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璃月(2)

    林间晚风微凉,簌簌扑打在少年染了血迹的面庞,拂动了他轻颤的羽睫,粘成缕的发丝从他鬓角垂落,在微风中氤氲开淡淡的血雾。

    似乎是因为觉得有些寒冷,他下意识地瑟缩了肩膀,有什么柔软的布料随着他细微的动静而落下,它的尾端摩挲着少年的耳垂,带来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意识还清醒吗?”他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温热的吐息自上而下扑打在他交叠在腹间的手背,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感到疲惫,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更甚是……

    现在这股将他紧紧包裹起来的安心感,让他的本能在贪婪与欲念之间不断膨胀,他不愿意睁开眼睛。

    好像当光线刺入瞳孔的那一刻,这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场梦的幻境便会即刻消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林间的风从未停过,叶片飒飒作响,困意也愈加强烈。

    少年的意识消散之前,听到的是耳边的你在无奈叹息,“累了就睡吧,在你醒来之前,我会一直在。”

    >>>

    山间某处洞穴。

    魈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脚边燃烧着的篝火。

    棉麻的刺痛从他的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但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来自于身体的伤口还是那些业障的侵蚀。

    火光中的木材噼啪爆燃,火星飞溅发出清响,偶有几颗会落到他的脚边,如天边坠落的星陨,挣扎着发光了几下便彻底黯淡了色彩。

    “呃……”他支起一条腿坐在地上,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脑袋,此刻意识才终于清明。

    魈回想起昨夜的战斗,当他与邪祟厮杀到几近被污染而失控的时候,天衡山脚下居然又凝聚起了更多的污秽。

    迫在眉睫的危险让他不得不咬牙忍受下业障的侵蚀,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现场,即使思绪混沌,视野模糊,也一定要竭尽全力将其消灭。

    不过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晓得自己力量耗尽,业障的猩红戾气完全覆盖了他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景色,然后他只觉大脑一空,彻底没了意识。

    “不对……”想到这,他瞳孔微缩,连呼吸都顿了顿。

    眼前的篝火仍在生生不息地燃烧,但魈清楚地记得,这是由他亲手燃起的火焰,就为了让自己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之中,稍微感受到一些“人”的气息。

    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此刻火堆中的木柴仍然充足,毫无燃烧许久的时间痕迹,让之前的一切都看上去宛若一场他才惊醒的噩梦。

    可他身上的血迹与污秽绝非作假,总不能是他连睡觉都会梦游驱邪?

    “什么不对?”魈正头脑风暴间,另一少年的声音从洞穴的入口处悠悠传来。

    他听到某人清脆的脚步声,那种对陌生人的警惕让魈下意识地蹙眉做出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但当他习惯性地伸手去触碰那柄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和璞鸢时,他的指尖只抓到了一片冰凉的空气。

    下一秒,抱着一堆柴火的你已然从洞口的拐角处出现,也意外地发现那你看来或许还需要睡上一会儿的少年已然清醒。

    只不过此刻的他如同一只不安的小兽,整个人在面对你时都展现出一副高度戒备的姿态。

    你几乎能脑补出他唇瓣下隐藏着的那几颗紧紧呲着的獠牙。

    “在找你的武器吗?”看到对方因不安而握拳的手,你向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回头看,“我帮你捡回来了,搁在你身后。”

    魈闻言沉默,但见你身上并没有攻击意图,便谨慎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他的和璞鸢被好好地放置在墙边,连上头的血水都被你擦去了。

    “你要是想走,我建议你晚一点。”还未反应更多,你的声音忽然在他身旁响起,吓得这刚清醒没多久的少年怔愣了一下。

    他居然完全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甚至连气息都没察觉到。

    不过也确实在你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嗅到了你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不,与其说是香味,倒更不如说是从刚才的睡梦中开始,就似乎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安心感。

    刚才是你救了他?

