在偷偷琢磨什么坏事的猫儿一般。
“怎么了?”他问道。
南淮笙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秦寒之, 这家伙竟然还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没把他之前的话当回事么。
“你该不会想着和我成婚挡住皇后那边往秦王府塞人的借口, 再偷偷在外面找人生你的小王爷吧?”
南淮笙有几分委屈地咬了咬下唇, 他虽说不是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 但他好歹是个有原则的人,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另一半和别的人牵扯不清还无动于衷,哪怕这个另一半只是合约关系。
他宁可快刀斩乱麻。
“你要是真这么打算也不必瞒着我,”南淮笙吸了吸鼻子,垂着卷翘浓密的眼睫说,“我之前就说过,你有心仪之人了可以跟我说,咱俩到时候可以和离,所以你想要继承人了也可以和离。”
秦寒之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罕见逾矩地抬手捏了捏南淮笙的鼻尖,一双凌厉的凤眼带着真切的笑意:“胡思乱想什么,怎么突然就扯到这种事上?”
就算有继承人也不会是他的子嗣,当然更不可能是南淮笙,眼前之人是独属于他的,谁也不能和他分享。
秦寒之直勾勾地看着南淮笙,四目相对,他勾了勾唇角,像只锁定猎物的慵懒雄狮,佯装蛰伏却伺机待发。
“淮笙这可是在冤枉我。”
从秦寒之满藏情意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南淮笙忽然心中一悸,整颗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得心脏病了吧,这地儿能买到速效救心丸吗?
“不跟你说了,”南淮笙噌的一下站起来,与生俱来的警觉性提醒他此时此刻需要逃离现场,“楚王说皇帝想在琼林宴召见我,你帮我想个办法对付过去。”
他丢下这句话便一溜烟跑掉,活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皇帝想召见南淮笙?
秦寒之眼神暗了暗,立刻起身去了楚王府。
又过了两日,《李杜诗集》正式开售,李太玄的大名京中几乎无人不知,杜浦这回会试后又在聚云楼的诗词会上数次大放异彩,一时间四方书坊外的大街上排起数条长龙,全是来买诗集的文人才子。
南淮笙看得啧啧称奇:“这用户画像果然还能说明问题啊。”
来买李杜诗集的多为男子,而柳咏与秦煜的词集却有许多女子购买,可见四人的诗词风格大为不同,流传的受众自然不一样。看来以后再出这类诗词集,他还要做点针对性更强的营销宣传才好,只有精准抓住用户消费心理才能赚更多银子。
南淮笙摩拳擦掌,现在四方车马坊归他管,他打算先从马车的款式入手试试,设计一些京中贵妇和大老爷们各自喜欢的不同款式试试销量。哦,对了,到时候还可以先给皇帝来一辆拉风的贡车来带个货。
简直是天才的想法,他不赚钱谁赚。
南淮笙打定主意后便准备进书坊看看今天的具体销量,结果就在另一头瞧见苏西山几人正在和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说话。
杜浦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他,立刻朝他招手喊道:“淮笙快来,欧阳大人正好寻你!”欧阳大人?
南淮笙满心疑窦地上前见礼,又将一行人请去书坊后院的厅堂中谈话。
欧阳休捋了捋胡须,笑道:“没想到李翰林辞官后竟然还出了诗集,他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南淮笙听这话便知道这位欧阳大人定然与李太玄有几分交情,他恭敬地说:“李世伯离京后遇上了告老还乡的贺大人,得知贺大人准备回祖籍建道观后,两人便相约回了越州。如今算算时间,贺大人的道观怕是已经有香客上门了。”
欧阳休哈哈大笑:“贺大人当初在朝堂上请度为道士之时诸位同僚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会子连道观都建好了。”他神色怀念地望了望门外的天空,感叹道,“观中生活闲云野鹤,想必也和了贺大人和李翰林的意,只是日后再想见二位一面恐怕难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又没有远程通讯,天南海北的想联系一下只能靠驿站和熟人带话,若是亲友隔山水,那还真是不容易见上面了。
南淮笙眼珠一转,说:“虽见不上面,但欧阳大人若是那日得闲写了文章,不嫌弃地话可以交给四方书坊刊印出版,到时候在越州的分号一出售,李世伯和贺大人准能瞧见。”
他想着能当上礼部侍郎的人肯定是科举场上拼杀出来的至强尊者,这种人诗词文赋总有一项拿手的,羊毛就在眼前他岂有不薅之理?
