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红薯淀粉还要晒, 这个急不得,一家人有太阳就把竹席摆出来,没有就收。

    这天下午挺晚的时候,廖长水赶着他家的牛车回来了。

    他们问过了镇上收红薯的价格, 得知官方报价很低, 一石红薯差不多只有未脱壳的稻谷的四分之一的价钱,一石稻谷现在的官价是四两五钱并六十文, 也就是四千五百六十文, 一斤是三十八文。

    这样算, 一斤红薯也才十文不到。

    余冬槿想了下红薯一斤的出淀粉量,按现代的数据来, 一斤红薯大约出个百分之二十到二十八不等的淀粉, 他就取个中间值,按百分之二十五算, 如果按官价来,给村里人算上手工费,那他一斤淀粉出个四十三的价格应该可以, 如果是直接收粉条, 可以再加个三文手工费, 算四十六文,和陈米的价格差不多。

    他谢过了长水叔的告知,并告诉他他们家再过个五六天, 要开始做红薯粉条,他们家要是感兴趣可以过来学,又拜托他回去路上帮他们和其他邻居们说说。

    李家独门独户的, 与邻居们都隔得远,有个什么都不好通知, 只得拜托长水叔顺道说一下。

    廖长水自然不会不答应,说了好。

    晚上,他和遥云还有爷爷商量了下,大家都觉得行,但是红薯粉丝不能一下子收那么多,乡下人为了赚钱那是绝对不会嫌麻烦,很能想办法的,他们若是不想家家户户都把家里的红薯做成粉条来卖给他们,就要定个量。

    余冬槿想也是,他还要淀粉用来干别的呢,都做成了粉丝可不行,于是定下了每户只收十斤的量。

    到了第二天的中秋节,晚上,余冬槿在院子里安排了樟子肉火锅,獐子是余冬槿早上说想吃火锅,遥云上山抓的幼獐,特别新鲜。

    他们搬出了大桌,新鲜的獐子肉被片成薄片,分成各种部位装盘,配上鲜蔬,用余冬槿从寻味楼那里拿来的鸳鸯锅煮上半锅红汤半锅清汤,配上油碟辣椒和各种调味料,把大桌摆的满满的。

    驱蚊草被点燃,拜月祭月的香案也被放在了月下,香炉、月饼,还有两个女孩采来的鲜花,被整齐的摆在香案上,一家人拜月燃香后,便开始品尝起美食。

    这新鲜的樟子肉味道是真好,因为还是獐崽,肉质嫩不说还没有老獐子的肉腥味,不必放太多调料,只需在清水中一烫,再沾上点小料,就十分的美味了。

    余冬槿吃的满口鲜香,看一旁的儿子实在是可怜,就挑了一片挺大的,肯定不能让他一口塞了的里脊肉烫了,把汤水弄干净吹得半凉,给他拿着让他慢慢用他那口米粒牙啃。

    余冬槿:“好好吃啊,果然,火锅就是最棒的!”

    桌上的彩芽四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味道好。

    遥云:“等过几天,我再去一趟山里,看看能不能抓到小鹿,鹿肉味道更好,也更滋补。”

    余冬槿听得口水直流,“行!我还没吃过鹿肉呢。”现代虽然有很多合法的梅花鹿养殖场,但他是真的没试过鹿肉,不过已经久仰大名。

    吃完了火锅,一家人歇了歇,又对着月亮分吃了几个月饼,也应应景。

    翌日,他们把淀粉端出来继续晾晒,余冬槿提着桶,和遥云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溪水沟里捡螺蛳。

    中秋前后,正是螺蛳肥美肚中无子的时候。

    村里孩子手脚勤快,把附近只要能捞的,个头大的螺蛳都捞了,他们来得晚,要是就近捡,就只能捡个乐趣了,捡不到大螺蛳。

    遥云便带他们上山,去了山中的一段溪流。

    本来他们不想带无病来着,可这家伙不愿意待在家里,他们只得把他也带上,让彩芽照看着,在溪水外的石头地上看他们玩儿。

    大黄也被带出来了,此时窝在无病的怀里,正在呼呼大睡。

    余冬槿把衣服系好叠起裤腿光着脚,搬开溪水里的一个大石头,“诶!”他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抓住了那只本来藏在石头下面的螃蟹,拿出来给遥云看,“居然有螃蟹!”

    遥云:“是溪水石蟹,没什么肉。”

    余冬槿大感可惜,但立马又振奋起精神,“没事儿,抓几只尝尝味儿也行啊,真的好久没吃过螃蟹了。”

    陈水产河虾,海虾留云也有干货售卖,但螃蟹这玩意要吃鲜活的,这年头路难走,运输困难,想吃个螃蟹还真不容易。

    遥云:“那我去上游抓些大的,多抓一些。”

    余冬槿满心期待,“嗯嗯,我和你一起去。”

    遥云:“不必,上头水冷,你就在这儿看着孩子们。”

    余冬槿只得点头,看着他向溪水上游走去。

    溪水里除了石蟹和螺蛳,还有很多指头长的小杂鱼,他们也捞了一点儿,准备做成小鱼干给大黄加餐。

    提着两大半桶的螺蛳杂鱼和二十来只大个头的石蟹,几人心满意足的回去。

    回去之后螺蛳被放到大盆里养起来,咸甜忙着刨小杂鱼,余冬槿则开始对付那十来只螃蟹。

    乐正背着手过来一看,“豁”了一声,说:“这么大的个头啊?我还以为村里面,有这个头的螃蟹都被娃娃们抓没了呢。”

    余冬槿美滋滋道:“阿云带我们上山里去了,螃蟹也是他走远了抓的,螃蟹今天咱们就吃了,螺蛳还要再养一养。”

    乐正点头,看他模样:“你要怎么做呀?莫非又有新花样?”

    余冬槿想了想,泄气:“我倒是想,可这石蟹味不够鲜,也没有材料,不然做个蟹酿橙多美啊。”

    乐正:“蟹酿橙?”

    余冬槿点头,和爷爷还有身边同样好奇听他们说话的遥云说了说这蟹酿橙的做法。

    乐正听得很是向往,不由跟着觉得可惜,“可惜咱们这儿不产橙子。”

    余冬槿:“可不是么。”惋惜了一会儿,接着他马上又重新高兴起来,“没事儿,这么多螃蟹,做别的吃法也一样,等把螃蟹壳刷干净,一只剃了肉给无病做糊糊,七只清蒸了一人一只,剩下的一半可以用来炒饭,一半可以做姜丝炒蟹,味道也是一样的好。”

    说干就干,螃蟹性寒,中午吃一顿正好,他拉着遥云还有常芜立即动了起来。

    余冬槿还让余甜去隔壁买了五个鸡蛋,他们自家的鸡鸭还太小了。他把蒸好的米饭晾凉了,裹上蛋液,将颜色金灿灿的米粒下锅翻炒,在放如剥好的蟹肉与蔬菜,出锅后的样子别提漂亮。

    于是中午,一家人吃的便是蒸螃蟹、时蔬蟹肉炒饭加一大盘姜丝螃蟹。

    他们一边拆一边吃,虽然石蟹肉少,但因为一个个都有余冬槿巴掌心那般大,吃起来也很过瘾,乐正吃着吃着还觉得少了些什么,和遥云一起喝起了小酒,余冬槿嘴馋,也尝了一碗,于是脸上很快便飘起了一抹薄红。

    遥云看的觉着可爱,忍不住的眼中含笑。

    之后几天,一家人又上山打了栗子,摘了好些野柿子,又把该晒的秋菜晒起来,做咸菜,还泡了酸菜酸豆角酸萝卜等等腌菜。

    忙罢了这些,红薯粉条也可以开始做了。

    调粉浆,蒸粉块,在把蒸好的红薯淀粉块晾干,之后再用刨丝器在深色发硬的淀粉块上开始刨,一次两次许多次,一把一把的纯手工无添加的红薯粉条就被做了出来。

    除了前头两样活,后头最麻烦的刨丝工作遥云都没让余冬槿插手,全是他带着几个孩子们做的。

    余冬槿闲的没事,就拿了草绳来,一把一把的把粉条绑好,再放到干净的厚麻袋里装好,到时候要吃的时候取出来洗了泡了就可以吃。

    乐正带着曾孙全程围观,不只是他们,几家邻居们听说他们家要做这个什么粉条,也过来学。

    余冬槿便告诉了他们家收红薯淀粉的价格,又说了如果他们做出来了粉条,那他也收,刨丝器他可以借给他们用,但粉条他们一家他最多收个十斤,多的就不用了。

    他还把自家的淀粉和粉条给他们看了看,让他们就做成这样,如果乱做胡做,到时候他是不收的。

    家家户户听了这价格,算了算,都觉得可以,又看了余冬槿给他们瞧的淀粉和粉条,都说明白,肯定是不能乱做胡做的,然后纷纷和他预定了刨丝器的使用时间。

    有两家本来就不和的,还因为谁先谁后拌了嘴,不过在李家这里,因为有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一样的遥云,他们也只是小声说了几句,没敢在这儿吵起来。

    定好了这些,大家也没走,还上手帮着试了试刨粉条。

    大人们都聚在这儿,小孩儿自然也过来凑热闹,几个大孩子还逗无病玩儿,把他逗得哈哈笑。

    余冬槿去厨房把昨天剪了屁股炒好的麻辣螺蛳拿出来,给大家当零嘴儿。

    他们捡的多,吃也吃不完,他正想今日拿出来给孩子们分了,免得坏了。

    他这用了油用了大料炒出来的螺蛳一端出来,顿时大受欢迎。

    毕竟各个孩子们捡回家的螺蛳哪儿舍得费油费盐这样做着吃啊,都是加点儿盐和干辣椒用水煮了,当个新鲜菜来吃的。

    大人们听孩子们嗦的起劲儿,闻了味儿也忍不住发馋,可余冬槿没邀,他们也不好意思和孩子们抢吃的。

    还是余冬槿发觉了,叫他们别客气,都来吃点,大人们才期期艾艾的一人抓了一把嗦着吃。

    瘦猴似的盘子是最活跃的,他对淀粉粉条的制作方法都很感兴趣,是孩子里面学的最认真的那个,还爱问,待余冬槿端来螺蛳,他也是嗦的最大声的那个,还蹲在无病的小车面前馋他。

    又来余冬槿这儿问这螺蛳是怎么做的,怎么这样好吃。

    余冬槿好笑,和他说了用料炒法,他听得呜哇直叫,直说算了算了,他还是用盐水煮就行了,也挺好吃的。

    余冬槿更觉好笑,让他多吃点。

    112

    因为有村里人轮流上来练手顺便帮忙的缘故, 那几块蒸好的干硬的淀粉厚块很快就全部被刨成了丝。

    家里的麻袋不够用,余冬槿又和村里人买了些,用来装今天的这些分好的粉条,也留作备用, 以后村里人来送粉条也需要袋子来装。

    等明天天气好的话, 还可以把这些粉条拿出来晒一晒,毕竟这刚做好的, 还没有那么干燥。

    晚上, 一家人自然吃的就是粉条。

    自家做的粉条天然无污染, 但是也因为没有添加剂,所以更容易断, 因此煮起来就要注意。只需在吃之前用热水泡一泡洗一洗, 下锅在高汤里烫一烫就软下来了,可以吃了。

    余甜摘来了秋菜, 把秋菜外头两圈的叶子都摘下来,扔给已经浑身硬毛的猪猪和小鸡小鸭,里头嫩的洗干净, 按余冬槿的要求切成了丝, 和粉条一起放在高汤里烫了。

    常芜汆了肉丸, 三肥七瘦的五花肉去了皮,被细细的斩成肉蓉,放入一把淀粉, 搅打上劲,再汆成一个个圆乎乎的肉丸,下入高汤里, 不一会儿就熟了。

    高汤是用在邻居家里买的鸡熬出来的鸡汤,撇去了油花, 颜色微黄,满是鲜香。

    晚饭,他们便是一人一大碗清淡但美味的肉丸粉丝汤,放了清脆多汁的秋菜,想吃辣的就自己另外加辣椒油。

    乐正如今的牙口已经是愈发不好了,这道肉丸粉丝汤很合他的口味。

    粉丝细软,肉丸柔嫩,秋菜爽口,吃了再喝一口汤,叫他满心都是舒坦。

    他吃的双眼微眯,用已经没了大牙的嘴巴裹着品味,晃了晃脑袋夸赞:“这粉条的口感真特别,和米粉一点也不一样,更滑更嫩。”

    余冬槿:“是啊,口味还不错吧?”他问爷爷,又看向遥云。

    乐正点头,“不错,好吃。”

    遥云给他喂了个丸子,也说:“很好吃。”

    彩芽常芜还有咸甜也点头,都对这种新的食物喜欢极了。

    余冬槿嚼着肉丸,看他们吃的开心,自己就开心,“那就多吃点,不够就还泡,还有汤呢。”

    还好因为今天他们吃的晚了点,无病已经扛不住睡了,不然又要在一旁流口水。

    余冬槿想象着那一幕,忍不住在心里乐,那样的话,他肯定会心软,会忍不住给他舀点汤尝尝。

    又过了一天,遥云带着余冬槿上山玩儿,打了头鹿。

    余冬槿想到当初洪奶奶说过想要吃鹿肉,于是和遥云跑了洪家一趟,然后就撞见了刚好也拉着猎物回家的洪叔和洪婶子,带着两条大狼狗。

    他收获还不错,打到了一头活的大公羊和一只小羊,另外还有不少野鸡野兔肥竹鼠什么的,除此之外,洪婶怀里还抱着一对兔仔儿。

    两边一遇上,都为彼此的收获而惊讶。

    洪叔瞪大了眼,看着遥云肩头扛着的鹿,羡慕道:“行啊你们,这么大一头鹿,还是母的。”他啧啧两声,“可惜,可惜死了,不然值老钱了!”

