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诓骗(倒v结束)

    “不是, 你别冲动啊!”罗里就差空手夺“白刃”了。

    西夜压下那种心被针扎的酸涩感,无力地放下弓箭。

    上次科尔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到底还是没法做到不在意。

    如他所说, 自己出生于下城区, 从那摸爬滚打地长大,为了生存游走于形形色色的人中, 哪怕在酒馆里遇到下流的人占便宜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到后来熟练地混迹其中, 能够不再局促地面临骚扰, 学会抓乖弄俏地躲过去。

    但于淤泥中长大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清风霁月,万人之上的神使大人相比较呢。

    “永远喜欢哥哥!”

    宋砚星在他耳边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成了这一刻自卑懦弱的解药。

    “那就……只能喜欢我,泽维斯。”西夜眼底晦暗不明, 自言自语般魔怔道。

    站在旁边的罗里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但手臂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那双黑眸如深陷于黑暗之中,病态偏执。

    罗里是知道他是伯爵的私生子, 但始终没有偏见,关心道:“西夜,你状态不对……”

    西夜垂下眸子, 没有理会罗里的叽叽喳喳, 向射击场中央走去。

    跟在后头的罗里看着他射箭后百发百中,全是十环的成绩, 目瞪口呆, 然后想起自己那极差的成绩,黯然伤神地离开。

    这状态……还不对?!

    小丑竟是他自己。

    另一边, 宋砚星目送乔休尔离开后,反方向往教学楼走去。

    适逢课间,往日安静的校内竟一时喧嚣起来,交头接耳地讨论近日流传的八卦,神情激动。

    “我的天!没想到出生高贵,被称为我们这代的天之骄子的科尔居然是个废物,别说他隐藏得太好了吧!”

    “对啊,将近二十年唉,消耗自己的精血生命,去假装拥有符术,这个想法真的太疯狂了!”

    “这个瓜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假呢?”一人提出疑问。

    坐在他身后的人,来了兴趣,抬起下巴道:“这你就落后了,你知道吗,昨天刚传出来的时候,还有学生去问了管理层,那群人只是闭嘴不语,肯定是默认了!”

    “我去!那真的是个爆炸新闻唉!艾萨克家族会怎么处置科尔啊?”

    “先别说伯爵家族的事了,我们学院首先就得站出来自证清白,不然神术检测部门这么多年是白干的吗,连伪装成神术的废物都检测不出。”

    “也是,肯定有人和科尔合作吧,层层检测关卡可不好过。”

    “不过,我真的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清高又自大,这下从天上摔了下来吧,笑死哈哈哈。”

    “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他已经几天没来学校了,肯定是没脸来了吧。”

    宋砚星听着这些刺耳的讨论声没什么感触,这的确是剧情中科尔应该要经历的,不过这次主角不会像原文那般,获得他的帮助,重返学校打脸众人。

    这才是科尔应有的结局。

    刚过拐角,宋砚星就被人扯住手腕拉进一间空教室。

    “是你,科尔。”宋砚星挣开束缚,看着包裹严实的科尔,意料之中。

    科尔收回手,目光炙热地抬眼看向神情淡淡的男人,声音尖锐沙哑:“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肯定想起我们的一切了,我可以重来一世,你为什么不可能!”

    “你疯了吧,”宋砚星平和残忍地道,“我从来不认识你,换句话说,没有哥哥,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不……不可能!”科尔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与前世一样的邪恶气息,且愈发强烈,眼底浮起一缕希望,“你在骗我,泽维斯你不能这样,我后悔了前世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重新开始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科尔的话说得磕磕绊绊,银色的眼睛带着严重的红血丝,一脸疲态,可见被揭露了真相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宋砚星缓慢地掀起眼眸,与那个乞求的目光对上,眉间带着疏离,将科尔的最后一丝希望打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他眼底拂过淡淡笑意,轻笑道,“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吗,权力呢,我和权力你选谁。”

    灿金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科尔倏尔一颤,手心冒出了冷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啊,我到底还是没有你心中的权力重要,”宋砚星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子爵大人,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绕来绕去真是让人烦躁。”

    科尔踌躇了下,终是开口:“我知道你是邪术之祖,你能不能像前世一样教我那个吸食他人术法的秘术,你放心我不会害人,找的人一定是心甘情愿的,等过了这阵风头,我就不会再使用它。”

    “噢,”宋砚星垂眸看着死不悔改的主角,笑意不达眼底,“不行。”

    原文中被科尔拿去做实验术法的人,就是尽心教导他的老师。

    “为何?!就这点小事你也不肯帮我吗,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念着旧情帮帮我可以吗?”见低声下气也没有说服他,科尔几乎控制不住暴戾。

    看他沉默,科尔脑海里闪过那个同父异母的人,面色很快阴沉下来,语气更是不善,怒斥道:“是不是西夜叫你不帮我的,我毁了,他就能如愿以偿独占家产爵位了?!!”

    他冷笑,几乎癫狂,“你告诉他,不可能!一个出生低贱的私生子还想爬到我头上?”凄厉地狂笑,“让他去死!”

    听着他愈发恶毒的话语,宋砚星脸上笑意全无,冷冷道:“我看你真的疯了。”便转身开门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怔怔跪坐在地上的人。

    “对……对啊!我还有大师和那个东西……还能翻身的……”科尔神情痴狂,扯了扯嘴角,“谁也逃不掉。”

    *

    晚上。

    宋砚星来到寝室门口等待刚下完课的西夜。

    没多久,门被打开,西夜拨弄着头发走出来,目光浅浅落到身姿挺拔的俊美男人身上,又很快收了回去。

    “哥哥,心情不好吗?”宋砚星迅速黏了上去,挂在他身上。

    闻言,西夜嘴唇微动,没有说话,幅度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宋砚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道:“哥哥不开心要和我说噢,不要憋在心里。”

    “嗯。”不说出来而打算暗暗付出行动的西夜,若有所思地点头。

    今天是举国欢庆的雪神节,夜晚更是热闹至极。城内灯火通明,丝竹管乐声、人群熙攘声、街边商贩的吆喝声与烟火绽放的声响融为一体,浓郁的烟火气布满整个街市。

    宋砚星带住人往怀里护住,买了些许吃食后,便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突围出来。

    恰好遇到同学说聚一聚,两人就一起前往约定好的小酒馆浅酌几杯。

    小酒馆挂着浅黄色的吊灯,伴有悠然的乐器声,氛围极好。

    “这儿!”坐在卡座的罗里看到西夜后猛地招手,等他们走近了,才发觉他身边的人有点眼熟,但容貌过于昳丽漂亮,身上的气势也让人腿软,让他不敢再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朋友是个圈,这个道理不假。

    西夜认识的罗里和宋砚星班上的班长等人也熟识,毕竟都是贵族,节日什么的都是从小被家长拎去拜访的。

    本来坐在一旁玩得开心的班长,福至心灵般回头,不期而然地就对上了班上小阎王的眼睛,然后手一抖,手里握的大王纸牌“哗啦”掉在了桌上,只剩下两张极小的牌,从稳赢成了稳输。

    “西奥多,你干嘛呢?!”队友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就要赢了啊,你给我整这?!!”

    宋砚星低头笑笑,没理会呆住的人,牵住西夜向旁边的卡座坐下。

    看到他没往这边来,西奥多松了口气,他只是给班里每个人都发了邀请函,没想到这个最不可能来的人来了。

    “我输了。”西奥多直接拿起旁边的酒,爽快地一饮而尽。

    同伴出奇地看着平日争强好胜的班长居然这么快认输,瞪大了眼。

    另一边。

    罗里凑近西夜,八卦问道:“这……这是谁啊?”虽然他算是圈中小霸王,但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沉迷学习的无天赋,死学型学渣。

    这个卡座坐的几乎都是西夜班里的人,宋砚星这个外人坐得坦然自若,而黏在一团的同班同学倒像个误闯入其他猛兽领地的外人,瑟瑟发抖,眼神都不带往这瞟的,在听到班头罗里勇敢出声后,又一个个竖起耳朵。

    西夜凝眸扫过瞬间安静的同学,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宋砚星身上,嗓音清透坚定:“这是泽维斯,我的……男朋友。”

    “我靠,我就说约你一起去饭堂,你每次都拒绝我!”罗里恍然大悟,笑道,“祝福哈哈,你男朋友长得真好看,不对,你俩都好看,配得很!”

    西夜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谢谢。”

    *

    因为节日,学校放假三天,罗里等人打算疯一把,玩到天亮。

    半场过去,西夜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便去了趟厕所,回大厅的走廊上看到了有些日子没见过的舍友阿普顿。

    阿普顿急促喘息地倚在阴暗处的房门前,满头大汗,看见西夜后,他的眼睛犹如看见希翼般亮起。

    “西夜,救我!”阿普顿站直身体向他跑去。

    离得近了,西夜才看到他的眼眶红肿,上衣的纽扣被人扯坏露出了满是吻痕的脖子,甚至脸上还有发红的巴掌印。

    西夜一把扶住即将跌倒的阿普顿,扶至无人的厕所里,眉头一皱,着急问道:“阿普顿,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这样?”

    “巴伦,巴伦他骗我,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赌约,”阿普顿抽泣着,艰难抽噎着开口,“我真的太傻了,还以为他会改,他约我到这只不过是为了当着他那些兄弟们的面羞辱我,我假意顺从才获得喘息时间,避了出来。”

    阿普顿低头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咬牙道:“但是没有用啊,他是个家大业大的贵族,我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我该怎么办啊……”

    西夜的眉心蹙了蹙,果然巴伦不是个好人,他低头帮哭得绝望的人,轻轻擦去泪水。

    太熟悉了这场景,他从前也遇到过,想起腰间的疤痕,西夜坚定了内心所想。

    “我帮你,”西夜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别哭了不值得,他在哪,我去见他。”

    因为遭遇过,所以他也想为他人撑把伞。

    阿普顿惊喜地抬头看他,半响垂眸,摇了摇头:“不行,我怎么能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他松开西夜的手,“时间太久了,等会巴伦他们就要出来找我了,我还是先走吧。”

    “不怕,我身后是伯爵,”西夜看出他眼神中流露的不安和担忧,拉住他的手,“而且泽维斯他们就在前厅,等会我进去后,你就去告知泽维斯他们。”

    阿普顿:“可是你……”

    “相信我,你动作快点去通知他们,一切都会没事的。”

    “好。”阿普顿点头。

    然后西夜就步伐坚定地往那间罪恶的包厢走去。

    阿普顿想起刚刚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乌眸,仿佛透着无尽的力量,心头微软,而身后隐密处的痛感让他回过神来,步子从前厅的方向改变,毫不犹豫地向后门走去。

    凭什么同样是下城区出生,只有他自己烂在泥里呢。

    一起烂了吧,西夜。

    西夜刚推开那扇房门,然后就被里头的乌烟瘴气呛得咳了起来。

    “哦哟,真的是小玫瑰来了啊!”坐在靠近门口的男人伸手拽住那白皙水嫩的手腕,不过才碰了片刻,就被人用力地甩开。

    他也不恼,只是嘻嘻地笑了起来,“真够野的,这才够劲不是,”然后低头拿起酒杯向坐在中间的人敬了下,“还是巴伦大人有方法哈哈哈!”

    听出不对,西夜抿紧唇:“什么意思?”

    巴伦浅酌了一口红酒,轻轻笑了下,道:“意思是这是专门为你设的局,你的好舍友把你出卖了,”他下巴微抬,视线上上下下把站在不远处的人扫了遍,“而你,逃不掉了。”

    阿普顿骗他,西夜就如同在悬崖一脚踏空般,神情恍惚。

    “别吓到小美人了,看那漂亮的小脸都苍白了,”巴伦旁边金色头发的男人歪着脑袋低笑几声,对着一脸防备的人劝慰道,“顺从我们,就对你没有伤害。”

    西夜用力攥了攥手,向后退了一步,城内有禁制任何人都不能使用术法,以免造成严重伤害,所以……他在劫难逃。

    “不可能。”西夜哪怕知道这门已经被锁死,但还是转过头去使劲去拨门把手。

    打不开,他心灰意冷地回过头,看向烟雾缭绕中坐着的五人。

    “啧,真是不听劝啊,小玫瑰。”靠近门口的那个人直接扣住西夜的腰往沙发丢去,吹了个口哨,“腰还真细,如果你也像阿普顿那般听话就好了,乖乖撅起屁股等操不好吗?非得吃点苦头。”

    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男人,伸手摸了摸摔在腿边的脸颊,勾唇道:“不听话?纳特我们不是有让人听话的东西吗。”

    纳特恍然大悟,“噢,也是,”他走向桌边倒了杯酒,又从旁边拿起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了进去,“放心小玫瑰,这量我把控好了。”

    西夜躲过旁边人饶有兴致抚摸自己脸的手,坐起身,又觉得无力,但还是撑着道:“滚!”

    “你猜为什么会感到无力,因为这熏香可是带了点不一样的东西,”纳特给他解释,还不忘示意让坐在西夜旁边的人按住他,“这个月的特调伏特加,就给小玫瑰了。”

    西夜站起身就向往门口跑去,就被身后的人扯住头发,拉进满是烟味的怀里,催促道:“快点纳特,他挣扎得我都烦躁了。”

    纳特也不再啰嗦,俯身捏住西夜的下颔将酒灌了进去,然后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直至他完全咽了下去才松开。

    “咳咳咳!”口腔里满是刺激的伏特加的味道,还带着药物的苦涩,西夜呛得满脸通红,撑住沙发就是一阵咳嗽。

    纳特丝毫没有歉意的道歉:“抱歉,小玫瑰,我有点粗鲁了,但我保证后面肯定温柔一些。”

    没有人再束缚他,西夜见状还是向门口跌跌撞撞走去,药效很快起效,他无力地扒着门把手,渐渐软下身子。

    “啊,真是可怜,”金发男人起身向他靠近,捏住神情已经呆滞无神的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摸了摸那愈发绯红滚烫的脸颊,“虽然这样你会因为药物而坠入情欲之中,但下次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

    “纳特叫他小玫瑰,那我还是喊他小漂亮吧,”另一个黑发男人靠近西夜,揉捏着他的手,“小漂亮忘记了吧,我见过你的,在下城区的酒馆里,你也是像今天这般不可沾染,不过……现下的重逢我倒是满意的。”

    西夜调整呼吸,咽下呼之欲出的喘息声,抬眼看向这个人,的确是见过的,那次他拒绝了他的搭讪。

    “别碰我,不然以后我第一个就是杀了你们!”西夜费力地扭开头躲过金发男人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甩开另一个人的揉捏。

    他只觉得身体稍微动一下,身体里的那把火就烧得更加烈。

    “真的吗?可是小玫瑰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纳特蹲下身轻抚他的脸颊,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你看,你的身体在渴求我们。”

    西夜用力咬了下舌尖,才堪堪忍住不可控的身体往几个男人身上蹭的欲念。

    好热,他手上好凉……

    西夜再次咬了下舌尖,又清醒半分。

    巴伦从座位上起身,往西夜走来,捏住他的下巴,扣开他的唇齿,看了眼血肉模糊舌头:“啧,真是麻烦,艾凡出去拿个毛巾。”

    艾凡只好放下酒杯,也走了过去,道:“你们先把他扶到沙发上吧。”

    几人迅速地将人扶了过去,艾凡打开门走了出去,没几步就看到本校的几个学生一直在喊着西夜的名字,他心里挣扎一番,还是打算原地返回告知伙伴一声,却不知鬼祟的身影早已落入了他人眼中。

    “快走,他同学找了过来!”艾凡看着狐朋狗友们正围着西夜上下其手,上衣都要岌岌可危了,心急道。

    这不亚于到嘴的鸭子飞了,纳特骂了句脏话。

    巴伦迅速转动眼球,道:“从后门走,”然后垂眸看着如同红玫瑰般魅人,神智不清的人,咬咬牙,心想不能便宜了后面的人,“拿件大衣裹住他,让我……”

    “我抱我抱!假装情侣我会!”黑发男人抢话道。

    几人整理好服装,黑发男人用衣服裹住人,正想往怀里抱去,房门就瞬间被踹开。

    宋砚星:“不好意思,打扰了,找个人。”

    巴伦昂着头,怒道:“这没你要找的人!”

    “……泽维斯。”西夜迷糊间只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用尽全力也只是微不可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宋砚星听到了,握在门把的手青筋凸起,然后视线在屋内搜寻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黑发男人手旁边鼓起的大衣,眉目一凛,大步径直朝那走去。

    掰折想要阻止他的手,然后身子稍蹲,掀开大衣,露出的正是满脸春意,神情迷离的西夜。

    “你放开他!”纳特不满,毫不知情这人就是小玫瑰的男朋友,“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什么道理?你们都等着进监狱吧!”

