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须弥(8)

    “地脉异常,对我们素论派来说是非常值得记录与考察的课题,我们将实地考察的时间定为下周,届时还会有经验丰富的前辈来为我们指引,保护各位学者们的安全。”

    教棍轻轻敲击桌面上的内容,在导师的话音落下后,台下学者们一片唏嘘。

    虽然早在加入素论派之前,他们就知道会有实地考察这一环,但从没想过会去研究什么变异地脉。

    毕竟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地脉之花多数都是藏金与启示,这种早已被其他学者研究出厚厚一堆资料的东西,基本不会再给他们带来什么新鲜感。

    但眼前画面中的那朵不太一样。

    完全被染成赤红色的花蕊犹如一颗刚从魔兽脖颈上摘下的头颅,那些流动的气息化作了永无止境流淌的鲜血,滴滴溚地缠绕在花蕊的两侧,散发着光是看到照片都会让人觉得不安的气息。

    “这等同于是全新的内容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毕竟打开地脉溢口就会涌出很多魔物。这种变异地脉里出来的魔物说不定会更加凶险呢……”

    人群在唏嘘,过于嘈杂的声响让导师摩柯多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发出有些刺耳的脆响。

    在众人齐刷刷靠过去的目光下,他又一次声明道,“我说了,会有经验丰富的前辈带我们一起考察的,关于你们自身的安危无需担心。再加上,加入素论派之前,你们难道就没有提前考虑过,我们本身就是需要探索精神的学派吗?!”

    摩柯多的声线带了几分严厉,顿时压得底下的学者们不敢再说话。

    只不过在听到那句“经验丰富的前辈”时,虽然你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但某些不祥的第六感总是在你背后化作阴恻恻的风,吹得你身上一阵阵地起了鸡皮疙瘩,让你对这个即将出现的人物充满了未知与不安。

    ……

    在等待实训期到来的那一阵子,你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化城郭的信件。

    白纸上少女秀气娟丽的小字将信的主人指向了柯莱。

    这个与你分别未有多时的女孩子在信件里像与你久别重逢似的叽里呱啦写了一大堆,顺便还汇报了一些最近她与提纳里正在做的事情。

    譬如那位看似稚嫩的巡林官又在雨林里训斥了几个点燃篝火却不知道要熄灭的混蛋,要么就是她的魔鳞病似乎有点好转的趋势,至少走路的时候不再那么僵硬了。

    女孩子写信的时候到底比较细腻,一张白纸愣是被她写得满满当当,恨不得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次性说给你听。

    但无奈信纸的大小有限,以至于在一大堆让你看了都忍不住要扬起嘴角的日常琐事的叙述过后,她在末尾忽然突兀地来上了一句,“米歇尔最近过得还好吗?”

    啊,是非常隐晦的思念呢。

    想到柯莱每次与你对话时都会微微泛红的面颊,让你这个几乎从来都不会与人信件来往的冷漠家伙都忍不住要提起笔去给她写一封回信。

    不过你的内容非常简单,只精简地表明了自己的状态与将要做的事情,“我过的很好,下周就准备去沙漠进行实地考察了。”

    将信件递交出去的没多久,你就回到宿舍开始整理考察当天需要携带的东西,譬如那叠厚厚的稿纸,或是一本几乎没被你写过几个字的笔记本。

    期间弗拉迪就坐在你后头的书桌旁,用那种睥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你。

    “你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变异地脉是第一次出现在沙漠,之前的藏金和启示之花都让那些学者研究了好多年,现在光凭我们这群初学者,是能挖掘出点什么名堂呢?”

    你倒也不是没遇到这种喜欢冷嘲热讽的家伙,所以对于弗拉迪的鄙夷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你稍微留意了一下,因为他说了这是学者们“第一次遇到变异地脉”。

    你来须弥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于这边的环境并不熟悉,但它存在的历史肯定远远不止这些,所以“第一次”出现变异地脉,是否意味着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

    更甚是……那或许会和你想要寻找的深渊有关。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天,然后你发现……

    比深渊更快到来的不祥,是那封从道成林给你寄来的回信。

    须弥的信使比你想像中的要迅速许多,你与柯莱的信件几乎隔天就能到达对方的手中。

    当她看到你说要去沙漠进行实地考察的那一刻,小姑娘赶紧通知了提纳里,然后你就在那封回信上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恭喜你呀,马上就能参加实地考察了,这可是素论派的学者们了不起的第一步!

    提纳里老师正好要找赛诺大人商讨一些事项,过两天我会和他一起来教令院的,顺便过来看看米歇尔:)】

    柯莱甚至还画了个笑脸。

    看到这封信的那一刻,那种久违的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你心底漾开了一丝柔软。

    然后第二秒你就掐住了自己的人中,惊恐地反应了过来一件事。

    你确实是用米歇尔这个身份入学的没错,但你的性别那栏写的是“男”。

    为了躲避大风纪官的追杀,你特意将自己换成了男体才进入的教令院。

    但现在的问题是,柯莱与提纳里都认为你是女性,那到时候你应该用什么样的面貌去迎接他们两个呢……

    而且柯莱还说的很清楚,他们来找赛诺才是关键,看你是顺便,所以以你的角度肯定是不好推脱叫他们别来的……

    思来想去,看来你只能在他们到来的当天表演失踪了。

    >>>

    日沉月升,两天时间又过。

    在实地考察期还未到来的那几天里,对你而言的噩梦先开始了。

    在你心中还是提纳里他们更重要一些,遂你在他们来到教令院的当天,先躲在浴室里洗了一把热气腾腾的热水澡。

    你洗澡期间,弗拉迪就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舍友很奇怪。

    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找人交友互动,作业写不出了宁可一个人去图书馆查一夜的资料,也不打算和他讨论。

    当然最让他觉得古怪的是,你总是在洗冷水澡。

    不管是寒风呼啸的冷天,还是偶尔酷热的夏夜,你都雷打不动地用着冷水冲洗身体。

    至于弗拉迪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他从未体验过在别人洗完澡后,还能有着如此低温的浴室,甚至连点水汽都没有。

    当他推开你使用完的房间,脚底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足以将他的血液都凝结起来的寒冷温度冻得他瑟瑟发抖。

    而那皮肤白皙的少年却淡然地在他身后整理着自己换洗的衣物,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做了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此刻弗拉迪听着窗外热水器运转的轰鸣声,这种自己的怪人室友终于在洗热水澡的奇怪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脑,让他情不自禁地躺在了那张双层床铺上,小心翼翼地透出一双眼睛,窥探着浴室的方向。

    咔哒。

    片刻后,门板的把手转动,一道光线从内向外透出,带着浴室里蒸腾的水雾滚滚涌进卧房。

    “米歇尔,你在搞什么名堂,水汽把卧室都弄潮湿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让弗拉迪对你的责备脱口而出,但并没有得到你的回答。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一只白皙细嫩的胳膊从里头伸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半湿不湿的浴巾,然后有着如丝绸般银发的少女推开房门走入了卧室。

    翻滚着的水雾化作了如梦似幻的气息包裹着你因热水而泛着淡粉的肌肤,你灿金色的眸子如晨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荡漾着这世上最为极致的光辉。

    在见到你用“圣洁”来形容都不会为过的面庞时,弗拉迪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缓缓缩小,紧接着疯狂地震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里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用着他们房间的浴室洗澡!

    “米歇尔!?”他下意识地高呼你的名字,又在认为自己叫错了后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巴。

    而令弗拉迪更为惊恐的是,当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美丽的少女居然真的回头与他对上了视线,甚至还不管他死活地冷冷开了口:

    “叫我干嘛?”

    弗拉迪:“……”

    弗拉迪:“啊,不是,我,米歇尔,你……”

    他的语言组织了半天还是以失败告终,最后他索性两眼一翻,就这么直勾勾地在你的面前昏倒在了床铺上。

    你撇了撇嘴,在心里碎碎念一句“怪人”,转而穿上那身已经不算合你尺寸的学者服,大步走出了教令院的宿舍。

    彼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聚在那个被树茎所缠绕着的宽敞平台上,穿着标志性为绿色制服的学者们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你见那面庞略显稚嫩的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的长发,耳朵也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显然被这样的情况围得有些棘手。

    柯莱也站在人群的外侧,她几次想要扒拉开围观的学者去营救自己的老师,但因为魔鳞病的关系,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弱小,最后只得无奈地停留在原地,看着提纳里被学者们的问题所包围。

    但不知是不是你俩心有灵犀,柯莱的目光竟穿越过无数的人群与你对上了视线。

    她先是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旋即那种写满了“无助”二字的眼神就如同光波般砸到了你的身上。

    你幽幽叹了口气,如同宠爱自己的女友般,指尖轻敲十字架的一角,随着神圣力的注入,大量的狂风从圣树之下袭卷而上。

    “怎么回事!?沙尘暴刮进来了?”

    “是龙卷风吧!”

    叶片在喧嚣中肆意飞舞,强烈到几乎等同于灾难的风浪让学者们在惊慌中四下逃窜,不出须臾,整片平台上就只剩下了你们三人。

    就站在正中间的少年在人群与狂风的摧残下凌乱了毛发,此刻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般,错愕地站在原地,顶着乱哄哄的尾巴与耳朵呆若木鸡。

    直到与你对上了目光,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感觉有点想抱怨些什么,不过谢谢你了……”

    第32章 须弥(9)

    提纳里身为人尽皆知的大巡林官,在教令院学习期间必然是有着不小名气的。

    遂为了避免他再次被其他后辈围堵起来,你们选择去图书馆里进行交流。

    这样就算有人认出他来了,也会碍于图书馆“必须保持安静”的规矩而不得不忍住内心的激动。

    你们三人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桌面,投射出一片舒适与敞亮的光影。

    提纳里就坐在你的对面,他蓝棕色的眸子里微微晃悠着光点,似乎是在纠结到底应该感谢你为他解围,还是应该斥责你在须弥城这样的地方造成了恐慌。

    但最后你见他单手支着脸颊幽幽叹了口气,眼底带着几分无奈道,“你的学者服,看上去不是很合尺寸啊。”

    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被扯到这么远,你眨了眨眼睛,顺着提纳里的手指往自己的身上看去。

    属于你男性尺寸的学者服装松垮垮地挂在你的肩头,因为你的体型根本不够支撑,底下的尾摆甚至已经可怜地垂到了地上,只要你行走就会摩擦到地面的尘灰,看着甚是可怜。

    “米歇尔……你在这边是受到欺负了吗?”柯莱抿唇望着你,她的眉头悄然蹙起,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看上去正在努力保护你的内心不会再受到伤害。

    “呃……”完全忘记了这一茬的你倒抽了一口冷气,僵硬地坐在原地就差抓耳挠腮。

    但忽的,一只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大手温柔地盖在了你的脑袋上,如要缓解你的尴尬般轻轻地揉了两下。

    这对你来说足够亲昵的举动惊得你缩了缩瞳孔,一向讨厌被触碰的你下意识地抬起指尖想要推开那人的手。

    只是你抬眸却见到提纳里那张笑得如同湖面上阳光倒影般明媚柔和的脸来,竟一时让你僵硬了动作,不知到底要不要拒绝了。

    这里的人很温柔。

    不,温柔的人有很多,在你的世界也比比皆是,他们会为你准备好丰盛的食物,关心你的住处,并在你离开时一直目送你的背影直到消失。

    但这些都和提纳里给予你的情感截然不同。

    你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在飞速地跳动。

    “扑通扑通”的每一下都如在暗潮下汹涌的岩浆,它们一点点地将本该冰冷的液体化作了沸腾着热气的石面,不断地蒸腾着你的面颊,让你浑身都不自禁地发起了烫。

    最后你抿唇,不自然地拍开了那只仍在你发间摩挲着的手掌,但眼神却躲闪着,不知该与提纳里作何解释。

    好在你的拒绝并没有为对方带来什么特殊的情绪,他眨了眨眼睛,牵起嘴角,像是知道你不喜欢被触碰般,重新与你拉开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然后你听他笑,干净的嗓音犹如山石间潺潺流淌的清泉,“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不用不好意思说,学者服大了就去换一套适合你的,教令院的人都很温柔,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呢。”

    “对啊,如果米歇尔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去换也是可以的……”柯莱的声音因为不自信而显得有些弱小,但依然清晰地传达到了你的心房。

    不知为何,这种被许多人照顾着的感觉让你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气氛也顿时因为你的别扭而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但在你以为这次的会面将要在尴尬中结束时,已经感受到你情绪起伏的少年却默默地替你扯开了话题,“最近道成林也不太安全呢。”

    听到提纳里如此开口,你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接上了他的话茬,“不太安全?”