    “外面在下暴雨,气温骤降,还有魔物四处游走,我知道你离开这里的心情迫切,但你身体刚恢复,还是别意气用事。”

    你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将有些湿漉漉的柴火放到了篝火旁烘干,然后从不知哪找来的水桶里拿出了两条鱼。

    平时根本不需要进食的你,在这些方面也完全没有常识,只回忆着曾经和提纳里一起探险的日子,然后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将树枝从鱼口怼入,再残忍地从鱼尾处穿了出来。

    还没死透的可怜小生命在你手中的枝梢拼命抽搐,但很快随着它的眼白被血色浸染,它摆动的幅度与频率也缓缓慢下,最后只剩下那含着树枝的鱼嘴不断翕张,诉说着它内心的不甘与绝望。

    魈:“……”

    清冷的少年微微皱了眉头,甚至下意识地坐得离你远了一些,但见你对待第二条鱼也是这么粗鲁无章,他终于忍不住轻叹道,“不去除掉内脏或是苦胆么?还有鱼鳞……”

    “嗯?”你偏了偏头,向他投去了真诚的困惑目光。

    但彼时那两条鱼已经被你架在了火堆上,炽热的大火瞬间僵硬了鱼身,那副鱼鳞炸裂鱼眼暴凸的样子,以极大的程度降低了你本就不强的食欲。

    “……”

    你听到了身边少年的低叹。

    大抵是你救命恩人的设定让魈对你放松了些警惕,但他也只是谨慎地靠近了篝火,旋即像是不怕烫一般,直接从火中拿出了那两条被你粗暴处理过的草鱼。

    他卸下沾满了泥泞与血污的手套,露出了底下干净修长的五指,然后用指腹去拨弄那堆怎么看都非常恶心的鱼鳞。

    啪嗒,啪嗒。

    篝火徐徐燃烧,被暖光打亮的洞穴里静谧无声。

    已经变得焦黄的鳞片在你们两人中间汇聚了小小的一堆,并且随着魈对鱼身的撕扯,那些半生不熟的内脏也混合着凝结的血块掉落下来,但因为被烧烤过的关系,此刻它们散发着让你欲言又止的恶臭。

    “我非人类,平时不怎么需要进食,现在也只能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你将就吃吧。”魈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条鱼也被他递到了你的面前。

    望着眼前那条被他撕扯到七零八落好像随时都会在篝火中散架的可怜物种,你张了张嘴,又慢慢合了起来,把话语都给咽了回去。

    你本来想说你已经吃饱了,好以此来推脱掉这两条光是看就让你想要呕吐的烤鱼。

    但你抬眸,正对上魈略显疏离的侧颜,他的目光幽静地盯着在篝火中燃烧着的烤鱼,纵使此刻一言不发,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对方绝对是那种非常固执的类型,如若你在这里以“自己不饿”为借口推脱,多数会被他否决。

    “呃,总之,虽然我是人类,但我和普通人的构造不太一样,我也不需要进食,这鱼是为了让你快点恢复才特意给你抓的。”你选择了最朴素的实话实说。

    听到你的答案,魈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他体内的业障是长年累积而来,就连他自己也好几次因此失去理智,而你却能轻而易举地替他缓解了这份痛楚,甚至净化。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也绝非常人能做到之事,对于你的身份,他早有猜测。

    洞外的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但声响听上去要比刚才小了不少。

    你和魈都属于那种话不太多的类型,以至于此刻你们二人一起盯着火堆中逐渐化为焦炭的鱼,沉默成了今晚的康桥。

    最后是那少年从地上站起了身,你见他熟练地握过一旁的和璞鸢,然后低眸看你,完全没了先前那副虚弱的样子。

    “我名为魈,你若有需,直呼即可。”他说到这,指尖力度稍紧,那柄长/枪也如破碎的幻影一般在他掌心消散,大抵是收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空间里去了。