    余冬槿的目光则从洪婶怀里那对灰兔子看到了那两只活羊,觉得稀奇。

    洪婶发现了,觉得他眼睛亮亮的瞧着就叫人喜欢,提起一只兔子放到他怀里,然后在余冬槿惊慌又惊喜的呼声里,笑问:“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也是刚下山?”

    余冬槿摸着兔兔,点头,“我们绕路过来的。”他把今天晚上他准备做鹿肉吃的事儿和他们说了,说想请他们一家过去一起吃。

    洪叔夫妻俩还没说话,那头的院门被人打开了,洪奶奶声音洪亮,“你倒是记性好。”

    几个人转头看她,她笑着说:“怪你洪叔运气不好,大半年了都没遇见头鹿,叫我老太婆想吃一口都吃不到。”

    洪叔顿时也想起来了之前母亲和他念叨过的事儿,说槿娃儿很会做菜,她喜欢鹿肉,以后要是捉到了鹿,不必卖了,留着自己吃,就拿去李家让槿娃儿帮忙料理了。

    他哭笑不得,“娘,这可不能怪我啊,运气这种事,那可是说不准的。”

    余冬槿听了哈哈笑,一摆手,“没事儿,我和阿云运气好!先吃我和阿云的。”他骄傲的拍了拍身边被遥云扛在肩头的肥鹿,说:“今晚你们都去,咱们大吃一顿!”

    洪奶奶也不推迟,豪爽道:“行,午饭后我们就过去!”

    得了应答,余冬槿依依不舍的把兔子还给洪婶,和遥云一起回去了。

    遥云打的这头是母鹿,肉腥味没那么大,回去余冬槿就和阿云一起把今晚要用到的肉给分下来了,这头鹿很大,他们今晚顶着吃也只能吃掉半扇,剩下的半扇他准备分了用盐腌上,留一些给常芜在家里和爷爷一起吃,一些明天带到县城里。

    对,他们明天就过去,今晚刚好聚一聚,吃顿好的。

    鹿肉是一种低脂肉类,类似牛肉,脂肪很少,肉里血水丰富,烤起来很香,但如果弄其他做法,就得泡出血水,不然有些人接受不了鹿肉的血腥味。

    余冬槿想了想,又问了问遥云,决定两只鹿腿用来烤,腹肉炖着吃,背肉切丝用淀粉抓一抓,炒成酱肉丝,可以配上春饼和葱与蒜片,或者用秋菜和粉条米饭一起包了,吃起来绝对嘎嘎香。另外的颈肉则用来做麻辣肉片,臀肉用大料红烧。

    这样,再炒两个小青菜,分一点出来给无病做辅食,正正好。

    余冬槿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馋了。

    遥云见状,放下手里的剁骨刀,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门口刚准备进来的彩芽和余甜顿时脚步一顿,然后偷笑着又连忙出去了。

    在厨房里剥蒜洗菜准备做午饭的余咸听见笑声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他家两位郎君正一个剁肉一个片肉,看起来和谐得很,没发现什么不对,他只好一脸莫名的回头继续忙。

    扛着锄头和鲜草回来的常芜刚进门,就看她俩和偷蜜贼似的,傻兮兮的笑着从厨房里出来。

    他也很疑惑,挠挠头,走几步过去把鲜草放入了牛栏里。

    猪猪已经从牛栏中特意留出来的洞中溜出去野了,为了以防万一,乐正用绳子和布头给它做了个项圈让它戴着,免得它出去晃悠的时候被人抓了。

    牛儿一早也放过,但常芜每天都会另外打些草回来给黄牛加加餐,而且马上天气也冷了,他还得打些草料回来晒起备用,这事儿他早就开始做了。

    下午,洪家人很早就到了。

    洪叔带着洪婶儿想上手帮忙来着,可从外头的烧烤架看到里头案板和大锅,都没找到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得在外头围观余咸烤肉,硬是要和他换着来。

    洪奶奶拉着孙女看无病,把孩子抱了过去。

    无病向来从不认生,肉墩墩的坐在她怀里,好不惬意。

    乐正乐呵呵的,颇为自得,“长得好吧?和我们家冬槿很像吧?”

    洪奶奶抱着怀里的大胖小子,简直爱不释手,“可不是么?哎哟瞧这生的,和画里的福娃娃似的。你这老头运气太好!”

    乐正摸摸胡子,哼笑,“这就是我家冬槿命里该有的,他命好。”

    洪奶奶往厨房那头看了一眼,想着遥云,深以为然,“这倒是,槿娃儿是个有福气的人。”

    说到这里,乐正顿了下,又叹了声气,道:“这也是因为之前受尽了苦,现在好不容易才有的福气,这孩子以前可不容易。”

    洪奶奶想到李家如今这情况,想到他们之前打听过的,余家那边的状况,心疼过后,拍了拍老头儿的手,“向前看呗,老想着以前的事儿干嘛呢?该放下就得放下,不然日子可过不下去。”

    乐正点头,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重新带上笑意,“我晓得的。”

    晚上这顿,两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洪叔和他娘一样,嗓门儿亮,那是吃一口夸一下,把他媳妇都给听烦了,包了个超大的酱鹿肉丝的饭包塞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还好洪叔不仅声音大,嘴也大,笑嘻嘻的把饭包硬是给嚼烂了吃了下去。

    洪奶奶用自带的小刀给大家分烤肉,吃了之后喜欢的不得了,“还的是你,做的就是好吃,比你叔会做。在我这辈子吃过的鹿肉里面,除了你洪爷爷以前给我做的,就是你做的最好了。”

    余冬槿正在包春饼,闻言不由在心里想,洪奶奶与已故的洪爷爷,感情一定很好。

    遥云把分来的烤肉又分成小块,一点点喂给余冬槿。

    余冬槿嚼着吃了,咂咂嘴,说:“沾点醋。”

    遥云不喜欢酸,对他这个吃法感到疑惑,但依旧照着做了。

    余冬槿吃的美极了,忍不住眯起眼,吃完给他塞春饼。

    遥云用嘴接了,然后被里面的蒜片弄得忍不住蹙眉头。

    余冬槿连忙缩手,纳闷:“干嘛?你不是吃蒜的吗?”

    遥云想了想,摇头,探头过来又咬了一口,吃完说:“味道很好。”

    余冬槿觉得他怪怪的,把剩下的那口自己吃了。

    遥云垂眸看了眼他嚼动的嘴巴,动了动嘴,还是没说什么。

    余冬槿是第一次吃鹿肉,以前他都是看美食教程的时候,最后只能看视频里别人吃,都说好吃,他虽然也想尝尝,但一直没有买过。

    这回尝到了,他感觉自己还蛮喜欢的,忍不住吃了许多。

    桌上还有酒,还是之前遥云送给老爷子的猴儿酒。

    洪奶奶和洪叔都好这一口,抿了一口就知道这酒的好歹,都喜欢的不得了。

    好在他们心里也有数,知道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没有多喝,尽了兴便罢了。

    酒足肉饱,两家人分别。

    洪婶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去摇篮里看了看睡着的无病,说是沾点喜气,她还年轻,是准备和丈夫再要两个的,无病长的好,她看的喜欢,想着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可就美了。

    吃完了,剩下的活有人收拾,余冬槿洗完了澡,就回了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他今天脑子格外的亢奋,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遥云还没回房,他便红着脸坐在宠物房里和大黄玩儿。

    夜晚来临了,大黄也变得兴奋起来了,啃完了余冬槿给它的小粒水煮鹿肉,和余冬槿的手一人一头,玩着跷跷板。

    玩了会儿,大黄觉得无聊,抱起一旁的厚竹条开始磨牙,看起来,它的小日子过得实在是快乐极了。

    这家伙本来就是昼伏夜出,向来很会自娱自乐,给一个跑轮能玩儿一晚上。

    余冬槿捏起它亲了口,酒气熏得大黄直用爪子扑腾,气得不行。

    余冬槿傻傻的笑了会儿,把它放下去,说:“你晚上可别乱跑,小心被大耗子抓了吃了。我把你笼门给你关了吧?”

    大黄扭扭屁股,哼哼,“不要,我现在又不是普通仓鼠,我可是小妖精!大耗子才打不过我呢!”

    余冬槿一想,也是,他戳了戳大黄的大毛屁股,这时遥云来了,走来直接把他整个儿包起来了。

    余冬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笑了,“干嘛呢你?”

    遥云:“头不晕吧?我煮了醒酒汤,你喝点儿?”

    余冬槿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他单手抱起来的,遥云另一只手上正端着醒酒汤呢。

    他拍拍脸,想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迷迷糊糊的点头,“好。”

    遥云便抱他进了房里,把怀里这个脸色红润,眼睛里雾蒙蒙,嘴唇也红的过分的爱人放到床边坐着,给他一勺一勺的喂醒酒汤。

    余冬槿微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喝了两口就不愿意了,蹙着眉,可怜的哼哼两声,说:“不行,我好热。”

    他有点茫然,探头试图往窗外看看,“唔,是不是要升温了呀?还是要下雨了?”他觉得难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里衣领口,声音发哑,“好热,闷闷的。”

    遥云给喂醒酒汤的动作一顿,眼角染上一抹笑意,声音低沉:“嗯,我也热。”

    余冬槿扒着他的胳膊,“是吧?秋老虎,秋老虎怎么还没走啊!?”

    遥云忍不住了,端起碗来,将剩下的醒酒汤一口含了,然后低头,捏着余冬槿的下巴,与他接吻。

    余冬槿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制住了,嘴里只来得及呜呜哼哼的漏出了几声低音。

    渐渐的,他觉得更热了。

    是因为刚喝下的醒酒汤么?

    余冬槿迷迷糊糊的想,好像不是。

    是……啊……是鹿肉啊!鹿肉是不是壮那个什么来着……

    余冬槿被亲着,脑子里却忍不住在走神。

    最后才意识到,为什么遥云今天饭桌上不肯吃蒜片来着……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大意了。

    113

    翌日上午, 叮嘱了常芜一定要把村长给的玉米种子保存好,又和爷爷依依不舍的告了别后,余冬槿才扶着腰上了骡车。

    遥云连忙来扶他。

    余冬槿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待上了车, 还把他久久不放的手给拍开了。

    遥云摸摸鼻子, 没敢发表意见,老老实实上去赶车。

    本来今天余咸想试试赶车的来着, 他以前不会赶车, 这些天在家和郎君学了学, 已经是有模有样。

    但遥云想到自己赶车更平稳,临时改变了主意, 还是他来。

    马骡赶着车, 回城的车上东西更多,后头还绑着红薯粉条和一定量的坛装淀粉, 走得很慢。

    幸好因为无病不喝奶了,两只羊被留在了家里,不然一头马骡肯定拉不动, 那样的话, 他们就得请人再赶一辆牛车。

    余冬槿打了个哈欠, 把无病抱过来亲了一口,然后抱着手,坐在车里打瞌睡。他昨晚睡的太晚, 今早虽然睡了懒觉,但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彩芽三人都注意着,小心不让郎君睡着睡着倒下来摔了。

    一路平平稳稳的, 因为走的是小路,大家在狭窄的山路上不时还能瞧见野物, 多是些远远见着他们就溜之大吉的蛇虫鼠蚁什么的。

    今天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他们还遇见了野猪,带崽儿的母猪,不过也是远远就钻进林子跑远了。

    余冬槿睡醒了,看见之后不由想起自家的猪,看着那几只顶着瓜皮背毛的小猪,不无遗憾,“为什么小猪长大了,就变丑了呢?”

    他家猪猪现在就可丑了,整日的还在外头拱土撒欢,虽然回来之前晓得去溪水里给自己洗个澡,但还是很糙,叫起来还越来越嘶哑难听,让他简直不忍直视。

    好在,他家猪猪是只母猪,不长獠牙鬃毛也没那么长,不然就得更狰狞丑陋了。

    不过这样也不好,因为说不定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哪天它在外野完了回家,肚子里可能就揣上崽儿了,那样的话,余冬槿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自家吃亏了。

    但也没办法,散养的就是这样,防也防不住。

    遥云:“我再给你抓一只?”

    余冬槿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放城里也不好养,放村里的话,常芜也够忙的了。”家里琐事都要常芜打理,家畜、菜地、田地什么的,还要照顾爷爷,打理家中,常芜每天都很忙,余冬槿都觉得他不容易,想着要不要找个人给他帮忙了。

    好在地里的活可以请人帮忙,他们现在已经不差钱了。

    不过说起养宠物,余冬槿还是有点心动的,他想到了昨天洪婶给他抱了一下的兔兔,手有点痒。

    哎,大黄大了,又一心陪伴爷爷,他都不好和以前那样捏着它揉了着玩了,真是可惜。

    遥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扫了眼眼前的山林,有了主意,拉停了骡车。

    余冬槿:“?你干嘛呢?”