    就在这时,罗里带着几个贵族冲锋在前,站在门口,示意侍卫官抓住他们。

    宋砚星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抱住已经神智不清的人,安抚道:“哥哥,没事了,”手指颤抖地擦出他嘴角溢出的血丝,低声道,“别咬舌尖了哥哥,我在,你不用感到害怕。”

    似是抱着自己的人气味熟悉,西夜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但热意也随之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忍不住地往宋砚星身上蹭,想要得到那份清凉。

    罗里疏散开围观的人群,等到清空了才钻个头进包厢,道:“没有人了,你们从后门走,我安排了一辆车,虽然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眼神飘忽但也担忧,“他肯定被灌了一些药物,可以选择去医院洗胃,也可以私底下自己解决,嗯……你俩看着办吧。”

    宋砚星点头,真诚道:“谢谢,麻烦了。”

    “害,毕竟我也有责任,没在你离开的时候看好他。”罗里揉揉酒精过后酸痛的头,便先撤了。

    宋砚星脱下身上的大衣包住怀中乱蹭的人,并抱起往后门走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罗里还挺贴心,知道西夜的状态不宜见人,还专门搞了个有挡板隔音的车。

    “唔……好热。”西夜往身上的人蹭去,包裹在衣服里的手也挣扎地伸出,转身搂住男人的脖颈,还似不够一般继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宋砚星将人提起,单手握住那两只乱摸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别动了哥哥,我们等会就到医院了。”

    “不去……医院,”西夜耷拉着眉眼,静了一瞬,扭头直视那双灿金色的眸子,眼尾通红,“我不要去医院,医院太疼了。”怕他不信,西夜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腰间伸去。

    太疼了,从前因为心软差点被侵害的伤疤再起发作,它仿佛在狠狠地嘲笑,这人怎么还不记打呢。

    宋砚星的心狠狠一颤,他手掌下是温热细腻的皮肤,但凸起崎岖的疤痕如同蜈蚣一般爬行在劲瘦,曲线优美的腰上。

    他曾听西夜风轻云淡般和自己谈起这段伤疤的由来,直至此刻,他才发现看似愈合的伤疤一直在腐烂生蛆,从来没有好过,它只是被主人一直藏在心底。

    “还疼吗。”肯定是疼的,宋砚星的心脏一抽一抽地仿佛被人扯住。

    “……嗯?”西夜本来要掉不掉的眼泪被眨了下,便顺颊流下,他顾不得自己难受,只是无措地抬手小心翼翼地擦去男人的泪水,哄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别哭……”

    “我不哭,”宋砚星整理好情绪,将人往怀里拢去,“哥哥,永远有说疼的权利,”他将头抵在怀中人的肩上,柔声道,“我们不去医院了。”

    那双耷拉着的秋水明眸随着他的话亮起,急忙点头。

    *

    医院是不去了,去了附近的一个高档旅馆。

    宋砚星将人抱放在床上,快步去浴室打湿毛巾,给迷迷糊糊的人擦拭降温。

    “医生可能得晚一点才到,你先闭眼休息一下。”宋砚星看着脸上红晕愈发明显的人。

    西夜惺忪地睁开眼,觉得身子被热气包围,毛巾上的凉意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热……”说着,便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扣子也被人没轻没重地扯坏。

    扯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便顺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起身,握住他的手,又开始了摸索乱蹭。

    “哥哥,你……”宋砚星还没说完,就被那炙热的唇给吻了上去。

    强吻的人是个不得章法的新手,只会一昧地横冲直撞,宋砚星的唇齿都被磕得有些发疼。

    宋砚星轻轻捏住他的脖颈,分开唇畔,无奈道:“哥哥,这不可以。”

    短暂解了渴的西夜颇为大气,改为捧着男人的手往自己脸上蹭,还分出点神,问道:“为什么不行?”

    西夜握紧他的手,身体里的那股热意很快又袭来,甚至比之前来得更加猛烈。

    宋砚星垂眸看着认真问自己的人,眼神深邃无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哄道:“哥哥再忍忍,医生很快就到了。”

    因为身为凡人之躯的你,根本承受不住作为神明的欲念。

    西夜只觉得心里有道声音,一直催促他让这段关系更进一步。

    那是清醒时的西夜就想要付出的行动,酒精药物则把这个想法放大了。

    “我不管,你说过听我话的,”西夜扑进他的怀里,理智糊成一团,嗫嚅了句什么。

    宋砚星能感受到他不断升高的滚烫体温,室内有两人的呼吸声,却同样急促同频。

    终是败下阵来,那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哥哥乖乖的,不要乱动。”

    “嗯!”

    宋砚星将人扶着躺下,对上那双期待又紧张的眸子。

    他能感受到在触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身下的人轻颤了一下,白皙的皮肤却是染上更深的绯红。

    缓慢又细致,西夜知道他在照顾着自己的节奏,但那种到临界点又被点回去的感觉更是让人难耐。

    西夜语调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便抬起手臂捂住绯红的脸,五感却更加灵敏,他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指尖……

    “好。”宋砚星眸色渐深,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沙哑得不像话。

    终于……刺目的白在西夜脑里闪现,然后是抑制不住地喘息。

    半响后,宋砚星的手重新落在身侧,却不自觉地摩挲余下的温热触感。

    他敛眸,犹觉得耳边的那道不可控,细碎的低吟,声声入骨。

    *

    晨光微曦,阳光从未遮实的窗帘透进来,西夜睁开眼,只觉得全身无力,但没有其他不适。

    他视线游移到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人身上,脑海里关于昨晚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西夜羞耻得拉住被子盖住自己,只想一头闷死算了。

    但被子被人轻扯拉来,刚刚还熟睡的人此刻就站在旁边,正当西夜无措尴尬时,他出了声。

    “哥哥,还有哪里难受吗?”宋砚星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西夜眼神闪烁,回答道:“不……不难受了。”

    “那就好,”看出他的迥然,宋砚星没有谈及昨晚发生的事,“那我们去吃早餐吧,吃完回学校。”

    “好。”西夜如蒙大赦。

    吃完早餐后,两人坐上电车回学校。

    “他们……”西夜憋了一路,在两人分开之际还是开口问道。

    宋砚星揉揉他的头,道:“在看守所,有罗里帮忙,不会因为他们是贵族就轻轻揭过,大概就是判处七八年有期徒刑,然后被学校开除,被神术协会废除神术,最后被家族厌弃。”

    西夜点头,手指安抚地勾了勾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昨晚他知道他几近疯狂,却还是忍耐住了,没有亲自出手。

    这个结果已是极好,西夜想到一向自视甚高的人没了神术,家族的支持,大概就成了废物。

    “那,”西夜低头看看了鞋子,终是问道,“阿普顿呢?”

    “他啊,”宋砚星当然没有漏了这个漏网之鱼,淡淡道,“他也会被学校开除,并且剥夺神术,然后……被流放在西部的贫民窟做劳力,他不是连自己都瞧不起下城区吗,那就再好好改造一下吧。”

    宋砚星回握住他的手,道:“提议是我向学校说的,你昏迷状态全然不知情,他不但自己陷了进去,还给那群畜牲诱骗无知的同学,是罪有应得。哪怕后面真的要算谁的罪业的话,那也是我一人做下的业果。”

    西夜眼眶微红,笑骂道:“才不会是罪孽,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看他如此,宋砚星唇边的笑容渐盛,道:“哥哥说的我都不想放你回去了,”眉梢都是笑意,“还是回去歇歇吧,很快就要神眷的再选拔了。”

    “嗯嗯。”

    *

    这阵风波很快就过了,除了当场的几个人,没有再知道这件事,只是会对莫名退学不见踪迹的几人感到疑惑,但短暂的讨论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神眷的再选拔是以一次历练为筛选,标准仍是按击杀鬼怪获得的灵石数量。

    预选神眷有五人,最终决出一人来。

    出发在即,宋砚星看着身旁跃跃欲试的人,抿嘴笑了笑,道:“把手伸出来。”

    “啊,什么东西?”西夜虽疑惑但很快地伸出手,然后低头看着他把一根细绳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红色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细腻莹白。

    宋砚星缓缓给他解释道:“这是乞求平安的手链,我本来想在雪神节那天送给你的,但……好事多磨吧。”

    “噢,”看出他的担忧,西夜眼眸弯弯,“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的!”

    “嗯。”宋砚星只能压下心里生出的不好预感,笑笑让他放下心来。

    宋砚星站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小队伍,眼皮跳了跳。

    第32章 弑神

    在目送西夜前往历练后, 宋砚星也开始为回深渊做准备。

    剧情发展至此,他的神力恢复接近于巅峰时期。

    回深渊极快的方法就是化回神身,神明不可被人直视, 轻则癫狂发疯, 重则七窍流血而亡,所以他需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进行传送。

    于是地点就定在下城区他和西夜曾一起住过的小屋。

    宋砚星推开尘封的大门, 内里的装饰一如从前。

    门口处的置物架上的木刻小偶是两人一起去市集挑选的, 鞋柜里摆放整齐的两双拖鞋是西夜在打折促销活动中抢购的, 虽然便宜但质量不错。

    还有餐桌上摆放着邻居阿婆送的绿植、宋砚星缠着人撒娇买下的新围裙、贴在小烤箱上的便利贴上灵动飘逸的字迹, 是对经常不吃早餐的人的叮嘱……

    这是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屋。

    宋砚星清扫干净家具上的灰尘,在沙发坐了片刻,才回到房间褪去青涩的模样,彻底幻化为拥有无尽黑暗力量的深渊之主——邪神。

    一头微卷的黑短发瞬间及肩,稚嫩微圆的灿金眸子变得狭长上翘, 愈发得锋利冷锐,本就精致清隽的轮廓更加深邃立体, 气质也伴随着一股神秘又邪肆的气息。

    宋砚星手指灵活地画下传送阵法,蓝光亮起, 便迈步走了进去,一步即到了深渊前方。

    上次匆忙离开没有主意,这次可以看清深渊的外表, 他愣了下。

    无他, 自己的老窝外层被千年不化的玄冰围住,甚至他的脚边还开出几朵晶莹剔透的雪花。

    宋砚星蓦地想起西夜捧读的那本书籍, 书里对其他神明描述客观, 更是对雪神大肆赞扬。而自己则是被写成了吓哭幼童的青面獠牙的怪物,这很难不让他怀疑自己是著者针对的对象。

    再加上自己的深渊神殿被人施以玄冰, 这不是普通神术者能够做到的,虽然沉睡太久而导致记忆模糊,但宋砚星脑海里隐约有这么个身影,和邪神不对付。

    所以,他合理怀疑给自己神殿造了个这么“宏伟”雪景的人就是沉睡前来找他干架的雪神。

    破案了,那本书可能就是雪神授意信徒写下的!

    越想越觉得好笑,宋砚星往里头走去。

    *

    五人小队穿过瘴气重重的峡谷,进入高耸入云的迷雾森林。

    “我就说刚刚那条阿斯普就不应该放走,白没了一块灵石。”普利莫走在队伍后头,不满地道。

    罗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拜托,那不是普通蛇妖。它可不是形单影只的动物,雌蛇和雄蛇共同生活,就算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死这条,另一条也会紧追不舍,”他停顿下,悠悠道,“而且,如果不是西夜及时拉走你,你可就被它催眠了。”

    “你……”普利莫如鲠在喉,对这个学习吊车尾,却能被破格成为神眷候选者的人本来就心生不满,现下更是咬牙切齿。

    察觉气氛不对的西夜转过头去,轻声喊了下他的名字:“罗里。”

    本来还想乘胜追击的罗里撇撇嘴,没再说话。

    “不然我们分开吧,本来就是比拼谁获得的灵石多,一直绑在一起不好行动。”走在最前面的克莱儿停下脚步,倏地出声。

    克莱儿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女生,实力也不容小觑。

    普利莫见状哼了一声,附和道:“就是啊,我可不想因为某人的能力,拉低了自己获得灵石的数量。”而且他也不屑于与私生子为伍,哪怕从前家族跟着的科尔倒台,但在他心里私生子就是私生子。

    被点到的罗里又翻了个白眼: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西夜倒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道:“那要分开的人向前走一步吧。”

    普利莫和克莱儿同时向前走了一步,罗里选择跟着自己,在西夜意料之中,但是一路上沉默寡言的艾纳也选择跟着自己,就有点意外了。

    西夜没有多想,只是对那两人道:“那到时候我们就在这儿集合。”

    两人点头不再多说,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去。

    “好兄弟,跟着我们有肉吃!”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罗里十分自来熟地搭上艾纳的肩膀。

    艾纳羞怯地退后一步“嗯”了声。

    小队进行试炼的地区位于王国的极北之地,极度严寒之下这里却长出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道路并不崎岖,甚至十分利于人行走。

    树木葱茏而高大,银白色的厚雪将枝桠压得弯了腰,林中没有鸟鸣声,静得只能听见三人的脚步声和寒风呼啸而过的呜呜声。

    烈日高悬,阳光从间隙中投下来,却也没有赋予半点暖意,身负神术的几人也是冻得不轻。

    罗里灵活地躲过从天而降的积雪,吸了吸鼻子,搓着手臂道:“我怎么感觉这片森林过分安静了,整得我的心有点慌。”

    “是不对劲,”西夜抬头看了眼浓密的树叶几乎把整片天空挡住,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这像一个……”笼子。

    还没说完,就被罗里的尖叫声打断。

    “我靠我靠我靠,这什么东西啊!”

    西夜顺声看去,只见如成年男性大腿般粗壮的藤蔓缓慢地潜伏在树丛中,被人发现后便往这边快速地游来。

    让人更加惊惧的是,这条藤蔓的动作一呼百应,隐藏在其他角落的数百条藤蔓也开始向几人游动。

    密密麻麻,速度极快。

    西夜往那群藤蔓丢了个冰封术法,扭头吼道:“愣什么,快跑!”

    愣住的两人回过神,一边往后丢法术,一边迅速向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西夜只感觉自己的喉咙溢满了铁锈味,刺骨的寒风如刀片刮过脸颊,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麻木发软的双脚只知道不能停下。

    “好……好像甩掉了。”罗里喘息粗气往后看了一眼。

    三人扶着树木停下休息,时刻保持十二分警惕,不敢松懈。

    毕竟追着他们的可是成百上千的树根妖精,一种喜欢吸食人的脑浆,一种则是带着致幻的黏液,哪种都不好惹。

    从周边巡视一圈回来的西夜,指了指右手边向两人道:“那边有湿泥,抹上可以掩盖我们的气味。”

    罗里和艾纳点了下头,边往那边走边说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我去探了路,发现再往前走就是冰川了。”罗里颇为苦恼。

    艾纳也皱起眉头:“我去的那边是个死路,没办法行走。”

    行至那个泥坑,三人挨着蹲下。

    “真臭啊。”到底是娇生惯养的贵族,罗里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差点干呕出来。

    西夜面不改色地伸手挖了一坨泥就往手臂上抹:“忍忍吧。”

    艾纳也恍若未觉地抹起泥巴。

    “我天,你们是真的厉害,”罗里看了眼旁边的沉默寡言的人,心中燃起好奇,八卦道,“艾纳,你是在哪里出生的啊?”

    艾纳抹泥巴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寒城。”

    “寒城?”罗里眼睛转了转,半天才在脑海里搜索出来,“噢,原来是那个最近发生海啸,以渔业为发展的小渔村,听说受灾很严重,你们家没事吧?”

    “……没事。”艾纳将视线投向草丛中,对被冲毁的家园只字不提。

    就在这时,他看见西夜靠近的草丛枝叶极其细微地动了下,他屏气收回视线应付着罗里的叽叽喳喳,眼角余光观察时机。

    “小心!”艾纳朝西夜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堪堪躲过藤蔓的袭击。

    罗里迅速反应过来,对着那条偷袭的藤蔓就是一阵输出。

    西夜稳住身子,扶好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手在艾纳的左手臂停顿了下,然后怔怔地抬起附着黏液的指尖。

    身体随之一麻,在视线模糊逐渐陷入黑暗前,西夜听到罗里和艾纳的呼喊声,便再无所觉。

    *

    “在这调酒可赚不了大钱,你不如跟着我回主城!”

    男人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亢奋,西夜怔怔地回过神,看着黄发的壮实男人心生厌恶,很快将手抽回:“这位大人您说笑了,我这种人是不配到主城的。”

    “怎么会……”黄发男咽了下口水,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

    从酒馆外走进来的纽曼对这种骚扰见怪不怪,熟练救场:“西夜,你可以下班了,你家神术士在外头等你呢。”

    神术士……西夜心中一动,定定向漆黑的酒馆外看去。

    打发掉神情沮丧的黄发男,纽曼拍拍愣住的人肩膀,好笑道:“哪有什么神术士,这难道不是我惯常胡诌给你解围的理由吗,怎么还看入神了呢。”

    纽曼叹气道:“巴里特家又出事了,只得我顶上了,”转而对身边的人叮嘱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好。”西夜应了声,觉得这些话语有说不清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经听过一样。

    向纽曼打个招呼后,西夜换上斗篷,向回家的小道走去。

    破旧褪色的房屋,崎岖泥泞的小路,一如从前,但西夜心里还是升起莫名的违和感。

    转入另一个街道,他倏地停下脚步,在那个位置站了半响,月色下他的身影孤独寂寥,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那他在等待什么呢。

    西夜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闪烁的星空,这时“咻”地一下,荧光微闪的流星划过天际。

    今天真是魔怔了,他低下头带着空落落的心脏,重新迈起脚步。

    深夜被吵醒的西夜,从门外人支支吾吾中知道了是巴里特被人挟持来威胁他开门。

    西夜的手抖得厉害,腰间的伤疤突然发热,在提醒他这就像是在重现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微弱没有经过训练的神术,只是阻挡了一阵,便顷刻崩塌。

    他不够时间跑去暗道,只能冲到三米高的阳台,然后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跳了下去。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每到潮湿雨天,他的双腿就会酸痛不已。

    *

    纽曼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听到的八卦,对着西夜道:“你听说了吗,街头那间的服装店倒闭了,”他叹了口气,“这年头生意真不好做啊!”

