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泠这才发现丁衔笛不是她想象中的有风度,甚至有几分下流。
她现在的心情堪比现场脱粉,却因为外面太吵无暇梳理。
丁衔笛捡起自己放在一边的道袍披上,走到小桥那边的公寓大门,冲围观的人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双修吗?”
里面的游扶泠低头,季町已经冲过去了。
梅池捡起地上的豆包,手还攥着打算离开的丹修的手。
来看热闹的人群不少是生面孔,完全是看了天极令的讨论特地来看的,没什么比事主承认更有说服力了。
“怎会如此!炼天宗的天才也这么饥不择食?”
“分明是这两人早就暗通曲款,丁衔笛不是点星宗的吗?穷酸没有名分才找明菁刺激刺激心上人?”
“玩这么大啊?”
“那明菁到底是不是喜欢和女人同修?”
“游扶泠那么柔弱,真的没问题吗?我上次看她上了几步云梯就气喘吁吁,别不是丹药堆出来的修为吧?”
“要我说也没这么不堪,都是三宗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指不定点星宗还有什么绝世功法呢。”
梅池天生缺心眼,还点头:“我们宗门很厉害的,你们才是乡巴佬。”
她脸圆圆,手也胖乎乎的,看上去就像个吉祥物。
点星宗就三个弟子,大师姐飞饼是一只肥硕的仙鹤,哪怕丁衔笛没有原主的记忆,也可以从天极令看到弟子们偶遇飞鸟的影像。
仙鹤大师姐甚至反客为主,带领机械仙鹤到处飞,唯一的区别是大师姐很爱随地大小便,一点都不仙了。
丁衔笛是穷酸老二,抠门又阴郁,没有朋友。
梅池也是宗主师父捡来的小孩,还没怎么养就一起打包送过来学习。
都是捡来的,小师妹的修为也远超二师姐,越发衬得丁衔笛废物。
小师妹贴心就在她确实没什么心眼,完全不看重修为,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也不练剑。
也不知道宗主师父是怎么教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丁衔笛的贴身保镖。
丁衔笛嗯了一声,伸手拉过和陌生女修挽手的小师妹,打发走看热闹的闲杂人等,看向卷发的枯瘦女修:“这是谁?”
梅池手上还有对方给的豆糕,语气轻快地介绍:“是……”
她也不知道,这会儿才细细打量了一会眼前人,“你是谁啊?”
丁衔笛:……
我们宗门好像真的快完蛋了。
祖今夕:“我是过路人。”
她转头要走,梅池拉住了她的袖子,对丁衔笛说:“我被符咒定住了,是她给我解开的。”
“她就跟我来了。”
声音略微沙哑的女声纠正:“我住对门。”
住在天字号公寓的都非富即贵,不是大宗弟子就是外面大户人家的散修,丁衔笛多看了对方两眼,殊不知游扶泠一直在观察她。
丁衔笛还在和丹修说话,“对门?”
进来的季町还没来得及问候又被天极令的紧急警报叫走了,不忘瞪了丁衔笛一眼。
丁衔笛把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小师妹拉到自己身边,护短的模样在祖今夕眼里没什么特别,毕竟这是有名的破落宗门师姐妹。
在知道丁衔笛底细的游扶泠眼里,这样的亲密就显得异常刺眼。
她坐在软榻上,相隔有些距离不妨碍她的视线,青绿道袍的丹修注意到这莫名的敌视,微微偏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祖今夕挂的是陨月宗的名,年纪长于这群风云人物,也听宗门内前辈提起炼天宗游扶泠的天才之名。
天才恃才傲物也是应该的,她没什么不悦,朝眼前还试图和自己多聊几句的姑娘行了个礼就走了。
丁衔笛咦了一声:“这就走了?”
梅池被她藏在身后探出脑袋,看着瘦弱的丹修没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含含糊糊地说:“都说了她是好人,路过而已,这群人才讨厌。”
她提高了音量,抄了丁衔笛的话,狠狠冲边上看热闹的弟子大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双修吗?”
双修这个词听来总带着些许暧昧,梅池声音粗粗,长得也和娇滴滴不沾边,不像个修士更像个屠户,话音刚落周围就笑声一片。
“双修?我不信,炼天宗的尊者会同意游扶泠和一个堪堪炼气的破落户成婚?”
“什么破落户,人家点星宗早年也是辉煌过的呢。”
“也是废物点心了吧?”
剑修一脉源远流长,翻阅琉光大陆的典籍,大多知名的对决也来自剑修之间。不说修者,就算是话本故事对剑修要求也颇高。
既要无情又要多情,既要修为高深又要慈悲为怀。
丁衔笛看小说只会感慨这种评价也只能给主角,全是互为矛盾的期望,一般人很难精神不分裂吧?
丁衔笛也觉得这群人挺烦的,都新世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爱看热闹的。
她正想把人赶走,还未来得及开口,轰隆一声,公寓的石门直接关上,若不是丁衔笛和梅池退得快,恐怕要被砸成肉饼。
她俩心有余悸,齐齐转头看向里面坐到桌前喝茶的少女。
梅池吓得豆包都掉了:“二师姐,我觉得你还是喜欢明菁比较好,她看上去不像会无缘无故把你弄死的。”
丁衔笛魂穿但没从前的记忆,对小师妹的印象全来自对原文细枝末节的捕捉。
目前她只知道梅池是原主师父捡回来的奇葩,脑子不太聪明,一天到晚吃不饱。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一点也不会看气氛。
丁衔笛盯着自己脚背上一块湿漉漉的石头沉思,始作俑者还能优雅地沏花茶。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死对头现在修为高深,丁衔笛无论是肉搏还是拼别的都打不过。
她从石头下抽出自己的脚:“师妹,你是不是忘了明菁把你二师姐我拒绝了?”