    彩芽三人也很惊讶。

    遥云问他:“喜欢带毛的?”这问题突兀得很,彩芽三人都很莫名。

    余冬槿却懂了,笑眼弯弯,点了头,“要毛茸茸的,摸着软乎乎的。”

    遥云应了,转身进了山里。

    彩芽与余甜看此情形,听见了余冬槿的话,也明白过来了,不由捂嘴偷笑,余咸憨憨的,看她们乐自己也摸着后脑勺傻乐。

    无病有点傻,扑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爹瞧。

    余冬槿听见笑,又被他这么看着,顿觉不好意思起来,搂过无病,在他脸上蹭蹭,故作镇定的咳了咳,掩耳盗铃般开口:“额,我让你们大郎君去给无病抓宠物呢,小孩大了,也该养个小伙伴了。”

    这算什么理由啊?

    三人心里闷笑,好在面上都没显,都认真点头,假装信了。

    余冬槿耳根微红,挠挠脸,抱着儿子面朝林子,充满期待的等候着遥云的归来。

    遥云很快就回来了,余冬槿远远便看见,他双臂在身前环着,明显是抱着什么东西。

    余冬槿一喜,无病看见了,也兴奋起来,挥着手阿达阿达的叫了起来。

    遥云很快走近,余冬槿定睛一看,发现他怀里抱着的正是一对兔崽儿,且与洪叔抓的灰兔子不同,这两只居然一黑一白,瞧着很是干净,可爱的不行。

    余冬槿“哇”了一声,高兴道:“这山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兔子!”

    遥云将两只兔子放到车斗里,说:“有一些这样的品种,不多,这一窝的父母应该是被狼吃了,而且本来一窝有五只,另外三只也被其他野物给叼走了,只剩下这两只。”

    余冬槿顿觉可惜,但随后立马又庆幸,“幸好咱们路过,不然这两只肯定也活不下来。”

    小兔子太小了,还吃不了草,不被野物叼去恐怕也只能饿死。

    余冬槿抽出手来摸摸它们,两只小兔子相互依偎着,缩在角落里很怕人。

    不过没事儿,养养就熟了,余冬槿很高兴,托着扑腾的无病把他放下去,让他也摸摸兔兔。

    骡车再次开始行动,遥云挥动着缰绳,听着身后的,余冬槿开心的说话声,忍不住眼中带笑。

    到了家,彩芽带着咸甜忙打扫卫生,余冬槿忙着给兔兔做兔粮,这两个太小了,吃不了草料,他只能弄点半硬的菜泥让它们吃。

    无病坐在车车里,看爹爹忙活,他最先得到了一奶瓶蔬菜汁,味道其实很一般,但无病也没嫌弃,喝的开心。

    遥云帮着余冬槿弄,还弄了点嫩草回来放在兔兔的饭盆里,让它们合着一起吃。

    接下来,李家杂食铺子经过了一段不短的休假时间,终于重新开业,店里生意更加热闹非凡。

    而在重新开业的第一天,余冬槿便推出了薯粉饺子与清淡口味的粉丝汤和酸辣口味的粉丝汤。

    三样主食一经推出,立马大受好评。

    余冬槿见状,又推出了用红薯淀粉挂糊炸出来的小酥肉、水晶肉片等炸食,也很受大家的喜爱。

    忙完了新品的事儿,余冬槿抽空,领着遥云跑了几次牲畜市场,想买头奶牛。

    对,他想做奶油蛋糕了。

    这年头牛不好买,买来还要去衙门登记,两人找了半天,母牛倒是看见了,但是都没有正值哺乳期的。

    也是,人家那种刚下了崽子,处于哺乳期的母牛不出意外也不可能拉来卖了啊,是他想当然了。

    余冬槿:“不然给咱们家牛找个老婆吧?”

    遥云:“那还得等母牛怀孕产子,牛孕期可长了,与人无异,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有得等了。”

    余冬槿连忙摇头,“那不行!咱们问问去,看能不能找人收奶。”

    这回不找牛,找人,还真问到了几家家中母牛正在哺乳的人家,余冬槿兴高采烈的和几家比较近的定了牛奶,一天一人一桶,留了地址让他们送。

    这对于几家牵牛来卖的人家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纷纷应了,定了每日清早城门一开就给他送去。

    定好了牛奶,虽然还不清楚奶水的品质,但余冬槿也很高兴,回去立马烤了个蛋糕来吃。

    时间还早,趁着店里还没什么客人,余冬槿和遥云拉着刘成与陈谦还有李婆子,躲在厨房里吃蛋糕。

    刘阳带着小鱼过来,掀开厨房的门帘一看时,就瞧见了这幅景象。

    店里五个人,没一个人在外头招呼客人的,都在厨房里挤做一堆,围着案台上盘子里的几角黄灿灿的东西吃个不停。

    那一口下去明显可见的香甜软糯,嚼动起来明显可见的美妙滋味,余冬槿与遥云脸上看不出,可在刘成、陈谦还有李婆子的脸上看得出啊,这三位里,两个年轻人好说,那婆子吃的眼睛都红了。

    这得多美味啊,都能给人吃哭了!

    刘阳咽了口唾沫,敲了敲门框。

    遥云早就发现他了,只是没有理会。

    余冬槿却全心全意的在品尝着手里的切块蛋糕,觉得还不够绵软,下次得注意一点才行,听见声音才发现了来人。

    回头一看,就看刘阳眼巴巴的,正垂涎三尺的盯着他手上的蛋糕快,见他望来,期期艾艾的问:“这,这是什么啊?又是新菜吗?我能尝尝不?”

    他后头露出个头的小鱼也咽了口唾沫,看起来真是十分的想吃了。

    盘子里还有呢,余冬槿好笑,“来,你们也尝尝,给我点建议。”

    刘阳迫不及待的,立即给自己和小鱼捻起一块蛋糕,一口咬下去,就被蛋糕那特别的口感给镇住了,吃的美极了。

    半块蛋糕下肚,他才开口:“这是你新做的糕点?甜软可口,香浓软糯,味道极好!”

    余冬槿听见这话,无奈,光夸可不行,得给点意见啊,于是问:“别光说好话,说点缺点。”

    刘阳于是又吃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唔,有点噎,嘿,不过这个没事,配碗茶水或者饮子就好啦!”

    算了,想也知道不能在他们这里得到什么意见,余冬槿把剩下的三块蛋糕盖上,这个得留给彩芽他们,拍拍手道:“我还是晚点和阿云商量一下,等明天再给你们做点不一样的。”

    刘阳没吃过瘾,巴巴的舔了舔手指,急忙道:“那你做多点,别忘了我和小鱼的那份!”

    余冬槿好笑:“行,你放心吧!”

    114

    晚上俩人在店里, 余冬槿琢磨了下比例,重新又烤了个蛋糕喊大家一起分了,这次做了个大的,让店里的员工可以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

    这次的就软硬刚好了, 余冬槿吃着觉得满意, 问了遥云的意见,见他觉得也差不多, 甜度也行, 就准备用苗三叔这段时间给店里送的橘子、柑子、梨、枣儿、李子来做果酱配料, 和蛋糕配在一起,那样口味就更丰富了。

    留云本地没有橙子, 但柑子和橘子还不错, 皮薄肉甜汁水丰盈,枣子个头虽然小, 但核小肉厚皮薄,吃起来也不错,梨子就差一些了, 就是普通的厚皮秋梨, 个头还可以, 但肉比较粗糙也不够甜,吃起来有酸涩感,但可以用来做酱, 李子也不太好,是紫皮的酸李,空口吃能让人皱起五官打架, 也只能用来做果酱。

    另外还有蜜红豆、枣泥、山楂等等,一些干果也可以用来作配。

    余冬槿算着, 嘀嘀咕咕的和遥云说着,对烘焙生出了无限的热情来。

    本来本地这会儿成熟的,还有柿子,但柿子这种水果吃起来有很多忌讳,不适合用来做搭配,之前他们去山里摘得野柿子,也没摘多少,就摘了些熟的捂了两天去了涩味后,一家人尝了尝。

    这些野柿子村里人很喜欢,他们会摘来做柿饼,做好了也是寒冷冬天里的一样好东西,大人小孩都喜欢吃。

    苗三叔也给他们收了些还需放软的柿子来,这些余冬槿也准备随大流全部做成柿饼。

    晚上回家,家里的彩芽咸甜再尝过蛋糕之后,也都表现出了十分的喜爱。

    无病看的眼馋,余冬槿给他塞了一根磨牙饼干,这个是他顺道烤的。

    无病抱着饼干啃,感觉也挺美的。

    接着,趁着还有时间,余冬槿给遥云比划了一下,遥云用竹条和木头绳子,做了个大号打蛋器出来,这个便是明天要用来打发奶油蛋白的主要道具了。

    今天做蛋糕打鸡蛋用的是筷子,他做了一半就不行了,后来都是遥云接的手,没让他弄,很是麻烦,晚上余冬槿给他揉了揉肩膀,甩了甩手做按摩。

    不过遥云这家伙好得很,余冬槿感觉他其实啥事儿也没有,之后还有劲儿来对付他。

    余冬槿喘着气,掐了把他的胳膊,气愤道:“怎么你就这么有劲儿,太可恶了!”偏他就不行,之前打发蛋清的时候就累的够呛,刚给遥云按摩,遥云还没什么感觉呢,他就觉得手酸了。

    遥云就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吻着他闪着薄汗的雪白肌肤。

    第二天一早,养牛户便给店里送来了四桶牛奶。

    余冬槿特意准备好了装牛奶的大桶,遥云帮他把家里的大水桶洗干净带过来了,暂时家里那边就直接打水直接用。

    四桶牛奶各有重量,称了重付了款,余冬槿忙好了厨房里的事儿,剩下的工作交给遥云,他开始煮牛奶杀毒。

    陈谦提着用来擦桌子的水从厨房边的走廊路过时,便闻见了厨房里的奶味儿,他顿时精神一振,想到昨日吃到的蛋糕,不由又在心里开始期待。

    东家这是又要做什么新东西呢?肯定又是好吃的!

    经过这段时间,吃着店里每日上好的伙食,特别是前段时间还可以尝到那些来培训的寻味楼厨子的试菜,这叫本来两颊削瘦身上也没什么肉的陈谦胖了不少,如今两颊饱满,笑起来已经是更加可亲了。

    不只是他,李婆子也是,但她比较节省,很多时候会偷偷把自己那份饭菜分一些出去另外装起来,大概是想给家里带回去老头尝尝。

    余冬槿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阻止,就当没看到。

    刘成就不用说了,这孩子家里条件不好不坏,在余冬槿这儿打工打的很快乐,就是他最近专门在学习算账,余冬槿看见了,写了张九九乘法表给他。

    不过刘成学习进度一般,算盘打起来还是不够利索,陈谦在这方面比他强些。

    余冬槿想着有空教他俩学学阿拉伯数字,好记账。

    这两个人轮流传菜和守凉菜台子收钱,前面已经不用余冬槿操心了。

    本来余冬槿见自己忙不过来,还准备请个账房先生的,就来看他们做的挺好的,就把陈谦的工作涨成了刘成一样,让他俩先担着。

    不过,店里是时候招个厨房工了,余冬槿想着,自己可以琢磨着收个正儿八经的徒弟。

    余冬槿:“你觉得怎么样?我收个徒弟,正儿八经当师父?”

    遥云:“得看好人,可别遇见个房禾那样的。”

    余冬槿:“那你帮我看一看嘛。”

    遥云:“自然。”

    余冬槿嘿笑,看没人进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哼着歌把煮的差不多的牛奶端起来放到一边晾着,一边把奶皮子勾起来用小碗装了,一边疑惑:“话说,那个房禾不是说想来找我么?你后来见过他吗?”

    遥云:“上个月咱们去市场的时候,他出现过几次,我猜想你肯定不想理他,便带你绕过了他,他倒也识趣,几次下来便知道好歹,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余冬槿都不知道这一茬,“竟然还有这回事,干得好,我确实不想见他,他能识趣是最好。”

    今天打发奶油又得是遥云的活,不过待牛奶放凉,店里正是忙的时候,他只能把这个先放一放,忙着出餐去了。

    下午,干完了自己的活,刘阳就带着小鱼来店里了。

    不止他来了,他把妹子也带来了。

    刚好彩芽今天也有空,把无病也抱来了店里。

    俩孩子坐在凉菜台子后面,大的带小的,玩着女孩儿自己带来的布娃娃和无病的各种木雕玩具。

    无病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小女孩却因为他长的好看,愿意和他一起扮家家酒,在她那儿,无病是家里的老爷,她带来的娃娃是夫人,其他木雕玩具分别是小厮、丫鬟等等乱七八糟的角色。

    她自己则是大管家。

    嗯,玩的还挺和谐的。

    余冬槿把奶皮子分做两碗给了彩芽,让她喂给无病和刘妹妹。然后去了烘焙房,用准备好的竹刀将刚刚做好的蛋糕切片,然后把打发好奶油抹在其中,一层蛋糕一层奶油,足足做了五层,中间两层的奶油中间还放了剥好的橘子肉。

    余冬槿好半天才把最上面一层奶油抹好,抹了把汗:“可恶,忘记做个转盘了,这样干抹真费劲儿。”

    遥云看的稀奇,觉得他这都不像是在做糕点,更像是在糊墙,听见他说转盘,不由问:“什么转盘?”他想了想,“类似做陶器的那种么?”