    看出他的走神,纽曼放出重磅消息,难掩激动道:“你知道吗,据说外出历练受重伤的科尔子爵居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真是神明保佑啊!而且他的父亲凯西伯爵不久就要来我们这巡防唉!”

    西夜点头没有说话,目光移至不远处顾客正在食用的盒饭上。

    “咋了,你饿了啊?”纽曼轻皱了下眉头,“你从上次我给你解围起就不大对劲了,发生什么事了?”他脑海冒出个念头,“差钱什么的跟我说,作为店长我还是有点小钱的。”毕竟可不能让这个招财树因为缺钱辞职。

    “不是,”西夜终是忍不住问他,“你难道不觉得缺少了什么吗,就是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闻言,纽曼挑起眉头,打趣道:“没觉得,你是缺男人了吧。”虽然不知道这个同事的性取向,但他的外貌太过于锋利稠丽了,估计没有女人愿意伴侣比自己还要漂亮。

    西夜:“……”

    交流无果,西夜没有再提起过这回事。

    后来,他和母亲被从未见过的父亲接了回去。

    在踏入那栋富丽堂皇的府邸大门时,他与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视线交汇。

    科尔的嘴角动了动,便回了房间。

    而西夜也看清了他的嘴型,嫡系正统的继承人对他说“欢迎”,没有丝毫把他放在眼里,但他也不在意。

    *

    节假日回府邸的西夜,在经过科尔房间时,听到了里面的乞求声音。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难道忍心看我被学校,家族厌弃吗,”科尔沙哑的开口,“是我唤醒的你,我不求你帮我别的,只希望你能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西夜回想了下,校园里的确传着关于科尔的风言风语,大抵说的是他伪装神术士。

    偷听人说话本就不太好,西夜对科尔和谁说话也不好奇,只是稍一停顿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转身的那瞬,他听见了屋里传来的磁性低沉的应答声。

    “……好。”

    后来,专心致志学习的西夜也从他人口中得知,科尔的流言都是假的,他向学院众人当面展示了自己的神术,狠狠地打了别人的脸。

    至此,科尔的逆袭开始了,他的神术不断提高,出众地完成所有任务,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再后来,西夜拼着命,一步步爬上去的职位,在科尔与他的上司闲聊中的轻轻一提,所有的努力与付出瞬间化为乌有。

    他被科尔如踩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地踩在了脚下。

    那是个阴雨天,彻底成为闲人的西夜拖着酸疼的双脚,去到郊外采摘缓解腿疼的草药。

    然后他看到了……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被科尔一行人围在中间的黑色卷发的男人低垂着头,“滴答滴答”鎏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和指尖溢出,胸口中央插着的匕首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正在吸食着他的生机。

    “……科尔。”黑发的俊美男人低声念那人的名字,又突觉没了意义,是自己瞎了眼助纣为虐。

    科尔抿唇,升起的愧疚感又被即将到手的无上权力给压制住,在众人面前如同正义凛然的勇士:“怪不得我,都是你一直在使用邪术害了那么多人,就连我老师也……”

    “科尔殿下,我们可不能放过他!”

    “就是就是,此人作恶多端可留不得!”

    西夜霎时想起了神话中,天真无邪的美人鱼为爱生生切去自己的鱼尾,只为变出双脚去陆上找到王子报恩。

    可惜王子听说了鲛人的眼泪可变成珍珠,而人鱼泪水一生只有一滴,乃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王子动了歹心,将她关在牢里,用荆棘密布的鞭子抽打她,将夹板用在他曾赞美过的纤细手指上,直至她落下鲛人泪,变成泡沫飘散在世间。

    总结:白眼狼,过河拆桥。

    西夜蹲在暗处,看着俊美如神祂的男人终究不敌,强撑的身体如破布跌落在地,如同萤火飘散世间。

    跟着科尔的一群人打了胜仗般,兴高采烈地离去,过了十几分钟,西夜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朝路中间的那把匕首走去。

    他艰难地蹲下身子,拾起那把带着鎏金色血液的匕首,挑了个好地方挖个小坑,埋了进去。

    “就当是同病相怜吧。”

    “下辈子,不要……重蹈覆辙了。”

    如山泉流动的清冷嗓音在林间响起,像是对已经消散的人的劝解,又像是对自己糟糕一生的释然。

    西夜不会知道他给从未结识的人立下的衣冠冢,会成为某个神明时常伫立的地方,风雨无阻。

    那群义愤填膺,举着为民除害旗帜,而弑神的人,也不会知道世间的恶念不消,邪神即永远存在。

    诞生于黑暗深渊的祂,懒洋洋地倚靠在树枝上,他心中没有对科尔的仇恨,只是会时常想起那个踉跄躲在树后的那个人。

    真遗憾啊,没有早点遇见他。

    第33章 缚魂(三合一)

    春去秋来, 西夜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寒冬,终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闭上了眼。

    死亡于他而言并不可怕,只是连带着那份不可名状的遗憾, 也没有找到归宿。

    “我天, 这藤蔓根本搞不死!艾纳你先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

    耳边传来罗里咬牙切齿的声音,西夜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

    是幻境, 但真实得仿佛就是他不曾遇到泽维斯的一生。

    “你醒了?”艾纳刚准备将人扶到树边, 就看到了他睁开的双眼,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西夜回过神来, 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对他扬起笑容,“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推开我, 我可能就被藤蔓扯走了。”

    “不客气,我们是队友。”艾纳怔了下, 睫毛轻颤。

    树根妖精的黏液本来就具有麻痹神经的作用,西夜撑着地板, 调息身体的酸软无力。

    艾纳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抬头望了眼专注和藤蔓搏斗的罗里,右手握紧口袋里的东西, 低声喊毫不设防的人:“西夜。”

    “怎么……!”

    然后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 艾纳掏出匕首就往他胸口刺去。

    西夜堪堪躲开将要刺进心脏的利刃,黏液的身体后遗症, 让他的反应迟钝了一秒, 那刀还是刺进了他的锁骨下方。

    他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眉头皱起:“艾纳,你这是在做什么?”

    “抱歉,我也有我的难处。”艾纳眸光闪烁,拿出召唤符纸点燃,按照计划把符向他扔了过去。

    符咒生效,光芒亮起,绿得瘆人的森林深处钻出一条人头蛇身的青红花色大蟒蛇,它沿着血腥味向西夜游去。

    艾纳目光飘向收拾完藤蔓,意识到不对劲赶过来的罗里,淡淡道:“别挣扎了,它会带你去……科尔所在的地方。”

    说完,便向之前他说过是死路的方向走去。

    罗里怒气冲冲地道:“我就说艾纳有点奇怪,怎么会跟着我们!”

    “我靠,这又是什么东西?!”走近的罗里看清人头蛇身的东西瞪大了眼,“等等,这……这不是从小专门教导科尔的魔法师吗,怎么变成怪物了!”

    罗里正准备出手帮助,另一个方向又来了条大蛇,缠着他难以分身。

    “这是冲我来的,罗里你……”西夜还没说完,就被罗里打断。

    “别说让我置之度外的话哈,我们可是好兄弟,”罗里佯怒道,又勾起嘴角,“而且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附近有使用火系神术的痕迹,所以克莱儿可能就在附近!”

    西夜抿嘴笑了笑,往蛇身上费劲地砸了一堆术法,但都对那条蛇游行的速度起不了一点作用。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终究抵不住蛇怪的攻击跌倒在地,就在蛇怪的尾巴准备缠上他的脚腕时,他捡起身边那把被丢弃在地,沾着自己血液的匕首,然后往蛇怪腥红色的眼睛狠狠捅去。

    “嘶!!!”蛇怪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怒气暴涨,缠绕住已经趁机跑出去几步的人的脚腕,用力地往粗壮的大树甩去。

    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烂,西夜的额上泛出冷汗,他尝试着挪动身体,但钻心的疼痛却令他瞬间脱力,喉间涌上腥甜,然后控制不住地呕血。

    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抚上腰间,西夜露出苦笑,肋骨应是断了几根。

    他疼得几乎晕厥过去,余光中他看见罗里看向这边火急火燎的神态,他想提起笑容让他不必担心,但他呼吸间都是疼痛。

    “嘶!”蛇怪向他游来,将蛇尾缠在他的小腿上,便扭头拖着他往森林深处缓慢游去。

    尖锐的砂石和树枝刮蹭着他火辣辣的伤口,器官也在颠簸中几近虚脱,西夜阖上眼眸。

    他会面临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好累。

    “克莱儿,西夜他在那!”

    罗里哽咽的声音响起。

    西夜睁开眼望向那边,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了克莱儿正在拼尽全力地向他跑来。

    明明就差几步,西夜清楚地看见克莱儿被突然冲出来的蛇咬住腰部,锐利的牙齿穿透她的腹部,举到高空然后被甩落在地……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西夜又不可控地回想起梦魇里的内容。

    梦里他的母亲在伯爵去世后,被科尔贬低羞辱,最后抑郁而终;下城区里对自己颇为照顾的纽曼,也因莫名其妙的暴乱惨死街头;而他自己则是被人轻易地踩在脚下,客死异乡。

    现在,他的同学朋友又因为自己性命垂危。

    他还是这么糟糕,所有的人在靠近他后都没有好结果。

    *

    等西夜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擦去眼睫上的冰霜,才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铁链分别捆绑起来,他眉头紧锁,然后撑着雪地坐了起来,这才看清了自己的方位。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地,不远处是层叠的冰川,而自己的周围则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

    突然他身后传来男性的冷哼。

    “呵,就算是神明的半魂不也是落到我手里。”科尔垂眸看着遍体鳞伤的人,心里妒忌的焰火熊熊燃烧,凭什么一个私生子还能是个半神。

    西夜虽是对他的话语感到疑惑,却更是担忧目前的处境,他吸着气压下痛楚,问道:“你花尽心思地把我弄来是想做什么?”

    科尔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漫不经心道:“你看见人头蛇身的蛇怪了吧,那是我的杰作,”他拍拍西夜的脸,“但是,我怎么舍得把兄长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呢。”

    “你怎么学会这种邪术的?”西夜想起梦魇中,对方也是学会了邪术。

    “啊,说起这个,”科尔用力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拉近自己,不怀好意地反问,“兄长不是应该更清楚吗,毕竟待在你身边的泽维斯可是深渊之主,万物恶念的容器,至高无上的邪神。”

    看着懵然的人,科尔挂起轻蔑的冷笑:“他没有教你邪术吗?我才不信。”

    他勾起嘴角,满是恶意道:“反正你也要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其实这是我的重生。前世是我把泽维斯骗了回去,我利用他获得了一切,包括把你和你的那个美丽却愚笨的母亲送入地狱。”

    “你母亲以为进了我家的大门,便能让你前途无忧,真是愚蠢!不会认为只是我在打压你吧?不,这是家族的默许。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跨越阶级成为部长。”

    “噢,还有你的腿,你觉得那只是骚扰你的意外吗?不,那是我们的父亲允许,他知道一个没有母系家族支持的私生子翻不起波浪,但为了让家族的人安心,他还是决定毁了你,那是他亲自派的人,设的局。不过,这一世居然让你逃过了。”

    西夜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述说着全部,心也跟着沉下去,“父亲”两字从来没这么恶心过。

    “所以,那天在郊外,你杀的是泽维斯。”西夜打断他,问道。

    科尔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道:“看来你还真通过毒液的梦魇看见了前世,老师果然说的没错。”

    “所以,前世我既然能杀掉邪神,你,我怎么可能不行呢,”科尔放开他,站起身,“不过,我不会杀了你,而是……替代你。”

    “替代你成为庇佑这片大陆的雪神,”他的眼里是病态的偏执,“然后和泽维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闻言,西夜盯着他看了两秒,轻嗤了声:“科尔,且不说泽维斯会不会接受一个前世杀了自己的人,”他语调闲散,“你过来些,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前世你不曾知道的秘密。”

    “什么?”科尔目光犹疑,看上去明显不信,却还是把身体靠近。

    西夜抿了下苍白干燥的唇,缓缓道:“那个秘密就是……”心里倏地抽痛起来,他想为什么作恶者能够以恶登顶,奋劲挣扎在淤泥中的人却永堕黑暗,真是不公平啊,于是他抬头咬上科尔的耳朵,硬生生地将他左耳撕扯下来!

    “啊!你这个疯狗!”科尔捂着血淋淋,缺了半只耳朵的伤口站起身来,对着眉眼弯弯看着他的人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

    西夜被踹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腹部扩散到全身,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然后开始咳血,仿佛要将一身的血呕尽一般,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半边身子。

    耳朵撕裂的疼痛让科尔怒火冲天,正想再补上一脚,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没有情感波动的声音。

    “科尔,适可而止。他死了,就前功尽弃了。”

    科尔恢复清醒,急忙转过身看着一身黑袍的人,敛眉恭敬道:“老师,是我莽撞了。”

    “走吧,阵法就快启动了。”黑袍人淡淡道。

    科尔转身跟着黑袍人离去,飘散在空气中的声音是难以压制住的兴奋。

    “老师说了,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谁也没有我重要。”

    “虽然泽维斯变了,但我不怪他,他只是鬼迷心窍了而已。这个叫缚魂阵,启动后另一半神魂也会来到这,然后被拘在阵中,最后神力融入我的身体里。”

    片刻,阵法的符咒亮起诡异的红光,极速地旋转起来。

    西夜压下不好的预感,挣扎了起来直至手腕红肿,手腕上的锁链传来闷响,却巍然不动。

    锁链猛地绷紧,他整个人直接被拉扯躺回地上。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灵魂被生扯出来撕碎碾转,西夜能从这感觉出自己的生机正在流逝,但他却毫不在意,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啊,真是不甘心,明明他没有踏上前世的路,但还是没有好结局。

    只是……

    他微微偏头,莹白漂亮的脸沾有少许血迹,忍着疼痛得颤抖的身躯,一双黑眸出神地看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乾坤颠倒,阴阳逆转,本是永恒极昼的小岛迎来第一次黑夜降临。

    西夜抬眼看着星星密布的天空,怔了下,苍白如纸的唇畔扯起弧度,蓦地想起他与泽维斯相遇的那天也是在这样的星空。

    临死前看到了,那便算不得遗憾了吧。

    但……真的好疼啊,全身骨头仿佛被碾碎重组,血液也在沸腾,嘶吼着解脱。

    寒风呼啸,他的耳边却好像又响起了他温柔至极的轻哄声。

    “哥哥,永远有说疼的权利。”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疼,泽维斯。”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沉重疲惫的眼睛,一滴血泪却从眼角滚落。

    这一刻,刺骨的寒风将他的身体如同灰尘般吹散,那根系在手腕上的红绳轰然断裂,掉落在地。

    *

    另一边。

    宋砚星闭目凝神坐在石岩上,倏地睁开灿金的眸子,按耐心里陡然升起的慌乱,径直撕裂空间向那个地方迈去。

    入目是刺眼的白,然后他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到了黄光乍泄的符阵,只需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缚神阵。

    “泽维斯,你怎么来这了?!”科尔从小空间里跑出来,正想拦住他,却在触及他时收回手指,他能感受到宋砚星身上难以名状的幽深之感,不受控制地跪坐在地。

    宋砚星没理他,看到阵法中央只余一滩血迹,他眼皮狂跳,没有犹豫地挥手打断了那个将要完成的阵法。

    失去控制的符纸从空中飘落,撒了一地。

    他一步步靠近那里,就差一步被人拦住。

    宋砚星垂眸,唇线拉直,冰冷道:“你敢拦我?”

    “泽维斯,就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能在一起了,”科尔不敢抬头看他,他知道祂的眼睛在没有获得允许前不能直视,“你别过去,他的躯体都没了,阵法只差炼魂了,还能继续!”