喝茶的游扶泠想:真入戏,现在还自称二师姐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会演?
她又饶有兴致地听着,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若是答应丁衔笛的要求,或许能知道更多?
梅池捡起地上的豆包,寻常人用来打理衣服的清洁术成了她的清洁吃食术。
这位明显也是半吊子,眼看去了灰尘的豆包又要掉在地上,还是丁衔笛接下给她的。
梅池:“拒绝又怎么了,烈女怕缠郎。”
她一张嘴胡乱说话,丁衔笛抽了抽嘴角,“打不过她。”
更怕为爱走火入魔,最后一剑穿心形神俱灭,那成本也太高了。
梅池一口吞一个豆包,含糊地说:“你也打不过我。”
坐在不远处的游扶泠先笑了。
梅池循声望去,压低了声音说:“师姐,你真的没有被夺舍吗?”
丁衔笛:“什么?”
她心里咯噔,这么明显?
不料腮帮子仿佛还有无限空间的小师妹鼓着脸说:“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她的。”
修士耳清目明,但一般小声说话听不见,除非嗓门太大。
梅池说得小声,游扶泠都听见了。
她低头看瓷杯里漂浮的花瓣,想到学校里听到关于丁衔笛的传闻。
过分耀眼的人总是惹人喜爱,她们的名字总是放在一起提。
青春期的学校也有人爱慕同性,提到丁衔笛也不掩饰其他方面的欲望,站在天台的游扶泠听过有人问那丁衔笛要和谁般配。
要长得好、家世好、自己也好的类型。
筛选来去,只剩下一个自己身体不好的游扶灵。
提问的人自己都笑了,说游扶灵的话绝对不可能。
没人问为什么,后面跟着的全是附和。
两家水火不容,两个小孩从小攀比到大,即便游扶灵身体健康,也不像是丁衔笛会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死了还能听到一样的话。
丁衔笛:“那你当我被夺舍了。”
她和梅池穿着同款的剑修蓝白道袍,不同的是她缠头发髻的铜钱纹布条华贵不足,破烂有余,像是做衣服剩下的一截儿,随着她摇头晃脑一起晃悠。看着很欠揍,也让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
梅池认真地看了她两眼,她是觉得丁衔笛不太一样,但要具体说,梅池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是她们在天极道院的第三个月,师父领进门的第四个月,梅池依然和二师姐不熟。
比起二师姐,梅池更喜欢身材壮硕的仙鹤大师姐。
大师姐在道院内领着机械仙鹤赚外快,无暇顾及她。
师父云游之前又特地嘱咐梅池要好好照顾丁衔笛,梅池才放了心思在二师姐身上。
小师妹皮糙肉厚来历成谜,能在剑修基础课上以打不坏的身体保护丁衔笛,却不懂情爱,为心悦之人黯然伤神不是她业务范围。
宗主师父一旦云游,经常去天极令都接收不到的无人之境,梅池只能静观其变。
只要二师姐还活着就好了,若是有人对丁衔笛动手,她还是要拼命的。
梅池看得极为认真,穿越的丁衔笛也没有任何心虚,大大方方地和她对视。
她胆子很大,也不怕被揭穿。梅池靠直觉生活,丁衔笛靠敏锐猜测人的性格,结合她知道的信息,也能得出点星宗人互相不熟的关键。
她问:“看出什么了吗?”
梅池看着更像是山间烂漫的少女,她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摇头道:“师父说你和别人不一样,随你。”
丁衔笛没有妹妹,丁家家族很大,本家和分家之间泾渭分明,逢年过节的聚会都像是应酬,即便她对哪个妹妹有好感也不能靠近。
她的动作很容易被人解读成新的风象。
新世界她没有了高贵的身份,也丢掉了黄金的镣铐,勾住了梅池的肩,丁衔笛身体下沉,背对着游扶泠问道:“我怎么不一样?”
丁衔笛对师父毫无印象,书里也没有介绍,问完还从梅池的袖口掏糖吃,一点也不客气。
小姑娘也不护食,转述把她从西海带回来的宗主的话:“你缺心眼,性格执拗又阴晴不定,让我让着你。”
丁衔笛:……
没一句好话啊。
她问:“那现在呢?”
梅池:“不仅缺心眼,还要和炼天宗的二师姐结为道侣,你疯啦?”
她说话一板一眼,骂人更没有激动的时候,丁衔笛笑出了声,忍不住捏了捏少女圆圆的脸颊,“那你当我疯了。”
丁衔笛修为低到底盘自然察觉不到,梅池修为比她高,即便修为不高也能感受到背后如芒在背的视线。
她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二师姐,虽然现在结为道侣不用三媒六聘,但好歹要有珍稀之物交换,我们那么穷,哪里养得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现在也没什么嫁娶观念,丁衔笛不太在意,“这有什么的,她有钱,养得起我们就可以了。”
梅池开始怀疑丁衔笛受了刺激走火入魔,调起了冤大头,又怕她被表面柔弱的天才暴打,小声说:“师父说软饭不好吃的。”
以丁衔笛穿书之前的家世,一般只有被人吃她软饭的程度。
她觉得好玩,笑着摸了摸梅池的发顶:“没本事的人也吃不了软饭,你放……”
还没说完,又是轰隆一声,梅池被精准地推了出去,眨眼的工夫,室内只剩下丁衔笛站在门边。
外面的少女挠了挠头,似乎也觉得留在里面怪怪,转身走了。
丁衔笛往前走了几步,天字号公寓室内就有小桥流水,意境非凡。
她遥遥看着游扶泠,歪头问:“什么情况?”
游扶泠吹开茶盏上的花瓣,激动的颤抖影响到了声线,显得尖了几分——
“你要吃我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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