    余冬槿一想,点头:“还真差不多。”他把最上面的奶油糊好,松了口气,看了眼门边巴巴守着的刘阳,哭笑不得,“行了,可以吃了,你帮我喊他们,叫他们先别忙了,都进来吃蛋糕!”

    刘阳已经迫不及待,连忙招呼起来。

    这天下午,暖和的二号店里,烘焙房里,加上俩孩子一共八个人,分吃了一块大约八英寸的,还比较粗糙完全不够精致的奶油蛋糕。

    但这已经足够让吃到的人感到惊讶了。

    那含在口中乳香味十足的甜美味道,绵软的好似吃到了一口云一般的感觉,瞬间征服了每个人的口舌。

    余冬槿没着急吃,他刚刚已经和遥云尝过奶油了,吃了不少,所以这会儿不似他们那般馋,端着自己那份蛋糕到一边墙角的操作台上,开始忙着做蛋糕卷。

    他预备晚上就放一些蛋糕卷的小小切件在店里,来店里吃东西的客人如果一次性购买满三十文以上的东西,就送一件蛋糕卷,先打开一下市场。

    不过,余冬槿笑着看几人的吃相,咬了一口遥云端来的蛋糕,点点头,“我看是绝对不会愁卖的。”

    他想了想,问遥云,“咱们要不要专门定做个柜子?刚好凉菜台子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做个专门用来放蛋糕的柜子,你觉得怎么样?”

    遥云点头,“可以,这样点心精细,又费糖费油,卖价不能低了。”

    余冬槿:“嗯,而且做起来也麻烦,我看每天就限量多少吧,不然都没空干别的了。”

    遥云捏着他的手,给他活动手腕,“可。还有,收徒的事情还是早些提上日程,不然你太累了。”

    余冬槿顿时感觉很不好意思,看了眼那边着急吃蛋糕的几个,收回了手,说:“我看最忙的是你,我稍微累一点你就不愿意,就来我手里抢事情做。”

    这是遥云的基操了,因为有他,所以有时候忙起来,余冬槿累是累,但就是那种普通的累,比以前上班感觉还好些。

    遥云不说话了,继续给他喂奶油蛋糕。

    余冬槿品着蛋糕里的橘子肉夹心,点了点头,“三叔收来的橘子是真的不错,甜里带点儿酸,配甜奶油真的好。你也尝尝看。”

    遥云自己也吃了一口,感觉也不错,但是他对甜的也没那么喜欢,所以虽然觉得觉得奶油的口感很好,但喜欢倒也没有特别喜欢。

    余冬槿笑眯眯,“奶油也可以做成咸口的,味道也不差的,我明天做给你吃试试。”

    遥云挺惊讶的,这样软绵的糕点还能做成咸味的?不过余冬槿既然这么说,那他相信味道自然肯定是不会差的,他点点头,“好。”

    刘阳吃完了一块橘子蛋糕,和同样吃完了妹妹一起意犹未尽,抱着妹妹凑上来,“这白色的酱叫奶油啊?”

    余冬槿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重,差点把烤好的大方块蛋糕都给切坏了,没好气的回头,“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刘阳幽幽道:“谁让你俩一直躲在角落里说小话的,别人喊也听不见。你们俩成天待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不腻么?”

    余冬槿好笑,摸了摸刘妹妹的头,对刘阳说:“腻什么?你懂什么?”说着对遥云咧嘴笑。

    遥云眉眼柔和,又喂了口蛋糕给他,最后一点自己吃了。

    刘阳哼哼,“你还没回答我呢,这白色的酱,是叫奶油么?”

    余冬槿吃了一大口蛋糕,含含糊糊的道:“是啊,和蛋糕加在一起,就叫奶油蛋糕。”

    刘阳点头,对这个奶油蛋糕实在是喜爱极了,眼巴巴的道:“那还有呢?我能再吃一块不?就切一小块,和我妹妹分。”

    余冬槿:“就剩那么点,你都吃了呗,我这里还要做奶油蛋糕卷,等会切几块你带回去。”

    刘阳喜不自胜,“啊?蛋糕卷?行啊!谢啦!”

    余冬槿:“好好给我打工,管好寻味楼,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少不了你的那一口!”

    刘阳嘿嘿笑,“这个你放心!”说完连忙抱着妹子继续品尝美味去了。

    刘成陈谦还有李婆子,外加一个小鱼,吃完也都意犹未尽,只是他们不是刘阳,吃完了虽然还想,但也是不会还要的,都和余冬槿打过招呼,万分感谢过了东家,便带着满心的高兴,去前头忙自己的去了。

    只小鱼在跟着去帮忙之前,在自家少爷那儿分到了一小口,美滋滋的跑出了门。

    彩芽因为要照顾无病,吃得慢,待刘阳带着妹妹风卷残云的又把一块蛋糕下了肚,才抱着抓着一块蛋糕边角料啃的无病去了前头。

    这天晚上,用来当赠送福利的蛋糕卷果然大受好评,留云县人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糕点,一时间带的店里的凉菜也卖了个脱销。

    粉面什么的太便宜,要想买够价格,就得打些卤味凉菜带回去,不然可吃不到这新兴的蛋糕卷。

    后来还有嫌送的太小块的,想和店里卖大块儿的。

    余冬槿想着店里还有奶油,不用也是浪费,他和遥云商量了下暂时的定价,算了算,定了一卷蛋糕卷二百文的价格,一卷切十个,就是二十文钱一个蛋糕卷,和客人说了价格,然后让不嫌贵的客人等等,又去把剩下的奶油全用了,做了四大卷,拿出来要多少切多少。

    结果这六个客人其中两位直接要了一整卷,另外四个一人分了半卷,都豪爽的付了钱,小心带着包好的蛋糕卷和之前就买好的凉菜回家了。

    这还真不差钱,八百文轻松到手,余冬槿想,他们是不是定价定低了。

    115

    今年的天气冷的格外的快, 中秋过后,温度便逐步开始下降。

    下过了几场秋雨,刮了几天冷风,到了快重阳节的前几天, 早晨时屋檐上的灰瓦便有了白霜。

    这天遥云起得早, 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条雪白的兔毛围脖来,在余冬槿起床后, 为他梳好头发, 待他洗漱完了, 帮他戴上了。

    余冬槿正迷糊呢,今天他俩休息, 昨夜下了大雨, 路不好走,他们便没有回村里。

    二号店那边今日就让余咸余甜过去帮忙, 他一觉睡得晚了,越睡居然越起不来,这会儿也是打着哈欠强打起精神。

    余冬槿摸摸脖子上的新围脖, 眨眨眼睛去看铜镜里, 清醒了, 惊喜:“诶?这是哪儿来的?”

    遥云:“是之前我抓到的那些野物,我将它们的皮子都保存起来了,现在天冷了, 正好用得上。”

    余冬槿惊讶,“你又让鸟儿们帮你了?”生皮子可不能当围脖,还得处理。

    遥云摇头, “用了些小法术。”

    余冬槿美滋滋,用脸在雪白柔软的兔子毛上蹭了蹭, 又托着铜镜看了看,感觉确实是不错,不过,“现在就戴皮草围脖是不是太夸张了,还没那么冷呢。”

    遥云,“早上冷,你先带着,等过了这个点再摘。”

    余冬槿点点头,乖乖的应了。

    无病的摇篮放在他们屋里,今天他们在家,就没让彩芽带着无病出门,他们可以照顾。

    小家伙这会儿也醒了,余冬槿欣赏完自己的新围脖,去把他抱起来,给他穿衣服用毛毛去蹭他的脸。

    小孩被毛毛挠的痒了,又觉得有趣,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笑,清脆悦耳。

    遥云听着耳边一大一小的笑声,摇摇头也露出个笑来,去给这俩贪睡虫端早饭去了。

    余冬槿最后给儿子带上漂亮的花帽子,小家伙的着装就穿好了,他抱着人出去,走过偏厅,来到了堂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几个金黄漂亮的美食,“呀,今天有蛋挞呀?”

    遥云:“嗯,余甜一大早起来烤的,还有小面包。”

    余冬槿开心的“哇!”了一声,连忙过去坐下。

    这段时间,他们给家里角房中也搭了个烤炉,角房摇身一变,便成了烘焙厨房,现在烤炉已经开始启用了,余冬槿便在里面教彩芽和咸甜做烘焙。

    不过彩芽厨艺向来一般,她的技能不点在这方面,余冬槿便不让她下厨了,让她干她喜欢的绣花裁衣,调香做粉什么的。

    如今家里有个什么缝缝补补都是她来,她还在外面接活干,赚了钱就给家里添置东西,给自己和余甜买些胭脂水粉,给无病买小玩意小首饰什么的,还给家里的两只宠物,黑蛋白蛋两只兔兔系花绳,她就爱这个。

    在烘焙这方面,余咸学的还算可以,但余甜则很有天赋,还喜欢往这方面钻研,爱学爱问,自己没事儿就烧火烤点小饼干小蛋糕什么的,家里吃不了就放到店里卖,颇有一种烘焙上瘾的感觉。

    据说,某些烘焙人是这样的……

    蛋挞是余冬槿新教给她的,她做一次就会了,做的还很好,烤出来的蛋挞皮酥脆香甜,蛋挞心软嫩可口,余冬槿还蛮喜欢的。

    吃了一口蛋挞,余冬槿把无病放到前些天定做好送来的宝宝椅上,从那盘面包里挑出一个颜色稍微浅一点的,一看就是专门给他做的让他自己先折腾着吃,然后转头开始吃自己的。

    遥云给他盛了豆浆,又给他拿了辣椒酱。

    余冬槿用桌上的小刀切开一个金灿灿的面包,开始往里面塞辣椒酱。

    没错,辣椒酱配面包,这是他们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吃法,毕竟,在大家眼里,这面包就是更为宣软可口的另一种馒头罢了,配啥都行。

    余冬槿就喜欢这么吃,配着豆浆吃的可香了。

    遥云:“别吃太辣,大清早的,小心上火。”

    余冬槿喝着豆浆呜呜点头。

    外头又下起了秋雨,风刮得发出呼啸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吹埙。

    两只兔子从走廊外进来,钻到桌下,到余冬槿的脚边挤成一团黑白相间。

    余冬槿好笑,抬抬脚,看它们没有动静,也没叫这两个胖家伙起来,随了它们去。

    不知是不是余冬槿总给它们喂食的缘故,这两只兔子很喜欢余冬槿,余冬槿每每在家,它俩都会凑上来亲近。

    余冬槿把自己的早饭吃完,又给无病喂好了饭,才放碗弯腰摸了它们一把。

    因为下着雨,两人也没出门,就在家里躲闲,在窗边听着外头的雨声下棋,围棋。

    又是遥云变出来的棋子棋盘,余冬槿不太会,每下一步都要考虑很久。

    遥云的每一步却轻松悠闲,但他很明显的在放大水,就这么和余冬槿杀了个有来有回。

    就这么对了两盘,家里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余冬槿从窗外往外看,很是疑惑,这个点,店里肯定已经开始忙了,会是谁呢?邻居么?

    遥云这时却蹙起了眉,余冬槿发现了,给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外头的敲门声愈发大了,伴随而来的还有喊门声,听起来挺不客气的。

    余冬槿不由得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俩人对视一眼,出了屋子,余冬槿推着无病站在廊下观察,遥云撑着伞去开门。

    大门打开,进来的是个瞧着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随从。

    三人本来因为屋内之人久久未来开门而十分不满,但此刻门被打开,他们一见遥云,就立马收了几分骄骄之气,老实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三人还是很傲,特别是那个打头的。

    他环顾了一圈,对这个环境挺不满意似的,开口便问:“你可是那余冬槿?”

    语气颇为傲慢。

    遥云瞥他一眼,淡淡道:“有事?”

    那人见他态度,噎了一下,脸上不太好看,但因为遥云这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模样,便也没敢轻举妄动。

    他哼了一声,抬手做了个礼,说:“我们二爷喜好美食,路过此地,听说了住在这里的余厨子会做最正宗的佛跳墙,便叫奴特地来请。你若是余家郎,就请和我走一趟,倒时若是做得好了,讨得了我们二爷的高兴,赏赐少不了你的。”

    遥云眉头一挑,在心里算了算,顿时知道这人口中的二爷是个什么人了,眉头轻皱,开口:“我不是余冬槿,你等着。”然后撑着伞转身回去和余冬槿说这事儿去了。

    被他落在身后,也没得到个客气的中年人被他这态度气的不轻,对着他的背影直瞪眼,心想这般的乡下小民,真是不知轻重不知好歹。

    廊下,余冬槿还在好奇的张望呢。

    见人回来,脸色还不好,他好奇问:“怎么了,那是谁啊?”

    遥云轻声:“是二皇子的人,来请你去给那二皇子做菜。”

    余冬槿愣了下,傻眼,“谁?”