欧阳休却朗声一笑:“说来正巧,老夫前些时日刚好整理了一番手稿。”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本抄录的诗词文集。
南淮笙双眼一亮,这还真被他薅到羊毛了,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册翻看,只见第一页写着一首词,上书: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南淮笙呼吸一滞笑容停在脸上,欧阳竟是这个欧阳!
他震惊的视线在这位欧阳大人和苏西山身上来回扫视,感情今年的金榜是龙虎榜来的!
【作者有话说】
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代表作《醉翁亭记》,,唐宋八大家之一,是苏轼那一届的主考官,小试官为梅尧臣,当届金榜被称为龙虎榜,上榜之人包括苏轼、苏辙、曾巩等。——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出自欧阳修《蝶恋花》
第0078章 牧野闻歌
◎南淮笙:离我远点,对你过敏!◎一转眼已是三月, 再有十来天就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自从那日从秦王府溜走后,南淮笙就没敢再主动去找过秦寒之,因为每每一往秦王府走他就心脏怦怦直跳,南淮笙觉得自己可能年纪轻轻就得了心脏病, 正偷偷在京中寻摸名医治病。
这事儿他连崔二都没敢告诉, 怕他转头就往秦淮去信, 小儿子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这要是再患上心疾,他怕爹娘承受不住。
这日南淮笙刚从一处院落后门悄悄出来, 一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另一只袖摆,袖中藏着的是他从名医这儿开的灵丹妙药, 据说这位大夫是太医院退休下来的,皇帝严选, 肯定医术高明。
而且老大人为他诊脉开药后竟然还死活不肯收银子,这种悬壶济世的医者放游戏里那都是大隐于市的顶级医圣,绝对能药到病除。
南淮笙摸着袖中冰凉冰凉的药瓶心里安全感十足,有这东西在那离他痊愈也就不远了,等他病治好了就又可以去找秦寒之了。前段时间他从欧阳休那儿薅到的诗文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他还没将这好消息告诉秦寒之呢。
“公子。”
南淮笙刚转过巷角就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吓得他肩膀一抖差点没把藏在袖中的药瓶掉地上。
他抬头一看, 原来是苏驰。
南淮笙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问道:“什么事,怎么突然来找我?”
“王爷请公子走一趟。”苏驰拱手道。
“啊?”换做平时他就去了,但现在他不是一往秦王府走就犯心脏病么, 南淮笙犹豫地问道, “你家王爷找我什么事?”
苏驰老实交代:“王爷没说, 只说有要事。”
南淮笙捏紧袖中的药瓶, 有要紧事的话那只能去一趟了, 好在他今日刚寻到灵药,就算犯病了还能当场吃一粒救个急。
秦王府,南淮笙捂着胸口心情忐忑地进了秦寒之的书房。
见那人正笑看向他,南淮笙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坐到秦寒之跟前,想着要是再跳快一点他就该吃药了。
他问道:“你找我有要事?”