    没了……?宋砚星几乎控制不住眼底的肆虐疯狂。

    与此同时,他周身黑气疯涨,只稍片刻神力恢复鼎盛时期,真正的邪神降临。

    他的语气毫无情绪:“吾真是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弄死你。”然后掐住科尔的脖子,提了起来。

    “你是怎么把他给彻底消失的,”宋砚星向喘不上气,面色通红的人问,“是这样吗?”然后生生地把科尔的左右手臂扯了下来,“还是这样?”又抬手剜去科尔的双眼。

    他歪头揉了下耳朵,眉头皱起:“好吵,”然后拔去了痛呼惊叫的科尔的舌头,“啊,这张脸吾也看着也觉得恶心,”他提着科尔失禁,痉挛的身体,随手撕下那张脸皮。

    许是腻了,他将人丢在地上,打算彻底结束这场力量悬殊的单方面凌虐。

    宋砚星刚抬起手,就听到掉线已久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触发狗血剧情:下药!】

    【叮咚——恭喜宿主触发狗血剧情:药后情迷!】

    【滴——恭喜宿主完成“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的反狗血剧情!目前任务值为80%】

    【滴——恭喜宿主完成主线打脸虐渣任务,目前任务值为100%】

    如同轰炸一般,系统将之前的进度也一一播报出来。

    【滴——检测到宿主已完成任务,是否脱离此世界?】

    宋砚星恍若未闻,还是抬起散发着黑雾的手,往科尔身上砸去。

    最后,系统赶忙出来阻止:【我才修完bug怎么就这样了?!宿主,你冷静一点!任务完成了,我们离开吧。】

    【而且主角不能死亡,不然这个世界可能会面临崩溃危险!】

    “不能离开,”宋砚星扯了下唇,轻轻地对聒噪的系统“嘘”了声,一字一顿道:“主角该下线了。”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无限怨念诅咒的黑雾,向面目全非的科尔扑去,它整个统的程序都要乱码了。

    “稍等。”那人的声质清冽偏冷,仿佛羽毛轻扫过宋砚星的心间。

    他施法的手垂回身侧,目光落在如雪一般的人身上。

    他就像西夜和乔休尔的结合体,一头及腰银发,翡翠色的绿眸,而脸的轮廓像极了他日日夜夜喊的哥哥,或者说是这片大陆的神明。

    “吾是庇佑这片大陆的神明,雪神斐夜,”他声音清透,仿佛并不认得宋砚星,“让您看笑话了,泽维斯大人。所以这个家务事还是不劳烦你了。”

    宋砚星静默半响,退后一步,淡淡地“嗯”了声。

    好像没察觉他的情绪,斐夜向前一步,视线落到科尔身上,无悲无喜地宣判。

    “罔顾伦常,欺师灭祖,此为罪一;嫉贤妒能,同室操戈,此为罪二;跋扈自恣,妄图弑神,此为罪三。”

    “科尔,你可认罪?”

    他终是错了,科尔想起他幼时曾跪拜在祂的神像下,神术废物的他向祂寻求帮助,祈求神的眷顾,但丝毫没有用。

    他跪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用,祂予世间福泽,予盛世太平,但看不见拜首叩地的渺小一栗。

    他明明看见低下卑贱的平民,一贫如洗的屋里也供奉着祂的神像,他们向祂祈求病重的家人恢复健康,祂眷顾了他们,与死神擦肩而过。

    为什么他不行?他不过祈求获得神术而已。

    神爱世人,好像并不爱他。

    从那之后,科尔再也不信神,他从没想过是自己贪得无厌。

    “我认。”科尔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地哼叫着。

    斐夜摇摇头,叹息一声:“那便去吧。”挥手将人送往某个地方。

    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斐夜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和纠结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历情劫的对象会是有过节的死对头。

    而且自己托身的两个分身都喜欢上这个邪神,敌人变情人,这段感情让斐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他目光飘向那滩血迹旁的红绳,想要但好像又没什么理由拿走。

    本来以为泽维斯会在自己审判的时候走的,这样就有机会拿走,没想到……

    察觉出他的动静,宋砚星漫不经心地问道:“想要那根红绳?”

    “想……”斐夜神思都在红绳上,还没思考就本能说出了自己所想,突觉自己回答了什么,他硬着头皮找补,“想回神殿。”

    宋砚星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腔调松懒:“噢,那吾就不送雪神大人了,慢走。”然后朝那根红绳走去,刚俯腰准备捡起,那双雪白得发光的手也伸了过去,宋砚星眉眼含笑,动作故意慢半拍让他拿到。

    “大人,这是何故?”宋砚星站直身体,垂眸看他。

    从前都是被他喊哥哥,这声大人倒让斐夜别扭了,他抬眸对上那双灿金,含着无限风情的眼睛,相处那么久,他一下子读懂了他的意思,思索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

    宋砚星倒没觉得意外,只是轻喟一声:“也是,毕竟人是没有红绳值钱的,大人保大舍小,也在情理之中……”

    “好了,闭嘴。”斐夜抬手捂住那茶里茶气,阴阳怪气的嘴巴,动作后才发现自己过于自然了,然后松手准备放下就被人握住。

    宋砚星低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改刚刚的不正经,话里多了几分认真:“我很感谢你能平安无事,你是西夜、乔休尔也好,雪神也罢,但终归是你,”他轻轻勾起唇角,“极南之地,我的领土,永远欢迎哥哥。

    *

    “我的天,这活没法干了!”罗里哼哧哼哧地搬着一箱箱的绫罗绸缎,南地特产。

    克莱儿拿着手里的册子,站在一旁校对数目,幽幽道:“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心里有多开心。”

    罗里将箱子堆在库房里,闻言,痴痴地笑了好一会。

    他们俩的确因祸得福,成了雪神的座下神使,谁会知道他的好友会是不见踪迹,沉眠已久的雪神大人呢。

    那日,深受重伤的两人被斐夜治愈唤醒,知道了一切都是科尔弑神夺舍的阴谋,虽说回归神位的雪神有些冷冰冰,但对他们却也温柔贴心。

    回到主城后,便宣布了罗里和克莱儿作为新一代神使的决定。

    “唉,我还是有点不适应,没想到高不可攀的雪神曾经会是我的好友。”罗里挠挠头。

    克莱儿拍他狗头:“好啦,别想了,祂能平安就好了。”

    罗里大笑:“不说这个,我想起普利莫就要笑死哈哈哈,信誓旦旦说分开,结果被瘴气熏晕在枯叶上,如果不是我们,他都不知道要在那躺多久!”

    克莱儿也跟着笑出声来,普利莫的遭遇成了主城茶余饭后的笑谈。

    “你说,我们的雪神大人为什么跟南地那边走得这么近,整天都有南地送来的物品。”罗里看着满仓库的东西,问道。

    克莱儿翻了个白眼,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你个呆瓜,神明也要谈恋爱。”

    谈,谈恋爱……罗里托腮,南地,那不是邪神的地盘?!!

    *

    庭院深深,曦光漫开。

    斐夜正坐在书桌前埋头写着点什么,神的五感灵敏,他能听到隔壁卧室传来人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响,握笔的手停顿了半刻后才继续。

    果然,片刻后门口就传来男人撒娇的声儿:“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有事情需要忙。”斐夜低下头不看他,不能说实话就胡乱找了个理由。

    宋砚星走近坐在宽阔的座位,手臂倚在他身后,眉梢微挑,语调拉长而慢:“噢?”

    “我真的有事要处理。”斐夜抬眼就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视线下移是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露出的胸膛还带着他昨夜挠出来的红痕。

    斐夜顿时耳红面赤,问道:“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还不是因为哥哥起得早,不在我身旁,我急忙就寻了出来。”宋砚星幽幽道。

    他能不起早起一些吗,不然某个人还觉得不够一般,每次都拉他做晨间运动。

    斐夜眸光闪烁,对着那幽怨的眼睛泛起心虚,但是,他的腰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宋砚星伸手揉捏着他细嫩光滑的后颈,懒洋洋道:“哥哥,怎么不说话?”

    斐夜忍着痒意:“我……”

    这时,殿外传来声音。

    “雪神大人,我是罗里,有事前来询问。”

    是他刚封不久的神使,斐夜侧眸看了眼男人,示意他不要整事,就唤罗里进了书桌前的挡板外。

    斐夜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如果他知道接下来罗里震天地泣鬼神的话,他保证不会让他进来。

    罗里隔着挡板,犹豫半响还是问出口:“雪神大人,您是不是受要挟了?”

    “什么意思?”斐夜张嘴接过男人投喂的水果,疑惑道。

    “就是就是……”罗里支吾了好一阵,“您也知道最近南地那边总是往神殿送了一大堆东西,什么特产啊,珠宝首饰啊,其中不乏稀有贵重的物品。”

    罗里话锋一转:“但我们和南地那边非亲非故的,他不去贿赂王室,反而讨好我们神殿,这……恐怕是冲着您来的啊!”

    “而且,听说最近南地的邪神也苏醒了,南地可是在那邪神的暴政统治下说一不二的,所以这些会不会礼品会不会就是邪神的授意?”

    斐夜吃够了向旁边的人摆摆手,回答道:“是又怎么样呢。”然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可就糟了啊!”罗里面色激动,就差亲自扯着自家雪神大人的衣服,晃醒他,“邪神如果觊觎您,那这些礼品可就是威胁,威胁您屈服于他。”

    威胁人的邪神挑了挑眉,跟斐夜传音:“他还挺有意思。”

    斐夜:“……”

    罗里怒道:“虽说没有规定神明不能情爱,但丑陋无比,残暴不仁的邪神怎么配得上您啊?!!”

    斐夜刚喝下去的水,就呛了好几下:“咳咳咳!”

    丑陋无比,残暴不仁的邪神好笑地轻拍他的背,笑道:“这得谢谢哥哥派人写下的书籍,给我塑造了个这么家传户诵的好形象。”

    斐夜:“……”怪就怪那时年轻气盛,不经考虑做下的决定。

    外头的罗里讲得上头:“您可万万不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真是太欺负人…神了,我这就去把那一仓库的东西退回去,要让他知道我们爱护的祂才不会低头,谁也不能欺负您!”说着,罗里就要往外头快步走去。

    “罗里。”斐夜扶额叫住他。

    “怎么了,大人,”罗里停住,转身激动问道,“您难道是有什么击退邪神的绝佳方法吗?!”

    斐夜:“……”没有一点,击退是不可能击退的,他晚上还得废腰去哄残暴不仁的邪神。

    “不用退。”斐夜无奈道。

    罗里皱眉:“为何?非亲非故的,这礼品咱可不能收!”

    宋砚星凑近身边的人,低声学着罗里的话,语气很欠:“非亲非故。”

    斐夜深吸一口气,推开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向外面道:“我和他有亲有故。”

    这下轮到罗里懵圈了,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邪神的关系,收东西是天经地义。”斐夜直言,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往看好戏的人嘴里塞去。

    “噢,这样啊,”罗里向挡板里的人弯了下腰,木然道,“大人没事,没事就好,那我先告退了。”他目瞪口呆,甚至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宋砚星吃掉嘴里的糕点,凑了上去抱住他,眉尾一扬,颇有点小人得志:“哥哥,他也太不经吓了。”

    斐夜在他怀里躺了片刻,感受到身下的异常,急忙灵活起身,面无表情道:“行了,别来烦我,一边玩去。”

    “哥哥能在大嘴巴罗里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有点激动是正常的吧。”宋砚星凑近亲了亲他的下巴。

    斐夜拿起笔,恍若老僧入定:“……你激动得不正常。”

    “也是,我总是这般黏着哥哥,哥哥也是会腻的,是我不懂事了。”宋砚星慢悠悠道。

    又来了,茶里茶气。

    斐夜扭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了哥哥?”被盯着的人也不羞窘,反倒笑了笑。

    “我看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斐夜沉默几秒,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实则是比不过某人的不要脸。

    宋砚星拉过他的左手放在自己脸上,懒洋洋道:“哥哥,亲自摸摸就知道厚不厚了。”

    斐夜:“……”

    *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克莱儿看着坐着发呆的人。

    罗里抬起头扫视周围,凑近她低声道:“克莱儿,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克莱儿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神殿不是收了很多南地那边的礼品吗?你猜怎么着?”

    克莱儿捧场地问:“怎么着了?”

    “我们的雪神大人居然亲口承认他和邪神谈恋爱了!”罗里捂着嘴激动道。

    闻言,克莱儿扬了扬眉,道:“这不挺好。”

    “这哪里好了?!我们雪神肯定是被威胁了,不然怎么会丑陋无比的邪神谈恋爱!”罗里炸毛,跳起来大声道。

    旁边经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然后稳住吃到大瓜的激动心情。

    克莱儿:“你怎么就知道邪神丑陋无比,你亲眼看见过?”

    “没啊,但记录神明的书籍上就是这么写的,肯定不会错。”罗里抬了抬下巴。

    克莱儿笑了笑:“不巧,我刚接到雪神大人的命令,让我去修改那本书的内容,而且着重强调了要修改邪神的描述。”

    罗里瞪大了眼。

    看着呆若木鸡的人,克莱儿继续放炸弹:“雪神大人之前不是你的同学么,如果我没听错谣言,大人作为西夜时,是和那个F-3的一个男生在一起了吧。”

    “对啊!”罗里拍桌而起,“那大人怎么不和泽维斯继续在一……”他蓦地想起书里邪神的名字就叫泽维斯,“所以!他他他就是邪神?!”

    克莱儿:“bingo,你也不算太蠢。”

    罗里的世界观崩塌了,怎么沉眠的神明都在自己身边。

    *

    “听说南地四季如春,我带了比较薄的衣服,但听说到了冬天有点湿冷,我要不要再带件外套?”斐夜撑着下巴,问道。

    宋砚星牵起他的手,笑道:“什么都不用带,那边都有。”

    真·什么都有,去到他的神殿之后,斐夜推开大几个的衣柜,真的是什么都有。

    “好像和我那边差不多。”斐夜倚在餐馆的窗口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眼望去,行人的皮肤都颇为白皙透亮,斐夜转过头看了眼喝茶的人,暗道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怎么?”宋砚星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放下杯子问道。

    斐夜转回去感受着窗外的微风,抽空应了声:“没什么,这儿的气候很舒服,不像北地终年寒冷。”

    “喜欢就经常过来,”宋砚星坐到他旁边,揽着人的腰身,“哥哥,你想不想去深渊看看?”

    斐夜侧头看他,心里的确好奇,毕竟此行居住的是王室建筑的神殿,和他的没什么两样。

    虽说他千年前去过一次,不过是去约架,哪有机会看到里头的面貌。

    “去,”斐夜眉眼弯弯,“终于有机会进你的老巢看看了。”

    宋砚星意味深长道:“是啊,哥哥的玄冰还完好无损地附着在我老巢外呢。”

    “不许再翻旧账!”斐夜捂住他的嘴,没好气道。

    他惯于念叨翻旧账,然后在夜晚幽怨地看自己,可怜地撒娇,然后斐夜就心软允了他一早准备好的玩具,总之,最后惨的是自己。

    被手动闭嘴的人颇为乖巧地点点头,斐夜也就松开手。

    然后就被人握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宋砚星的眉眼尽是笑意:“哥哥,总是容易心软。那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明明在夜里眼尾都是水汽,受不住了便嚷嚷着再也不信我,可在下次还是会心软。”

    斐夜抽回手,懒得理他。

    宋砚星颇为惋惜道:“好罢,看来深渊,哥哥是没有心思去了。”

    “你……!”斐夜扭头想要说他,就被人捏住下巴吻了上去。

    *

    进入深渊并不容易,因为它的地形错综复杂,危机四伏。

    但这对于深渊的主人来说,就没一点难度了。

    宋砚星牵着人往深渊的洞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哥哥看见洞口的玄冰没,这就化不了。”

    斐夜抬眸在深渊里巡视一圈,不接他话茬:“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在走入另一个洞口时,他愣了下,指着另一边的洞口,问道,“这个洞口为什么这么大?”

    “噢,那是我恢复原形的时候待的地方。”宋砚星淡淡道。

    一股油然而生的危机预感让斐夜停下脚步,语速很慢:“那你的原形是什么?”然后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嗯?我没和哥哥说过吗?”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先是积极道歉,“抱歉哥哥,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然后模糊概念,“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吧,原形不都是这样那样。”

    斐夜的心寒了,拳头硬了。

    不开玩笑了,宋砚星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那是要他死,斐夜气得直接往外头走去。

    宋砚星将人拉回,见他表情没有丝毫松动,玩味道:“看哥哥的反应,不会是以为……但我又没说要用原形与哥哥做那回事,哥哥怎的就恼羞成怒了?”

    的确对这过于敏感的斐夜一时没了底气,还是昂着头,犹疑道:“不信,你真的没那个心思吗?”

    “我倒是……”宋砚星看见他满是威胁的表情,转口道,诱哄道,“哥哥连那些都受得了,不试试这个怎么知道不行。”

    斐夜冷笑,扭头走人。

    *

    深渊之行不算得愉快,两人闹了点小别扭。

    大抵是斐夜惜命,不想自己成为第一个因那事嘎了,青史留名的神明。

    “我错了,哥哥。”宋砚星坐在床边,看着面向墙一动不动躺着的人。

    他上去躺下,将人揽入怀里,低声哄道:“我真错了,再也不提这事了!”