    他点了点头,将那片从道成林里带出的枯叶铺在了你的面前。

    完全失去了生命色彩的叶片干巴巴地躺在阳光下,已经枯萎的边缘有着明显破损的痕迹,能隐隐看到一缕不祥的戾气在叶片周围盘旋缭绕。

    比起是叶片散发出来的不祥,倒不如说是“不祥”主动找上了这枚叶片。

    “有深渊的气息附着在上面,非常浓烈。”你举着叶子在阳光下静静地开口,神色凝重。

    其实除此之外你还能感受到其他的力量,它接近于你们世界的神明所使用的魔力,但因为你不敢完全保证,所以并没有告知提纳里。

    “最近死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并且一次比一次难对付,巡林员的人手都不太够用了……”柯莱面露难色,她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老师,欲言又止。

    面对这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少女,你相信若不是提纳里不允许,她绝对还会告诉你,她的老师身为大巡林官,已经整整几天都没有合过眼睡觉了。

    而那眼底明显有了青乌的少年也同样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毫不客气地同你抱怨道,“打打遗迹巨兽什么的已经算简单的了。最麻烦的是遇到深渊法师,这种需要用元素力破盾的怪物,对我来说简直就像灾难一样。”

    天知道他的草元素打在火法师的盾上是有多么的绝望与无助啊,以至于当提纳里看到死域瘤里出现的是水深渊法师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简直比排班表上写着“休息”还要兴奋。

    见到对方无比生动的表情,你没忍失笑出声。

    来自于圣职者的职业素养让你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倒霉孩子,但你的“我”字都还没说出口,图书馆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

    那些聚集在大门附近看书的学者像是遇到了瘟神般瞬间向两旁散去,敞开出了一条足够那人走进图书馆内的通道。

    对于其他人的事情你本不想在意,但隐隐约约间你听到了几声“风纪官大人”的低呼,以及看到了柯莱眼底闪烁不安的紧张情绪。

    “啊,是赛诺,我明明和他约了在兰巴德酒馆见面的,没想到会提前来图书馆啊。”

    “应该是刚才围观老师的学者告诉他的吧……”

    提纳里毫不忌讳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柯莱则小心翼翼地应和着他。

    但这种教你背脊上的寒毛都直立起来的恐惧感,让你瞬间从书桌边站起了身。

    “米歇尔?你有哪里不舒服吗?”看到你一会儿白一会儿紫的脸色,提纳里不解地偏了偏脑袋,连着发间的耳朵都可爱地抖了两下。

    但现在你根本无心欣赏这种由兽耳美少年为你带来的视觉享受。

    赛诺怎么会来!?

    你明明特意挑选在他外出的时候才来找提纳里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提前回来!

    你好不容易才用男体身份入学的。

    如果在这里以女体通缉犯的模样被他发现,又因为提纳里和柯莱而不慎被他认出你就是他所寻找的那个“米歇尔”的话……

    “噫!”你抱着脑袋发出怪异的惊叫,然后在提纳里错愕的目光中像是避难般地奔逃出去!

    但不是赛诺所在的大门口,而是图书馆的深处。

    你的步伐因急促而显得有些踉跄,甚至因为衣摆过长而差点跌上两个跟头,但你根本不敢停下。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想过最摆烂的方式。

    就是直接把赛诺打败,用实力警告他,让他别再继续追杀你。

    只是你每次都已经抽出了那枚罪恶满满的十字架时,又会忽然想到——

    首先他是你们素论派有头有脸的前辈,其次他是整个教令院让学者们听到名字都会闻风丧胆的大风纪官。

    而其中最让你窒息的是,你的学术研究以及各种论文都要经过他的手。

    等同于你现在惹了他不高兴,他有资格让你无法毕业,更能让你的学院人际关系从“默默无闻”变成“被霸凌的小孤单”!

    这简直是从根本断绝了你寻求深渊信息的道路!

    弊大于利啊,米歇尔,清醒点!

    你仅凭两秒钟的时间就在脑海里权衡了利弊,并且趁着他来到你们刚才所在的位置之前,一溜烟地窜进了图书馆后方的走廊里。

    此刻还有其他学者正在这里学习,而你奔跑时掀起的动静与风浪无疑让他们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怎么办。

    趁赛诺没发现的时候冲出去?还是在这个地方一直待到他们三人一起离开?

    你躲在高墙后,鬼鬼祟祟地向之前的角落投去了视线。

    他们正在聊天,赛诺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但他在说了某句话后,提纳里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无奈”两个大字。

    一旁的柯莱也抽着嘴角赔着笑,一副努力在为对方不好笑的笑话而捧场的样子。

    不过在提纳里也赛诺的对话间,女孩子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会在周围扫视,慌张的神色让她看上去正在寻找你的踪迹。

    看来在这边一直待到他们离开并不现实。

    按照柯莱的性格,她肯定会在那两人叙旧结束后提出来寻找你的,而因为她身上魔鳞病的关系,提纳里也绝对会跟随,那赛诺作为他们的朋友就更加会一道同行了。

    嘶……

    不行,除非你有办法从图书馆的窗户跳出去,不然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但这里距离地面至少几十米,如果你没能成功落地在下层的螺旋回廊上,那必然会即刻坠亡。

    虽说你也不怕死,但当着这么多须弥人的面死而复生,实在是太抓马了……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就在你急到抓耳挠腮时,身后忽然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声线。

    你回眸,正看到男人那双墨色的瞳与略显凌厉的粗眉毛。

    弗拉迪今天居然也在图书馆看书。

    他手中端着一杯刚接好的水,另一手捧着选好的书籍,似乎刚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学习,就遇见了在这儿鬼鬼祟祟的你。

    只不过当他发现你就是那个出现在他卧室里的圣洁少女时,男人的眼神恍惚了两秒,旋即耳尖也忍不住发起了烫。

    “你……啊!我的水杯!!”

    可惜的是,他与你浪漫的第二次邂逅,被你蛮不讲理的强盗行为所制止了。

    第33章 须弥(10)

    弗拉迪手中的水杯倏然“凭空消失”。

    银发的少女力气极大,几乎不容他有所抵抗,那杯装满了冷水的水壶便被人抢去并倒悬了起来。

    弗拉迪还以为是他不小心看到了你洗澡这事儿,所以要遭到你的斥责,但他想要挡水的手都已经抬起来了,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清响,意料之中的冷水却并没有泼到他的头上。

    他在惊慌中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见自己曾经的“男室友”穿着湿透的学者服,一脸疲惫与不悦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浑身上下都在淌水,发丝也因湿水而卷曲了起来。

    水珠不断沿着你轮廓分明的面颊滚落,在下巴上汇聚成晶莹的一滴,又重重砸落进你的衣襟。

    “米歇尔……?”弗拉迪惊呼你的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刚才,你明明还是那个美丽的银发少女!

    怎么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又变成了他讨人厌的舍友!?

    当然,你从来都不会管这位龙套角色的死活。

    少年冷漠的视线在弗拉迪的面庞上随意一瞥,确实和他的室友没什么两样。

    但到底是人家的冷水杯救了你一命,你意思意思道了句“谢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向图书馆的门外走。

    你必须要在赛诺发现你之前离开这儿。

    你的步伐因为目的性太过明确而显得有些紧张,并且在经过他们所在的那张桌子时,你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三个人的视线。

    赛诺的表情比你想象中的平静,他虽然在你身上感受到过“通缉犯”的力量,但因为你们的性别明显不符,所以他并没有过多调查你。

    但嗅觉灵敏的提纳里以及见过你男体的柯莱就不一样了。

    那以郭狐为原型的少年在嗅到你身上熟悉的气息时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

    他微微翕动唇瓣,似乎是想要叫住你的步伐,可在见到你那完全不同的发色以及更加冰冷的侧颜时,他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提纳里老师,你也见过他吗?”柯莱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耳尖也不自然地染上些绯色。

    这般展露于言表又犹如少女怀春似的心绪,叫旁边这位还在整理乱毛的“监护人”顿感不妙。

    提纳里身后摇动着的尾巴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来。

    他在脑海里使劲回忆了一下关于你男体的记忆,最后他诚实地摇头,“没有见过,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倒是柯莱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有点不太好解释。”小姑娘的指尖羞涩地挠了挠脸庞。

    柯莱每每想到那个她不慎看到你洗浴的清晨,那种被薄薄的水雾包裹着,若隐若现的朦胧感便让她不自禁地发烫了面颊。

    而两人之间的气氛正焦灼时,倒是赛诺先一脸淡定地开了口,“你们不认识他么?”

    “什么?”提纳里的眸色晃了晃,如动物般警觉起来。

    在他与柯莱茫然的注目下,赛诺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偏了脑袋,“他叫米歇尔,是这次刚入学的新生。”

    “欸?他也是米歇尔!?”

    >>>

    在那之后,时间一晃就过了一个礼拜。

    赛诺没有找你的麻烦,提纳里与柯莱也没有寄来任何的信件给你,你姑且认为自己已经成功结束了这场危机。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即将到来的实地考察训练。

    变异地脉之花的产出不算太多,但分布较远,多数都埋藏于千壑沙地的深处,对于你们这些刚入学不久的学者来说,算是一场比较有难度的考验。

    不过比起那些让人闻之色变的魔物或是大量出现的死域,你更在乎的是……

    银发胡狼帽的少年此刻站在你们一群学者的最前方,在注意到你们导师摩柯多欲言又止的目光时,他回眸,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怎么,很紧张么?需要我来讲几个冷笑话缓解一下气氛吗?”