秦寒之将一只木匣推到南淮笙面前,说:“你看看此物。”
南淮笙取过木匣打开,就见光滑的绸缎上躺着一把做工极为精湛的袖枪,只看外表几乎与他当初交给秦寒之的图纸无异。
“这就做好了!”南淮笙惊讶道。
秦寒之笑道:“宋应心今日才制好的,不过还要淮笙来验收。”
南淮笙没想到宋应心一边捣鼓橡胶的事一边还能将袖枪造出来,这简直是多边人才令人叹服。
他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袖枪:“走,找个地儿放两枪试试。”
秦寒之带着他去了王府里的靶场,苏驰和王成已经带着秦王府的亲卫在靶场候着。
南淮笙当初给秦寒之的图纸就是照着他从前玩儿过的玩具枪修改来的,真家伙的结构图他当然也会画,但前者是靠弹性势能转化动能来发射子弹,后者是靠火药爆炸的气流差来发射子弹,奈何大乾暂时还没有可以投入实际应用的弹药,真家伙得慢慢来。
先搞个玩具熟悉一下操作也不错,他相信宋应心很快就能造出子弹。
南淮笙自信满满地站在打靶位点前,压枪后瞄准远处的靶心,砰的一声响,弹丸出膛,他干净利落地手枪看向靶子,朝那头的王成问道:“如何,可中了靶心?”
王成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靶子又看了看自信非常的王妃,挠挠头汗流浃背地说:“要不再试一次?”
南淮笙:“……”他难道脱靶了?那必不可能!
想他当年参加青少年射击比赛可是差点拿奖的存在,怎么会脱靶!
南淮笙不死心地又试了两发,结果那边回复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心虚,南淮笙这下只能看清自己的实力了。
不,一定是他和这把袖枪没磨合好!
秦寒之见南淮笙蔫儿哒哒的像只吃不到鱼的可怜小猫,他笑了笑站到南淮笙背后,一手环过南淮笙的身侧握住他那只持枪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带你。”
温热的呼吸挠过耳廓,南淮笙只感觉一阵酥麻的电流传遍全身,原本已经安抚好的心脏又砰砰砰乱跳个不停,待秦寒之两手将他环抱在身前时,他的心率更是到达巅峰。
“等、等会儿!”南淮笙立刻止住秦寒之的动作,他慌忙从袖囊中取出那只装着灵丹妙药的药瓶,“我先吃个药。”说完便倒出一粒黑得发亮的药丸塞进嘴里。
药丸入口,南淮笙只感觉一股酸酸甜甜又清凉的味道在嘴里爆开,带着丝丝缕缕草药特有的香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他遵从医嘱嚼了嚼药丸再吞下,这会儿在摸摸胸腔的位置,心跳好像真的平复些了呢。
果然是名医开的灵丹妙药,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秦寒之眉头微粗,抓着他手腕上的那只大手渐渐握紧:“淮笙何时病的?”
南淮笙没察觉到秦寒之的异常,老实交代道:“本来也没这毛病的,就前几日才发现,”他得意地在秦寒之面前摇了摇药瓶,药丸在瓷瓶里撞得叮当作响,“这可是我找神医开的药,效果拔群。”
秦寒之将药瓶握在手中,问道:“什么病?”
现在知道药丸有效果之后南淮笙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半点也不担心将病情告诉秦寒之会让他担忧了。
他说:“就是心疾而已,大夫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然后开了这个药。”他懂,他都懂,一般老中医说这话就是问题不大但也不小,需要好好调养着的意思。
秦寒之:“哪位大夫?”
南淮笙:“就是住在四方书坊背后那位,说是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御医了。”
秦寒之揭开瓶塞,立刻就瞧见里面十分眼熟的药丸,一阵更为熟悉的清甜香味从瓶中散发出来,他不由挑了挑眉,随后钳住南淮笙精致的下颌转向自己。秦寒之微微垂首,高挺的鼻尖在南淮笙唇边嗅了嗅,是太医院常备的清心降火糖豆的味道没错。
唇边微凉的触感一碰既离,南淮笙没来由得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怪了怪了,难道神医的灵丹妙药这就失效了?
“你、你离我远点!”南淮笙挣扎着从秦寒之的怀抱中离开,捂着心口说,“我肯定是对你过敏了,离你一近就犯病。”
“对我过敏?”