    斐夜还是不动。

    “好吧,哥哥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宋砚星在他耳边道。

    “真的?”斐夜转过头,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怔愣片刻,然后移开目光,“别那样看我。”

    活了那么久的斐夜,却难以形容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神,大概是爱意、喜欢、怜惜……很多。

    “那哥哥捂住我的眼,听我说,”宋砚星握住他的手,将他带着常年凉意的手掌放在自己眼睛上,“我很高兴能够遇到你。”这个世界,其他世界都是。

    “但好像哥哥的遭遇都会很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可我很自私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还有,我爱你。”

    昏暗的灯光下,斐夜倏地红了眼眶,收回手,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下,认真道:“我也爱你。”

    第34章 天降

    九月已然立秋, 但地处南方的榆城仍旧闷热不堪,只是站在室外就已满头大汗,黏腻难熬。

    “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 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

    清脆响亮的读书声充斥着整个校园, 宋砚星跟在教导主任后头,看着他一边擦汗一边介绍学校。

    “砚星同学, 我们高三级在八月初就开始上课了, 进度上你可能有些跟不上, 但不用担心, 有问题可以找班主任或者我。”

    主任侧过身对这个国外回来Alpha性别的插班生说道,心里却孜孜称奇,自己热得大汗淋漓,他倒是清爽凉快,一张俊美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汗意。

    “好的, 麻烦您了。”宋砚星点头,扫视着久违的校园, 然后开始接收系统的信息。

    【剧情传输中——】

    【传输完毕。】

    这次的小说发生在三种性别的ABO世界,a:b:o的比例差不多为3:6:1。

    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 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但容易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对所有的人与物品都有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Beta能力居中, 人数占比最多。相当于普通人, 没有信息素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生育能力较低。

    Omega最弱且人数稀少, 有生殖系统可以繁育后代, 会受Alpha的信息素影响。

    而原身则是出身优越的Alpha,与青梅竹马的Omega主角席乐池约定上同一所重点高中, 不过在迈入高中校园前得知自己患了绝症。

    就在他在国外治疗期间,席乐池与天降情愫暗生。在分化为omega那天,席乐池只好求助天降给他临时标记,两人感情因此更进一步。

    但由于不告而别的原身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两人一直没有在一起。

    而天降在某天收到了原身寄来的信件,却并没有告知席乐池。

    后来,天降带着席乐池迈过了那道心坎,白月光的影响消失殆尽,两人感情因此更进一步,大学便与天降在一起了。

    在二人高朋满座的婚礼上,原身撑着最后一口气站在角落,以局外人旁观了这场婚礼。

    最后原身回国外没多久就病逝了,失去儿子的宋家夫妇一蹶不振,公司最终被不念旧情,早已虎视眈眈的席乐池一举吞并。

    查看完小说剧情,宋砚星没什么波动,悠悠总结道:“竹马敌不过天降,看起来天降有点问题。”

    系统:【没错,原文结局虽然没有明说天降的问题,但从伏笔来看,他大概是个野心勃勃的凤凰男。】

    系统补充道:【所以这个世界的狗血剧情是竹马敌不过天降,宿主需要去抢夺他人的竹马。】

    宋砚星:挺缺德,但没办法。

    “陈老师,这是你们班新来的插班生宋砚星,是个已经分化的Alpha,信息素稳定,也贴了阻隔贴。”主任带他走进办公室,对一个长相温柔的年轻老师介绍,并先行离开。

    宋砚礼貌打招呼:“老师好。”

    “你好,我是你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负责教英语,”陈老师看着这个外面出色的学生,再次感叹自己怎么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她眼角余光捕捉到刚从隔壁办公室出来的人,忙喊道,“唉,子书过来一下!”

    门外的人停下脚步,感受到办公室内的几道视线,其中一道炙热得他几乎要把头埋进捧着的作业本里。

    缪子书空出一只手扶了扶眼镜,略显窘迫地转过身,正正对上了那道视线,男生眼里深邃又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情感。

    他忙移开目光,如同将要上战场的士兵,勇于牺牲般,昂首挺胸地走进办公室。

    诚不欺我,干什么都不要靠近办公室,不然会变得不幸。

    “子书你先把手上的作业放我这,麻烦你带着新生去二楼教务处领书本。”陈老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宋砚星垂眸看着身边一直低头的人的发旋,扬唇道:“麻烦子书同学了,谢谢。”

    缪子书身体僵硬,身旁的人存在感十足,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刚刚轻轻一瞟,他发现男生样貌也十分俊美,定是个alpha。

    得出结论后,小beta更加紧张了,眼睛都不带往身边看,目空一切道:“好…好的,老师,”在老师介绍后他知道新同学名字,稍稍扭过身,僵硬道,“不麻…烦,砚星同…学。”糟糕,一紧张他的结巴就出来了。

    *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缪子书再次悄悄落后一步,想与人错开步子,但每次新同学也会跟着放缓脚步。

    新同学脚步倏地慢下来。

    缪子书:“……”果不其然,他还是失败了。

    宋砚星侧过头看向抿唇不语,一言不发的人,注意到他头顶上的呆毛也随着主人心情一样耷拉下来。

    “你是beta?”宋砚星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男生长得清秀好看,藏在镜片后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尤为漂亮。

    性别基因会影响外貌,而且这也是趋向omega的样貌,但他白皙细腻的后颈没有ao阻隔贴的踪影。

    “对。”缪子书秉持着多做少说的原则,这样就没有人嘲笑他是结巴了,新同学也不行!

    教学楼是按照年级分配的,每个年级一栋楼,然后楼层是按文理分科,文科一到三层楼,理科四到六楼,宋砚星所在的班级和办公室在五楼。

    看出他不太想说话,宋砚星也就没再提出话题。

    两人就一路安静的下到二楼领书,然后又一路安静的回到五楼办公室。

    宋砚星还需要和班主任沟通一些事情,缪子书就先抱着作业本回到正在早读的教室。

    他将作业放到讲台等着下课后组长自行领走,走回正在假装大声读书,实则在激情喊麦的同桌旁边。

    张嘉文唱完一首流行乐曲后,停下来喘口气,就看见神思恍惚的同桌将数学书从书夹里抽了出来打开,然后捧着认真背起了……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缪子书刚开始背,就被人撞了撞肩膀。

    “你咋啦,又被班主任拉去做苦力了吗?”张嘉文目光坚定地看着书本,小声问道。

    毕竟谁经过办公室,都有可能被里边的老师喊去帮忙。

    缪子书急忙稳住差点被撞飞的身子,回过神道:“差不多。”他只不过怀疑在新同学看来,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淡了,但他总不能摇着人肩膀说,我有点结巴,所以比较少说话,这和自曝有什么区别!

    “我们班要来新同学了。”缪子书想了想补充道。

    张嘉文几乎跳起来:“什么?!竟有此等之事!”然后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几乎挂在人身上,“是omega吗?”

    张嘉文是个alpha,班上的omega稀少得只有个位数,不过他也只是抱着欣赏态度而已。

    “不是,是alp……”缪子书习惯了他易兴奋的体质,并且能做到视若无睹,他换回语文书继续读书,正想回答他的问题,就被门口嗓门极大,伤害力极强的女声打断。

    “张嘉文!你是要吃了你同桌吗?”陈老师带着后头的人走进教室,“整个教室就你声音最大了。”

    张嘉文立刻双手合十,态度端正:“陈老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陈老师无奈摆手:“臭小子,回回都这么说,”然后清了下嗓子,“大家都安静一下,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掌声欢迎!”

    同学们配合地鼓起掌来,缪子书也放下书本下意识看向讲台,然后又和那个俊美非常的人视线交汇。

    而教室里,大概只有坐在前排的席乐池怔楞住,新同学居然是他两年前突然杳无音信的竹马。

    对方还是如记忆里一般,样貌是极好看的,五官精雕细琢,一举一动间都是贵气,最引人瞩目的是高挺鼻梁上的那颗细小红痣,在过于苍白的脸上异常鲜艳夺目。

    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更准确的说,是他席乐池一直追在他后头。

    宋砚星从小就是样样出色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只是恰巧住在他家旁边,暴发户和真正有底蕴的豪门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但好在宋家父母并无偏见,他们因此结识。

    他回来了,那……席乐池手指紧扣书本,一时竟下不了决心,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成绩优异,对他贴心的颜景曜与出生高贵的宋砚星没有可比性,但他犹豫了。

    在宋砚星自我介绍后,陈老师指了指缪子书身后的空位,道:“砚星暂时坐在那里吧,下次换座位可以按成绩选位置。”

    宋砚星点点头,然后抱着书本掠过失神看着自己的主角,坐到缪子书后面。

    *

    上午的课一结束,席乐池坐在座位上看着冲去干饭的人群,等到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后,他才站起身来向后边走去。

    席乐池斟酌片刻,问道:“砚星哥,你怎么回来了?”说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话有点不合时宜,按常理他应询问对方为何不告而别,而不是此刻质问的话语。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很高兴你能回来。”席乐池忙改口道。

    宋砚星仿佛才意识到身边有人,他放下笔,从书本里抬起头,眸子微敛,又失落般低下头:“我怎么会怪你,”他的声音很轻,“是我先不告而别的,对不起。”

    席乐池见他愧疚自责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抽了下,安慰道:“虽然不知道砚星哥发生了什么,但你能回来就好了。”

    他摇摇头,清朗温润的嗓音带着涩然:“很抱歉,突然离去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过现下已经好很多了。”

    席乐池刚张开口,窗外就传来男生活力十足的声音:“乐池,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然后目光触及他身旁那个人时顿了下,干巴巴道,“你在和同学讨论问题吗,那我在走廊等你。”

    “你朋友吗?”宋砚星抬眸看着有些慌乱的人,故作好奇问道。

    “我和他只是同学!”席乐池大声道,发现吓到他后,“不好意思,我声音大了。我和他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

    宋砚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

    “子书,你怎么打两份饭啊?”张嘉文大口啃完鸡腿,看他巍然不动,“打了又不吃,你别浪费啊!”说着就要拿过另一盘饭,然后就被人拍了下手背。

    缪子书:“帮人打的,你别动。”

    “谁啊,”他一拍头,“嚯,不会是那个新同学吧?我就说你俩怪怪的,明明前后桌这么近,还非得传纸条交流。”

    张嘉文眼睛放光:“你俩,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老实交代!”

    “不是。”缪子书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就答应帮人打饭了,明明才第一次见。

    而且,人家一个alpha干嘛喜欢他这个平平无奇,没有信息素的beta呢。

    他们只可能是同学关系。

    缪子书拿起筷子戳了戳白米饭,闷闷地想。

    第35章 报酬

    张嘉文将饭一扫而空, 擦了擦嘴问道:“你那个小竹马呢,他不是经常这个点找你一起吃饭的吗?”

    “祝扬吗,”缪子书扒拉着碗里的饭, “最近校队要训练, 很忙。”

    祝扬是个身高腿长的beta,凭借出色的表现, 成功加入差不多全是alpha的校篮球队。

    “诶!”张嘉文刚转头, 就看见不远处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的人, 向坐在对面的人眨眨眼, 好笑道,“你说的大忙人,这不就来了。”

    “还好赶上了,我来了!”

    缪子书抬头看他,男生外表硬朗帅气,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间系着黑色的束发带, 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挂着毛巾, 随性中带着点痞气。

    缪子书熟练地向里头挪近,让出位置:“不是忙吗?”

    祝扬将饭盘放下,爽朗的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孤单吗, 我可是队里第一个完成训练任务的!”

    “噢。”

    对于发小的寡言少语, 祝扬早已习惯,随口问道:“听说你们班来了个插班生?”

    这问题正中张嘉文八卦的点, 抢先回答:“是啊!长得怪好看的, 可惜是个alpha!”他痛心疾首,“这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还坐在子书后头呢。”

    祝扬挑挑眉,扭头向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的人,问道:“他好看吗?”

    “什么好看?”缪子书茫然放下筷子,他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聊天。

    “你们班新来的插班生,”祝扬倒是有耐心,还格外强调,“坐在你后座的那位。”

    缪子书明白了,这是冲他来的!

    小时候,祝扬就格外霸道,看见他交了新朋友就会生闷气好几天,然后等到迟钝的缪子书反应过来,跑去哄他的时候,祝扬就会皮笑肉不笑,恶狠狠地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背叛了我!”

    到后来,他因为发烧吃错药而导致结巴,变得寡言寡语,从小就是人气王的祝扬反而积极地带他去交朋友。

    但是现在……

    “这是你给他打的饭?”祝扬目光落在用碟子盖住的饭碗上,语气不冷不热。

    缪子书抬眸莫名和对面看好戏的张嘉文来了个对视。

    张嘉文:兄弟,一路走好。

    然后利落起身,对两人道:“我吃好了,你俩慢慢吃!”

    跑得那叫一个迅速。

    祝扬轻敲桌子,让他回过神,看着他道:“回答。”

    关于发小吃错药而导致的后遗症,祝扬一直心有余悸,并且认为当时住在隔壁的自己也有责任,怎么没有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让他乱吃了同学给的药,结果导致过敏休克。

    尽管同学是好心,但从那之后,祝扬就开始对缪子书身边的人进行筛选,什么人能做朋友,什么人不能。

    老父亲祝扬操碎了心。

    “好看的,”缪子书向来不说谎,带着一股藏在性子里深处的执拗,不懂得适时变通,“我想和他,做朋友。”

    他嗓音干净清透,一句话总会分成几段,说话时尾音总不自觉地上扬,带着特有的味道。

    祝扬扶额,无奈道:“他是个alpha,你不能什么都不清楚就和人交朋友。”

    “张嘉文,也是alpha,”缪子书拧着眉,有些不满,“他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那也……”祝扬还没来得及讲道理,就被四周突然燃起的讨论声打断。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1班新来的插班生吗?!靠,帅晕我!比帖子上的照片还要帅好多倍!!”

    “宽肩窄腰,这外貌,这身材,这气质,绝对是个alpha吧!”

    “A死我了,已经能想象到他的信息素是多么让人腿软了!”

    “嚯,这个类型和校蓝球队的祝扬完全不同,我还是更喜欢这种!”

    躺着中枪的祝扬:“……”

    “他要去祝扬那边?怎么感觉祝扬眼神不太对劲,不会打起来吧?!不过如果打起来,beta还是不敌alpha的吧,毕竟性别差距是很难跨越的。 ”一个女生道。

    她的同伴拍了拍她:“为什么见面就是打架呢,表面俊美斯文,实则床上超猛的alpha X 看似身强体壮,实则身娇体软的体育生beta,难道不是超好嗑吗?!”

    体育生祝扬:“……”谢谢,有被恶心到。

    “算了吧!还不如1班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席乐池和插班生,不过好像听说席乐池和颜景曜有点那啥……”

    宋砚星经过的地方,讨论声渐消。

    “谢谢缪同学,”宋砚星拿过那个饭碗,在两人对面坐下,视线落到缪子书身旁的人身上,“这位同学是?”

    祝扬没等缪子书介绍,自己先回答:“祝扬,他从小一起长的发小,两小无猜,感情很好。”

    “这样,”宋砚星似有若无地笑了声,“挺好。”

    这个世界,他刚好有个发小,不是正好完成竹马敌不过天降的反狗血任务。

    祝扬说不出哪不对劲,但就是感觉不对劲。

    缪子书还是忽略不掉心头的那份熟悉感,略微有些局促,就听到男生低沉温润的声音响起。

    “听说月考之后,有个游学活动,缪同学参加吗?”

    的确是有个游学活动,学校美名其曰给高三学子放松心情。

    缪子书:“嗯,去的。”

    “去哪还不知道,你就去了,”祝扬轻拍了一下缪子书的头,恨铁不成钢,又转过头故作担忧,“宋同学,听说你是插班的,没赶上进度,落下很多内容,这次月考成绩想必……唉,希望你不要因为这次成绩就一蹶不振。”

    “谢谢祝同学关心,”宋砚星眉梢微扬,“你的担忧班主任也有考虑到,所以,她特意安排了互助小组。”

    闻言,祝扬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砚星恶趣味地停顿了下,在祝扬瞪大眼睛后,才道:“以后就麻烦缪子书同学辅导我了。”

    “啊,”缪子书应声抬眸,和那双漂亮的眼睛视线交汇,“好好…好的。”一紧张又结巴了。

    *

    三楼的饭堂包厢。

    席乐池心神恍惚地低头吃着饭,脑海里浮现宋砚星站在讲台上的画面。

    “乐池,”颜景曜喊了他一声,看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又喊了声,“乐池,你怎么了?”

    席乐池回过神,摇摇头道:“没怎么,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游学的事,不过还是先不讲这个吧,看你状态不怎么对,发生什么了?”即便先前被人忽略,颜景曜的语气仍旧温和。

    席乐池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没什么,你能别问了吗。”

    “……抱歉,”颜景曜的脸苍白了一瞬,他垂下眼帘,唇微抿,“是我逾矩了。”

    “阿曜,我不是那个意思,”席乐池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无措地捏了下鼻梁,“对不起,我不该把脾气发在你身上。”

    颜景曜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按摩他的太阳穴,温和道:“没关系,我们都认识差不多三年了,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

    alpha的身躯将他尽数笼罩,席乐池放心地向后倚靠,露出笑容:“嗯,不过我最近总是有点心神不宁。”

    颜景曜看着席乐池不自觉摸上自己有些发红的腺体,挠了挠,这是要……

    他掩下眼底的晦暗不明。

    *

    宋砚星午休透露的互助小组消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就麻溜地来落实开始。

    “互助小组,故名思义互相帮助。两两组队,我已经排好了啊。”陈老师打开制作好的表格。

    席乐池从和同桌聊天中抬头看名单,看见宋砚星和缪子书排在一列的名字后,笑意全无。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物。

    ……缪子书,班里没什么存在感的语文课代表。

    另一边。

    张嘉文不满地跟缪子书嚷嚷:“我们俩居然不在一起,而且我居然跟席乐池一组,救命!”

