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眉儿睁开眼，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无数白色半透明的轻纱从屋顶垂下，在她眼前飘动。
她伸手抓住面前的一片纱，光滑细腻的手感，恍若现实。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两侧的轻纱从她面前分开，露出被遮挡的浴池。
池中水汽氤氲，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的脚竟光裸着。雪白的足踩在青石砖上，青石砖被水浸湿，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一阵暖意。
虽然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梦，她还是忍不住推开轻纱，往浴池走去。
哗啦——
修长的手指微微并拢掬起一捧水浇在盈润的肩，随后抚过精致的锁骨，落在脖间，慢慢往下。
黎眉儿的视线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往下，却只看到她露出池面雪白的背。
心中有些遗憾。
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池中的人转过头。
黎眉儿看到那张脸，微微有些晃神。她喃喃似地喊了一声：“主母。”
苏如霜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重新在池中坐直了身体，声音清冷，“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这平淡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抱怨的情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黎眉儿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她听见自己开口说：“妾方才贪杯了些，忍不住偷偷尝了口。”
视线转到池边的石砖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白瓷酒壶和两个白瓷小杯。
“黎眉儿”往前走了两步，跪坐在池边，拿起酒壶往其中一个白瓷小杯中倒了半杯清酒，递到苏如霜面前。
苏如霜伸手接过。
白皙纤细的手臂从水中露出，动作间，她看到了苏如霜胸前的起伏，还有那粉色如花苞般的点。
鼻尖一热，两道清液流下。
黎眉儿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她赶紧用手试探性地摸了下鼻底，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后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这里水汽太盛，在她鼻上汇聚成的水流罢了。
黎眉儿打算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跪姿不佳，一边膝盖突然麻了一下。身体往前一扑，她整个人摔进池中，撞到苏如霜身上。
苏如霜被她压进水里，头上的发丝都被水浸透。等她从水中钻出来的时候，还不断有水顺着她的颊边落下。
黎眉儿自知闯了祸，放低态度认错，声音娇柔似水：“妾不是故意的。”
她咬了咬唇，眼眶被水汽蒸得有些泛红。
苏如霜并未责怪她，只是清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整个人向后沉入水中。
黎眉儿心中一急，忍不住也跟着钻入水中，想要拉住她。
却不想直接扑了个空，还越陷越深。
口鼻被水淹没，产生了轻微窒息的感觉。
周身也被池中的热水包裹。
黎眉儿艰难地睁开眼，所有的热水退去，眼前又变成了熟悉的床顶。
她从床上坐起身，那种水汽弥漫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不见。
带着凉意的风从窗户缝吹进来，让她更清醒了些。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今日终于放了晴。屋顶瓦片上的水汇聚在一起，滴答地往下落着。
外面时不时还传来木槌敲打的声音，黎眉儿抬高声音朝外喊了一声：“芙云。”
芙云听到声音，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在盆中洗了洗手，快步走过来。推开门，探头进来看了一眼，“黎姨娘，你醒了？”
她看到已经在床上坐起来的黎眉儿，又说：“奴婢这就去给你打水进来。”
说完，关上门，拿了一个干净的盆，去了水井边。
黎眉儿从床上下来，自己从衣柜中拿了一套衣裙穿上。
没多久，芙云就端了水进来。
“今天黎姨娘怎么醒这么早？”
芙云放下水盆，取下架子上的脸巾，放在水中浸湿，拧得半干递到黎眉儿面前。
黎眉儿将脸巾敷在脸上，声音闷闷地说：“做了个梦，就醒得早些。”
芙云也没问是什么梦，等她擦完脸，接过脸巾，放入盆中洗了一遍，重新递给她。
梳洗完，芙云便出去接着洗衣服。
黎眉儿也跟着她一起出去，看着芙云用木槌一下一下地敲打衣服。
芙云注意到她在旁边看，怕她误会：“这些都是我的衣服，就洗得随意些。黎姨娘你的我都是用手搓的。”
姨娘们的衣服娇贵，肯定是不能用木槌敲的。
黎眉儿倒是不在意这些，勾唇笑了下：“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芙云也跟着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活。
黎眉儿往院中看了一眼。