想到南淮笙刚从那句“心病还须心药医”,秦寒之方才原本焦躁的心突然舒畅起来。
“淮笙的心疾来得突然,也许等大婚之日冲冲喜就好了,看来要挑个离得近的良辰吉日才行。”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神医神医,你的灵药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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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9章 牧野闻歌
◎脱敏治疗◎自从那日出了秦王府后, 南淮笙悄悄增加了每日服用的药丸数量,只是病情总也不见好,又过了五日,他便再次偷偷去了那位退休老御医开的医馆。
里间, 南淮笙忧心忡忡地朝一个精神矍铄, 须发花白的清癯老头说:“张大夫, 这几日我都加大药量了, 可除了最初服用的那几日有效以外,后面几日总感觉药丸没作用了。”
张大夫笑呵呵地说:“手给我, 先诊脉。”
南淮笙老实将手腕搭在看脉小枕上,这会儿他倒是能感觉到心不慌气不喘, 健康得很。
左右手切脉完毕,张大夫捋着胡须说:“你可是这几日又去了秦王府?”
南淮笙连忙点头:“就那天从医馆出去后就去秦王府。”难道秦王府最近做了什么改动, 跟他磁场不合?
可这地儿又哪里有这么玄乎的事。
张大夫闭着眼睛似乎在忖度他的病情,南淮笙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忐忑地等着,难道是他病情加重了,张大夫在考虑怎么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好在片刻后张大夫开口了:“问题不大。”
仅仅四个字就让南淮笙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下来,太医院退休下来的名手果然字字皆为灵药,南淮笙琢磨着自己要是搬到医馆住一段时间会不会不药而愈。
张大夫撩起一边眼皮笑眯眯盯着南淮笙,似乎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肾:“南公子太和有缺, 只需补不足即可,”张大夫一边开药一边说,“吃好睡好, 多去秦王府走动走动跟秦王说说话, 时间久了自可痊愈。”
南淮笙呼吸一滞手上攥紧腰间的猪头金牌, 紧张地问道:“难道我这心疾真跟秦王有关?”
张大夫眯了眯眼睛, 高深莫测地说:“这便要南公子扪心自问才可知晓。”
抓药的童子进屋拿走药方后看着上面的字迹挠挠头, 心想怎么有人三天两头就来他们医馆开清心降火丸啊,莫不是专门来进糖豆的。
反正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但他可喜欢偷偷存几枚这糖豆吃了,味道比外面卖的糖豆可好上太多,他早就建议张大夫把这糖豆专门摆在柜台上售卖,还能增加医馆的进项,奈何张大夫不同意。
南淮笙摸着胸口扪心自问,他似乎确实是一和秦寒之近距离接触就犯病,可张大夫却让自己和他多接触,这叫什么,难道这就是脱敏疗法?
好有道理的样子,南淮笙决定一会儿回去就找秦寒之试试。
拿到新开的药,南淮笙便与张大夫告辞,但张大夫还是执意不收诊费和药费,南淮笙没法子,只能悄悄将银钱塞给小药童让他自行记账。
秦王府,王成焦急地禀报道:“王爷,王妃又去那家医馆看诊了。”
秦寒之调试袖枪的动作一顿,平静的表情下却是眼瞳中藏不住的笑意,显然王爷此刻心情颇好,片刻后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成却急得抓耳挠腮:“王妃悄悄过去的,连崔二都不知道,莫不是生了重病?”他家王妃痴傻了二十年,这才清醒多久,若是好日子还没过够就又病了,那多凄惨。
谁知道他家王爷什么都没说,却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王成这下怔愣在当场,一副看渣男的表情看着秦寒之,他家王爷怎能如此,王妃都病了竟然还没个表示!
王成埋着头嘀嘀咕咕地退出去,刚好撞见南淮笙急匆匆往这边来。
好家伙,说什么来什么,王妃肯定是在医馆那边听到病情后被吓住了这会儿来找王爷求安慰,可他家王爷呢,他当初怎么没看出他家王爷对王妃如此冷漠!
王成让到一边给南淮笙见礼,只见南淮笙朝他点点头就进了房间,换做从前他家王妃少说还要跟他聊两句的。王成心里一紧,该不会王妃病情加重了吧!