    遥云:“来人没有说明身份,只称二皇子为二爷。”

    余冬槿懂了,喃喃:“所以,这二皇子是隐藏身份来民间行走呢。”他纳闷,“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这话一说完,他又叹道:“不过也不稀奇,他既然带了人,那叫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皇权在上,就算人家没有表明身份,也容不得余冬槿拒绝。

    来人催的急,两人只来得及和邻居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帮忙等彩芽回来,和她说他们去大人府中做菜去了,都没来得及把无病送到彩芽手上,就被催着带着孩子一起进了东城的一处高门贵府。

    好在无病挺乖的,一路被遥云抱着,余冬槿推着他的小车车。

    今日没什么带孩子出门的人,所以一早才跟着二皇子的队伍刚到城中的三人还没见过这种婴儿车,虽然面上傲着呢,但心里还挺好奇的。

    带头的中年人看了眼被那生的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汉子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又瞧了瞧那被布置的鲜艳漂亮的小推车,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卑下的平民,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而且,生的娃儿还长的挺灵气的……

    两人被带着从小门进了府中他们自然是没有那个荣幸可以被二皇子亲自接待的。

    中年人带他们直接去了厨下,路上用那副骄矜的嗓子和他们说了府里的规矩,还说他知道佛跳墙没那么好做,需得时间,所以给他们准备好了单独的下人房,衣物什么的也齐全,叫他们住下,又叮嘱让他们好生做事,做的好了倒时自然有赏。

    做菜的材料府里都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千万要仔细了。

    这样也好,余冬槿在心里嘀咕,他就负责做菜就行了,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做好就是了。

    有没有赏赐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出错不出事儿,这就行了。

    虽然有遥云在,余冬槿也不怕这个二皇子,但要是把人得罪了,那他们恐怕就得关门大吉回山上去了,也是麻烦事。

    遥云握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余冬槿抬眼,对他笑笑,示意自己好得很。

    中年人带他们去了厨下,地方很大,除了厨房,就近还有下人们住的院子。

    中年人把他们交给了一个管事婆子,便转头去回禀二皇子了。

    那婆子表情也淡淡的,带着几分傲气,带他们去他们分到的暂住的小房间认了门,然后就带他们去了厨房。

    厨房很大,里面已经有两位厨师了,还有帮厨和其他下人,大概是因为刚开火的缘故,这边有点乱糟糟的。

    而余冬槿一进门,就在那两位厨师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瞳孔一缩,这下子算是明白这二皇子是怎么知道他的了。

    那两位厨师里头,其中一位,正是房禾。

    116

    这人看见他们, 倒是客气,隔着锅灶案台,拱手给他们简单行了个礼,脸上表情十分和煦。

    这样一来, 瞧着和他们不像是有过节, 倒像是关系很好似的。

    余冬槿被他这一套动作噎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疑惑的和遥云对视一眼, 不明白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遥云一想, 低头轻声:“大概就是脸皮厚。”

    余冬槿:嗯, 我觉得也是。

    他俩没再看他,带着他们的婆子给他们指了一处地方, 在这大厨房的西南角, 这里有锅有灶,一应物什一应俱全, 各种材料应有尽有,还有个专门帮烧火打杂的仆从候在这里。

    余冬槿看着那巴掌大的鲍鱼海参,上好的花胶, 忍不住留下了馋人的泪水。

    可恶啊, 这么好的东西, 叫他只能看不能吃,最多也就是尝尝味儿,真的让他好难过!

    不过, 这里的材料不齐,少了一样鱼翅,想来这些材料应该是某人在偷偷尝过他店里或者寻味楼的佛跳墙后, 自行推断出材料后,进到府中帮着配的。

    因为本地鱼翅昂贵且数量稀少, 余冬槿便把鱼翅这一材料直接从佛跳墙的配方中剔除了,但现在这是皇子吃的,想来加个鱼翅也简单,他也没敢直接就瞒着当做佛跳墙的配方里就没有这一样食材。

    他以后还想带遥云吃一吃加了鱼翅的佛跳墙呢,万一以后有个什么,又让类似房禾这种人知道了怎么办,简直防不胜防啊。

    所以干脆就做一份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佛跳墙吧,省的以后被没事找事。

    他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材料,和婆子说了还需一份鱼翅,又说明了制作时间,要了五天的时间。

    这婆子到没觉得这时间太久,她应该是专门负责厨房工作的,对这些需要长时间准备的菜品接受良好。

    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是干货,他们来的匆忙,准备的也匆忙,前期处理的时间都不会太快,她也是懂的。

    婆子傲气的一点头,说了句:“只要味道好便可,我们二爷也是心里好奇,倒也不缺你这一口,你慢慢做就是了。”

    余冬槿恭敬的谢过了这婆子,等人走了,才开始准备做事。

    首先,他们得吃个饭,午饭饭点都过了,幸好他当时出门的时候记得给无病灌了一壶早上剩的白粥拿了两个小面包,不然这家伙肯定要饿坏了。

    无病在大爹的帮助下喝完了奶,正在啃面包呢,他一边啃一边把眼睛睁的老大,对这个新环境很是好奇。

    不等余冬槿看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房禾见管事走了,就立即让徒弟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饭菜过来了。

    房禾徒弟很是客气,脸上笑意盈盈,上来就先问了好,“两位郎君好,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师父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两位若不嫌弃,便用一些吧。”说着把饭菜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还给他们摆好了凳子。

    还挺殷勤。

    余冬槿抬头看过去一眼,房禾正在清理灶台,见他看过去,对他们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等等,这人不会觉得给二皇子做菜是份好工作吧?难道他是特意向二皇子推荐他,是想和他搞好关系?

    真是搞不懂啊……

    遥云:“别想了,先吃饭。”

    余冬槿“哦”了一声,接过了他给自己盛好的饭。

    房禾这人做事还挺细致的,还给无病做了一豌无盐无油的虾泥蛋羹。

    虽说是吃人最短拿人手短,但人这都送过来了,还要硬是拒绝就显得他们不讲理了,他俩暂时没去琢磨房禾的想法,一齐吃了顿饱的。

    那碗蛋羹被他热在了灶上,无病刚喝完粥吃完面包,得过一会儿才空出肚子。

    他们吃完饭,无病也困了,放房里去睡他们俩不放心,遥云便拿了几个凳子拼一拼,把小车车上整块的垫子拆下来,和后面布袋里的毯子拿出来,给他垫着盖上,让他在一旁睡觉。

    这时候,婆子派人给他们吧鱼翅送来了,余冬槿接了,就和遥云一起开始泡发食材。

    这个点厨房里没几个人,包括房禾徒弟在内的那些人,都暂去休息去了。而房禾,他坐在不远处桌子上没走,端着茶杯在喝茶。

    本来该是帮他们烧火的那个仆从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余冬槿和遥云都没管房禾在干嘛,一心做自己的事儿。

    前头要干的活轻松,也就是处理材料,依次泡发材料,最后将水打好,他俩就没啥事了。

    擦干净手坐在烧火凳子上,看着熟睡的孩子,余冬槿和遥云说悄悄话,“他不会真是这么觉得的吧?”余冬槿把刚刚自己的猜想和遥云说了。

    遥云听了,觉得还挺有道理,“有可能,不过,二皇子来此,想必是一路隐藏身份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二爷究竟是谁的呢?”

    余冬槿摇头,“可能他根本不知道,他应该只是打听到这主家来历不凡而已,反正王家都那样了,他把寻味楼得罪了,刘贤恨他恨得要死,他在湖城郡和武安府是混不下去的,那自然要换一份和以往不一样的新工作,在大户人家做厨子,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余冬槿蹙眉,“之前双双和咱们说,这人想和我学做菜,可咱们一直避着他,有你在他都找不到和我面对面的机会,所以他这次,不会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和我搭上线吧?”

    遥云:“也是想尽了办法。”

    余冬槿点头,叹了口气,“害我还得跑这一趟。”他有点气,“麻烦得很,我反正还是不想理他。”

    遥云:“不管他就是,他要是找上来,也不必与他纠缠。”

    余冬槿:“嗯。”

    接下来两天,余冬槿和遥云一直一边带孩子一边准备材料。

    说起来,这大户人家的厨房连着后头的下人房,地方大,人也多,人多了事儿也就多。

    余冬槿和遥云俩外来的,干不了几天就要走的还好,虽然没人搭理吧,但也没人挤兑。

    但厨房里有几个帮厨就比较惨了,总被人欺负,主要是这么回事——

    厨房里,房禾与另一个名为宋宝的厨子同为主厨,但宋宝与新入府的房禾不一样,他是一路跟着二爷来到这里的。

    这人吧,和余冬槿遥云见过的那个中年男管家和那个厨房管事婆子是一样的,见到管事婆子和管家时那叫一个卑躬屈膝,脸都笑烂了,可管事一不在,这人就傲到天上去了,很看不起厨房里一部分新招来的“乡下人”。

    他自觉是厨房里最大的,不仅做菜调羹的时候骂骂这个说说那个的,一会儿说帮厨盘子摆的太乱,一会儿又嫌烧火的穿的不够齐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非要把人训的和孙子似的。

    不仅如此,他一旦闲下来,还爱在厨房里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的,特别是房禾和他徒弟,房禾无论做个什么,他都要挑上一挑,房禾抽空教教徒弟,他也要在一旁说三道四,闲的没事还给大家开个“会”,会上就对着帮厨骂,但实际上他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说给房禾听得,开口就是某些人如何如何,十分的令人窒息。

    也是在他的叽里呱啦中,还有和帮厨的闲聊中,余冬槿知晓了,房禾虽然说是和宋宝都是厨房的主厨,但宋宝负责的是二爷的日常饮食,而房禾负责的是两位夫人的,和二爷偶尔兴致来了在他这里点的菜——没错,二皇子出行,还带上了妾室陪同,且还不止一位。

    因此,在厨房里,宋宝的地位自然要比房禾的高,所以他才这样嚣张。

    因此,余冬槿猜他应该不是和二皇子从宫里出来的,可能是半路捡的,不然这也太神经病了,很蠢,宫里的人规矩惯了,要搞什么人肯定也是暗地里来啊,肯定不会这么办事的。

    前两天,宋宝都没招惹余冬槿与遥云,直到这天晚些时候,房禾终于耐不住,过来找了余冬槿与遥云。

    他俩把还在泡发的食材换好水盖上,推着孩子从厨房里出来,刚到厨房后面通往下人院儿的那个角门处,就瞧见了站在角门边等候着他们的房禾。

    这里道路狭窄,已经是避无可避,余冬槿只得和他对上了。

    他停下脚步,和遥云一起看着房禾,问:“有事么?”

    房禾对他们拱了拱手,道:“余老板遥老板,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余冬槿拉着遥云避开了这个礼,说:“你可没得罪我,得罪我的是王高名,现在我已经报复回来了。”

    房禾见状,苦笑,“其实,当初他要做那小人行径,我是很不同意的,但王大少爷为人固执,我只是个厨子,却是劝不动他。”

    “但我承认,我确实私下叫人买了你店里,还有寻味楼的新菜来试做,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错,我没偷没抢,我之所以能学会做出来,那是我的本事,所以我希望余老板不要记恨与我。”

    余冬槿摇摇头,“这些就不用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也说不清。我且问你,这次是不是你与二爷推荐的我,告诉他我会做最正宗的佛跳墙,他才让人上门请我的?”

    房禾见他表情算不上高兴,顿时一愣,点头,“是。”他忙道:“两位有所不知,这位二爷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我虽然不知他具体是何身份,但却知晓他不仅极富而且极贵,我等寻常人若是与他结下了善缘,那是少不了的好处。且二爷出手大方,余老板厨艺精湛,想必定能让他满意,届时赏银必然也是不少,比你们每日辛苦开店可划算的多。”

    果然是这样,余冬槿捏了捏遥云的手,告诉他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房禾说着,还挺自得,似乎感觉自己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一般,“还有,你们那奶油蛋糕,完全也可以做来让二爷尝尝,做的精致些,他到时喜欢,定然还有赏赐下来,到时岂不是更赚,你们也能在二爷那儿留个名声,说不定就不用辛辛苦苦开什么小食铺子了,以后会有大造化也说不定的。”

    他还做起计划来了,“不过,二爷一般不随便吃东西,那宋宝又看的严实,但是没事,我可以帮忙,可以先将蛋糕送到两位夫人那里,她们倒时若是喜欢,肯定会和二爷提及的,如此一来……”

    余冬槿伸手,示意他别说了,“可以了可以了。”

    房禾这才住了口,不明白他俩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心动。

    余冬槿:“我们要那个名声做什么?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对攀附权贵更没有什么想法。我就想做好这次的佛跳墙,然后回去继续当我的食铺小老板,你要是有这个想法,那你自己努力,我和阿云祝福你!”

    说着,就要拉着遥云推着孩子往前走。

    房禾傻了眼,本来兴奋的发红面色霎时间变得古怪,大概是想不通世上怎么还有余冬槿这样的人。

    他一时无语,只得站在那儿愣了会儿生,最后站在角门里,看着余冬槿和遥云离开。

    而余冬槿和遥云一进角门,拐了个弯,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拐角,有道衣角一闪而过。

    余冬槿挑眉,抬眼用眼神问遥云。

    遥云轻声道:“是宋宝。”

    余冬槿:“啊?他都听见了?”