    缪子书将试卷的边边角角摊平弄整齐,再拿夹子夹上,回想起这人中午的冷酷无情,逃之夭夭,淡淡道:“哦。”

    “你哦?你居然哦你这个帅气迷人的同桌,你变了,缪子书!”张嘉文捂住胸口,捡起碎成一地的心。

    然后转头跟坐在缪子书后桌的人,摇尾乞怜:“宋哥,你愿意跟我换换吗?离了我同桌,我可活不下去了。”

    认真写字的人,抬头盯了前面腰杆笔直的后背几秒,懒散地转动手中的笔,悠悠问道:“缪同学答应了吗?”

    “子书吗,他应该没有意见,”说着,张嘉文转回去问莫名坐得比平时还要直挺的人,“子书你答应嘛?”

    缪子书拿着试卷的手捏紧:“我……”

    宋砚星接过话茬,垂眸笑了下,咬字清晰道:“他答应了,我也不答应。”

    “啊!”张嘉文彻底泄了气,要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

    “缪子书同学,这道题的思路可以给我讲一下吗?”宋砚星低声叫他。

    班主任通知完互助小组的消息后,又急忙跑去开会。没了人看管的自习课一时吵闹起来,特别是在知道了自己互助的搭子后纷纷开始隔空喊话,求抱大腿。

    但在一片吵闹声中,一直默默关注后面动静的缪子书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很奇怪,明明听过很多人喊自己的名字,却从他这听出了几分缱绻的感觉。

    缪子书揉了下发热的耳根,转过身去,故作镇定:“哪道题?”然后心底默念:不能紧张,紧张就会结巴。

    宋砚星撑着头看着垂眸不看自己,目光灼灼盯着桌子的人,不急不缓道:“这题。”

    缪子书接过练习册,心里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认真看起了题目,片刻后道:“首先要分三个情况讨论……”

    “嗯嗯,明白。”宋砚星拿过练习册低头写着,思路清晰,下笔也就很快。

    缪子书敛下眸子,目光不由地落在男生铁画银钩,颇具笔锋的字迹上。

    很隽逸的字迹,他想。

    “好了,请缪老师看看。”宋砚星打趣地将练习册转向他那边。

    缪子书的耳朵这下是红透了,低声道:“不是老师。”

    宋砚星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好吧,不是所有人的缪老师,是我专属的缪老师,可以吗?”

    “你……”缪子书本就不擅长争辩,只好埋头看起了他的解答方式,“都对了,没问题。”

    “手伸出手来。”

    “什么?”缪子书满腹疑惑,还是伸出手,然后掌心里就被放置了几颗糖果,是他经常吃的那一款小众牌子。

    宋砚星眉眼含笑,长睫下星眸熠熠:“这是报酬,缪老师。”

    第36章 偏向

    缪子书神情极短地怔了下, 不禁放轻呼吸,不确定道:“给我的?”

    宋砚星笑道:“当然。”

    “谢谢。”他手心合拢,将糖揣进兜里。

    他们坐在靠近空调的位置, 冷风嗖嗖地吹下, 是其他人舒服且恰凉爽的温度,缪子书却注意到他穿着灰色的薄外套, 脸色仍是苍白得没有血色, 更是衬得鼻梁骨上的红痣艳丽。

    缪子书移开视线, 眉头微蹙, 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没事。”男生低头认真做题,皮肤白皙得将近透明一般,突出的腕骨随着一笔一画而动作。

    “子书,我跟你说……”张嘉文的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兴冲冲地开始喊同桌。

    缪子书转回去, 一边安静地听着他的叽里呱啦,一边从兜里掏出那几颗糖果, 仔细地摆放在桌面的小日历旁边,橙色粉色的糖果尤为显眼。

    讲得口渴的张嘉文停下来,一眼就瞟到那鲜艳颜色包装的糖果, 眼睛发光:“你什么时候又买糖了, 我也要吃,子书给我一颗!”

    “不行, ”缪子书眼也不眨, 道,“口渴, 喝水。”

    然后就是张嘉文不满的哀嚎声。

    *

    晚自习。

    “砚星哥,老师叫你过去一趟。”席乐池从办公室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到宋砚星的桌边。

    宋砚星:“知道了,谢谢。”冲他笑了下,然后就拉开凳子朝办公室走去。

    席乐池在原地站了会,也回到座位。

    “砚星哥?宋哥和班长认识啊?”本来坐在座位上玩魔方的张嘉文挑了挑眉,凑近埋头认真做题的人,八卦道。

    缪子书:“不知道。”

    “你不是和他挺熟的吗,你们还是互助小组,等他回来问问呗。”张嘉文低头捣鼓六阶魔方,随口道。

    缪子书握笔的手停顿了下,半响才开口:“我们今天才认识,哪里很熟。”

    “还不熟,他来一天抵我俩同桌一个月,我难得通过你竹马的审核观察,这下给他弯道超车了。”

    张嘉文哼道:“你小子,不会是颜控吧?同样是alpha,你对我和他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而且小爷我虽然没有他那么好看,但也算长得不差。”

    说实话,张嘉文确实长得俊朗,平日也会有隔壁班的omega送吃送喝送情书。

    闻言,缪子书摸了下鼻子,没再说话。等思绪回到试卷上,才发现一道容易的简答题,自己做了大半天。

    *

    晚修下课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五分钟,教室里结束一天学习的兴奋隐隐开始骚动。

    作为渝城市重点高中,常年top大学的重要生源地,本省政府花费大量物力财力建设学校。

    教室宿舍有空调是基本要求,配有健身房、除了饭堂还有小吃店,餐厅,休闲娱乐室等,然后是公寓式的宿舍,四人上床下桌,配备独立洗衣机,烘干机等。因为占地广阔,每日还会有校园巴士接送。

    而且alpha和omega学校每个月都会免费提供抑制剂和阻隔贴,吃喝住行主打一个舒服安适,通通满足。

    所以,尽管学校设施完善,甚至可以说得上豪华,但也会有一些权贵家庭仍旧选择不住宿。

    “宋同学,你是要回家吗?”询问宋砚星的是隔着一条走道的女生,是个秀美的omega。

    她紧张得脸色通红,仔细听还能发觉她甜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宋砚星收拾书包的动作不停,闻言温和地笑了下,柔声回答:“对,住宿的手续还没办好,还得过几天。”

    女生点点头,手指攥紧,鼓起勇气道:“宋同学,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嗯,都是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当然可以。”宋砚星拿出手机和有些失落的女生交换了联系方式。

    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的缪子书若有所思,在张嘉文的催促刚站起身,就看到席乐池背着书包走到宋砚星旁边。

    “砚星哥,刚好我要回趟家拿东西,我们一起走吧。”席乐池笑意晏晏地抬头看着双手懒散地滑动手机屏幕的人,男生明明淡然地没有情绪波动,那双微垂的桃花眼的眼尾却还是上扬得莫名漂亮勾人。

    女生本来还想搭话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在看到席乐池熟稔地同自己需要心理建设很久才敢开口的人那样自然亲昵,上前一步的脚默默退回原地。

    “等一下,”宋砚星忽地出声,偏头对女生扬唇一笑,温和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举了举手机。

    女生呆愣住:“啊,我吗?”然后激动地道:“我叫尹婕!伊人的伊去掉单人旁,婕是女字旁的婕。”

    宋砚星笑了下,低头认真敲下备注。

    站在一旁的席乐池看着他对其他人的温柔有点无所适从,他向来如此优秀,无论是才能还是待人接物方面都很得体大方,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看到女生兴奋地和同伴一起离开,席乐池收回视线,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带着撒娇意味道:“砚星哥,还是这么受欢迎。”

    “小池也很受欢迎,”宋砚星语调微扬,像是不经意地一提,“今天中午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好像和你感情很好,你们一定是……”他顿了下,看到席乐池不自在的表情,“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我很羡慕呢。”

    席乐池敷衍过去:“还可以吧,”转开话题道,“我们快点走吧,等会教室就熄灯了。”

    宋砚星:“好。”

    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静得能听到窗外在生命尽头奋力奏响赞歌的蝉鸣。

    席乐池看他整理东西,目光落到前桌还在写字的人身上,恍若无意地开口:“砚星哥是和缪子书同学组成互助小组吗?”

    “对,怎么了?”宋砚星说着,将缪子书落到自己桌上的递了过去,“你的签字笔。”

    缪子书站起身来接过笔,放回笔筒里:“谢谢。”余光看到席乐池勾起的唇角,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下,然后动作慌乱地拉着一直催促自己的张嘉文向门口走去。

    室内很安静,他还是慢了一步,他听到席乐池迟疑半响,却还是说出口的话。

    男生的声音清浅,带着午后茶点的温软,虽在背后轻说他人的小话,却并不让人生厌。

    “砚星哥,你不知道吗?我听老师说,缪子书同学小时候吃错药有了后遗症,好像成了结巴。”

    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揭开自己的丑陋面,缪子书整个人僵住,垂下头拉住想要冲进去理论的张嘉文。

    然后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出那道大门。

    就在这时,他听见那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响起:“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寂静的夜晚里,漫不经心的尾音带着别样的温柔,“很可爱,不是吗。”

    席乐池错愕地皱起眉头:“什么?”

    “这不是他的缺陷,而是区别于其他人的独特印记。”

    “但是,席乐池你的行为并不恰当,”收敛了笑意的声线倏然多了几分低沉冷意,“无论他是不是在某方面真的有缺陷,你也不应该在背后谈论。”

    宋砚星拎起书包,垂眸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你让我有点失望。”随后走到后门,迈步离去。

    教室里只剩下席乐池一个人,他的瞳孔放大,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

    宋砚星并不知道他与席乐池的谈话会被缪子书听到,他的确对于席乐池自以为是的话有些恼怒,甚至差点没能维持好人设。

    拉开自家来接他的车子后,便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少爷,乐池少爷还没出来吗?”坐在前头的李叔斟酌问道。

    席家虽然和宋家有着天壤之别,但耐不住两家交好。

    两个小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席乐池还没有分化,但在两家父母看来多半是定下了。

    李叔还是忧心忡忡,毕竟自家少爷的身体两年前就开始衰弱,此次贸然回国也是带着国外随行的精英医疗团队。

    阖眸的人掀开眼皮,淡淡道:“应该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拉开。

    席乐池的眼睛像月牙般弯起,熟稔地向李叔打招呼:“李叔晚上好,麻烦你啦。”

    “不麻烦不麻烦。”李叔和蔼地笑了声,然后升起隔板,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后座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席乐池坐在尽管肤色是病态的白,容貌却俊美得如同祂降临的男生旁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两人的距离在变远。

    “我错了,砚星哥哥,”席乐池轻扯住宋砚星的袖口,脸色苍白,眼角泛红,“我那样说是因为心里有点醋意,我只是害怕我们回不到从前。”

    宋砚星睁开疲惫的眼,一天学习负荷下来,他糟糕的身体有些撑不住,安抚道:“我没有怪你,”他一笑,像是随口一问,“乐池,我们从前是什么样?”

    席乐池没有犹豫地回答:“从前我们总是寸步不离,你上奥数班,我就努力地通过考试陪你一起,有什么事都会一起分享,还有……”

    “还有很多,但那不是曾经吗?”他说话速度很慢,“我并不是不可替代,可以有第二个宋砚星,第三个宋砚星,可以有很多陪你一起做这些事的人。”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席乐池扯唇想要露出个笑容却成了强颜欢笑。

    宋砚星:“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有其他人,不必……”还没说完,他就迅速地拿起手帕方巾捂住嘴咳嗽起来,脸色也是愈发苍白。

    他咳得眼尾泪光闪烁,一双桃花眼更是潋滟至极,到底是钟鼎之家用大量人力物力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一举一动都是贵气。

    席乐池没注意到他手帕一角露出的血色,只是心里犹豫的天平开始偏向了他。

    【滴——数值发生变化,目前人设值为50%,任务值为10%】

    *

    “太晚了,我就不去打扰宋叔和宋姨了,明天见。”席乐池推开车门向宋砚星和李叔道。

    李叔笑道:“再见,乐池少爷。”

    宋砚星微一颔首:“嗯,明天见。”

    不过,并没有明天见,宋砚星病倒了。

    男生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呼吸间的起伏,大概会被人误认为已经沉眠天堂。

    他缓缓睁开眼,只觉全身都是酸痛,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痛意。

    “我有点怀疑,就这副身子我真的能活到任务完成吗?”

    系统:【可以的,宿主放心。小说里原主可是活到主角大学毕业结婚呢!】

    “那未免太痛了。”宋砚星重新闭上眼,他难以想象原主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痛从骨头里浸出来,棉棉细细地吞噬着人的生机,如剥皮之痛一点一点地撕扯皮肉。

    他可不想真的拖到几年后主角结婚,还不如早点完成任务,离主角远远的,然后洒脱地周游世界。

    不过……如果只能活几年,还要招惹他吗,毕竟无论怎样,留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

    他到底还是不想,亦不舍得他半辈子只能抱着虚无的回忆过活。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宋砚星想。

    第37章 反派

    “少爷, 乐池少爷来看你了,这会正和夫人聊天呢。”管家轻推开房门,对半躺在床上看书的人低声道, 仿佛怕惊扰了精致橱窗里的易碎人偶。

    席乐池倒是动作快, 他早上没去,下午就登门。

    宋砚星挑了下眉, 将书放在床头柜上, 忍着身体的疼痛掀开被子, 缓声道:“嗯, 我下去看看。”

    管家过去想扶他,他却摇头柔声拒绝。

    漫步走到楼梯口,听到说话声宋砚星好整以暇地将手放在扶手上。

    “乐池谢谢你来看砚星,他啊自从去国外治疗后,整个人变得话都少了, 我看着心里难受。这次突然说回国上学,我是既开心又担忧, 他的身体哪里支持得了上课,但他总归是有点诉求了。”宋母握紧席乐池的手, 风韵犹存的脸上都是愁绪。

    席乐池安慰她:“我看砚星哥上学还是蛮适应的,”他转了转眼睛,问道, “砚星哥他是哪里不舒服?他不大愿意同我说。”

    闻言, 宋母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问题就在于这, 太过于罕见而没有诊断出是什么病, 只能以特制药物暂时控制,但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一点小风小雨就能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宋姨别太担心,砚星哥一定能早日康复的。”席乐池掩下眼底的思绪,正想问出心里的那个问题就听到踏在大理石上的脚步声。

    精致大气的木饰画楼梯上传来男生克制隐忍的咳嗽声。

    席乐池抬眼看去,入目的就是几步外站在楼梯上身形修长的男生。

    他手作握拳态抵在唇边,垂眸咳嗽,纤长浓密的卷翘睫毛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优越的眉骨至鼻梁落着一道光影的分界线,为他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芒,矜贵优雅。

    “砚星醒了?”宋母站起身来,就要走过去扶他。

    “嗯。”宋砚星点点头,摆了下手示意不用扶自己。

    宋母习惯了他在某方面的执拗,在国外他也是这般,发病的时候总是躲开众人独处来消化痛苦,不愿让人看到他的脆弱不堪。

    他走得慢,但脊背始终笔直。

    “砚星哥你没事吧?”席乐池看着他在对面沙发坐下。

    宋砚星理了下手腕的袖子,道:“没事。”

    “你们聊,我去厨房给你们洗点水果。”宋母站起来笑道。

    家大业大的宋家哪里会缺少洗水果的人,不过是为两人留出空间的理由罢了。

    席乐池看出宋母的用意,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抬头笑盈盈道:“说来,我还是代表我们班来看望你的呢,这下看你好多了我就能交差了。”

    “这样啊,”宋砚星有些诧异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笑了下,“谢谢同学们的关心。”

    席乐池突然道:“听宋姨说你需要修养十来天,大概来不及参加月考了吧,这样你可能会错失换座位的权利,”他嘴角上扬,补充道,“不过,我可以跟老师说说,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能赶回去月考。”

    席乐池看向垂眸若有所思的人,勉强地笑了声:“好吧。”

    *

    宋砚星返校那天正值学校大周末放假,高三人苦命地享受半天休息时间,其他级则兴奋地到处冲,待在学校的人并不多,有些静得过分。

    “喂,小心!”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宋砚星抬眼看去,然后身体灵活地躲开大型物体的撞击。

    砰地一声,男生直接摔了个大逼兜,滑板乘着力道滑出很远又拐了个弯,最后在宋砚星的鞋前停下。

    他低头单手拎起滑板,朝人走去,看着埋头生闷气的人,止住嘴角的笑意悠悠道:“同学,你怎么样了?”

    “别管!”男生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夺过宋砚星手里的滑板,然后抬起头正打算狠狠地剜他一眼,“都怪你……”目光触及他的脸时蓦地愣住。

    长眉入鬂,眸若朗星,这个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居然长得挺好看的。

    男生清清嗓子,一向桀骜不驯的性子微微收敛:“我原谅你了,”他唇角勾起,一派少年意气,“我叫白慈,你呢?”