他支棱着耳朵悄悄朝房门上一贴,立刻就听见里面传来动静。
“寒之,”南淮笙坐在秦寒之对面,他平复了一下刚才疾步过来而加速的心跳,转而十分严肃地看着秦寒之说,“有件事要你帮帮我。”
秦寒之给他倒了杯茶:“先缓口气,慢慢说。”
南淮笙端起茶盏一口饮尽,原本乱飘的视线最后落在秦寒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清了清嗓子鼓足劲说:“要你帮我做脱敏治疗。”
“嗯?”秦寒之问道,“脱敏治疗?”
“就是那什么,”南淮笙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抠了抠挂在腰间的猪头金牌,直到猪头上的豆豆眼都快被抠出印子了,他嗓子眼儿里才挤出后面的话,“我不是对你过敏么,大夫说只要和你多接触慢慢就能治好。”
他终于抬眼看向秦寒之,一双笑眼里带着几分无助的乞求:“你帮帮我。”
秦寒之眉峰微扬,还有这种好事?张大夫果然医术高明,待他和淮笙大婚之后理当让王成送个牌匾过去感谢一番。
他微微一笑,掩在桌下的指尖于腿上轻轻敲了敲,问道:“淮笙要我如何做?”
南淮笙见秦寒之半点不推脱,先前的局促感立刻散了一半,他想了想说:“你先把手给我。”
既然他对秦寒之过敏,那直接从肌肤接触来适应肯定更有效果吧。
秦寒之勾起的唇角半点没放下,闻言便将手伸到南淮笙面前。
南淮笙深吸一口气抓住秦寒之的手,掌心传来属于对方的体温,南淮笙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果然,心疾又犯了,他就是对秦寒之十分过敏!
南淮笙正攥着秦寒之的手开小差,忽然便听秦寒之问道:“这就是淮笙说的脱敏治疗?”
他点点头:“没错。”
秦寒之但笑不语,手上却忽然一使力,南淮笙反应过来时已经整个人坐进秦寒之怀里。
南淮笙:“!”
四目相对,秦寒之笑道:“既然要治疗,当然不能只治皮毛,那样治标不治本。”此时此刻,管他是规矩还是礼仪都通通从秦王的日常修养中移除。
身体接触的每一寸地方都传来对方滚烫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对方的存在,南淮笙白皙的脸颊噌的一下涨红,他双手撑在秦寒之的胸膛上,掌心下便是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他自己的心跳也随之一下下跃动。
“你、你……”跟兄长学了数月口才的南淮笙突然开始结巴,好半天才推了推秦寒之,憋出一句,“治疗要适度。”
一向温柔体贴的秦王却忽然不配合起来:“顽疾下猛药,淮笙要遵医嘱。”他说着便收紧了揽在南淮笙腰肢上的手臂。
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直至呼吸相闻鼻尖相触,南淮笙脸颊上的绯红已经窜到脖子上,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如同擂鼓。
他憋住呼吸蹭的一下用力从秦寒之怀中起身,看也不敢看对方,撂下一句“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了”便急匆匆跑出去。
秦寒之好心情地捻了捻手指,指尖上残留着属于南淮笙的体温。猫儿受到惊吓会逃跑,但是主动往他身边来的这只小猫他可不会放过。
躲在外面听墙角的王成差点跟南淮笙撞个正着,还好他反应敏捷在脚步声传来的那一刻便呲溜一下闪到一边假装站岗,否则被他家王爷发现了还不得被赶去扫马厩。
这天之后南淮笙又有好几天没敢再去找秦寒之,实在是那次的脱敏治疗下药太猛,他一时间有些不耐受,需要再缓缓才能进行下一个疗程。
时间一转眼到了三月十七,这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南淮笙一大早就做好心理建设,寻了秦寒之和一众友人去贡院外看榜。
“怎么会没有寒之的名字?”