    遥云:“没有,只是看见了我们和房禾会面。”

    于是第二天,本来不被找事的余冬槿和遥云在厨房,也开始被宋宝阴阳怪气的连带上了。

    余冬槿与遥云早上没事,于是就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府中的一日三餐,普通下人们吃的自然不是两位大厨做的,而是学徒和帮厨们做的吃食,早餐便是白米粥和小菜,最多再有个饼子什么的,比较简单。

    这样的早餐大人吃还好,但给小孩吃,小菜是腌制的拌的,小孩又吃不了,剩下的全是碳水,余冬槿就觉得不够营养,便会给他蒸个蛋或者做些蔬菜泥。

    前一天他这样,宋宝还好好的,没说什么。

    今天却不一样了,宋宝坐在饭桌上,用一双小眼睛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哼哼两声,便开始指桑骂槐,“这外来的人就是不懂规矩,成天的又懒又馋,明明没有那个命,却把自己当宝贝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遥云端蛋羹的手一顿,往宋宝处瞥了一眼。

    宋宝顿时一个激灵,被吓得一缩脖子,随后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表现太弱势了,立即虚张声势,大声喊:“看什么看?我可没指名道姓,谁要是觉得我说的是他,那他就是心虚!”

    余冬槿:“……”好一个职场霸凌。

    余冬槿立即放下了筷子,也不惯着他,立即开始回口:“到底谁心虚啊?我看有些人,虚的脖子都扯不起来了,啧啧,要知道这人平日里最喜欢扯着脖子大喊大叫了,和那乌龟王八蛋似的。”

    说完立即补充,“我也没指名道姓啊,谁像乌龟王八蛋我说谁。”

    这话一出,有人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宋宝顿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瞪向那笑出来的人。

    余冬槿朝他那处看了一眼,对坐下的遥云小声:“瞧瞧,更像乌龟王八蛋了。”

    这声音说是小,但宋宝还是能听见的,他立即更气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用筷子指着余冬槿这边就要说话。

    遥云正给儿子喂蛋羹呢,见状抬眼轻飘飘的朝他看去一眼。

    这一眼,登时叫那宋宝好似强行憋住了打鸣的公鸡,抿着嘴脸红脖子粗的。

    他看着遥云黑沉沉的眼睛,不知为何,只觉好像有一座大山向自己压来似的,他一时喘不过气,心里那股忽然涌出的恶寒怎么止都止不住。

    最后众人只见他嘴皮子颤了颤,站在那傻了几息,随后居然放下筷子黑着一张脸干脆从厨房出去了。

    看他如此表现,厨房众人具是惊讶不已,不知他怎么改了性子,都这样了还不骂人,饭都没吃完,居然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了。

    117

    大概是被吓住了, 宋宝之后都很安分。

    到了今天,陆陆续续开始泡发的食材已经差不多全部泡发,吃完早饭的时候管事婆子过来看了一眼,他俩列好了汤头材料让她派人送来了。

    余冬槿开始熬一道汤。

    然后他就发现也不能说是很安分, 他表面安分了, 但不知是心里怎么想的,竟打发徒弟悄悄来盯着他们。

    这还是遥云发现的。

    宋宝的徒弟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孩, 他动作还挺隐秘, 至少余冬槿完全没有发现。

    遥云提醒余冬槿后, 余冬槿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干嘛呢?”

    灶上的汤开始已经冒出了香味。

    厨房里人闻到味道, 都有些好奇。

    大家这两天只见他们一直在处理那昂些贵的, 叫人不敢妄动的食材,用水泡用手捏用眼睛看的, 除了偶尔给孩子弄吃的,就没见他们开过火,也就今天开始切肉做汤。

    这会儿一边闻味道大家一边忙, 一边忍不住往他们这头张望, 都想知道准备了这么久, 成品到底会是怎么样。

    他们其中有几个帮厨和杂役是本地招的,有个杂役还吃过李家杂食铺子里的东西,对于铺子里的镇店之宝佛跳墙那是久仰大名, 早就闻过那美妙滋味了,但他是没钱吃的。

    李家铺子里的东西再便宜,那佛跳墙的价格他这种穷苦人家也是无法去享受的。

    那杂役没什么地位, 之前也不好和人说起这道他没吃过的菜,如今闻到味道, 不由和同事嘀咕了几句,说那佛跳墙闻起来是如何如何的美味,李家铺子里的东西味道如何的好。

    宋宝他徒弟这时也回到了师父身边,两人也在说着话呢。

    遥云听了听他们的说话声,道:“宋宝想让他徒弟来看看咱们这佛跳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余冬槿挑眉:“怎么?他还想偷师啊?之前不是挺傲气么,看都不往咱们这儿看一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遥云:“大概是看房禾很有信心,心里有些计较吧。”

    余冬槿:“哼,他想看,我偏不让他看,等等他徒弟要是还凑上来,我就学他师父一样,也阴阳怪气。反正这人向来狐假虎威得很。”

    遥云笑了,“我发觉你还挺会骂人的。”他想到那两句乌龟王八蛋,笑意忍不住加深。

    余冬槿顿时脸红,咕咕叨:“那,那还不是他先阴阳怪气的,怪他先惹我们,我才不吃这种亏呢……”

    接下来,那徒弟每每装作不经意间路过时,余冬槿都找话刺他。

    这人毕竟年纪小,平日里又横惯了,和他师父一样,一点也不经说,余冬槿拐弯抹角的说了他两次,他就受不了了,涨红了一张脸灰溜溜的回去了。

    房禾这时做完了手上的事,听完两位夫人房里的交代,回来了厨房里。

    见宋宝徒弟涨红着脸灰溜溜的回到师父身边,心中嗤笑。

    然后他看了一眼余冬槿那头,闻着高汤的香味,深吸了口气后摇摇头。

    可惜,余郎君和遥郎君又没有用那两种特殊的调味品。

    房禾对那两种材料念念不忘。

    他至今每隔几天还会让徒弟去为他在李家主店买汤面。

    之前王家出事,满香楼没有生意,他自觉已经报了王大少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从满香楼辞工,多次试图与余郎君碰面无果后,是准备离开三云,从陈水坐船北上,去游历学习的。

    可他怎么都放不下这口汤,便犹豫了很久。

    犹豫来犹豫去,这位二爷的车架便从陈水的大船上下来了,二爷府上也开始招工。

    房禾一直让朋友帮他留意着陈水北上的大船,这位二爷的队伍一下来,朋友便觉得非同凡响,立即让房禾到这府中自荐做了厨子。

    说起来,这大户人家就连下仆都是一口流利的带着北方口音的官话,府中人吃穿住行都很讲究,长幼尊卑很有规矩,那二爷他也见过几面,还给人推荐了李家铺子的佛跳墙。

    那二爷就更不一般了,那通身的贵气,叫他说话都只敢小心翼翼,这叫他深深地明白,这位爷的地位,必然很不一般。

    可惜——房禾又看了眼余冬槿那头,可惜余郎君的志向不在于此。

    余冬槿其实是有点纠结的,要不要用儵鱼和薲草。

    高汤还在炖,他们在侧门这边小桌上吃午饭。

    无病刚刚被喂饱了,坐在小车车上,对着门外咿咿呀呀的玩着手里的木雕猪猪。

    他俩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吃饭说话。

    遥云:“还是别了,可别让这位二爷吃到了心坎上,从此以后都想着这一口,要真是这样,他要是让你以后留在他府上怎么办?”

    余冬槿麻爪,“还真是。”

    遥云,“儵鱼和薲草咱们现在只用在面汤里,在咱们两件店里吃面汤的基本都是留云的平民百姓,用的面也非是一等一的好面,并非是如佛跳墙这般的海珍,所以房禾就算再与二爷推荐,他也不会有多好奇的。”

    余冬槿明白了,“看来在这位二爷这里,并不兴与民同乐那一套。”

    遥云点头,“如果他愿意与民同乐,就不会在隐瞒身份出行的时候也要带着姬妾与这般多的仆从了。”

    可不是么?确实是这个理,余冬槿点头。

    正想着这位“二爷”呢,小门门口,无病的声音忽然转了个弯儿,透出了几分好奇和兴奋来。

    两人连忙看过去,就看见那门口,无病的小车车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瞧着约莫四五岁,穿着普通但着装齐整,手上拿着个竹蜻蜓,正好奇的看着无病的小车。

    两人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过先没有动,只在里头把最后一点饭吃了,然后观察着俩孩子的状况。

    无论是什么年头,小孩子都爱找大孩子玩,就是无病也不例外。

    之前在新宅那边,他被彩芽推着出门的时候,就喜欢看巷子里来来往往成群结队玩耍的孩子们玩,每次都很兴奋。

    可惜他太小了,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没人愿意带他一起。

    这回被迫住进了大户人家,他见不到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大哥哥大姐姐了,心情其实挺郁闷的。

    这下子看见了新的哥哥,他自然兴奋的要命,拿着自己的猪猪不够,还从座位底下掏出了刚刚自己扔下去的拨浪鼓,给新哥哥展示自己的玩具。

    那小孩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没嫌弃无病还是个啥也不会的奶娃娃,他把自己的竹蜻蜓和无病换了拨浪鼓,拿着摇晃了起来。

    小拨浪鼓发出啪啪啪的声音,逗的无病咯咯直笑。

    一大一小还真就这么玩了起来。

    那大孩子大概也是闲得无聊,平日里大概小伙伴很少,所以和无病这么个奶娃娃也能玩起来。

    他玩过了无病的拨浪鼓,看完了无病的猪猪,就开始玩自己的竹蜻蜓给无病看。

    无病高兴的不得了,每每竹蜻蜓从男孩手中起飞,他都手舞足蹈的,一副恨不得也想去追的模样,瞧得余冬槿忍不住直乐。

    厨房里的人忙完了,这会儿也都在吃午饭,听见了这头孩童清脆的笑声,除了宋宝嘀嘀咕咕的不高兴,其他人都觉得挺有趣。

    房禾过来,和余冬槿他们说明了这孩子的身份。

    “这是二夫人院里的孩子,好像是夫人奶娘的孙儿。”

    余冬槿有点不解,“啊,那奶娘居然把孙儿带在身边么?”

    房禾:“好像是因为那位奶娘儿子媳妇都没了的缘故,二夫人和奶娘的关系很好,便许了她带着孙儿在身边。”

    他笑笑,“我也是上次去夫人那儿领赏,看见这孩子露了点好奇,带我回来的夫人手下的大丫鬟看我好奇,就和我说了一嘴。”

    余冬槿点头:“原来如此。”

    那奶娘倒是命不好,儿子儿媳居然都不在了,不过好歹留了个孙子在身边,跟的主子人也不错。

    看俩孩子玩的起劲,余冬槿让遥云看着火,给他们冲了两碗糖水,厨房里许多东西他不好乱动,只能做糖水了。

    他让俩孩子别一直玩儿,先喝点水。

    这奶娘家的孩子胆子还挺大,接过水就一口干了。

    见余冬槿从厨房出来,他还口齿清晰的和余冬槿问滴滴的名字,问完了名字,又好奇无病弟弟坐的小车。

    余冬槿推着无病给他看了看,他顿时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在余冬槿的照看下,推着婴儿车在侧门后面的小石坪上转了转,感觉很是有趣。

    正玩儿着呢,二夫人院里的下人找了过来。

    来的是个瘦高的丫鬟,急得很,找到人之后一把把孩子的手拉住,气道:“从从,你怎么乱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出去么?”

    从从,也就是小男孩,他有点心虚的缩了缩,小声道:“我没乱跑,我就向前走了几段。”

    瘦高丫鬟听得无奈,但拿孩子也没办法,只得拉着人道:“算了,和我回去,秦妈妈都急死啦,你也不知道让她省点心。”

    从从看了眼转头用一双圆眼睛看着他的无病,又看了眼他的小车,有点不舍。

    瘦高丫鬟这才瞧见了旁人,目光落到了无病的脸上,忍不住“哎呀”一声,心中顿生喜爱。

    无病对她甜甜一笑。

    丫鬟的心顿时揉成了团儿,道:“哎哟哎哟,这娃娃怎么长的和仙童似的?”