    摩柯多:“……”

    你没想到负责带领你们的人除了导师还有这位大风纪官。

    学者们一个个背着行囊,瑟缩着脖子,站在人群中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这个无需做什么,都能浑身散发出恐怖威压的少年。

    然而赛诺本人却浑然不觉,只是在感受到大家直勾勾的目光时,他无比郑重地回头道,“沙漠地带危险,会觉得害怕很正常,到时候跟紧我的步伐,不要走丢。”

    听上去好像是在安慰你们。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是在害怕他……

    学者们在晌午时分陆陆续续地到齐,你们一行人便开始向沙漠出发。

    一路上大家兴奋地叽叽喳喳,颇有种外出旅游的兴奋与期待。

    不过这种猛劲在到达沙漠的那一刻就完全被驱散了。

    且不说这十几天的步行路程有多么的漫长与疲惫,就沙漠这酷热到让人光是呼吸都好像要融化掉的温度,就算坐下来也无法得到多少休息的效果。

    “哎呀,好累,我一步都走不动了……”

    “真不知道那些镀金旅团是怎么在沙漠上生存的啊。”

    “好想转学院,素论派真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有一个人喊着累坐了下来,就会有无数人因此崩掉心态而跟着效仿。

    不出须臾,学者们便像咸鱼似的瘫了一地,大家再也走不动一步路了。

    此情此景让身为导师的摩柯多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他堪堪叫停了前方仍在开路的少年的步伐,干涩道,“休息一会儿吧,赛诺。大家都快不行了……”

    听他这么说,那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疲惫的少年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了脚步。

    他回眸,身上漆黑的罩袍在风沙中不断变化着尾摆的方向,如狼般猩红的瞳幽幽扫视过地上众人的面庞。

    在那一张张写满了“疲惫”的脸上,他感受不到任何这些人对于沙漠的渴望与向往,不过也不能第一次就强求这些初学者会和他一样,拥有在沙漠里自在行走的本事。

    最后他垂眸,淡淡应了声,“好,那就在此暂作休息吧。”

    只不过当他要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却倏然注意到,人群中似乎还有个人是站着的。

    如白莲般圣洁无瑕的少年静静矗立在风沙之中,没有被兜帽遮挡的发丝间落满了灿黄色的沙砾,但那不会影响你身上凛冽的气息分毫。

    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有些混乱流动的魔力,你抬起指尖轻轻捉了一把,那从你指缝里溜出去的不祥气息叫你谨慎地蹙起了眉头。

    “你不需要休息?”

    你试图感应这份力量从何处而来,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人干净也无比清冷的声线。

    你回头,正对上赛诺如玻璃珠子般剔透澄清的红瞳,他略微纤细的瞳仁锁定着你的面庞,带着些野兽般的狠戾,让他就算是心情平静的状态也依然会透出叫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嗯,不是很累。”你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但必要的礼貌还是要有。

    赛诺很强,但你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会打不过他,而是他实在太敏锐。

    你生怕哪里一个疏忽,都会被这个家伙嗅到你身上关于“通缉犯”的线索。

    对方显然也不是会对“陌生人”没话找话的类型,只不过他都已经打算就此离开了,目光却落在了你那头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目色彩的短发上。

    在天际线的尽头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那颗永不熄灭的火球就在黄沙与蓝天的交界处灼灼燃烧,以极端的温度炙烤着大地。

    此处的气温热得离谱,就算是赛诺这样习惯于在沙漠间行走的人,也很难在没有任何护具的情况下坚持太久。

    但你不一样,似乎从入队开始,你就几乎没有戴上过帽子,此刻在直面太阳的照射时,你也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皙的面庞上更是毫无发热时的潮红,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这滚烫的温度。

    “你等等。”你见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地皱起了漂亮的眉。

    比起柯莱的小心翼翼或是提纳里那样的距离感,赛诺更像是一条会循着野性本能的狼。

    他在阳光下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你的面颊,冰凉的肌肤与他略显炽热的体温碰撞,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腹上粗糙的薄茧。

    忽的,一阵狂风从毫无遮挡物的沙地上吹来,混乱的风沙迷了你的眼睛,叫你在感受到刺痛的那一刻,也因为其他人过于亲近的接触而往后退了两步。

    而待风尘散去之时,你已经与赛诺之间隔开了一个对你来说绝对安全的距离。

    “……”

    胡狼少年的手还僵硬在半空,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最后你听他小声道了句“抱歉”,然后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你一眼。

    在你茫然的注目下,赛诺低眉。

    他回忆起你之前跟队时的从容姿态,以及自己指尖上方才那股冰凉的触感,眸色亦随之黯了几分。

    不应该的。

    在这样炽热的沙地上,你却保持着那样冰凉舒适的温度,绝非常人。

    并且虽然只是刚才的一瞬,他却意外的从你身上感受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

    与那个初次见面就和他大打出手,结果莫名眩晕在他怀里的少女完全一样。

    第34章 须弥(11)

    这是你们在沙漠里度过的第一个晚上。

    放在往日,你们还能在驿站里暂作休息,但这次的沙漠完全没有遮蔽物,更不要说能让你们歇脚的旅馆。

    大概在天色稍稍暗下的那一刻,赛诺就开始张罗你们在岩壁附近布置帐篷,并严格地检查了每一颗固定用的钉子。

    “这样的落桩方式,你是打算连人和帐篷一起被风吹跑么?”

    “别指望我和你的导师会一边对付突袭的魔物,一边照顾你们的死活。”

    “或许你可以多吃一点落落梅,这样至少在飞起来后还能安稳地落下来。”

    那些想要偷懒而随意敷衍一下的学者们都毫不意外地挨了赛诺的一顿痛批,虽然你不太能理解最后那句冷到让你快要冻结起来的笑话是不是你的错觉。

    “米歇尔,赶紧过来一起帮忙啊?”

    你正盯着赛诺出神,弗拉迪就在后头语气不悦地向你催促了起来。

    “哦。”你懒得和他多浪费时间,只顺手接过他递来的钉桩,对准了帐篷的一角插入了黄土中。

    这碗口粗的木钉是你们固定帐篷必备的桩子,因为此处泥地坚实毫无水分,所以将其打入地面时需要耗费非常大的力气。

    见你过来,弗拉迪脸上的不满仍未散去,但当你蹲在他的身边,而你身上那清冽的冷水味盈满他鼻息的那一刻,他的脸颊便又不自然地泛起了红晕。

    他想到了那个在宿舍里借用他浴室洗澡的少女,也回想起了那天在图书馆里被少女不由分说地夺走他水杯的画面。

    这种叫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如一颗即将萌芽的种子,在弗拉迪的心底隐隐绽开稚嫩的新绿。

    不过他的幻想也破灭得很快。

    眼前与你女体有着近乎相同容颜的少年忽然拳头紧握,随着那几根在你手背上噼啪爆开的青筋,你猛然一拳砸向了钉桩的顶部,竟硬生生用拳头将这坚硬的东西给敲进了地里!

    “……”旁边举着大铁锤,正努力钉桩的青年学者瞠目结舌地停下了动作。

    就连弗拉迪都僵硬在原地,脑海里关于少女的美好幻想统统如风般消散。

    他又一次产生了那样的质疑:

    难道那天他看到的少女的你,果然是他的幻觉吗……

    深夜的沙漠有着极寒的低温,喧嚣的狂风侵略过每一处毫无遮挡物的沙地,几乎要卷起足够吞噬一切的沙尘暴。

    当所有人瑟缩在岩壁下的帐篷里,等待着那阵呼啸的大风过去时,内心都情不自禁地要感叹两句,还好他们有听赛诺的命令,要不然今晚可不会好过了。

    你们在这里简单地休息了一个晚上,待太阳差不多要升起的那一刻,几位导师就开始勒令学者们全部起床,争取在气温变得寸步难行之前多走出些距离。

    人群的步伐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若是因疲惫而张开呼吸就会吃到大把的黄沙,逐渐升高的温度与刺目的阳光让众人的抱怨时不时地响起。

    但随着那片绿洲映入他们的眼帘,所有的哀嚎都化为了兴奋的惊呼。

    那是一片不算太大,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区域,贫瘠的草根从沙土下艰难地生出,硬生生地蔓延开了一片草地,几根挂着枣椰的树木孤零零地矗立在一旁,点缀着那片因倒映着天空而显得格外碧蓝的水域。

    “好像不是死水啊。”弗拉迪靠在河边,兴奋地用手接了一大捧水就往干涩的喉咙里送。

    静止于沙漠中的河水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它的边界,但古怪的是这片应当是死水的水域居然有流动性。

    “应该是地下空间里有流动水吧?”其他学者也加入了讨论。

    你靠近水域,确实能听到比较清脆的水流声,这种古怪的生态环境让你没忍好奇地将神圣力探入了地底,想要追寻着水流的方向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但令你意外的是,当神圣力透过河水来到地下深处的那一刻,你的力量竟不受控制地四下发散出去,任你如何摸索都找不到一点边界。

    这种感觉类似于在水管中流通的水忽然被灌入了大海,本该有形状和流向的液体在汇聚进更大空间的那一刻,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形体,就像缥缈在虚空的尘沙。

    你根本捉摸不透这片沙海地底的空间到底有多大,而那些遗迹之下又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并且不等你探索更多,又有人在绿洲的附近有了新的发现。

    “你们看!是赤色地脉花!”随着那人惊讶地高呼,无数学者甚至连导师都一道围聚了上去。

    拨开那几层遮挡视野的叶片,一株似花但更似水球的物体凝聚在沙地的中央,赤色的戾气在它的周围缭绕出一圈圈不祥的旋涡,让你光是靠近都会觉得呼吸不畅。

    说是深渊的气息,也不完全是,说是死域,这是你们目前为止在沙漠地带上见到的唯一一片绿洲,这贫瘠到连死域瘤都长不出来的区域,应该不会形成那种东西。

    最后你的目光看到了地脉之花的根部,戾气喷涌而出的地方,地面也像是被血液浸透了一般晕染着黏稠黯淡的红色,让你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了自己故土上的“赤色大地”。

    你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莫名的寒意从你的背脊蔓延到四肢百骸。

    但你根本找不出一点能够解释这株地脉花异变的原因,也无法探测出它让你觉得熟悉的部分到底来自于哪里。

    “真是好奇异的花蕊啊……”

    “好漂亮,这样的颜色,感觉比藏金和启示之花都要来得神秘呢。”

    学者们稀奇地拿来了自己的记录册,在那堆厚厚的稿纸上开始书写他们的观察记录,也有人直接拿出画笔描摹着地脉的轮廓,试图将这样的奇景留存在纸上。

    无法像普通的地脉一样开启溢口的花蕊绽放在沙土之上,被学者们四下围拥着,而你静静矗立在人群的最后,皱眉注视着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鲜有的奇观。

    “不去写点记录么?每一行笔记都会是你日后学术研究上至关重要的铺垫。”

    那位大风纪官就屈膝坐在附近的峭壁之上,他手中捏着从教令院带来的干面包,在见到你回眸看他时,他也不顾及什么高人一等的形象,只默默地用指腹将那块撕下的面包推入了口中。

    过于干涩的食物随着他的咀嚼在赛诺的脸颊上鼓起了一个有些可爱的小包,让他那张因少年而显得有些圆滑的面庞莫名可爱。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突然的云彩飘过天空,遮住了本该炽热的阳光,在你们二人之间降下一片深邃无光的阴影。

    你眸中的琥珀色幽幽闪耀,虽然颜色不同,但总让赛诺会不自禁地联想到那位浑身都充满了侵略性,却依然冷漠如水中圣莲般的少女。

    他翕动唇瓣,眸色不自禁地晃动了两下,最后那块面包被他收入了行囊,你亦见到了赛诺在闭眼又睁开后,重新凛冽起来的目光:

    “这里只有你没有记录。”

    听他这么说,你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积极地蹲坐在地上,笔尖不停地在稿纸上唰唰作响,记录着他们双眼所看到的一切。