    对方突如其来的承诺让你有些恍惚,毕竟你曾经救人时从来都不求什么回报,而你眼前那人的话语又像是在与你拟定某种契约,短短几个字却带着无比沉重的分量。

    见你坐在原地不予回话,少年亦不打算多语,他抬手,沉默地整理了衣摆,一副就算冒雨离开也不愿和你待在一起过夜的样子。

    “……”你挑了挑眉毛。

    你向来尊重他人命运,魈想走,你自然不会多管,只不过见他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之外前,你还是犹豫再三地开了口,“等等。”

    他侧身回眸,稀薄的月光在少年的肩头洒落朦胧薄纱,又如一道触碰不到的屏障,将你与他分割在了光与影中。

    彼此的沉默间,你顿了顿,“魈。”

    这倒不是魈第一次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但不知为何,这声名讳从你口中出现,总给他带来几分别样的怪异。

    亦或是……安心?

    “嗯,”胸腔里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他沉下眸色,静静地应你,“何事?”

    你:“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去往璃月港吗?悬崖峭壁太多,我都鬼打墙一天了。”

    魈:“……”

    或许,早在你把那两条鱼插在树枝上的时候,他就应该料想到,你不是那种走温馨路线的类型。

    第62章 璃月(3)

    通过魈的指引,在天亮之前你终于成功到达璃月。

    古色古香的建筑矗立于大街小巷,只要抬头去看,便能将它们与背后的山水连绵成片,甚是宏伟壮观。

    小孩子们在你身侧嬉戏打闹,偶有几个会因步伐不稳而撞上你的后背,又在见到你略微有些淡漠的神情时,他们微微一怔,说了句“对不起”后便匆匆离开。

    完全陌生的环境对你来说稍微有些茫然,毕竟放在过去,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你都是直奔教堂或是任何能够宣教的地方,然后讲完那些对你来说无聊的教义就走,从未像此刻一样……

    需要你逗留在原处,甚至很久很久。

    >>>

    万民堂门口,人群熙熙攘攘。

    你拉开一张方椅,收起圣职装的衣摆,堪堪欠身坐了下来。

    大抵是少年的容颜太过于清隽,你还未坐定多久,人们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聚焦了过来,又像是怕被你发现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你。

    “这位小哥,要吃点什么吗?”有少女清脆的声线自你身旁响起,那张菜单也被她递到了你的桌上。

    你怔了怔,抬眸去看,深蓝发色的少女头顶扎着两圈麻花细辫,颇具璃月风格的服饰略微有些暴露,勾勒着她纤细的身材线条,但比起性感,眼前的她看着活力满满很是可爱。

    就在半小时前,你决定用吃饭来打发时间。

    虽说进食对你而言可有可无,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感到饥饿,但你确实无事可做,再加上口袋里的摩拉也够你挥霍,索性你就像待在须弥时一样,评鉴一下璃月的美食来打发时间。

    “小哥?还要点餐吗?还是只在这里稍作休憩?”你回忆间,少女带着疑惑的询问从你头顶传来,打断了你总容易走神的思绪。

    你“啊”了一声,拿过了对方递来的菜单,对你来说难以理解的文字铺满了纸张,好在你在须弥教令院时稍微自学了一些,倒也不至于现在看到这张“天书”会显得太过窘迫。

    “嗯,水晶虾仁,扣三丝,再来……再来一份松鼠鱼吧。”

    “好嘞,客官请稍等!”小姑娘收回了菜谱,同你笑得两眼弯弯,闪身走进了万民堂的厨房,没多久就从里头传来了她的吆喝——

    “老爹,准备开火做饭咯!”

    少女元气的属性让你没忍跟着一道低笑,就连等待上菜的时间都变得令人期待。

    会来万民堂吃饭的大多都是璃月的本地人,偶有几个穿着你不认识衣服的外地人,顶着一头金发碧眼,口中却用着相同的语言叫嚷着“好吃,真好吃啊”,对面坐着的青年给他沏了杯茶,嘴里一边说着“慢点吃”,一边无奈地笑,气氛甚是融洽。

    对桌几个中年男人正在品茶,桌中央放着几碟小菜,他们说话时慢条斯理,说得累了便喝口茶,吃口菜,让你也忍不住关心起了他们的话题。

    “璃月这历史啊,真的是悠久,但若是一定要在仙人和七星里头选择,你选哪个?”