    118

    从从看无病笑, 自己也咯咯的笑,喊了句:“弟弟好。”

    他年纪小,说起话来虽然口齿清晰,但带着一股奶味儿, 还很认真, 瞧着是真的喜欢无病。

    余冬槿过去,把无病抱起来, 笑着和那丫鬟点了点头。

    丫鬟听着从从的笑声, 却很诧异, 她低头瞧了瞧男孩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瞧得分外仔细, 之后顿了顿才抬头和余冬槿也点了点头, 说:“打扰了。”

    余冬槿回了句:“没有。”

    她看来没有与一个厨子多说的意思,低头与从从商量, “你这样乱跑,可叫秦妈妈担心死了,走, 咱们回去, 以后可切莫乱跑了。”

    从从也乖, 虽然不舍,但还是被丫鬟牵着离开了。

    余冬槿看着他俩的背影,心想, 那位秦妈妈在二夫人院里应该挺得脸的。

    今天把一道汤弄好,鲍鱼还需再泡一泡,明天就开始做二道汤, 熬一天放一晚,待后天中午, 这道准备了许久的佛跳墙就可以端上二爷的餐桌了。

    管事婆子每天固定过来两趟,早上来一次,下午来一次,余冬槿和她说了时间,她看着也没有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的,只轻飘飘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和房禾说了几句,给房禾拿了赏银,她脸上这回终于有了点和气,好像是因为昨日二爷到二夫人院里尝到了房禾做的糕点,狠夸了一回,还和二夫人问起了做糕点的厨子,二夫人夸了房禾,说他厨艺精湛,叫她短短几天就长了些肉。

    原来二夫人居然有孕在身,之前舟车劳顿,身子不爽,消瘦许多,如今吃的好了长胖了,叫二爷很是高兴。

    所以不仅要赏房禾,婆子还让房禾晚上给二爷做两道拿手的一齐送去,说做好了还会有赏。

    说完这些,婆子就离开了。

    宋宝点头哈腰的送走了人,回来之后又嘀嘀咕咕的说着不知道什么话,整一个酸气冲天。

    房禾看也不看他,嘴角带着笑,一心琢磨着晚上的菜品去了。

    宋宝被他的态度气了个仰倒,干起活来把砧板锅铲弄得噼里啪啦的响,叫人听得心烦。

    余冬槿不心烦,他一边看热闹,一边和遥云分了一根嫩黄瓜,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天,余冬槿和遥云忙着熬第二锅汤的时候,那个叫从从的男孩居然又一个人偷溜过来找无病了。

    经过了昨日,余冬槿知道他肯定又是偷跑过来的,这会儿那秦妈妈肯定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

    他连忙过去把来了也不和他们打招呼,兴奋的迈着小短腿,一心要拿着新玩具小弓,往同样兴奋拍手的无病跟前跑要找弟弟玩的从从按住。

    从从这才想起来,仰着头,用一口小奶声认真的和他说:“我来找弟弟玩。”

    余冬槿蹲下来和他平视,开口:“找弟弟玩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和你奶奶说过了没?你不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从从听了,想了想,有点心虚的小声说:“浅梅姐姐等下会来找我的。”

    这就是没和他奶奶说过的意思了。

    余冬槿猜他口中的浅梅应该就是昨天那个瘦高丫鬟,无奈道:“那也不行啊,她们肯定都在担心你呢?你记得回院子的路么?我和弟弟一起送你回去。”

    从从不乐意了,在他怀里扭动身体,一副想逃走的样子。

    余冬槿拉着他不让他跑,说:“我让你来推弟弟行不?你带弟弟一起走。”

    从从顿时安静下来了,他用自己的小脑瓜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这样挺划算的,可以又玩一玩他喜欢的小推车,点头,“好!”

    余冬槿看了眼站在侧门前无病车车后面的遥云,说:“你看着汤?我带他回去?”

    遥云不太放心,他看了眼地上矮墩墩一个的小孩,想了想,“让房禾和你一起,他知道二夫人的院子。”

    余冬槿这才想起房禾来,松了口气,“也好。”

    遥云进厨房对着房禾招招手,和他说明了情况。

    房禾自然不会答应,这会儿菜还在备,他也没什么事,便过来带路了。

    从从对推车车很感兴趣。

    不过余冬槿也就让他搭个手过下瘾,他太小了,小孩也没有个轻重,他怕翻车。

    但从从对此已经感觉很满足了,他不是霸道的性格,反而挺软的,说起话来虽然条理清晰,但声音小气不足,笑起来一般也都是无声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只能跟着奶奶寄人篱下的缘故。

    伸着胳膊艰难的推了会儿车,他就嫌弃看不见弟弟很没意思,放弃了这项活动,把背着的小弓拿下来,在弟弟前面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小弓装作射箭。

    他只有弓没有箭,所以只能假装射箭玩儿,本来一开始还就是射一箭自己叫一声咻,后来玩开心了,又有无病捧场,他就开始左射射右射射,还咻咻的连射,翻跟头射,表演的精彩极了。

    无病看的很开心,咧着一口长着小米牙的嘴巴,笑得像个小傻子。

    余冬槿看的忍不住乐,觉得这样大孩子带小孩子,实在是有趣得很。

    而且这孩子看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那跟头翻的可好了,像是真学过武的。

    就这么走了一段,还没到地方,前头一位神色着急的老太太带着昨日那个瘦高丫鬟脚步匆匆的过来了。

    听见声音,从从连忙不再奋力表演,老老实实的站住了。

    老太太与浅梅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连忙过来抓孩子。

    从从乖乖被抓,还把小弓藏在了自己背后,可惜他的脊背还太单薄,什么也没藏住,让老太太抓了个正着。

    老太太倒没有上手打人,只是急的很,夺过了孙子手里的弓,无奈的看了眼孩子。

    小孩抬眼看了眼奶奶,见她神情,一瞬间却比挨了打还失落,蔫儿吧唧的背着小手不说话了。

    房禾带着余冬槿上前,问秦妈妈浅梅姑娘好。

    两个女人淡淡的谢过了他们,便抱着孩子走了。

    余冬槿也没想能得到什么好处,看了眼神色沮丧,完全没有了刚刚那活泼劲儿的小孩的背影,便推着无病和房禾一起原路返回。

    晚上,两罐汤已经全部完成,就等明日成菜。

    一家三口刚吃完晚饭,那位浅梅姑娘忽然找来了。

    她是特意来找他们的。

    浅梅姑娘脸上这下有了点笑容,过来先问余冬槿:“你是余郎君吧?”

    余冬槿起身点点头,“是,浅梅姑娘有事找我?”

    遥云也抱着孩子从凳子上起来了。

    他个子高大的吓人,浅梅本来还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呢,一见他,脸色顿时一僵,抬手忍不住拍了拍心口,呼了口气,“诶哟,这可真是……”

    好在下一秒,坐在大爹怀里的无病就给她带去了温暖,小家伙乐呵呵的又开始对人笑。

    浅梅被这笑安慰的立即好转,看了眼遥云,觉得有些惊奇,但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对余冬槿说:“我们二夫人听说余郎君是房厨子推荐进府的,且家里开的店铺在本地很是有名,做的面食味道特别好,所以就让我来拜托您帮个忙。”

    余冬槿忙道:“二夫人客气了,只是用手艺赚个温饱罢了。不知夫人是有什么事?我要是能帮一定帮。”

    浅梅道:“我们夫人是北方人,素来喜好面食,最近她更是害喜,虽然有房厨子在,一般吃食她也吃的下去,可其实她心里呀,就念着家乡那一口面,吃起东西来就觉得不够爽利。”

    “昨日房厨子去我们院领赏,夫人晓得了从从喜欢来找你家娃娃玩儿的事儿,便向他问了问你,这才晓得原来余老板店里的面条很有北边的味道,便叫我来寻你,想让你今晚给她做份宵夜。要干拌的宽面条,配只加盐的面汤,你看行不行?”

    “这自然没问题。”余冬槿点头,与她问好了时间,“到时是你来取,还是我送过去?”

    浅梅想也没想,道:“到时也比较晚了,你还是送到我们院门口吧,敲门我便来取。”

    余冬槿点头,“行。”

    浅梅姑娘又和余冬槿说了他们院该怎么走,交代完便离开了。

    遥云却有点不太高兴。

    他没怎么表现,但余冬槿却看得出,他用胳膊肘戳戳他硬邦邦的手臂,问:“干嘛呢?”

    遥云:“那时都亥时过半了,那般晚。”他考虑着:“还是我来做我去送,你带无病早点睡。”

    余冬槿好笑,“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放心,到时我们一起不就行了,反正有你在,无病也冷不着。”

    遥云点头,“也好。”

    厨房这边是有专门睡在厨房里的下仆的,他们便不用找人拿钥匙。

    晚上俩人敲开了门,揉面做了一道地道的北方口味的干拌宽面条,按浅梅说的弄了碗面汤,拿餐具装了,放到专门放菜的手提盒子里,提着一起去了二夫人院前敲响了院门。

    很快,小院的院门便被人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浅梅,而是白日里才与余冬槿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妈妈。

    119

    她提着灯, 看见遥云,明显也吓了一跳。

    惊扰了灯笼,灯笼中的火光摇曳,叫人影晃动。

    余冬槿连忙开口:“秦妈妈好, 我来给夫人送宵夜。”

    秦妈妈这才看见遥云手上提着的食盒, 松了口气,将门打开, “是你啊, 送进来吧, 姑娘就等着这一口呢。”

    看来这妈妈是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不然不会喊人姑娘。

    余冬槿本来以为只需把饭盒交给她就行, 没想到还要进去。

    他抬眼瞧了眼遥云, 见他点头,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 才跨过门槛进去了。

    一进去,院里居然灯火通明。

    正屋前头,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带着个少年正站在一旁。

    看着应该是带徒弟进府的大夫。

    二夫人是怎么了吗?

    余冬槿往大夫那儿看了一眼, 然后跟着秦妈妈一起进了屋里, 遥云被要求在外面等, 没有和他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到了小厅,他跟着秦妈妈又候了片刻。

    直到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打头, 后天一个装华贵脸色苍白,走起路来有些跛脚的年轻人出来。

    他往秦妈妈和余冬槿这边瞟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便弯着腰开了口, 小声和他说了两句。

    余冬槿没听清,只听清了后头这年轻人与秦妈妈说的话, 他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声音有些沙哑,气息不太足,像是位久病之人。

    秦妈妈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应声:“是。”

    余冬槿学着人,提着食盒弯着腰,毕恭毕敬的,没有抬头。

    这位年轻人,想必就是二爷二皇子了,余冬槿想。

    待人走出了屋子,秦妈妈说了声:“进去吧。”他才抬步继续往前。

    他这下子才敢抬头打量四周,屋里没点熏香,但处处精致,二爷一行人才来没几天,一旁的多宝阁上却已经摆满了琳琅珍宝。

    一位已经卸了梳妆,披着外裳的女人扶着脑袋,正在浅梅的服侍下坐在圆桌旁昏昏欲睡。

    她生的不算美,但很绰约,那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英气,就是脸色同样不好,嘴唇也有些发白。

    瞧着像是被肚子里的娃娃折腾的够呛。

    浅梅看见秦妈妈,明显的松了口气,忙对自家夫人道:“夫人,秦妈妈来啦。”

    二夫人这才睁开眼睛,一双明亮的杏眼越过秦妈妈,看向了余冬槿。

    余冬槿眨眨眼,凑巧和她对视上了。

    二夫人对他轻轻一笑,开口:“这位就是余郎君是吧?”

    余冬槿点头,“是。”

    二夫人叹气,“真是麻烦你了。”

    余冬槿忙道:“没有,分内的事。”

    二夫人看着秦妈妈接过余冬槿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的面和汤,摇头说:“这可不是你分内的事,你是被二爷叫人专门请来做菜的厨子,是我嘴巴馋,非要麻烦你,大晚上的还得让你跑一趟。”

    余冬槿嘴巴笨,刚想说这没什么,二夫人却端起了面碗,居然一边吃一边和他聊了起来,半点都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她先说起从从,说那孩子虽然是秦妈妈的孙子,但却因为模样可爱很得她的喜爱,但那孩子自从父母离世后,就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儿,瞧着可怜。

    没想到这次他偷溜出去遇见了余冬槿家里的孩子,居然有了几分从前的活泼开朗。

    又问起余冬槿家里的人口,问他是不是这边本地人,问起遥云。

    余冬槿一一答了,实话实说,包括遥云与他的关系。

    二夫人很惊讶,“契兄弟?我老家倒没有这种风俗。”她打量了下余冬槿,说:“我看你长的一表人才,又有这样一身不同寻常的好手艺,家里应该不缺前来说亲的媒人吧?怎么会想着与一个男人结契呢?”

    余冬槿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一开始只是为了保命,只能认真道:“也没什么旁的原因,只是互相喜欢,相爱,便成了礼结了契,约定共度此生。”

    二夫人听得一愣,随后表情怔忡,喃喃开口:“原来如此……”她思绪似乎偏远了,动作顿了几息后又笑了。

    然后她放下手中的汤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余冬槿说:“倒也不错。我吃饱了,这面确实做得好,很有几分我那家乡的风味,倒真叫我开了胃,肚子里舒坦许多。秦妈妈,你到我的银箱里拿一颗金珠赏给余郎君吧。”

    金珠!余冬槿还挺激动,这可是金子诶!不知道一颗有多重,这玩意可比银子铜板要值钱的多!

    很快,余冬槿捏着一颗鹌鹑蛋那么大,沉甸甸的实心金珠,开心的出了门,和遥云会合了。

    遥云抱着已经熟睡的无病,瞧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笑,分一只手来牵着他的手,“这么高兴?”

    余冬槿看了眼带他出来的浅梅,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答了遥云的话,“嗯。”

    俩人出了院门,提着浅梅给的灯笼,余冬槿把自己得到的金珠给遥云看,“铛铛铛铛,瞧,这么大一颗金子,这二夫人可真大方,太有钱了!”

    遥云把他拉住,让他不至于高兴的跳起来,接着灯笼光与月光看清了那可金珠,却问:“你进去,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余冬槿眨眨眼,把金珠拿给遥云让他帮自己收着,然后把进去之后自己遇见的所有事,二夫人说过的话都和遥云说了。

    “那个年轻人,难道就是二皇子?”他小声:“我看他好像是个跛脚。”他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惊讶于皇子居然会是个跛脚,也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一般人不得而知的皇室秘辛,他好奇。

    遥云点头,“嗯,是他,气息没错。”

    余冬槿:“还真是。”他想了一串以前在电视里史书上看过听过的各种皇子跛脚的故事,满足了一心自己心中的八卦之魂。

    随后便听遥云道:“那个从从,和二皇子的二夫人,应该有亲缘关系。”

    余冬槿张大了嘴巴,“啊?”