    但,“现在的它,没有值得被我记录的东西。”

    你如实回答了你的内心所想。

    那株变异的地脉之花,在它的溢口被特殊的力量催发打开之前,它只不过是一个染了颜色的普通地脉罢了。

    至少对你而言,它仅仅散发着不祥,但不能代表任何。

    坐于高处的少年偏头,小臂支着膝盖撑起了面颊,幽幽垂眸看你,最后你听他喉间挤出了一声冷笑,不知是在对你的态度表示玩味还是鄙夷。

    但他确实期待你能为他带来的惊喜……是否会和那个银发的少女一样。

    ……

    提前找到了地图上所没有标记出来的变异地脉,你们的旅途便暂时停止在了这块区域。

    学者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帐篷在这里扎营,接下来的几天你们恐怕都要在这片绿洲上度过。

    夜深人静之时,众人全都睡下。

    地脉之花的光芒在寒风中幽幽照耀着大地,让这群寻找了它许久的学者们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不用再担心明天睁开眼后,他们又要在无垠的沙漠中苦苦探索多久。

    你仰面躺在帐篷里,手中勾着那枚陪伴你多时的十字架吊坠,窗外稀薄的月光幽静洒落,将白银质地的饰品折射出淡淡的芒。

    弗拉迪就睡在你的身旁,完全没有戒备心的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能在这种地方睡得这么香,也算是一种本事。

    你心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堪堪从帐内钻了出去,想要趁着人不多的时候好好研究一下那株地脉之花。

    但没想你前脚刚踏入被花蕊的光芒所笼罩的区域,后脚一束人影就悄然落在了你的脚边。

    “你睡不着?”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你发现,赛诺的声音显得异常淡定。

    你“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去看,只兀自蹲在地脉之花的旁边,用掌心感受着里头源源不断的魔力。

    “我没有办法驱动它打开溢口。”

    沙尘簌簌间,赛诺在你的身后淡然开了口。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拥有神之眼且可以操纵元素的人。

    不过令你在意的不是他为你带来的信息,而是他居然愿意将这信息分享给你。

    “我只是普通的学员。”你起身,将自己的身份向他声明了一遍,示意他或许没有必要和你进行太多的沟通。

    和赛诺接触的越多,会暴露你身份的机会也越多。

    你相信这感觉敏锐的野兽绝不会轻易放弃追踪你的女体,你甚至会觉得,他可能已经从你的一举一动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的线索——

    “我知道,但你的实力并不普通。”

    第35章 须弥(12)

    沙漠中的风浪比你想象中要来得凶猛的多。

    它们带着尘沙肆意地掀起你与赛诺罩袍的衣摆,将你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拉到了极地的温度。

    你感觉自己的后背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但你脸上的神情依然淡定,“风纪官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战士之间能感受到彼此的实力差距,”他偏头,语气听着不咸不淡,甚至有种在案件收尾时的泰然自若,“而且,你似乎对酷热与严寒没有任何感知。”

    你一怔,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彼时终于回忆起来,那时候的赛诺为何忽然要摸你的脸。

    在那样炙热到能将鸡蛋在沙面烤焦的温度下,所有的学者都面色潮红满头大汗,而你的面庞却始终白皙无瑕,甚至毫无出汗的迹象。

    完了。

    在至冬的时候你已经习惯不去刻意隐藏自己对于温度的感知了,因为寒冷与否,光靠一张露在外头的脸并辨别不了什么。

    但“热”不一样,人类在感受到炽热的时候会面色发红,会出汗,甚至会有视线模糊以及头晕脑胀的口呼吸状态。

    尤其是在沙漠这种热到算是极端的区域。

    “你不用紧张,我对你的特殊体质没什么想法,只要你的日常行为不触犯风纪就行。”在你纠结着该用何种措辞来打消赛诺的顾虑时,对方却平静地开了口。

    见你不说话,他兀自走到你的身前蹲下,指尖轻轻触碰那簇地脉之花的一角。

    雷电的元素力化作星星点点的流萤晕染了空气,你的发梢又开始因为静电而卷曲。

    你不知道自己在寒冷的月色下呆站了多久,但直到你再感受不到从赛诺身上溢出的元素力,这才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过去,“无法打开溢口?”

    “是的。”赛诺回应得很快。

    稀薄月光下,他的侧颜有着过于清冷与凌厉的轮廓,同他发丝一样的银色睫毛在风中微微颤栗,仿佛能映照出他瞳孔里流火似的赤红。

    “和其他的地脉截然不同,这种变异花蕊对于元素力毫无反应,但也并无自然打开的迹象,姑且可以认为是安全的。”

    赛诺说到这,幽幽从沙地上起身,他腰间的系带在风中肆意地甩了甩,亦如他雷厉风行的性子。

    “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对于无法马上解开的谜题,他并不打算探究太久,并且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看来他对于你的身份并没有太多怀疑。

    从地脉中源源不断溢出的戾气在你的脚边幽幽飘荡,过于浓重的色彩让你总产生一种自己正泡在血池里的恐惧与反胃。

    你在这里能感受到无比强烈的深渊气息,如一首要拉你坠入深渊的哀歌,在你的脑内不断地游荡。

    你本想使用自己的神圣力催发地脉试试,但一想到那条感觉敏锐的狼就在你的附近休憩,你只能堪堪放弃,转身离开。

    毕竟你曾用神圣力和赛诺打过好几次,相同的力量哪怕与元素毫无关系,你相信他也一定可以轻易辨别得出来你的身份。

    还是少给自己添麻烦为妙。

    >>>

    关于研究地脉的实训任务,在第二天的清晨准时继续。

    一群学者蹲在这发着光的红色球体旁,兴奋地左看右看,有些用绘画记录,有些则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段文字报告,看上去对于这次的学术研究充满了信心。

    其中也包括了你的舍友弗拉迪。

    黑发的青年稀奇地趴在球体旁的沙地上,也顾不得太阳有多烫,只认真地描述着自己双眼所看到的画面。

    从颜色,体积,形状,到他能感受到的隐隐约约的魔力,他几乎都详细地赘述了一番。

    “怎么还有气味介绍,这玩意有味儿?”少年清脆的声线带着些许鄙夷从后头忽的传来。

    “妈呀!”

    你的脚步声比猫还要轻,以至于这句问话出来的那一刻,弗拉迪被你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你要过来之前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他看上去有些不悦,骂骂咧咧地冲你挥舞着拳头。

    但你的目光始终落在他那张还没完成的学术报告上,似乎在认真地审视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你可别想着盗用我的劳动成果啊?大风纪官对于作弊查得一向很严,就算你好看我也不会白给你的。”弗拉迪说着,将自己的研究报告给抱进了怀里,还用那种谨慎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你。

    你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毕竟从你和他同住开始,这个家伙就和你相处的颇不对味。

    但那句“就算你长得好看”是什么意思……

    “弗拉迪,你的报告写的还真讲究,密密麻麻的这么多字啊?”

    你正盯着自己舍友的背影发怵,又有几个学者从附近走了过来,他们围聚在弗拉迪的身边,盯着他的报告发出了稀奇的赞叹。

    对于人类颇多的地方,除了平时的传教和工作任务,你一向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只不过在你转身想要离开时,忽的听到其中一人问了这么一句——

    “咦,你连触感都要记录吗?这东西会是什么触感啊?”

    这句话一出,你无神的眼眸瞬间亮起了光。

    你可以趁着弗拉迪触摸地脉之花的时候将神圣力注入他的体内!

    神圣力不会对弗拉迪本体造成危害,但会将他当做连接你与地脉的媒介,到时候若真的被赛诺感知到了什么,有其他在场的学者能为你作证,你可以直接否认神圣力是你放出来的力量。

    因为你只触碰了弗拉迪,而没有触碰到地脉之花。

    炽热的风浪携着黄沙翻滚而来,绿洲上几近枯萎的草叶艰难摇曳,当学者们都凑到地脉附近的时候,你也鬼鬼祟祟地靠了过去。

    彼时的赛诺正在沙漠附近巡逻,导师也坐在较远的树影下休息,想当然,他们对于这株根本无法打开溢口的地脉之花处于完全松懈的无防备状态。

    直到弗拉迪在众多学者们期盼的目光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抚上地脉的一角,那些没有形体的气息便缠绕着他的指尖,像是要给予他回应般暧昧地描摹他的轮廓。

    “哇,好神奇……”

    在学者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你的手掌悄然按上了弗拉迪的肩膀。

    如此多人拥挤着他的情况下,这可怜的工具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触碰他躯体的手到底是谁的手。

    你的神圣力在他的衣摆遮挡下化作了溪流般细小的一股,沿着他胳膊的走势一点点地埋入他的体内,流淌,传递,直到从他的手心溢出,与那同样缠绕着他的戾气融合作了一团。

    像是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刚才还看似优雅的红色气息忽然翻滚出了开水般的气泡。

    它们“咕嘟咕嘟”地游走在弗拉迪的指间,如同贪婪的水蛭想要快些吸食到血液。

    如此疯狂的姿态让附近的学者脸上纷纷露出了惊喜之色,“你看这些地脉的气息,好像在回应弗拉迪呢!”

    “我要赶紧记录下来!”

    他们四下散开去翻找自己的背包,只留下弗拉迪和几个看失了神的学者还留在原地,望着眼前神奇的景象满眼惊叹。

    下一秒。

    哗啦——

    就在众人欣喜若狂之时,从地脉的附近忽然炸开了一阵足以将附近所有人都掀飞的巨浪。

    尘沙漫天飞扬之间,弗拉迪的身形也被推出去了许远,好在你伸手扯了他的衣襟一把,才将这可怜的家伙给停在了原地。

    “发生什么了!?”他被你扯着衣服,隔着滚滚风浪在你耳边惊呼,又很快被尘沙堵了满嘴,只能“呸呸呸”地吐个不停。

    学者们被吹得七倒八歪躺了满地,有些甚至在强烈的冲击下昏迷了过去,附近的导师摩柯多也因听到动静而跌跌撞撞地狂奔过来,试图理清楚他刚才不过休息了一会儿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你们的眼前,本该安全的地脉之花不知何时打开了溢口,足够不祥的戾气在空中如流萤般回转消散。

    你听到“咔嚓咔嚓”无比清脆的断裂声,并且随着那颗混沌球体的破开,花蕊凋谢,暗渊在底下撕开巨口,如巨兽般吸收走了最后那缕来不及逃脱的神圣力。

    从黑洞里传来了呼啸的风声,接着那些不祥的气息如水中的旋涡越聚越多,越来越凶猛,直到形成了一头头通体发黑,根本不见模样与无关的巨型魔物。

    “那,那些是什么东西啊!”摩柯多的脸上难得也会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

    他理所当然地直到地脉里会有魔物出现,但这种连形体甚至是物种都分辨不出来的“怪物”,他是头一次见到。

    “救命,救命……!”就在魔物脚下的年轻学者被吓到脸色发青。

    他连滚带爬地从沙石里钻了出来,但没跑几步又忽然跌倒,只惊恐地盯着脚下将他往回拖拽的沙漠,“沙子在把我往回吸……!”

    地脉的溢口被打开,这片本就贫瘠的绿洲就犹如被死域所污染般瞬间枯萎了全部的植物。

    处于沙漠中间的地段忽然被“蒸发”为平地,四周的沙子便开始向中间流动,欲要填满这处空缺,最后这样的走势形成了“食人”的流沙,将那些来不及逃离太远的学者通通“吸纳”过去。

    “我不要啊啊!”