南淮笙又将榜单上百余一个名字一一看过,上面竟然没有一个是“秦寒之”,就连姓秦的也唯有位于榜首的“秦淮”而已。
第0080章 牧野闻歌
◎南淮笙:谢邀,已经放弃治疗◎南淮笙将榜单看过一遍又一遍, 一行人里除了秦寒之全都榜上有名,他最后盯了一眼榜首的“秦淮”二字终于死心了。
“一次会试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南淮笙吸了吸鼻子又拍拍秦寒之的胳膊, 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宽慰道, “寒之你平时连国子监都没去几次, 能中举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秦寒之垂眸看向眼眶的南淮笙, 既于心不忍又想再欺负他一下,他微微一笑:“当真?”
“自然当真, 没有人比寒之更厉害了!”南淮笙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换了我别说中举了, 我连秀才都考不上。”要知道范进中举欣喜癫狂,秦寒之当年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举人, 他不是厉害谁厉害。
听到南淮笙不吝言辞的赞美,秦寒之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柳咏几人围在旁边憋笑,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几个和秦王结保的人还能不知道么。
贡院外闹哄哄的,这个点儿少不了来榜下捉婿的人家,若换作平时柳咏等人还乐得看个热闹,但今日有秦寒之和南淮笙同行, 他们自然不敢在此处逗留,免得徒生事端。
一行人都是天资聪颖之辈,看过几遍榜单后不但将自己和同伴的名次记下, 就连榜上其他不相干之人的序列也了然于心。
“先回聚云楼如何?”唐孟龙提议道, “我昨日就让后厨备了好酒好菜, 全等着今日庆祝一番。”
柳咏调侃道:“唐兄倒是自信非常。”
唐孟龙嘿嘿一笑, 朝柳咏拱了拱手说:“柳兄不遑多让。”
南淮笙几人自然也没意见, 诸位友人皆位列榜上,今日合该庆祝一番。只是怕秦寒之因落榜而心中低落,他强忍着犯病的风险偷偷借大袖的遮掩牵住秦寒之的手与众人一同乘着去聚云楼。
秦寒之挑眉看了看袖摆下交握的双手,他好心情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何不再牵一会儿。
聚云楼,雅间里。
众人碰杯喝过一转,南淮笙这才问道:“榜首那位秦淮是何许人,怎么没在国子监中听说过?”
这人南淮笙是记得的,先前年节的时候秦寒之送过此人的画作给他,只是这家伙偏偏不肯告诉他秦淮是谁,他去找柳咏几人询问,他们几个竟然也不认识此人。
可现在会试已经考完了,这些考生之间消息灵通,总该知道这位能夺得魁首的大才子是谁了吧。
苏西山砸了咂嘴,也说:“在下也是第一回听闻此人名号,先前与许多兄台接触过,竟然未曾听说过如此了得的人物,而且那秦淮还是京城人士,这般才学居然也未能入国子监?”
苏子归听了他兄长的话表情却是有些一言难尽,他眼神克制地往秦寒之和南淮笙那边一扫,心里已经将那位京城“秦淮”的身份猜了个准。
既是京城人士,又有夺魁之才学,还无人认识,试问除了这位还有谁能有如此本事。况且如果是这位的话,以“秦淮”为名反倒更说得过去,否则其他考生岂非要质疑一番会试公允何在?
柳咏闻言暗戳戳瞧了秦寒之一眼,见他既不出言也不阻止,这才笑眯眯地说:“淮笙这就不知道了吧,”他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随后又朝秦寒之的方向怒了努嘴,“喏,秦淮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
南淮笙顺着柳咏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秦寒之但笑不语,南淮笙哪里还不知道这“秦淮”是谁!
他顿时一恼,从秦寒之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气呼呼地说:“好你个秦寒之,看我干着急还不告诉我!”