    本来就不应该在校道上玩滑板,却把帽子扣到他头上,并莫名被原谅的宋砚星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系统的机械音就响起。

    【滴——恭喜触发反派人物:白慈】

    【叮咚——恭喜宿主触发狗血剧情:失忆!目前任务值为15%】

    宋砚星愣了下,垂下看男生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男生五官精致硬朗,瓷白的脸蛋因为太阳的照射而微微绯红,唇畔因为他不应声而不满地抿起。

    但怎么看也不像个反派。

    “我叫宋砚星,抱歉让你摔倒了。”他眼眸漆黑,态度诚恳,倒让白慈不好发作了。

    “慈哥,还比不比赛啊,站那聊什么天呢!”几个伙伴滑着滑板停在不远处,大声催促。

    “知道了!”白慈收回视线对他哼了声,压下心底对这名字的熟悉感,道:“名字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我罩你,就当吓着你的赔礼道歉了。”

    宋砚星忍笑:“嗯,谢谢慈…哥了。”

    得到满意回复的白慈应了声,打个招呼后昂着头离开。

    “反派?他看着不像啊。”宋砚星从男生脖子后的阻隔贴收回视线,向系统问道。

    系统:【白慈是渝城白家的独生子,也是原主儿时的小跟班,在某次意外失忆后忘记了原主,等到后来他想起来失去踪迹的原主后,知道了席乐池投向他人,便开始暗地里使坏。】

    【席乐池看上什么项目,他就去抢,席乐池好不容易完成的事,他就去搞破坏。在得知原主家的公司要被吞并后,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挽救。】

    【在谈判时被席乐池下药实验药效,促使他由A变O,击破他的心理防线,并导致发情期提前,被席乐池安排好的人终身标记,最终被家族下嫁给年过半百,具有暴力倾向的油腻男。】

    【本就心如死灰的白慈知道这个消息后,逃了出来。为了不受被标记后的本能驱使,他洗去标记,并切去腺体,最后在黑心医院的病床上,后遗症病发,细菌感染而死。】

    【席乐池再次吞下白家,由此更上一层楼。】

    反派就是反派,不管怎样努力在碰上具有主角光环的主角后都只有下场凄惨的结局。

    宋砚星:“……”这次怎么说也不能让一心为他的白慈落得个凄惨结局了。

    忽略掉一路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砚星按照班主任发给他的宿舍号,搭乘电梯直达12楼,拉着行李箱先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没有动静才用宿管阿姨给的钥匙打开宿舍门。

    刚踏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凉爽的空调风,宋砚星抬眼看了看发现靠近阳台右侧的床帘紧闭,大概是某个舍友正在熟睡吧。

    他轻手轻脚地将行李箱拉进来,关好门,走到自己的上床下桌那坐下。

    不好打扰睡觉的人,他用湿纸巾擦了擦桌子架子的灰尘,余下时间便是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玩了大半个小时,见人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便轻轻开门离去。

    教学楼的饮水机都是设到走廊的两个尽头,宋砚星刚走上五楼就看到缪子书正在接水,手里还不忘拿个小册子默念记诵。

    等他接完水,宋砚星默默跟在沉迷记背,毫无所觉的人身后走进教室。

    活动酸痛的手腕,不经意抬头发现来人的尹婕嘴巴微张,激动道:“宋同学你回啦!”

    宋?

    缪子书合上册子,停下脚步,迟疑地往尹婕看的方向转过身,然后正正对上他微敛含着笑意的眼睛。

    “你……”缪子书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耳边好像又响起男生那晚说的话,心脏也跟着失控地速度加快。

    “嗯,身体没事就回来了,毕竟……”男生穿着学校统一的蓝色校服,却被穿出与众不同的感觉,“毕竟,我得参加月考,不能错过自选座位的机会啊。”

    尹婕了然地点点头,又看了眼站在走道中间的两人,开口道:“额,你俩怎么不回到座位啊?”

    缪子书回过神,倏地发觉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他只要仰起头来,就能亲到男生优越的下巴。

    他退后半步,转回身子向自己座位走去,耳朵却不由地竖起关注着身后的脚步声。

    宋砚星一边应着其他同学的问候,一边好笑地看着前面的人略显慌乱地回到座位坐下。

    难得的半天假期,很少人会来到教室继续学习,所以教室内只有零星几个人,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室内也会被无限放大。

    宋砚星在座位坐下,看着整齐地用夹子夹好,摆放在桌面的试卷,略微疑惑地嗯了声。

    察觉到动静的尹婕,笑道:“宋同学你没来的这几天,试卷的泼天富贵还是有你的那份,”她还不忘cue到了埋头学习的人,“你的互助小伙伴可是帮你整理成一叠了噢!”

    “这样吗?”男生温润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我得好好感谢缪老师。”

    缪子书只觉得身后的视线犹如实质,让人忽略不了它的存在。

    “不客气。”缪子书转回头匆匆说了句,没有看他。

    半响,他的手旁边落了个纸条,是身后的人扔的。

    缪子书拿过纸条好奇地打开,柔软细腻的纸上,飘逸灵动地写着几个字。

    [缪老师,月考结束选座位的时候,可以当你同桌吗?]

    缪子书微微失神,握笔的手不自觉地捏紧,然后在那一行字的下边写好回复,瞄准方向往身后丢了过去。

    不一会纸条又回到了自己的桌面,他打开看。

    [可是你都没怎么复习,会不会考得不理想。]

    在自己的担忧之下,男生的回复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缪老师放心,我赶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赶着回来,为了和他做同桌……缪子书的笔失控地在练习册上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他低头将那张纸条的内容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收起来,换了另一张纸回复他。

    接到新纸条的宋砚星带着疑惑打开,看到回复的内容后忍不住眉眼一弯。

    清秀的字迹后边带着一个生涩稚嫩的手绘笑脸。

    [好^_^]

    第38章 警惕

    炙烤了大地一天的太阳逐渐从西边落下, 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滚烫的热浪,犹如火上加热的巨大蒸笼。

    “热死了,热死了!”张嘉文走进教室, 右手抱着个篮球, 右手提溜起上衣的下摆擦着大汗淋漓的额头,还不忘嚷嚷道, “子书快把小风扇递给我。”

    教室的空调因为出了点小问题, 正在加班加点地维修, 室内只好开风扇降温。

    虽有风扇, 但南方的初秋仍旧像是闷热不堪的夏天气候,甚至比夏天还热,所以对运动完的人来说降温效果几乎约等于无。

    缪子书笔也不停,左手将小风扇递过去,身体特意地往与张嘉文相反的走道靠去, 远离满身都是alpha强烈气息的人:“给,注意市容。”

    “什么?”张嘉文摸不着头脑地嘀咕了一句, 抬起眼与尹婕的视线短暂相交,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 火速把撩起的衣服放下。

    他低骂一声,然后向教室里唯一的omega抱了个拳,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刚没注意到。”

    尹婕看了眼他, 对他的莽撞早已习以为常,放下捣鼓化妆品的镜子, 淡淡道:“没事。”

    得到原谅的张嘉文环视一圈, 看着埋头苦学在复习的十几个人,默默在座位坐下, 惊叹道:“月考的威力这么大吗?难得半天假还在这学习,而且教室空调坏了,这么热你们居然还学的下去!”

    “心静自然凉。”缪子书懒得理他,敷衍一句。

    张嘉文拿着小风扇站在墙壁的风扇下,从抽屉里扯出好几张纸巾擦汗,道:“凉不了一点,”他咬牙切齿,“就晚下课一点,室内的篮球场就都有人占了,没办法只好去室外打了。对了,你看看我有没有晒黑,这样是不是看起来比你发小打篮球还厉害?”

    缪子书无语,这人篮球厉不厉害不知道,臭美倒是有一套的。

    “嗯,是。”他抽空抬头觑了张嘉文一眼,给以让他满意的答案后继续低头做题。

    “你又敷衍我!”张嘉文说着就要转过身拍打他,然后在看清他时稍稍怔愣住。

    少年一身蓝白校服,俯在桌子前的身形清瘦而挺拔,乌发乖巧地贴在耳后,仅是个侧脸就利落而清隽,光洁白皙的皮肤看着手感就很好。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透进来,将他浓密的睫毛照成灿金色,随着他的眨眼而洒下银晖。

    张嘉文撑着下巴,同桌近两个月他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同桌其实长得挺好看的,真是奇怪。

    他凑上去拨弄了一下缪子书头顶上竖起的呆毛,贱兮兮道:“这么努力,是不是为了和我继续做同桌啊,”拍拍他的肩膀,没有注意到倏地僵住的人,自顾自地道,“放心,如果我这次不小心又考到前面去了,也选你当同桌。”

    alpha天生优越的基因就注定他们随便努力一下,就能达到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而身为beta的缪子书一直能名列班级前茅,靠的就是十年如一日的努力。

    缪子书看着旁边低头捣鼓手机的人,心理建设一番后,斟字酌句道:“有件事,想和你说。”

    “啥事啊说呗,咱俩的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嘉文没当回事继续划拉着手机,大咧咧应道。

    “就是,我有新同桌了。”

    “就这事啊?新同桌就新同桌……”张嘉文反应过来,跳起来,手机掉在地上,“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同桌?!”

    张嘉文紧盯着这个叛徒,原来他吞吞吐吐这么好说话,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就是,新同桌”缪子书放下笔,有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硬着头皮道,“我答应宋同学了。”

    挺好,他就去打个篮球,家被人偷了!

    偷家的人还是个上课没几天又休了半个月的病弱插班生,他张嘉文,一个与缪子书同桌了两余月的糟糠之妻,居然比不上一个刚来的人!

    “是我想,和他做同桌。”缪子书话说得很慢,为了不结巴总是会将一个句子断成几段,本来就有些笨拙,此刻揽过所有事情,表明衷心的话语却是有种莫名的可爱。

    张嘉文看着“敢做敢当”的人有些心塞和语塞,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还装模作样地哼了声,“小胖早就说想和我做同桌了,我可不是没人要,你想和谁做同桌都可以。”

    闻言,缪子书那双清澈的眼睛迸发出喜悦,但又听张嘉文来了个转折的但是。

    “但是,”张嘉文瞟了眼紧张看着自己的人,挑眉笑道,“你那个发小beta我就不说了,我得提醒你,alpha都是猛兽,即便是病弱,表面温和的人也不例外。”小心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张嘉文自己作为alpha深知刻进自己骨子里的恶劣因子,那是最原始的情感。

    尤其如果伴侣是个beta,难以长久沾染上自己气味,无法用信息素安抚易感期的alpha,那alpha不得疯魔,反正张嘉文是绝不会自找苦吃。

    而且如果真是AB在一起,可怜的beta估计连一周的双休时间都没有,哦不,应该是单休。

    缪子书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认真点头。

    张嘉文:“……”

    他就知道这个呆愣愣的同桌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

    余晖洒在宿舍楼的铁质栏杆上,折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宋砚星刚准备走入alpha宿舍的大门,就见到前方熟悉的身影。

    是席乐池。

    除了教室,宿舍就是一天时间待得最长的地方,为了防止AO之间发生信息素暴动,发情期等不可控事件,omega和alpha的宿舍隔着好几栋建筑。

    许是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席乐池转过身看到他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接着大步流星向他走去。

    席乐池眉眼弯弯,嗔怪道:“砚星哥你怎么来学校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太忙了,没来得及跟你说。”宋砚星应声,也没问他为什么在alpha的宿舍门口。

    见他好像没提自己为什么在这,席乐池松口气,找话题:“你是住宿舍了吗,身体没问题吧?”

    “嗯,住宿舍了,”宋砚星蓦地想起这是狗血文学,对着他身后的宿舍,像是随口一道,“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栋的1216宿舍。”

    席乐池瞳孔猛地放大,按下心中荒谬的震惊,强颜欢笑:“……是吗,那挺好哈哈,”恰好掌心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了一下,默默将屏幕按灭,敛眸道,“那我回宿舍了。”

    “好。”宋砚星点了下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轻敲,半响后迈步走进宿舍楼。

    他打开宿舍门,意料之内灯已经亮起,靠近阳台的窗帘也已拉开,浴室那边传来水声,

    宋砚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整理行李。

    “颜景曜,你回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随之而来的是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祝扬看到坐在之前空置的床位的人,“新室友?”

    宋砚星转过身,微讶之后坦然自若地打招呼:“你好,祝扬。”

    他习惯了狗血文的秉性,毕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靠,居然是你!”祝扬发现新舍友居然是自己发小的互助小组,而且上次在食堂的见面还疑似被挑衅,拳头硬了。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人打开,样貌俊朗的男生从外头走进来,在看见宋砚星后也是一愣,回想起这是和席乐池交谈过的插班生,并且席乐池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奇怪,对自己的态度也开始转变。

    颜景曜放下手机,屏幕上边赫然是乐池二字,他突然想起刚不久席乐池来宿舍楼下等他,又突然发信息给自己说有事走了,想来应该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是新来的舍友吗,你好,我叫颜景曜。”颜景曜面色沉静道。

    【叮咚——恭喜宿主触发狗血剧情:情敌相逢!数值发生变化,目前任务值为25%】

    挺好,两个“情敌”都聚齐了,还有什么惊喜是他想不到的。

    宋砚星恍若没察觉出两人波澜起伏的内心,看着都各有心思的人,笑了下:“你们好,我叫宋砚星。”

    “欢迎加入1216宿舍,还有个人没回来,应该你也认识他,”颜景曜把手上的书放到架子上,“张嘉文,你们同班的那个alpha。”

    宋砚星眸光流转,唇角微扬:“认识。”他刚才抢了他同桌。

    宿舍三个alpha和一个较为强壮的beta的组合也不算少见,beta人多,宿舍不够就会和alpha合住。

    但此刻祝扬却十分地想搬离这个宿舍,不开玩笑虽然他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他已经能猜到这人的信息素味道一定是浓郁的绿茶味,白莲味。

    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也就缪子书会信,这人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事。

    祝扬抬头看宋砚星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alph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得让缪子书提高警惕。

    哪里晓得羊已经把自己送入虎口了。

    “家人们,我回来。”张嘉文推开宿舍门,看到各忙各的三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到离自己最近的宋砚星身上。

    巧了不是,他前脚得知同桌被抢了,后脚就和人碰见,且以后会同个屋檐生活。

    张嘉文眉一挑:“原来新舍友是宋同学,欢迎加入。”他蓦地想起渝城的上流圈最近一直在流传宋砚星和席乐池青梅竹马,两家父母颇为看好。

    啧,那他同桌怎么办?

    “谢谢。”宋砚星应了声,继续低头整理东西。

    “上周我们班主任让人去看望你,我们班长,也就是席乐池蛮积极的。”张嘉文倚靠在他对面的衣柜,冷不丁地开口。

    绝佳的位置能让他看到颜景曜翻书的动作一顿,站在阳台擦头发的祝扬也是将目光投进来,暗暗关注这边,唯独主人公一点也不慌。

    宋砚星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后,微一颔首道:“噢,是吗,”仿佛没发现宿舍内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席乐池……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也就只是把他当朋友,弟弟看待。”

    听他这么说,颜景曜停顿的动作恢复正常,放下心来,而祝扬可就难受了。

    “这样啊,”张嘉文歪头,吊儿郎当,“那挺好,免得无辜的兔子又被某人背刺,特别是抱着为你的理由。”说完就拿好衣服去浴室,留下茫然的三个人。

    宋砚星眉头微皱,对他半吐半露的话语感到莫名熟悉。

    背刺……是那天晚自习结束,缪子书和张嘉文离开后席乐池跟他说,缪子书因为药物原因导致结巴的事情。

    原来缪子书知道,却从未表现出来。

    第39章 对峙

    市重点一中始终坚持把学生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所以尽管紧张的月考近在眼前,运动会仍旧照常举行。

    熬过了运动会的开幕式枯燥无味的领导讲话,躁动不安的学生在主持人落下最后一句话后, 有序地迅速涌向四方。

    “高三一班的帐篷在主席台的右边, 往这边走!没有比赛的也要签到,签完到才能走!”站在人群中的体委挥着手声嘶力竭地大喊, 然后是破音的吐槽, “丢, 谁踩我鞋啊喂?!”