    有人在尖叫着往外跑,有人还处于昏迷中,安静地等待着被流沙吃掉,有人则死死盯着魔物漆黑的轮廓,连逃跑这样的想法都已经不敢产生。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第36章 须弥(13)

    “赛诺,赛诺!!”

    你听到有人在呼唤大风纪官的名字,你的导师焦急地奔跑向流沙的中心,一边用力将自己学生的胳膊往外拽,一边努力稳住脚下的步伐。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拯救多少人,但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怀念过那个爱讲冷笑话的家伙待在他身边的日子。

    这灾难四舍五入是因你而起,遂你将弗拉迪像颗皮球似的甩飞到了后头安全的沙地上,转身也要往流沙里去。

    “请救救我!!”满脸沙尘的女孩子艰难地向你伸出了手。

    此时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沙漠吞噬,那种如同将她塞进绞肉机里碾碎的剧痛让她扭曲了表情。

    你的力量足够强大,稍一发力就将她轻松从底下带了上来,但那些身处流沙中心的学者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沙子埋到了脑袋,而头顶又是那些魔物的影子,这些轮廓模糊的巨兽不断地在原地咆哮,似乎正享受着人们痛苦的哀嚎声。

    不是被沙子淹没就是被魔物吃掉,等待这群学者们的结局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当看见这些拯救起来无比艰难的生命在拼命挣扎时,你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产生了刹那的犹豫。

    你站在原地,任风沙吹乱你的发丝,大脑混沌一片,左手还紧紧攥着那得救女孩的胳膊,你半晌都做不出一点反应。

    “米歇尔……你也救救他们吧……”与你同班的女孩子向你发出了小心翼翼的请求。

    她觉得你有能力救人,只是站在她的角度,她没有那个让你为她的善良来买单的资格。

    “我不想死啊……”

    “这不是普通的学术研究吗,怎么会这样!”

    “拜托了,谁都好,请救救我……”

    意识朦胧间,人们的嚎哭与求救声如敲响你心灵的丧钟般响成一片。

    你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耳鸣,你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飞速地跳动,一如神明在斥责你的犹豫与冷眼旁观。

    你不是不想救他们,而是你深知如果要救人就必须要使用神圣力。

    对付这种魔物,你需要释放的神圣力必然会强大到让赛诺轻而易举地辨别出,你和“女性米歇尔”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救人就意味着,你接下来想要依靠教令院寻找灵魂碎片的方法将彻底失败。

    赛诺不可能会给予一个“通缉犯”与草神沟通的机会。

    但你迟疑间,空气里再次炸开了静电的流萤,随着那阵略显凛冽的寒风,苍紫色的身影在你耳边划出道耀目的雷光。

    “把手给我。”风驰电掣间,少年熟悉的声线与风沙杂糅作了一团。

    那只麦色的胳膊轻松掠过了你,将正在你脚边不远处被流沙吞噬的男人拉上了地面。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不加犹豫,就连处于魔物正下方的学者,他也一个都不会落下的前去拯救。

    犹如一个真正的救世主。

    “嗷啊啊——!”

    魔物在赛诺的头顶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似乎不满于这家伙堪称于“舍己救人”的行为。

    它举起锋利的巨爪,向着那胳膊上还挂着其他学者的少年发起了攻击。

    赛诺顾及不上两边,只能先将伤员丢到地上,再赶紧抽出权杖与魔物对抗。

    强烈的电流化作了足以劈开天堑的雷鸣,紫电爆发的那一刻,魔物的掌心皮开肉绽,大量黑色浓稠组成了它的血液,如喷泉般从它身体里淅淅沥沥地喷射而出。

    第一招就吃瘪的不快让魔物再次仰天咆哮,他似乎吃准了赛诺的重点是什么,遂那只打算拧断他头颅的手掌忽的一换方向,朝着他身边奄奄一息的学者用力拍去!

    “糟糕!”向来淡漠着表情的胡狼少年惊呼一声。

    在你错愕的目光中,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收起了权杖,打横抱起了那位伤员,转身就跑。

    他在流沙已经停止的区域堪堪停下,不过到底是另外带了个“拖油瓶”的关系,魔物拍下的利爪仍在赛诺的背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疮口。

    顷刻间温热的液体裹着黄沙从他的背部汩汩淌下,散发出足以让你血脉偾张的浓郁血腥。

    你瞳孔晃了晃,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世上居然能有人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家伙而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种凌驾于你们圣职者之上的品性,在让你觉得不甘心之余,又莫名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念叨起来:

    「你怎么会如此温柔呢?」

    「我要是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的,请你一定不要抛弃我。」

    你感觉自己的呼吸发了颤,这一句句闪现在你脑海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并且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幕足以配得上这些台词的画面。

    那是你丢失的记忆吗……

    “风纪官大人!你还好吗!”幸运逃脱出来的学者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纷纷关心起这个平日里看上去人气超级低迷的少年。

    疼痛让赛诺的唇瓣失去了血色,但他仅仅只是蹙起了眉头,淡淡道,“没事,我还能继续。”

    他说罢,颤巍巍地站起了身,但很快就因为身后伤口的剧痛而踉跄了一步,好在旁边的学者赶紧扶了一把,才将这酷爱逞能的家伙给稳在了原位。

    而在赛诺想要继续说什么之前,几个青年学员已经从他身后奔了出去,一路向着流沙中央仍未被救出的同伴跑去,口中还叫嚷着,“风纪官大人好好休息,我们去救人就行!”

    “我也去!!”

    那些看似弱小的人类一个接一个地冲出了安全的地带,向着蔓延着死亡气息的流沙不停奔去,并且根本不及赛诺阻拦。

    他们的呼声因为内心的恐惧而变调,但他们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毅,如一块块滚烫的烙铁,在你的心灵纹上了足够你耻辱一辈子的伤疤。

    「可不要小瞧人类啊,米歇尔。就算没有精灵的祝福,我们也依然坚强,有着蓬勃强大的气势呢。」

    到底是谁在跟你说话啊,可恶。

    你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

    可每一次看到这样足够触动你的场景时,那声音便会准时的出现,并且不同于那个控制你精神的神明,也不是草神那样的温柔。

    那更像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少年,眉宇间带着年少轻狂的傲气,并不断地用他的方式来告诉你,其实你的观点也不一定全对。

    “算了……”你翕动干涩的唇瓣,从喉间挤出一声无奈的嗤笑。

    听到你声音的女学员迟疑地回眸看你,不知你到底在与谁说话。

    你跟自己妥协了。

    被赛诺发现你的身份又怎么样,没办法从草神那里找到灵魂的碎片又怎么样。

    让你这个圣职者看着大家活活死去却不顾,就算最后你找到了那份失去的记忆与力量,你也不会原谅自己的行为的。

    救人的年轻学者们已经在流沙的一侧手牵手拉起了一条人力的“长绳”,由最前方的人去抓住深陷沙漠的伤员。

    “最后一个了!大家加油!!”

    流沙下的青年被人抓住了衣襟,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的他无法给予其他人任何回应。

    但显然人们的团结并不会让那几头围观的魔物买账。

    它们一直在附近屏息等待,并在学者们产生这群家伙大抵不会再攻击第二次的时候,随着最后一人被他们从沙地中拉出,魔物也同时向着一群人发起了攻击!

    “快跑!它们想要一网打尽!”就在附近的赛诺惊呼出声。

    他拾起权杖打算再次战斗,但那从后背上强烈到几乎诡异的剧痛让他瞬间如被抽掉了灵魂般停留在了原地。

    无数学者们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任何一截断掉,都意味着被他们抛下的那群人会被流沙吞噬。

    “要死就一起死吧!为知识而献身是我们的荣耀!”

    绝望中不知是谁如此大吼了一句,这些看似弱小又无能的人类居然又一次坚定起了目光,甚至脸上绽开了释然的笑容。

    只不过在魔物们的巨掌将要把他们彻底灰飞烟灭之时,在赛诺如琉璃般的赤色瞳孔中,忽然倒映出了一束足以将天边的云彩都吞噬的强光——

    轰隆!

    由神圣力凝成的光炮撕裂开空气与黄沙,直直穿透了魔物的手臂。

    它的肉身在如此威力的轰炸下几乎瞬间蒸发,只留下小半截手掌无力地掉落进沙土中,掀起一片尘埃又被迅速掩埋。

    而那束光炮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打中了不远处的岩壁,将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巨石都一道轰落了下来。

    如此恐怖的杀伤力骤缩了赛诺的瞳孔,他错愕地回眸,与那群同样惊叹不已的学者们一起看向了就在流沙的对面静静矗立着的你。

    被你救下的女性学员满脸写着震撼,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你的身边,望着你手中那枚仍在风中不停摇晃的十字架。

    栗发的少年身披漆黑罩袍,尾摆在狂风中飒飒作响,你的双眸犹如这世上最为清澈剔透的琥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魔物因恐惧而向你投来视线的那一刻,被风吹来的石块敲击你的十字吊坠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不及它余响消散,第二发神圣力已然凝成更为强力的光炮——

    “趴下!”

    足够清脆洪亮的嗓音在空旷的沙漠扬起空灵回响,那些刚才都准备赴死的学者竟情不自禁地趴在了地上。

    导师摩柯多拼命跑了过来,扶着赛诺一道抱头蹲下。

    就在你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狂风肆意而起,几乎遮天蔽日的气浪翻滚而来,将那些仍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魔物彻底吞噬在光明之下。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第37章 须弥(14)

    沙地之上狂风猎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魔物在那两束有着极大噪音的光炮下灰飞烟灭,就连变异地脉下的暗渊入口也在这阵狂轰滥炸下堪堪关闭。

    一时之间只余空气中残余的戾气以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昭告着曾经有那么一群魔物在这里向人类发起过袭击。

    “米歇尔……”弗拉迪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室友慢悠悠地收回了十字架。

    在那群学者一动不动的注目下,你迈开踏着长靴的腿,向他们的位置大步走去。

    吸收沙子的入口因魔物的消散而关闭,流沙也因此停止了下来,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永恒寂静。

    当你的脚步停驻在赛诺的面前时,那因受伤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少年沉默抬头,与你同样耀目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他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但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皱眉噤了声。

    “我帮你治疗。”你如此说着,在他的身后蹲了下来,也不等赛诺有所回应。

    他麦色的背脊上,锻炼到完美的肌理有着足够性感的线条,蝴蝶骨随着他微微收肩的动作而凸出了两块山峦般的隆起,让你也不禁为这具美妙的肉.体愣神了几秒。

    但那道绽开在他背脊中央的伤痕实在是显眼到浮夸。

    赛诺的皮肉在魔物利爪的侵袭下向两侧撕扯开一条边缘极不整齐的裂口,你能清晰地看到他染血的肌肉组织甚至是更深层的骨骼。

    鲜血源源不断从触目惊心的伤口边缘渗出,银发沾了血色粘连在血肉间糊成了一片,显然赛诺能站在这里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人类。

    “这种伤口凭我们现在的情况没办法治疗的……得赶紧离开沙漠,去健康之家找医生。”摩柯多就凑在你的身边,语气焦急地盯着赛诺的伤口喃喃催促。

    而眼前的少年则显得淡定许多,他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创伤,对于其他人的关心,他只是沉声应道,“没关系,我还可以坚持,学术研究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停下。”

    你没想到赛诺居然会为了那些仅仅一面之缘的学者有这样的觉悟。

    但比起敬佩他的精神,你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将指尖抚上了他的背脊,小声调侃道,“说出这么具有奉献精神的觉悟,难道是觉得我治不好你的伤吗?”