秦寒之夹了一枚南淮笙爱吃的酥点放在他面前,赔罪道:“此事是我向礼部提议的,会试前不宜宣扬以免考官判卷有失公允,未及时告知淮笙是我之过。”
听见秦寒之瞒下化名之事竟有此考量在,南淮笙心中那点被隐瞒的气闷顿时烟消云散,他拿起酥点咬了一口,嘟囔道:“勉强原谅你了。”看这样子显然是未曾思考过方才秦寒之在榜下为何不直接告知他此事。
秦寒之见他吃得欢喜,又好心情地捡了几样新花式的点心放到南淮笙跟前。
柳咏一边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浅酌,一边接着酒杯的遮掩偷偷往南淮笙和秦寒之那边看,啧啧啧,看来他这个月老是要熬到头了。
苏西山这会儿却反应过来:“所以那位夺魁的秦淮竟是秦王?!”
柳咏无语地朝苏西山看了一眼,这位反应未免也忒迟钝了点,写文章时怎么未见他如此滞涩。
秦寒之化名秦淮一事说开,众人又举杯庆祝秦王会试夺魁,酒过三巡,席间几人雅兴大发,杜浦今日赫然在榜,此刻也是诗兴正浓,当即便赋诗一首以作纪念。
南淮笙正吃着秦寒之给他挑的点心呢,听到大佬赋诗立刻支棱起耳朵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小册子开始当一个合格的录诗人。
这等大喜的日子众人当然不肯想让,你一首诗我一首词纷纷吟诵起来,南淮笙活像只在树上掰松果的小松鼠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宋应心忽然嘿嘿一笑,从袖中掏出数只木雕的蟾蜍,神神秘秘地说:“今日在下倒有一物要赠与诸位,也好讨个彩头。”
南淮笙捧场得很:“宋兄出品必非凡品。”
众人纷纷朝宋应心看去,只见他将一只木雕蟾蜍放在掌心里,随后又在蟾蜍的屁股上轻轻一按,嗖的一声,一条红色的卷舌从蟾蜍嘴里弹出又伸直,上书“金榜题名”四个大字。
南淮笙看得震惊,这不是他小时候玩过的那种玩具么!还真别说,这小玩意儿要是趁着这几天会试放榜的流量放一批在四方书坊售卖,定然能炒出高价。
其他人看得更加震惊:“此乃何物,”众人纷纷盯着蟾蜍的软舌,“瞧着不像丝绸也不像布帛?”
宋应心得意地说:“这是用淮笙给的橡胶做的。”
众人懵了:“橡胶?”未曾听过此物啊。
宋应心看到众人反应和他当初如出一辙,反问道:“诸位难道没感觉今日的马车坐着格外舒坦么?”
柳咏想了想这才察觉今日坐的马车似乎真的比平时平稳许多,可今日他等所乘乃是秦王府的马车,王府马车与寻常马车规格不同,更加舒适难道不是应该的?
苏子归却说:“宋兄所言橡胶与今日所乘马车有关?”
宋应心买了个关子:“诸位这就要问淮笙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南淮笙。
南淮笙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用橡胶做了轮胎而已,加了轮胎的车轮安装在马车上之后便能起个减震作用,坐在车上自然感觉舒坦许多。”他又说,“之后四方车马坊会售卖这种马车,到时候我让人将车中车胎送几只到诸位府上,诸位给车驾换上便知。”
众人听得来劲,柳咏直呼要再试一试加装了车胎的马车,秦寒之也不拘着他,由着这位表兄带着其他人去坐车兜风,他自己则带着南淮笙回了秦王府。
南淮笙挣了挣被秦寒之的牵着的手,结果没能脱离这个过敏原的控制,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你干嘛,我又要犯病了,还不快放开我。”
秦寒之关上房门,转身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中:“自然是为淮笙做脱敏治疗,那日后已经许久未做治疗,淮笙可不能懈怠了医嘱。”
南淮笙只觉浑身酥麻,莫不是病情升级了,他用力在秦寒之结实的胸膛上推了推,结果非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还被人拥得更紧,直至两具温热的躯体紧密贴合。
“别乱动,”秦寒之低声当,“当心影响疗效。”
南淮笙泄气地靠在秦寒之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随它去吧,反正全身的皮肤都已经红透,这种程度的过敏肯定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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