    将人带到班级所属的帐篷, 体委在帐篷里拿着名单点完名后,就坐在椅子上苦不堪言地低头擦被人踩得脏兮兮的鞋子。

    负责后勤的几个同学坐在帐篷里,埋头清算着葡萄糖,矿泉水等物资,又在桌子旁摆放好垃圾桶。

    “体委, 你怎么这么狼狈啊哈哈哈!”尹婕一边拿着打气筒给气球吹气,一边走到江田旁边蹲下端倪那惨不忍睹的鞋子。

    江田哼了声:“你们一个个都像脱缰了的野马似的, 就算我有三头六臂都拉不回来。”

    尹婕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来人后默默走回座位。

    “等会是男子跳高, 你们几个不要忘记过去。”班长席乐池拿着参赛名单通知时刻等待候命的呼呐喊组。

    欢呼呐喊组应了声,拿起备好的喇叭准备冲锋陷阵。

    负责清点水的数量的人突然出声:“班长,我们班少了箱矿泉水。”

    “不是让人都买好了吗, 怎么回事?”席乐池皱了皱眉, 从他手里接过名单仔细查看。

    “……班长,我们采购组去到超市的时候, 水已经剩的不多了, ”站在一旁的beta男生犹豫嗫嚅,“五班的人也在买水, 他们说他们班人数多,水需要买多点,然后就……”

    剩下的话,男生没有多说,但席乐池从他的沉默里也看出来点意思了。

    五班一直和他们不对付,或者应该换句话说,是五班的扛把子白慈一直隐隐地针对席乐池。

    体委拍拍手站起身来,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视线落到席乐池时,肤色较深,略显严肃的脸庞露出几分笑容:“那我们再去超市看看,我看到他们班刚叫几个alpha去帮忙,应该还没全部搬完。”

    “好吧,麻烦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席乐池对他炙热的视线恍若未闻,微一颔首便转过身,率先朝西边的校内超市走去。

    “不麻烦,不麻烦。”落在后面的体委倒没觉得不妥,憨憨地摸了摸头,回过神后急忙跟上去。

    *

    琳琅满目,摆放整齐的商品陈列在商柜上,一波一波的人像潮水一般涌进,超市热闹得人摩肩擦踵,成群结队的学生照着单子挑选着班里的物资。

    超市很大,但此刻却拥挤得空气不流通,空调味和各种汗味杂糅的飘荡在空中,席乐池捂了捂鼻子,忍住不适加快步伐,心里却想着更重要的事。

    绕过走道上的小推车,席乐池远远的就看见揣兜单手玩着手机,懒洋洋地倚靠在物架上的俊秀alpha。

    还没走近,alpha就若有所觉地抬眸,闲散的目光投向席乐池的方向。

    白慈不耐地啧了声,站直身子,安抚地拍拍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而停下动作的伙伴后,径直走向席乐池,嘴角一扬,阴阳怪气道:“席大班长不去忙别的,来这干嘛?”

    自动忽略他的不待见,席乐池开口:“那个矿泉水,你……”

    “噢,原来是为了水来的啊,”白慈故作恍然大悟,然后淡淡道,“不给。”

    体委怒了:“不是,你什么意思?!”

    闻言,席乐池强忍住怒火,拉住想要冲上前去的人,扯出一丝笑意:“都是同学,没必要因为这件小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哦,”白慈笑了下,歪头问道,“席班长有什么高见?”

    席乐池见他能商量的样子,斟酌道:“平分吧。”

    “这样,”白慈垂眸看着身前的人,眼底晦暗不明,几近没有情绪,“不行。”

    席乐池倏地抬头看他,alpha的身躯比自己高大不少,身上的气势也是凛冽,明明优越俊秀的脸庞却无端端给他一种看不透的幽深感。

    那个眼神像是在看玩物,不屑于多施舍目光,

    白家,渝城顶流的百年世家,修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如同碾死蚂蚁一般简单。

    “……好,不打扰了。”席乐池抿唇,握紧拳头,带着人快步离开。

    看着人愤然离开,白慈眼睛微眯。

    一个十八岁都没分化的废物,真的会像昨晚的梦里那样,爬到那个位置,吞并宋、白两家,将自己踩在脚下?

    他的好兄弟也是惨,就算成了人心里的绝症白月光,也被榨取尽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真是荒唐。

    不过,无论这些未来会不会发生,一切微弱的苗头他都会扼杀在摇篮里。

    *

    与此同时。

    宋砚星被同学强制架到操场上的看台,顶部的遮阳篷完美的将红灯笼似的太阳遮住,今天的天气算得上宜人,微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

    “宋哥,你就在这坐着吧,那些事你不用帮忙,不然累到了到时候又病倒了。”学委语重心长。

    张嘉文好笑地站在一边,悠悠道:“是啊,你就好好在这待着吧,不然,”他看了眼不远处呈现在LED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感谢赞助商的字条,“你出事,学校就得三跪九叩地向大金主负荆请罪了。”

    今年的运动会可以说是这么多届里最豪华的了,全新的比赛机械、园林装饰、新颖器材等应有尽有,大型彩色烟雾表演等,让人眼花缭乱,只觉得豪气冲天。

    【滴——警告!警告!警告!监测到出现不明bug,小说世界走向开始发生改变!】

    被强制休息的宋砚星百无聊赖地坐在看台,回想起刚刚在脑海里响起的警报声,这个系统真是bug多多,除了第一个世界安分点,剩下的都出现难以预料的差错。

    “你们系统都这么不给力的吗。”宋砚星补刀。

    系统微笑:【亲亲,我们也没办法呢。】

    就在这时,张嘉文拉着人走过来,朗声道:“宋哥,十点半左右你的互助搭子有个短跑接力赛,还有一个小时,人先放你这看管了,”伸手揪住想要溜走的人,“比赛开始前,你别总捧着那地叠试卷埋头苦做,你是觉得眼睛度数还不够高吗!”

    缪子书扶了扶银色的眼镜框,小声反驳:“就快要月考了,多做一道是一道……”

    “管不住你,”张嘉文把人一推,“一个不许忙活,一个不准埋头学习,你俩就互相监督吧。”

    “诶?!”毕竟是alpha手劲不知轻重,尚没反应过来的缪子书身子不稳就要往后倒去,后背短暂地接触到暖意,耳朵能感受到喷洒在耳后的呼吸,只是一瞬又很快离去,接着两侧的肩膀就被男生微凉的双手扶住。

    将人扶稳,宋砚星向后退了些,鼻尖那股浅淡好闻的草药香气仿佛仍旧萦绕自己身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抬头看着愣神的人,语气关怀:“没事吧?”

    缪子书只觉得耳根发热,摇摇头回道:“没事,谢谢你。”

    同是被安排的两人相邻而坐,看着熙熙攘攘的热闹操场。

    “摘下眼镜是会一团模糊吗?”宋砚星侧头看向僵硬着一动不动的人,打破沉默。

    缪子书一愣,习惯性地扶了下镜框,对上他的眼睛片刻又挪开目光:“还好,我近视四百多度,主要是散光比较严重。”

    宋砚星抬起手指轻敲旁边的人始终紧攥在手里的试卷和本子,狭长的眸子浮现一丝笑意:“看出来了,室外还想做试卷,晚上熄灯应该还会挑灯夜读吧。”

    “……”被戳破的人倔强地开始找补:“也不是只会做试卷,睡觉前我还会做套咏春拳和眼睛建视操。”

    “嗯?”宋砚星微怔,想到一板一板的人神情严肃地挥拳的场景,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缪老师,很厉害。”

    缪子书涨红了脸,有些羞郝的解释:“我的爷爷说,这些对近视是有用的。”

    宋砚星唇角一勾,给人顺毛:“嗯,长辈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所以参加接力跑也是为了多运动吧?”

    “的确是这样,月考结束后的小短假,我要回趟乡下的爷爷家,”缪子书低声一叹,想起穿着中式马褂的老人每天雷打不动的给他熬一碗苦中至苦的中药,无奈地继续道,“我要是近视加重,可能就不止这点了。”

    怕是每次返校都会被老头子塞上满满一包的中药材。

    宋砚星问道:“你的爷爷是从事中医方面的工作?”

    “是,”缪子书嘴微张,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闻了闻自己,小声问,“很难闻吗?”

    宋砚星摇头,认真道:“好闻的,很清香的药草味。”而且在闻到这道香味时,他发现自己的偏头痛居然有所缓解。

    第40章 夸夸

    “我们走吧, 接力跑要开始检录了。”宋砚星看了眼手机,站起身对缪子书道。

    缪子书站起来,迟疑半响, 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问道:“你送我到那吗?”

    宋砚星挑了挑眉,垂眸看他:“当然, 我还要为你加油, ”伸手指了下他怀里的试卷和本子, “而且我得尽责帮你保管好, 毕竟这可是张嘉文同学的嘱托。”

    班里又不是没有负责管理寄存东西的后勤部,缪子书故作淡定地嗯了声,在他示意的眼神中,将怀里的试卷本子递过去。

    “谢谢。”缪子书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手的主人还低头敛着漂亮的桃花眼, 轻柔地整理试卷四角蜷起来的地方。

    两人心照不宣地朝检录处走去。

    “你好像总是在说谢谢。”

    “……不说谢谢的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表达感谢。”

    “如果一定要表达感谢的话, 就勇敢地多说话吧,”宋砚星停下脚步, 扭头看他,眼眸漆黑,“你比你所认为的还要好。”

    缪子书的步伐也跟着停下, 神情一滞。

    男生一字未提及上次晚修的事情, 而是亲口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几句他在教室门口听到的话, 又在耳边响起。

    “之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很可爱不是吗。”

    “这不是他的缺陷, 而是区别于其他人的印记。”

    区别于上次从教室外听到的,这次是他本人亲口对自己说。

    心间恍若被小猫柔软的爪子轻挠,痒痒的,麻麻的,抓挠着少年的心。

    经他一提醒,缪子书才发觉自己最近说话的确变多了,几乎没有发生卡顿结巴的情况。

    与宋砚星相处总能带给人别样的……说不清这种感觉,缪子书想。

    缪子书抬头不再躲闪与宋砚星的眼神交流,清亮的眼眸将男生尽数装进自己的世界中,嘴角弯了弯,带着清浅的笑:“嗯,我记住了。”

    *

    “子书快快快,到你了!”班级负责提醒检录的同学看见缪子书就急忙冲上去拉人,在看到他身旁的人时愣了下,说,“宋哥咋过来了,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缪子书一边接过同学递来的马甲,一边用眼角余光关注旁边身姿挺拔的男生。

    “我给缪老师当小助手,”宋砚星晃了下手里东西,墨色的眸子泛起涟漪,忍俊不禁,“更重要的是,防止某人偷偷开卷。”

    闻言,平日与缪子书关系不错,且同宿舍的beta男生转头就给当事人一个爆栗:“好啊你,又背着我们偷偷卷是吧!”

    动作看起来虽大,但其实没有多大力度。

    缪子书揉了揉头,身体不自觉地向宋砚星身后躲去:“没写多少……”就被没收了。

    邱旭看了眼躲在alpha身后的人,哼了声,伸手就要去揪:“我能吃了你不成,还躲我!”

    吃是吃不了,但肯定会被揍。

    缪子书看着那不断靠近的魔爪,抱着伸头是一棒子,缩头是一榔子的想法,正准备走出去英勇就义。

    “领子。”宋砚星不露声色地把人护在身后,转过身,目光落到男生头顶翘起的一簇呆毛。

    缪子书见逃过一劫,余光瞟过暗暗咬牙的邱旭,松了口气便朝身旁的人看去,眉眼弯弯:“什么?”

    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生,面带疑惑地昂起头,又蹲下检查自己的鞋带。

    少年瘦削的身体犹如箭矢般弓起弧度,藏匿在黑发下的白皙脖颈便毫不设防地袒露在眼前。

    从他的这个角度甚至可以隐隐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涌动着勃勃的生机。

    宋砚星眸光轻闪,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alpha作为天生的掠夺者,本就对一切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更别说眼下自己喜欢的人,正不设防地对自己露出脆弱的脖颈。

    半响,他轻声低叹一声,忽略齿间的痒意,向右侧挪了半步,尽心尽力地给毫不知情,后颈差点不保的人挡住直射的阳光。

    缪子书站直身,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男生流畅的动作给惊住。

    只见指骨分明,莹白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旁,慢条斯理又透着股认真地整理起被马甲衣掀起的领口。

    缪子书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要往哪放,只觉得周边都萦绕着他的味道,初闻像是清冽的清晨气息,到了后面却又成了细腻柔和的乌木的木质淡香。

    很好闻。

    他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缪子书止不住地想。

    就在他的视线乱窜时,不经意间对上几步外邱旭哀怨的眼神,以及他手里捧着自己的东西。

    缪子书有些心虚且仓惶地收回视线。

    宋砚星垂下眼睫仔细查看后,收回手退后一步:“可以了。”

    “谢谢,”缪子书扶了扶眼镜,看着他从邱旭手上拿回东西,余光捕捉到阳光下男生苍白透明的脸,指向不远处终点的帐篷,突然开口,“结束前你就在那等我好了,不要挤在前面去,太多人了。”

    四百米接力赛,缪子书是最后一棒。

    宋砚星莞尔一笑:“好。”

    *

    聚集在跑道周围的人很多,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不断,参赛的几人也已站在指定的位置上,等待发令枪的开始信号。

    站在草坪帐篷里的宋砚星,目光掠过跑道最后一棒的方位,只见大个头的寸头男生整个人几乎要越过碍人的警戒线,兴致勃勃地和清秀的男生说着什么,手舞足蹈地像是在传授短跑的冲刺经验。

    张扬又肆意,不是祝扬又会是谁。

    定定地看了半响,宋砚星垂下眼帘,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眼镜,旁边就传来男生幸灾乐祸的声音。

    “哟,他俩不愧是青梅竹马,做什么都要黏在一起。”

    宋砚星转过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alpha身上的气势冷冽,只一眼同为alpha的张嘉文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慑人压制。

    这是张嘉文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病弱alpha的攻击性,或者应该说他看到了宋砚星在那位beta同桌前从不曾展现的另一面。

    那是极致的冷漠和偏执。

    是个疯子。

    物极必反,越是优越的基因,带来的劣性也会更加严重,得亏自己作为alpha没有这种因为极其稀有优秀而带来的烦恼。

    张嘉文压下臣服和作为同性的敌意,急忙找补:“嗯宋哥,未来的事,谁说的定呢!”随后同样将目光投向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男生。

    他同桌笑得还挺开心。

    这次,张嘉文是真真为这位一无所知的天真beta默哀了。

    “宋哥,你认识白慈吗?”看着看着就走神的张嘉文冷不丁想到什么,扭头随口问道。

    宋砚星从缪子书身上移开目光,淡淡回答:“算是认识。”如果没有狗血的失忆梗,白慈也算是他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吧。

    “怎么了?”宋砚星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张嘉文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他前几天找我打听过你,”他顿了下,“准确的说,是着重打听你和席乐池的目前关系。”

    宋砚星若有所思,却不露声色:“这样……谢谢你告诉我。”收下他的这份人情。

    “没事,举手之劳,我和白慈也就宴会上见过几次,见面之交而已,怎么比得上我和宋哥的关系。”张嘉文摆摆手,对于出卖家族私交挺好的白慈没有半点犹豫和悔悟。

    优秀的alpha不少,但顶级alpha可是天生的领袖,无论是家族势力强大的宋家,还是这万里挑一的基因,这大腿都到他跟前了,能不抱吗!

    宋砚星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还没来得及深思,出发点的发令枪就轰然响起,随后是震耳欲聋的助威声。

    他的目光也集中在砖红色的跑道。

    第一棒,一班的体委一马当先。

    第二棒,一班保持领先的优势。

    第三棒,一班在半途时发生短暂失误,接力棒从手里掉落,等捡起接力棒时落后的其他人已经追赶上,甚至都超过一班。

    第四棒,缪子书接过棒子,在落后几米的情况下,跨大步子,加快速度……

    气候已全然入冬,凛冽的寒风如同利刃刮蹭着缪子书的脸,并不断往他鼻子里灌着,这并不好受。

    赛场和训练还是不同的,训练时轻松愉悦转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不可预料的失误击破了预期的走势。

    缪子书调节着呼吸节奏,除了耳边萦绕的欢呼呐喊声还听见了自己胸腔里轰鸣般的心跳声。

    短短一百米,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人。

    有完成繁重的学习任务,一放学就训练,次次训练不落下的队友、有自习课组团偷跑去训练,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陈老班、有运动会班里每个勤勤恳恳负责各项工作,以保证参赛的人顺利进行的同学,还有……站在终点处等候他的那个人。

    他不能输,一班也不能输。

    缪子书抛开一切,迈开步子,全力加速,眼里只有跑道中央的彩色终点线。

    他追上了先前超过自己的几人,然后是超越,最后以领先两秒的速度率先冲过终点。

    短跑接力靠的是爆发力,越过终点后,班上一堆人就一轰而上,将缪子书团团围住。

    还有祝扬这个混进来却不显得突兀的外班人。

    又是递水,又是擦汗,愣是把蠢蠢欲动想往帐篷走去的人扣下。

    缪子书心不在焉地喝水,眼睛却越过人群努力往帐篷那人站的方向看去。

    然后终于在帐篷靠后处捕捉到宋砚星的身影,男生一手拿着自己的东西,另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淡淡游离在人群外,却鹤立鸡群,招得附近的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缪子书其实因为近视是有些看不清的,但此刻他却看得分明。

    终于接受完同学们的关爱,缪子书下意识地想抬手推一下鼻梁上的镜框,落空后才想起眼镜在跑前就交给宋砚星保管。

    祝扬仗着身高体大,将手往人肩膀一搭:“走呗,我明天才有比赛,给你庆祝庆祝!”

    “我……我去拿东西。”缪子书头向下一低,身子一拐,顺利摆脱掣肘。

    嗯,他是去拿回东西的,名正言顺,没想过要夸夸。

    缪子书抬起脚正准备往那个方向走去,却在触及他身边多出的那人时僵住,目光一黯。

    以往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席乐池和宋砚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和他那么熟稔,又为什么会叫他砚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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