    遥云:“不止如此,还有陈家两兄弟,从从、还有这位二夫人与他们应该也有些关系。”

    余冬槿:“啊?”

    遥云看着他那呆样儿,觉得有趣,揽着人入怀,说:“怎么傻了?”

    余冬槿合上嘴巴,“能不傻么?怎么又和陈家兄弟俩扯上了关系了呀?从从,他不是秦妈妈的孙儿么?”

    遥云摇头,“这谁知道呢,可能是有什么秘密吧?我只是觉得二夫人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罢了,她对你说的太多,赏赐的也太多,很奇怪。”

    余冬槿挠挠脸,想了想,点头:“还真是。不过,我能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呢?”

    遥云也不知道,他没有见到二夫人的面,很多事便没法看出来,“别担心,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他指着天上的星辰,“你瞧,今晚的星星很亮,二十八星宿闪耀,是大吉之兆,咱们这段时间应该会遇上好事。”

    余冬槿不认识星宿,于是接下来一路上,遥云都在教他认星星。

    第二天中午,余冬槿精心准备了几天的佛跳墙便被打入了漂亮的容器里,被每日三趟都会过来厨房这边的传菜小队小心的端着,送去了二爷的午膳餐桌上。

    房禾居然挺兴奋的,让余冬槿在厨房里耐心等待,说二爷吃了若是觉得喜欢,肯定会召他见面,到时候就会有赏银下来了。

    余冬槿:“你对我还挺有信心的。”

    房禾:“我是对我自己自己有信心,我觉得好吃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差的。”

    余冬槿:“你还真是……”余冬槿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他这人。

    他一边给无病喂饭,一边吃遥云喂来的的肉羹,终于还是忍不住和房禾问起了当年的事儿,“你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刘家,后来还得要和寻味楼打擂台?”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虽然依旧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但这人有点蠢那是绝对的,对做菜的热爱那也是绝对的。

    所以当年的事儿,难道真的就是这人犯蠢么?

    房禾本来还在高兴,闻言脸色就变了,他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是对不起刘老爷子。”

    余冬槿:“刘老爷子?”再怎么样,这人应该也要喊人一声师父才对吧?

    房禾放下筷子碗,又是一声叹,“你应该知道,我当年,是带艺入门的吧?”

    余冬槿点头,愈发疑惑:“知道啊?怎么?”

    房禾:“那时,我其实对拜入刘老爷子门下并无兴趣,但我师父,长平府的胡天尧,他对刘家的菜谱,或者说,他对御厨吴为禄的菜谱很感兴趣。”

    余冬槿惊的咬住了遥云伸过来的筷子。

    这,这怎么还扯出个长平府的厨子?

    说起那段往事,房禾很是羞愧,“当时刘老爷子病重之时,也是我师父胡天尧突发疾病奄奄一息之时,他最后的愿望就是看一眼吴为禄的菜谱,我当时年轻,鬼迷心窍,便做下了那样叫人不耻的事。”

    他苦笑道:“大概也是报应,我还是晚了一步,待我带着东西回去,我师父已经咽了气,后来几年,我便不敢回留云,一直躲在长平,在我师父的酒楼里做事。”

    “后来,便是我师弟在陈水犯了事,我过去处理,却差点被船帮的人宰了,幸得王大少相救,再后来,我便跟着王大少做事。”

    他道:“我不是个好人,我是个小人,我知道,我辜负了刘老爷子刘家人,我对不起他们,我原本想着,等我把德子带出来,就从满香楼离开,让德子去寻味楼的,可惜事还没办成,便撞见了你,叫我只能小人做到底。”

    余冬槿看了眼还在扒饭的房禾的徒弟——德子。

    德子对他憨憨一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够乱的,余冬槿摇摇头,“算了,反正你知道你是个小人就行了。”

    120

    这些事儿, 只能让刘家与房禾自己解决,余冬槿是没法掺和的。

    余冬槿:“我看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去认个错吧。”说完他也不管房禾了,无病已经摇头不愿意吃了, 他把剩下那点自己吃了, 又接过遥云手里的肉羹拌饭吃起来。

    二爷的赏很快就到了,他没有请余冬槿去见面, 只是让昨日余冬槿才见过的, 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过来给了赏钱, 还说了些别的。

    中年人自我介绍叫钱庆,他说他们还会在留云待上一段时间, 二夫人刚有孕, 身体不适胃口不好,但她很喜欢余冬槿做的面, 所以希望余冬槿回去后,每天两顿都过来给他们府中送份面,这样二夫人要是想, 就能立马有的吃。

    至于酬劳, 这个好说, 钱庆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就做面钱了。

    加上佛跳墙的赏,余冬槿一下子便收到了七十两银子, 叫他顿时高兴了起来。

    钱庆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说:“这佛跳墙很让二爷满意,就是在这留云, 食材难找齐,吃一次不容易。”

    说到这里, 他仿佛是在回想那佛跳墙的香味,陶然道:“你这手艺,确实是不错,这般的好味道,不愧叫佛跳墙,佛子闻了也忍不住跳墙,还真是……”

    余冬槿恭敬道:“其实不用这般好的材料也是可以的,味道虽然差一些,但也不错的。”

    钱庆笑笑,摇头,“那些海货已经是一般了,若是再差,那怎么好叫二爷入口呢?”他摆摆手,“行了,你们今日便可以出府,我让仇大送送你们,之后莫忘了每日二夫人的面。”

    余冬槿心里高兴,“是。”

    仇大便是那日带他们入府的人,几天不见,这人依旧是那副脾气,一路都微微仰着头,一副傲然不已的模样。

    待终于到了家,隔的老远,彩芽便打开了门迎了上来。

    二皇子府中管的很严,他们这段时间只能拿了钱让每日厨房出门采买的人给外头传了个口信,自己都没法出门。

    人多眼杂的,遥云都没法找鸟儿们帮忙传话。

    几天没见到大人和娘娘,身边又忽然没了无病,纵使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有事,彩芽也难受得很。

    她难得失态,脚步和飞似的,几步就迈过门槛冲了过来,口中喊:“郎君!小郎君!”

    无病也远远的就对她张开了手,嘴里啊啊啊的喊着,也是想得不得了。

    余冬槿见状,连忙和仇大告了别,然后就看彩芽扑过来一下子就把无病从小车里抱起来了。

    笑着看两人亲亲蜜蜜的腻了会儿,余冬槿才与彩芽问起了店里的情况。

    彩芽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说:“好着呢。”她和唱歌似的说起了店里的情况,“小店这边是开不了了,咸甜只能顾着大店那边。甜甜做的甜点很受欢迎,每天做的那些都能卖个精光不说,还有人提前来定,店里的凉菜面盖饭什么的,每日还都是那样,不够卖的,甜甜要做甜点,阿咸一个人便有点忙不过来。”

    余冬槿点头,“是得再招个人了。”

    彩芽也觉得是,她每日要做家里的活,还要去郭娘子那儿帮忙,店里的事她是没法去做的,咸甜两人确实是忙的够呛。

    彩芽:“郎君你们呢?在那什么二爷的府里,没有遇见什么麻烦事吧?”她埋怨:“这到底什么人啊,那般突然的就把你们给带走了。”

    余冬槿摇头:“有钱人呗,这一趟虽然麻烦,但也挺赚的,七十两银子一颗金珠,比起普普通通开个店确实是要赚的多。”他拉着遥云的手:“有你们大人在,我也遇不上什么麻烦事,有他护着我呢。”

    彩芽也知道这一点,笑着迈过门槛,“也是。”

    这天大店那边早早便关了门,余冬槿把今日份的面给二夫人送去之后,他们没在家里吃饭,而是带上了刘成,去寻味楼点了一桌好菜,在外面聚餐。

    刘阳带着小鱼也在。

    “什么?房禾?”刘阳一拍桌子,“他有病吧?谁稀罕去什么大人物府里当厨子啊?”

    余冬槿提醒:“五天七十两一粒金珠。”

    刘阳顿时哑火,悻悻然坐好,好半天才:“切,不就是点钱么?我这么大的店,每日也赚的不少好么!”

    余冬槿见他那心虚的样儿,倒在遥云肩头闷笑,“说得对,给自己打工才有意思,在大户人家家里做事,钱多事也多,不说遇见主家了,和上头得脸的仆人说话都要弯腰躬身的,是真的烦的很。”他是真不喜欢这个。

    刘阳连声附和:“是是是,正是如此,烦的很!还是开店好,你千万别听那房禾的,他那人心坏的很,指不定就是想利用你呢。”

    余冬槿无奈,“是,你说的对。”他没有把房禾和他说的那些话告诉刘阳,他们之间的事儿便让他们自己说清楚解决吧。

    晚上大吃了一顿,又回家好生泡了个澡,余冬槿感觉浑身清爽。

    这几天身边都有孩子不方便,这会儿遥云有点耐不住,给人擦干了头发,把人抱着坐在腿上,搂着就开始亲吻。

    余冬槿手搭在他的肩头,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呜呜咽咽的,“你怎么……不行,我口渴了,我要喝水……”

    遥云这才放开人,在遥云脸上轻轻咬了一口,闷头出去给人倒水。

    余冬槿坐在床上,把遥云随手一丢的擦头发用的不仅收好,搓搓脸,“这人真是……”说着忍不住笑。

    一夜温存,余冬槿第二日便睡晚了。

    遥云起的早,把儿子从彩芽那儿抱来,给他提了尿,就让他上床和余冬槿一起睡。

    无病迷迷糊糊的,尿完了一身轻松,被小爹抱着,感觉美极了,小脸贴着小的得脸,两瓣脸都嘟嘟的。

    遥云看的心里一软,又在余冬槿脸色亲了一口。

    这天中午,余冬槿又按时过去给人送面,带着彩芽。

    这活儿他准备之后都交给彩芽干,店里忙,他和遥云都抽不出空来,彩芽不是咸甜,有什么事情自己都能解决,且这边来开门取食盒的都是二夫人身边的女性,也好说话。

    今天中午来取食盒的便是浅梅,不只是她,她还带着个小丫鬟,小丫鬟牵着个男孩,正是从从。

    从从垂着眼,眼皮子肿肿,睫毛湿润成片,瞧着就是刚刚哭过,看起来好不可怜。

    浅梅接过食盒,拉过孩子开口:“是这样,从从不知道你们昨日就走了,他今天一早又偷溜出去院子去找你们家孩子玩儿,没找到后回来大哭一场,我和夫人还有秦妈妈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舍不得你们家孩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向来乖巧,素日里鲜少这般闹脾气,夫人心疼他,便想着,你家那孩子还太小,自然是不适宜出门的,不如这样,待你们过来送东西的时候,便让院里的丫鬟带他和你们一起过去,每日玩个半天再回来,你看能不能行?”

    余冬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可以倒是可以……”他蹲下身,问从从,“你是真想找弟弟玩儿呀?”

    从从背着自己的小弓,拿着一柄小剑,乖乖的点头,奶声奶气的开口:“想。”

    余冬槿其实有点担心照顾不好孩子到时候落下事端,但想到遥云在,又觉得也行,他摸摸从从的脑袋毛,点头:“也好,两孩子也各自有个伴。”

    无病还太小,领居家的孩子都没有和他同龄的,大孩子都不愿意带他玩儿,现在有个不嫌他小,还能和他一起玩的开心的从从,倒也不错。

    于是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便变成了四个人。

    被派来带从从的丫鬟不是现招的,名叫雪宣,带着一嘴北方口音,看来应该是和二夫人一起从北边过来的。

    也是,从从要是真和她有什么关系,一般人带着她肯定也不会放心。

    余冬槿一边走一边出神,好奇二夫人为什么把自家孩子放到秦妈妈手上养,他们和陈家兄弟有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陈家两兄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余冬槿摸摸下巴,在思考中回到了店里。

    从从一路上都很安静,不仅是安静,他还有些戒备,一直姥姥的捏着手里的小剑。

    待到达了店里,他看见在凉菜台子后面坐在摇篮里的无病,他才放松下来,一甩雪宣的手,大喊着:“弟弟!”就迈着小短腿朝着无病冲了过去。

    雪宣吓了一跳,连忙去追。

    店里的客人看见他们,主要是看见余冬槿,都打招呼,“小老板,你这是哪儿去了啊?”

    余冬槿笑着:“去送了个餐。”

    客人们顿时好奇,“咦,店里现在还给送餐啊?”

    余冬槿:“哈哈,没有,主要是这个客人给的钱多。”

    大家一听,都笑,打趣他见钱眼开。

    余冬槿眼睛睁大,“没办法,咱们就喜欢这个。”

    和客人们说了几句,他才去凉菜台子后面看情况。

    从从已经坐在高凳上,被雪宣看着,已经和无病玩了起来。

    彩芽也看着他们呢,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拿起了针线忙活。

    余冬槿看俩孩子玩的挺好的,便进厨房和遥云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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