    “米歇尔!你不要意气用事,赛诺的伤不是涂点伤药、绑上纱布就能治好的东西!”对于你近乎盲目的自信,摩柯多气得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他招呼来几个学者,想要将赛诺给强行带回须弥,但被那个看上去不近人情的家伙给拦停了。

    “我愿意相信他一次。”他忽然如此开口,又回眸幽幽看向你,眼底荡漾着你所不能理解的情绪。

    比起那些小说中,男主对于女主莫名拥有的信任感,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截然不同。

    在赛诺的眼睛里,你不曾看到任何的信任感,因为它更像是……在他见到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后,一种想要了解你真正底细的试探。

    你没忍失笑,微微眯起眸子,但还是不负他望地点头,“嗯,你只管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力量就好。”

    赛诺的伤口对于你来说,治愈起来非常方便,你也相信凭借这个家伙的意志,撑到须弥城再做治疗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你之所以要亲自接手,是因为你在他的皮肉下见到了与那株地脉同等邪狞的戾气。

    摩柯多似乎还对你这位新学员不太信任,再加上对方还是对教令院无比重要的大风纪官,不过见赛诺本人都已经应允了你的操作,他只得带着那几个学员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待。

    似乎是为了方便你治疗,少年双腿交叠坐在沙地上,他一手按着脚踝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则轻轻捉起了他长发的尾摆,将它们提到了肩膀的位置。

    然后他配合地低垂下脑袋,如同一只乖顺的小兽,等待着他的主人为他包扎伤口。

    沾了血水的发梢在赛诺的指间不断往下淌着黏稠,所经之处都会留下一条条赤红的印子,如细腻的丝线勾勒着少年麦色的肌肤与轮廓。

    在看到他后颈下顶起的节节短骨时,你滚动喉结,莫名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若不是赛诺伤口下溢出的那缕戾气还在对他纠缠不休,你想恐怕连你自己也会忍不住对这具完美的肉.身产生兴趣。

    神圣力被附着在你的指尖,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它们便化作了能吞噬一切不祥之物的巨兽,将那缕来不及逃窜的戾气全全包裹进去,不出须臾便化作了尘埃随风散去。

    你在那缕气息上感受到了极端的不祥,它有些像你之前接触过的深渊,但又不完全是。

    你甚至还联想到了格列芬病毒,但因为那种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对提瓦特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切实际,所以你只得摇了摇头,暂且作罢。

    莹绿色的暖光幽幽照亮着少年背脊上的血.肉,随着你力量的注入,细嫩的肉芽在赛诺的伤口下开始新生。

    它们密密麻麻,犹如蛛丝,从两侧不平整的豁口边缘延伸而出,又在伤口中间纠结缠绕,拧成一簇簇不可分离的皮肉。

    所有的细胞都在你神圣力的催化下再生。

    微风拂过你的指尖,在赛诺的背脊上绽开一阵让他觉得莫名舒适的冰凉,足够温柔的力量像是热海下沁人心脾的冰水,从他背后本该疼痛的地方慢慢淌进他的内心深处。

    当最后一层纤薄的皮肉在你的力量下恢复原貌,旁边的学者纷纷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彼时赛诺的背后已经再也不见任何伤口,哪怕是细小的裂痕都已经完全愈合,只余下赛诺发丝上的血痕还算是一点他曾经受过伤的证据。

    “这是什么力量……治愈术?”摩柯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看着眼前的少年淡定地从地上站起。

    你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尘沙,面对对方的质疑,你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吧。成为学者之前我曾担任圣职者,治愈术是我们必须要学会的基础技能。”

    从未听说过的职业让附近的学者面面相觑,但你确实在能力以及治愈术方面都完全碾压他们,这种好像隔了一个次元的差距让他们也不敢再对你的所作所为继续诟病或是怀疑什么。

    “谢谢,你很厉害。”

    众人屏息注目着你时,从身后传来了少年清冷的声线。

    触摸到自己已经完全愈合了伤口的后背,赛诺确实感到了那么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那依然在他体内流淌着的熟悉的力量,又让他很快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将视线落在了你的面庞。

    有着栗色短发的少年生着副干净如白莲的美丽皮囊,身形看似单薄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

    你眸中总是漾着淡淡的微光,宛若神明在悲悯大地上苟延残喘的生命。

    不得不说,他不是第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神性,但他又无比地确认,你绝非神明,而是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类。

    赛诺的旅途中遇到过很多人,但和你一样为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却微乎其微,更准确的来说,除了现在面前的你以外,他几乎只能找到仅有一个与你无比相似的人。

    在你迟疑的目光下,那如狼般敏锐的少年微微抿紧了唇线,狂风忽然在你们之间喧嚣而过,将你们的头发吹得凌乱,而在那阵叫你背脊都发凉的怪异不安感过后,你见到了赛诺眼底一闪而过的质疑。

    “米歇尔,在须弥是否有你的亲属?”

    无比熟悉的问题让你浑身一僵,几乎已经幻视出了达达利亚那双带着戏谑与玩味的眸子。

    “她是一位和你容貌相似的少女,银头发,金眼睛,无比的强大。”

    你张了张嘴,瞳孔不停地晃动,居然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见你没有作答,赛诺将目光瞥向了一旁还在围观的众人。

    似乎是读出了他眼神里无声的驱赶,那些学员被摩柯多推着后背带离了你们附近,为你们腾出了一片可以随意交流的空间。

    于是你见那有着锋利轮廓的银狼微微张口,犬齿有意无意地咬过嘴角,在唇瓣上泛开了一点苍白的圆。

    “或许我可以换个说法。”他瞳仁收缩,目光紧紧咬着你的面庞,在尘沙簌簌飞舞间,以一种极度平淡却带着极端威压的语气开了口:

    “那位攻击大贤者,破坏教令院与净善宫的少女,就是你吧。”

    “……!!”你的步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害怕赛诺,你相信自己打得过他。

    但他的眼神实在是可怕,那种敏锐到让你都会觉得恐怖的洞察力,如星星点点的业火灼灼燃烧着草原。

    它表明上看着弱小又遥远,但倘若你一直停留在原地,早晚有一天也会将你焚烧殆尽。

    “我不是,如你所见,我是男性,而你说的人是少女吧?”你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最为淡定的模样。

    “嗯,也对,看来是我有些唐突了。”意外的是,对于你那听着有些古怪的反驳,赛诺居然没有继续质疑。

    因为他对于这件事的评判条件,除了你与那位少女相近的力量之外,他还嗅到了你们两人身上完全相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来自于他自身的直觉,无关乎你的容貌与性别,只是在凑到你的身边时,哪怕将他的眼睛蒙上,他也能察觉出来,这个人就是你。

    第38章 须弥(15)

    你们一行人回到教令院的时候,各个灰头土脸满眼疲惫,其他学派的人看到了纷纷露出不解的神情。

    因为变异地脉的事端,以及不少学员在这次实践中受了伤,你们的实训考察就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堪堪结束了。

    不过你作为这次事件的佼佼者,也算是一战成名。

    撇去你那堪称于妙手回春的绝对治愈术,你的超强战力早已在须弥城里传遍大街小巷。

    譬如什么“人形自走光炮”,“素论派之光”,“遗迹地龙人间体”。

    而且这些都算是好的,最让你觉得不可理喻的,是他们盛传:

    “以我们素论派米歇尔的实力,一定可以轻松碾压那个袭击大贤者的通缉犯,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当听到你同派学者向你传达如此消息的那一刻,你没忍两眼一翻,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差点昏厥过去。

    这一波,是真的叫你打你自己,还特么游刃有余。

    ……

    镜头一转,你身着学者服,出现在了教令院的大厅中央。

    台下齐刷刷地坐着一排穿着各色服装的学员,其中也包括你的导师摩柯多。

    他坐在靠近讲台的最右侧,以那种“这么优秀的学者是我的学生”的骄傲表情,两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地昂着脑袋。

    在你的左手边,是大风纪官赛诺。

    银狼般的少年在面对这种场合时,脸上向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安静地靠在大厅一侧的石柱下,沉默地注视着你的方向。

    在你的右手边,是大贤者阿扎尔,这个每次看到他的脸庞都会让你咬牙切齿的家伙正端坐在长桌旁,一副人模狗样的肃穆表情,看样子等下为你的壮举进行表彰的人就是他。

    对于任何人来说,能被教令院的大贤者亲口表扬都是一件值得炫耀许久的事情,毕竟隔着人群,你都清晰地看到了你那舍友弗拉迪脸上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但很可惜的是,这份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荣耀,对你来说却让你觉得无比作呕。

    先上台发言的,一般都是被表彰学者的导师。

    那两鬓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干咳了几声,端着得意洋洋的步伐走到了你的身边。

    他的个子不高,幸运的是你也只是少年体型,以至于在气场被你完全掩盖的前提下,他好歹还有个脑袋能压过你。

    “米歇尔同学作为我们悉般多摩学院的一员,无疑在这场实地考察中扮演着优异的佼佼者角色。而我摩柯多,能够成为这样优秀的孩子的导师,也颇感欣慰。”

    你:“……”

    你假装咳嗽,背过身去,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翻了两个白眼。

    要不是为了能够和草神接触,你想你绝对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陪他们演戏,还是这种让你脚趾都要抠起来的戏码。

    摩柯多在讲台上发表着自己激动人心的演讲,而你则一脸恹恹地站在原处望着窗外,毫无半点被人表扬的喜悦。

    但在你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混到表彰大会结束时,旁边的大贤者阿扎尔忽然站起了身。

    他脸上总带着些目中无人的高傲,甚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摩柯多的演讲:

    “米歇尔,我听说你拥有能够直接秒杀魔物,以及轻松治愈【致命伤】的能力,这是否能在大家的面前展示一下呢?”

    从阿扎尔的话语里你能听出来,他对于你的实力表达的是“不认可”。

    事发当时他并没有在现场,而那些所有关于你的评论,都是学者们之间互相传播的口述,就算有许多在场的人愿意为你作证,但……

    能够消灭魔物还好说,可“瞬间治愈致命伤”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所信服的了。

    你倒不是第一次被人质疑,毕竟你们圣职者是一直都在风口浪尖的职业,更不要说被精灵祝福后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完全超乎于人类的认知。

    放在平时,你想你一定会一笑而过,懒得和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斤斤计较。

    但现在不一样,这个试图将你“打回原形”的人,是当时莫名其妙叫人压着你的脑袋,逼迫你给他下跪的大贤者阿扎尔。

    “米歇尔,要不还是拒绝吧……?”摩柯多站在你的身后,欲言又止地拍了拍你的肩膀。

    身为你的导师,他当然相信你的实力没有弄虚作假,可在这个都是学者们的大厅里,你到底是要如何展示你的能力?

    总不能让你砍自己一刀,再用治愈术强行复原吧?那多掉san呐!