因着前面几天都在下雨，芙云就把衣服都攒起来，留在今天一起洗。
现在院中晾衣服的绳上已经挂了好几套衣裙，其中也包括苏如霜借给黎眉儿穿的那套。
黎眉儿走过去看了眼，素白的衣裙被洗得很干净，还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
眸中划过一丝失落。
那股独属于苏如霜的香味应该是闻不到了。
不等黎眉儿静下心回想昨晚的梦，院外走进来一个丫鬟，“黎姨娘，主母请你过去。”
黎眉儿轻声答：“我知道了。”
丫鬟传完话就走了。
芙云知晓她要出门，加快手下速度，把剩下的衣服随意揉了揉，放到旁边装着清水的盆中洗净，稍微拧干了些就挂上。
黎眉儿也没催她，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带着她往苏如霜的院子走去。
今天是之前定好的去拜见王爷的日子。
黎眉儿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姨娘在候着了。
她走过去朝苏如霜行礼，“妾问主母好。”
苏如霜淡淡颔首。
黎眉儿瞧见她的脸，猛然又想到她在梦中泡在浴池中的模样。颊面有些发热，赶紧站在另一姨娘旁边。
借助她挡住自己的脸。
最后来的那位姨娘走得急，脚下绊到门槛，差点摔倒。幸亏被旁边的丫鬟扶住。
苏如霜等她把气喘匀了些，才冷淡地说了一声：“走罢。”
说罢，就带着她们往前院走。
刚走出后院的门，一个管事就靠了过来，他态度恭敬地朝苏如霜行礼，“主母，王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嗯。”苏如霜淡淡地应了声。
管事的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黎眉儿等人，退至苏如霜一侧，也跟着她们一起走。
王爷的住处离后院并不远，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苏如霜停住步子，转身看向她们：“丫鬟都留在外面，姨娘们跟着我进去。”
“是。”黎眉儿跟着其他两位姨娘一齐应声。
跟来的管事在前面为苏如霜推开门。
苏如霜抬脚，走了进去。
黎眉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室内的装潢。
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案桌摆放在厅堂正中，头顶是繁复多彩的琉璃灯，脚下的地毯厚实而又柔软，想来是某个动物的皮毛制成的。
许是王爷病着，并不怎么开门窗通风，屋内空气有些闷热，还带着股浓重的药香味。
吱呀，管事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外面将门关上。
苏如霜带着她们穿过厅堂，走向内室。
浅黄的帷帐被拉下，挡住了床上的景况。
屋内有伺候的下人，见到她们过来。先是向苏如霜行了礼，才走到床边，将帷帐拉开一边，挂在勾上。
随着帷帐的掀开，黎眉儿也看到了半靠在床上的庆安王。
他早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若是放在之前，恐怕比现在不知道要好多少。
想是一场大病，让他跟那些普通人一样，瞬间苍老了许多。
头发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一道又一道堆在一起。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呼着气，漆黑的眸子转动着朝她们看过来。
“如霜，你过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虚弱，还带着些气音。
苏如霜走上前，福身行礼，“王爷。”
庆安王闭了闭眼，算是应下了她的礼。
苏如霜往旁边让开了些许，露出跟在她身后的三人，
“这三人是今年新入府的姨娘，特地带过来给王爷您瞧瞧。”
她说完，就站在一旁。
她们来时，已经得了嘱咐。所以等苏如霜说完话，三人中的何姨娘走上前行礼，“妾何可人，见过王爷。”
等她说完，徐姨娘上前行礼，“妾徐芝枝，见过王爷。”
最后轮到的是黎眉儿，她也如前面二人般，低身行礼，“妾黎眉儿，见过王爷。”
庆安王看到她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亮，“你，走近些，让我瞧瞧。”
黎眉儿悄悄捏紧了帕子，小步往床边靠了靠。
庆安王许是觉得她还是站得太远了，从床上伸出手，想要拉她。
黎眉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一直留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一把推了过去。
她摔倒在床边，撞在床沿上，生疼。
她不敢喊叫，忍下痛，眸中含了些泪看向庆安王。
庆安王看到她这幅样子显然十分满意，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左瞧右瞧。
“咳咳，你是什么时候入府的？”他另一只手捂着嘴咳了咳，问。
形如枯枝般的手将她娇嫩的脸颊掐得生疼，黎眉儿不敢反抗，老实答：“半个月前。”
“咳咳咳。”庆安王原想说什么，却不想咳得更厉害了。
他松开黎眉儿，倒向床的内侧。
服侍的下人赶紧推开黎眉儿上前，一边帮他顺气，一边焦急地问：“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庆安王摆了摆手，被他扶着坐直了身体，闭上眼，不再说话。
服侍的下人看他一眼，转向黎眉儿等人，“王爷乏了，你们先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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