    “嗐,仙人和人类哪有什么可比性,要我选啊,我肯定更希望仙人能够继续守护璃月。”

    仙人?

    你只知道神明与人类的区分,从未听过这片大陆上还有“仙人”这一说法。

    “你别这么看不起人类,”对桌男人说到这,拿起茶杯小饮了一口,“璃月这么多年以来,虽然都是仙人在守护,但如今他们大多归隐或是逝去,恐怕实力真不如七星了。”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连岩神也不过是在每年一次的‘请仙典仪’上露面一回,还是指引七星去规划璃月……”

    “说不定,由我们凡人自己掌握未来也不错呢。”

    你听到这里时,一叠冒着热气的水晶虾仁被人端上了餐桌。

    几近透明的虾仁在精妙的烹煮手艺下微微蜷缩,几滴醋汁浇洒在上,迎合着阳光闪闪发亮,是光看外表就能大抵猜到它入口嚼劲有多韧弹的美味。

    “还有两道菜,请稍等哦。”女孩子说完要走,但不及转身,你却倏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来自于陌生人的力道略微有些大,少女因谨慎而蹙起了眉头,但回眸去看你时,你的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恶意。

    “……不好意思。”见到对方眉眼里的警惕,你尴尬地松开了手,甚至还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表达方式为何总是如此直接。

    毕竟对方是需要温柔对待的女孩子,不像达达利亚那种大大咧咧的混蛋,你给他来一拳,他也只会眼睛亮晶晶地问你,“我的伙伴,是不是还想和我决斗一场?”

    想到这,你有些头疼地“嘶”了一声,不知为何自己的脑袋里总会莫名出现那家伙的脸。

    不过在见到眼前少女迟疑的表情时,你干咳了两声,继续道,“请问能告诉我‘请仙典仪’是什么东西吗?”

    你虽然“来势汹汹”,但问出的问题却意外朴素,以至于小姑娘眨巴了两下眼睛,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难道你突然握住她的手,就是为了要问这个?

    “请仙典仪嘛,通俗来讲就是召唤岩神来到璃月的仪式,我们每年都要举办一次,以求璃月繁荣昌盛。”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但依然可爱。

    “岩神?”如果草神是须弥的主神,那么从你一进璃月开始就能时不时听到的岩神,大抵就是守护璃月的神明了。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亲自去看看嘛,明天刚好就是请仙典仪,在玉京台举办。届时肯定会有不少人前去参加,你还能见到璃月七星之一的凝光小姐呢。”

    少女说到这里,脸上扬起了几分向往,似乎她口中所说的“凝光小姐”是位非常值得尊敬的角色。

    但不及你追问太多,从万民堂的厨房里忽然传来了男子带着些怒意的无奈呼声,“香菱!你这小丫头跑哪儿去了?上菜了!”

    你眼前被唤为香菱的少女在那人话音落下时忽的一愣,她朝你双手合十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地跑远了去,口中还念叨着,“来啦,来啦!”

    见她走远,你吃了一口桌上已经在微风中有些变色的虾仁,虽然温度冷却,但口感依然劲道,可见这家万民堂在璃月绝不是普通小馆的级别。

    不过……请仙典仪啊。

    虽说因为神圣王座的关系,你对神明一向不太尊敬,但这里到底是提瓦特大陆,生存体系与信仰都有区分,你也难免要对那群七神好奇。

    反正明日没什么事情可做,你便索性参与一下,就当是打发时间,外加借此机会寻找一下灵魂碎片好了。

    ……

    翌日。

    在请仙典仪即将开始的那段时间里,璃月比起那晚你在悬崖上观摩到的盛景还要热闹。

    人们游走在大街小巷,有些急着买些吃食,生怕去晚了赶不上仪式现场,有些则早早开始排队,担忧自己会多错过一秒钟看到岩神的机会。

    你对璃月根本不熟悉,本想着跟在那些排队的人后面就能到达所谓的玉京台,但没想你哼哧哼哧站在太阳底下排了一上午,最后迎来的却是饭店老板给你递来的一块烧饼。

    坏了,排错队伍了!