    你抿唇,没有说话,但你的目光悄悄看向了大厅阴影下,支着单腿倚靠着墙面的赛诺,他幽静的红瞳锁定着你的面庞,似乎做好了“如果你敢闯祸我就敢出手抓捕你”的觉悟。

    台下是学者们期待的目光,左侧是赛诺的虎视眈眈,身后是你导师妄图让你息事宁人的劝诫,而右侧是你最讨厌的大贤者阿扎尔。

    在这些人当中,你稍稍犹豫了两秒,然后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和阿扎尔双向奔赴。

    “谢谢您的赏识,那么接下来……请欣赏我的实力吧。”

    你从腰间抽出十字吊坠,在摩柯多错愕的目光中将它高举在众人的面前。

    这枚在灯光下绽放着异彩的银饰如同白纸上唯一的黑点,几乎吸引去了所有人的视线,叫他们情不自禁地盯着直看。

    你余光微微扫过右手边,看到了阿扎尔同样向你投来的目光。

    在确认你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后,你牵起嘴角,愉悦地笑了笑,恍惚间有种回到了曾经在你的世界中四处传教的时候。

    少年白皙修长的指尖勾勒着十字架的边缘,暧昧的,旖旎的,如抚摸一只乖巧的兔子般,在你的掌心里描摹它的轮廓。

    而在你握拳将它完全吞噬进手心的那一刻,整个大厅忽然传来一声“轰隆”的怪响。

    下一秒,足够撕开空间的神圣力在你脚下划出几乎与整座教令院同样大小的法阵,刺目的金光刻印着怪异的符文,将地面也沿着那些文字的模样炸开无数条裂缝!

    “怎么回事!!又地震了!?”

    大地疯狂地摇晃,桌椅与柜子上的书籍不受控制地掉落,天花板上的玻璃窗户也接连爆破。

    灰尘在大厅内肆意地飞扬,众人脚下的地面倏然开裂,圣树的根茎爆冲而上,将那些本就脆弱的装饰瓷砖全全捣碎,露出了教令院下离地近百米的悬空。

    “啊啊啊!救我!!”

    学者们从开裂的缝隙中不慎掉落,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人类在这种堪比天罚的灾难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停下!米歇尔……啊啊!你这个疯子!快停下!”阿扎尔的脸上出现了极致的惶恐,他双手紧紧抱着头颅,试图阻止你的暴行。

    “赛诺!!还有摩柯多!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快阻止他啊!”眼看着地面的崩坏就要到达他的脚尖,阿扎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因恐惧而在讲台上丢脸地乱爬,拼命躲避着脚下胡乱撕开的裂缝。

    只要稍一低头,他就能看到底下与他相距甚高的地面,似乎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从此处跌落,变成一滩连形体都分辨不出的肉泥。

    而那两个被他直呼了姓名求救的家伙,却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用那种不能理解的眼神尴尬地注视着他。

    “你们两个混蛋!救我啊——!”阿扎尔厉声尖叫,浑身抖如筛糠。

    地面一点点地崩坏,直到最后停留在他的身边,像是要玩弄他一般,将他卡在了一块只要稍一动弹就会立刻掉落下去的狭窄空间内。

    早已在阿扎尔心底埋藏下的恐惧种子在此刻生根发芽,变成了一条条足以刺穿他身躯的荆棘,将他固定在墙边瑟缩着不敢动弹。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你,依然保持着嘴角愉悦的笑容。

    你就站在大厅讲台的正中央,那些可怕的崩坏轻松地避开了你,让你可以在凌乱的狂风中,用那种怜悯且戏弄的眼神嘲讽道,“哎呀,大贤者,好可怜呢。”

    “……!!”

    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撞入他脑海的瞬间,他竟忽然回想起了那一天,那个向他发起攻击的少女,似乎也有着这么一双冰冷且锋利的眼睛。

    “啊啊啊——”他放声惨叫,再也顾及不上自己大贤者的形象。

    阿扎尔像只败家之犬般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自己再睁眼时已经身处地狱。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从他刚才与你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开始,周围似乎就变得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那个……阿扎尔大人……”摩柯多的声线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响起,如照进黑暗的一束阳光,刺破了阿扎尔全部的防备。

    他依然抱着头,姿势难堪地跪趴着,但现在他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夸张的抽气声,甚至还有小心翼翼的议论声。

    在不安与茫然中,阿扎尔慢慢抬起了脑袋。

    只见刚才在你的折磨下已经四分五裂的教令院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学者们也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以惊讶的表情不解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他。

    哒,哒,哒。

    从正前方传来了谁的长靴踏过地面的脚步声,随着那枚用来系紧脚腕的金属卡扣在灯光下折射辉光,阿扎尔也在倒影里看到了自己惶恐扭曲的面庞。

    “我的实力很不错吧,贤者大人。”栗发的少年垂眸,纤长睫羽在眼底落下片晦暗不明的光影。

    在他干涩的注目下,你笑得明媚无比,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刚才您看到的仅仅只是我的能力之一喔。”

    一场会让他以为——须弥就要彻底消失在提瓦特大陆上的逼真幻觉。

    第39章 须弥(16)

    整个教令院的大厅一片死寂,当然,是大家不敢发出声音。

    在所有人眼中光是提到名号都会让他们打一个激灵的大贤者阿扎尔,此刻正跪趴在讲台的中央,以一种非常难堪的姿态被人们的目光所焦点。

    “啊,发生什么事了……”弗拉迪身边的学者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摆,脸上震撼的表情不曾消退。

    “对啊,弗拉迪,那人不是你的室友吗,他到底做什么了?”右边的学者也凑了过来。

    他们总觉得好像只要逼问这个和你关系不太好的室友,就能理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

    时间倒退回五分钟前。

    当大贤者阿扎尔高傲地仰着脑袋,叫你把实力展现出来的那一刻,你瞳中光点闪烁,如同一只找到了猎物的鹰,愉悦地牵起嘴角绽开了笑容。

    你使用十字架为媒介,用神圣力变相催眠了阿扎尔,让他产生了教令院因你的力量而崩坏,所有的学者也因此陷落高空的幻觉。

    过于逼真的画面以及声响让这个本就贪生怕死的家伙完全崩溃。

    他抱头惨叫,在那些并未看到幻觉的学者面前胡乱地爬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救命,但理所当然只能得到那些人困惑与不解的目光。

    直到你恶劣的玩心终于得到了满足,这才解除了对他精神上的侵扰,让他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当看到眼前少年嘴角戏谑的笑意时,阿扎尔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在中了你的幻觉后……在如此多的年轻学者面前露出了这副难堪的姿态。

    羞耻与怒火在瞬间燃遍阿扎尔心底的每一寸土地,他从地上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你的鼻尖,嘴唇更是不自禁地打着哆嗦。

    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自己到底是愤怒,还是他的内心仍在因为刚才的幻觉而感到恐惧。

    “你,你……”他声音嘶哑地开口,气息还在发抖,这种感觉灵魂都被你践踏的侮辱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但你依然是那张和蔼的笑脸,温柔地回应了他的指责,“怎么了,贤者大人,我确实按照您的指示,向您展示了我的力量。”

    说到这里时,你顿了顿,又在那群学者的注目下眯起眸子,幽幽笑了起来,“而且,只针对您。”

    “你这根本就是故意……”

    “贤者大人,米歇尔只是完成了您向他下达的命令。”

    少年清冷的声线倏然打断了阿扎尔即将暴怒的话语。

    他像一匹沙漠中桀骜的狼,微风摆动他身上雷紫色的系带,他踏着孤高的步伐停驻在阿扎尔的面前,甚至有意无意地伸出了小臂,将你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赛诺,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站在谁这一边?”阿扎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眼看你们几人之间的气焰已经剑拔弩张,你的导师摩柯多赶紧凑了过来,对你们两人小声提点道,“对啊,赛诺,米歇尔是新生,他不懂事。但你是大风纪官,不能这么……”

    你撇了撇嘴,移开了视线,对于摩柯多的劝诫根本不以为然。

    而赛诺也只是沉默地听完了对方的话语,然后沉声道,“我只会站在我认为正确的那一方。”

    比起我行我素,赛诺是更在乎“公平”与“正义”的人。

    他不会因为对方是大贤者而无条件地帮助他,更何况,他还是错误的那一方。

    “是贤者大人破坏约定在先,如果您想要继续使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我将会为米歇尔出手。”

    在赛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掌心莹出无数光点,最后幻化作他那把极具威严的赤沙之杖。

    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肃穆与战意,同这教令院儒雅的灯光格格不入,但又让那些学者们不得不臣服于此。

    阿扎尔没忍因恐惧而往后退了两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一旁的摩柯多。

    那同样没什么战斗力的导师要比赛诺更加顾及自己的工作与地位,必然是选择站在阿扎尔的那一边。

    但非常可惜的是,如果他们真要打起来,摩柯多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让阿扎尔能够多逃跑两秒。

    “哈。”作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一脸无辜地站在赛诺的身后,甚至因为内心太过于愉悦而没忍笑出了声。

    阿扎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几乎清晰地看到了你眼底的嘲讽与戏弄,但光是一个你就足够让他受得了,现在赛诺还要因为什么可笑的“公平”而站在你的那一方。

    如果硬是和你们纠缠,恐怕只会让他的面子更加无法挽回。

    大厅里是学者们齐刷刷的目光,眼前是你和赛诺同豺狼虎豹似的威压,很显然他的满腹经纶在这时候根本没法拿出来与你们对抗。

    “都是我的错!贤者大人,是我没有教好米歇尔,才会让这臭小子这么狂妄,我会回去好好教训他的,不用您特意动真格……!”

    好在一旁的摩柯多是个有眼力见的家伙,及时给了阿扎尔一个台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在听到摩柯多的话语后没来由地感觉背脊上紧绷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

    最后他干咳了两声,背过身去,“就按你说的做吧,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取消你导师的职位。”

    “是,是!”摩柯多点头哈腰,根本不敢提出一句异议。

    并且在看到对方的发难到此为止后,他赶紧走到你们的身边,一把将你从赛诺的背后给强行拉了过去,然后连拖带拽地带离了大厅,只余一群学生茫然无措地坐在原位。

    ……

    “米歇尔,我看你真是疯了!”一上走廊,摩柯多的批评就劈头盖脸地向你砸来。

    他的食指戳着你的脑门,但力气用得不大,像是要让你长长记性般,喋喋不休地啰唆着,“那可是大贤者,整个教令院的顶端啊,谁看到他都要礼让三分的。”

    闻言,你瘪了瘪嘴,额间的栗发有些失落地垂下,为你的脸庞带去了几分单纯与无辜,“可是大贤者让我给他展露一下实力的。摩柯多导师,你是知道的,我的实力有多么的恐怖……”

    你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两秒,然后悄悄抬起眼眸,偷看摩柯多的表情。

    那个稍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显然是回想起了你们实地考察当天,从你手中引导出来的那两发足够炸毁岩壁的光炮。

    是,你的实力他非常肯定,只要你想,这座教令院也可以轻松地轰为平地。

    见到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你努力将嘴角的笑意抿了回去,继续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起来:

    “所以为了不造成那种慌乱,我特意将那些力量变成了只有贤者大人自己才能看到的幻觉,可没想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的……”

    “不是,米歇尔,你听我说,你的想法是没错的,但不能做的这么过,你让贤者大人在这么多的学者面前难堪了,你……”

    摩柯多试图劝诫你几句,不过从他明显软了的口风与语气,你能够听出来,他已经对你的遭遇产生了同情。

    于是你再次打断他,“摩柯多导师,我是您的学生,您应该知道我不想让您丢脸,所以会拿出那样的实力给贤者大人看,我也是想给您挣点面子,可谁知道大贤者他……”

    当你这套话术出现的那一刻,PUA的体系就成型了。

    你清晰地看到了摩柯多脸上完全被你打败的无奈神情,最后这身为你导师的男人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甚至还摸了摸你的脑袋,像是要安慰你一般,眼角含着泪光地柔声道,“米歇尔,我懂你的苦衷。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下次我们还是低调点,好吗……”

    见摩柯多总算停止了他的叨叨,你没忍弯起眉眼,向他给予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不过当你与他在走廊上分道扬镳后,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你脸上刚才那天真烂漫的神情便瞬间消失了。

    身为圣职者,拥有这么一两个营业用表情完全是你们的基础技能。

    能够靠一点细小的演技换来许久的安宁,这确实比你直接甩脸色给他们要来得受用许多,毕竟摩柯多是你的导师,不管从何角度来说,他对你有用,能不得罪他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你才没走两步,居然又在拐角处遇见了向你迎面走来的赛诺。

    这雷厉风行的大风纪官似乎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他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之上,附近的学者纷纷四下避开,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得到某些“正义的审判”。

    虽然你很感谢刚才赛诺在大会上帮了你,但一想到平日里要和这样的人接触,你难免有些忌讳。

    更何况,他可能已经猜出了你与女体的米歇尔就是同一个人的身份。

    “米歇尔。”

    然而在你想要装作没看到而与他擦肩而过时,那性格对你而言有些古怪的家伙却忽然出口叫住了你。

    你一怔,竟真的听话地停在了原地,但你没有回头与他对视,只是装作无谓地问他,“怎么了?”

    略显嘈杂的空间内,你清晰地听到了赛诺的呼吸声,他指尖随意撩开了肩头凌乱的碎发,然后翕动唇瓣,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很像骗骗花。”

    你:“啊?”

    你大吃一惊,没懂赛诺在说什么,只错愕地转过身去,竟见到那少年的嘴角勾起了淡淡一抹弧度。

    “它们会用甜甜花的外表诱骗冒险者们采摘,又在人类松懈下戒备心的那一刻原形毕露,向手足无措的冒险者发起攻击。”

    你:“……”

    “所以你和骗骗花是一样的。你用无辜的外表诱骗了大贤者,让他丢尽了颜面,我觉得很有意思。”

    啊?

    什么鬼啊,他在说什么!你听不懂!

    这难道是冷笑话?

    第40章 须弥(17)

    从教令院回去的路上,你顺便在须弥城里晃悠了一圈。

    正值午后阳光正好的时间点,大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偶有几个与你打过照面的学者会在见到你时笑眯眯地同你挥手,看样子你在沙漠那一战算是彻底出名。

    “米歇尔!”他们热情地呼唤你的名字,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红晕,好像能和你说上一句话都值得高兴许久。

    “……啊,你们好。”你不太擅长和其他人保持稳定的关系,所以在面对这些对你而言突兀的热情时,难免会显得几分尴尬。

    好在他们的重点只是和你聊天,并没在意你的表情,你们堪堪说了几句话便这么擦肩而过了。

    “米歇尔大人!”

    但你没走几步,从身后又隐隐约约传来少女隐忍着喜悦的呼唤。

    过于耳熟的声音以及让你觉得背脊发凉的称呼急停了你本想忽视她的脚步,然后你颤巍巍地回头,看到了站在螺旋回廊下那身着幽紫色罩袍的女性。

    雷莹术士?!

    女孩子兜着宽大的帽子,只露出一张樱粉色的小嘴同你绽开着笑靥,见你的目光过去,她连脸颊都泛了红,兴奋地在原地蹦跶着。

    “米歇尔大人,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太幸运啦。”她小跑到你面前,完全忽视了身后几个还穿着愚人众制服的队友,眼里仿佛只剩下了你的存在。

    你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甚至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眼四周,生怕被别人发现你和愚人众认识。

    “……找我什么事?”你皱起眉头,在内心祈祷她最好不是因为想跟你打个招呼才叫停你。

    要是在这里被赛诺撞见,指不定他要胡思乱想些什么,又给你扣个莫须有的罪名。

    “因为我想要跟您打个招呼呀!”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地给予你重拳。

    你:“……”

    你转身就走,根本没点留恋,并且感觉自己的人生又被浪费了几秒钟。

    毕竟现在你已经和愚人众没有任何关联了,而不久前你才刚刚展现过自己超强的实力,此刻在墙角和这群家伙聊天,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要多想些什么吧?

    “别走啊,米歇尔大人!”然而你家的小迷妹根本不给你爽快离开的机会。

    她拉住你的衣摆,像是不舍得放弃这难得与你再相见的机会般,又同你抖了个新的话题试图将你留住。

    她说:“愚人众最近在扩张势力呢,我们会在须弥城驻扎一阵子。”

    “愚人众,驻扎,在须弥?”对方话语里的关键词果然成功停住了你的脚步。

    愚人众本就是非常具有争议的组织,到处都不受待见,如今在须弥城可以直接驻扎,对你来说算是闻所未闻。

    “对哟,在您离开至冬国后,愚人众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们女皇的计划很快就要完成了。【女士】大人已经成功得到了风神之心。”

    雷莹术士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恨不得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于你,但她身后那两个愚人众的士兵就不太好说了。

    他们生得人高马大,可从制服来看等级明显不及雷莹术士,甚至极有可能在战力上被她碾压。

    以至于当这两人看到自己的恋爱脑小首领如邀功似的,喋喋不休地向你这个“外人”诉说起愚人众的近况,他们的内心焦急无比却又难以开口。

    直到那女孩子以一种讨好的语气笑眯眯地说:“博士大人正在进行造神计划。”

    “造神计划?”你一怔,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词汇。

    在你的世界中,神明与人类之间有着不可僭越的鸿沟,哪怕是你这样得到一堆精灵祝福buff的人,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人类,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

    所以雷莹术士所说的“造神计划”,真的在某种程度上吸引了你的兴趣。

    “把人类变成神么?我是应该用字面意思去理解,还是这仅仅只是个比喻?”你挑眉,忽然凑近雷莹术士,用还算有点儿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少女的面庞。

    【米歇尔】这个名字,在愚人众中有着难以掂量的身份地位。

    你的职位很低,别说执行官,你甚至连佣兵首领都当不上。

    但你的力量很强,强到任何一个愚人众在听到你的名号时,都会下意识地发起抖来。不过因为你本体为女性的关系,你对于那些女孩子总是特别的宽容。

    以至于最后对于男人们而言是恶魔的你,对于眼前雷莹术士一样的女孩子而言,却是人人赞赏的“口碑男友预选”。

    被你用饶有兴致且带着威胁的眼神俯视着,雷莹术士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她眼里泛起了爱心:

    “是字面意思,米歇尔大人!这是由博士大人亲自操刀,为载体进行改造,并将其打造为神的伟大计划。”

    “载体?”听上去这所谓的造神计划,是要以某个生命体作为基础才能继续下去的残忍实验。

    “是的,能有幸成为神明的人也是我们愚人众非常强大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大人。”

    你的目光在雷莹术士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你恍惚间想起某一天,在你还未离开愚人众的时候,确实是在多托雷的住处附近见到过散兵。

    那时候的他伤痕累累,脸色也难堪异常,没想到是因为接受了实验。

    难怪这两个气场完全不符合的人会忽然如此接近,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委。

    “那原理是什么?”你来了兴趣,不禁追问。

    利用她刚提到的,从风神那儿夺来的神之心?还是那些在须弥盛行的罐装知识?

    再加上……

    散兵虽是活生生的人,但你在初见他的第一面,便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任何与“生”有关的气息。

    他如同一个毫无活力的死物,能说话,能吃东西,能做人类可以做的任何事,甚至还拥有生生不息的纯白灵魂在胸腔里滚滚燃烧。

    但你也能非常明显地察觉到这家伙与“生命体”本质上的区别,他更像是个空壳,一个麻木地模仿着人类的人偶。

    “关于原理我们知道的不多,不过多托雷大人他……”

    雷莹术士的声音忽然将你的思绪扯回了现在,只不过在她要说出更多关于这件事的消息之前,她身后那两位壮汉终于忍不住了。

    “不能说啊,这个人不是我们愚人众的……!”拎着炮.铳的男人忽然伸手,用力捂住了雷莹术士的嘴巴。

    但他以下犯上的行为却因为脸上淌着的冷汗与紧张的情绪而显得没有那么僭越了。

    “唔唔……!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在喜欢的男性面前忽然被另一个男性捂住嘴,这对雷莹术士来说足够的侮辱。

    不过在她挣扎间,你眯了眯眼睛,审视着那位胆大包天的愚人众士兵。

    他似乎是新加入的成员,对于你的名号和模样一概不知,只是在看到自己的首领差点对“外人”抖出秘密时,而下意识地伸手进行阻拦罢了。

    须弥城内来往的人员繁多,只要有人经过你们的身边,不管他们对于你的身份是否知晓,但看到你身上教令院的学者服以及愚人众的制服,这些人总要困惑地放慢脚步,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你会和愚人众聚集在一起。

    “……”

    你看了看眼前抱着必死觉悟也不肯松开雷莹术士嘴巴的士兵,又瞄了眼附近过往的人群。

    看对方的觉悟,就算你在这里逼问他们也不一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还有这么多无关人员在附近,最后你只得为了避人耳目而堪堪离开。

    神之心吗……那会和你的灵魂碎片有所联系吗?

    按照雷莹术士的说法,女士得到神之心应该会直接上交给女皇,再借由多托雷之手创造新的神明。

    你一时半会回不了至冬,多托雷你又对付不来,只剩下一个散兵还可能以阴阳怪气的态度为你提供点有效情报。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而是因为他看到自己人吃瘪他就会开心。

    不过这也不代表你能直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毕竟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没有那个资格。

    而就在你一筹莫展的时候,教令院忽然发布了一条关于举办学术大会的通知。

    在非毕业季,甚至是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就开展学术大会,这对于任何一位学者而言都足够震撼。

    因为这条通知上白纸黑字地说明了,这次的学术大会只有新入院的学者才能参与,即你们这批对于知识还懵懂的新生。

    学术大会的内容并不复杂,只需要学者们展示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并附加一篇论文阐述,然后由导师以及大贤者阿扎尔进行评判,以此来决出大会上能够得到“第一名”的参赛者。

    “虽然参加的条件非常古怪,但这是很丰厚的奖励啊……”

    当那张通知单被弗拉迪捏在手中的时候,这脾气暴躁的家伙也难能可贵地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能参加的人只能是你们这群麻瓜一样的新学者,就连大会的模式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学者之间互相攀比的淘汰赛。

    这之中最让你觉得在意的,是大会通知上提出的奖励物品——

    阿扎尔正在亲自参与一场学术实验,而在这场大会上得到冠军的学员,将有资格一起加入实验,跟着大贤者一起学习。

    会加入教令院进行学习的人,必然是对知识有着无尽渴望的好学者,比起金钱财富,他们确实会更愿意参与这场实验。

    毕竟和他们一起进行学术研究的人可是大贤者,那个站在教令院顶端的人。

    不管从何种角度出发,这对于自己往后的升学之路,或是知识的获取,都无疑是不小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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