    你含泪结账,又叼着那块烧饼一路狂奔,彼时请仙典仪的礼炮都已在半空炸响,昭告着仪式即将开始。

    玉京台门口的人流里外三层,队伍排成长龙密不透风,在这里你根本不可能看到传说中的岩神。

    遂走投无路的你只得一转方向,去爬那堵连接着港口与仪式现场的高墙。

    身着黄衣黑铠的军队在台阶下游走,你曾听那名为香菱的万民堂少女提过一嘴,仪式当天会有专人负责守护现场,这群人恐怕就是她说到的“千岩军”。

    虽说对付人类于你而言不算困难,甚至信手拈来,但你目前还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名的打算,你还需要一个自由人的身份去调查自己的灵魂碎片。

    遂你只得鬼鬼祟祟地猫进阴影中,时刻注意着隐藏自己的身形,以寻找最适合偷溜进去的时机。

    见军队最后一人消失在高墙阴影之后,你赶紧闪身上墙,超人的耐力让你不出须臾便爬上了顶端,但那似乎离仪式现场还有些距离。

    彼时你能听到女性优雅的声线,她念着对你而言古老且难以理解的言灵,灿金色的岩元素在半空漂浮汇聚,形成一道道流星般的辉光。

    白发的女人指尖爆发强烈元素力,你翻身坐上高墙的那一刻,正看到天空中有什么巨物被圣光簇拥着降落,带着足以席卷并撕碎一切的狂风。

    你的栗发在风中被凌乱了刘海,但你屈起单腿坐在高墙上的姿势依然优雅,除了手中还提着块烧饼。

    人们的视线聚焦在天空之时,你也悠悠咬了一口烧饼,酥脆的口感在你舌尖迸发时,你没忍缩了缩瞳孔,要因为这稀奇的景象而感叹一句:

    “那就是璃月的神明吗……”

    轰隆!!

    仪式现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你指尖那半块烧饼差点掉在了地上。

    随着那张供桌在风声中被砸成碎片,你也与某位千岩军对上了视线。

    “墙上有人,那个家伙是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你看来,但不及你汗流浃背,又有人开始大声尖叫——

    “怎么回事……?!”

    “岩神死了??”

    “帝君遇害!!封锁全场!”

    这波闹大了。

    第63章 璃月(4)

    玉京台上浓烟滚滚,破碎的木梁飞溅得满地都是,一条长龙以扭曲的姿态卧倒在废墟之间,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

    “怎么回事……”

    人们在窃窃私语,有些人甚至瘫坐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就连那位明显要比常人冷静许多的七星之一都面露惊愕——

    “封锁全场,谁都不准离开!”

    帝君遇刺的消息一出,整个玉京台混乱一片。

    远远望去,璃月港下无数千岩军正向此处汇聚而来,一副要将这儿所有人员都仔细审查一番的势头。

    而部分已经在场的,则举着长/枪气势汹汹地向你冲来,口中还嚷嚷着,“坐在墙上的那个,赶紧给我下来!”

    眼看着周围的千岩军越聚越多,就连那些普通璃月百姓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深知要成为焦点人物的你没忍暗骂了一句:

    “要命……”

    在他们将你彻底包围之前,你向后翻身下墙,毫不犹豫的,且双脚沾了地就跑,只给那群人看到了你圣职装尾摆的那抹漆黑残影。

    你有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抓住的理由,当然,你也完全没想过要大动干戈地去对付他们。

    毕竟你刚到须弥那会儿确实够跳,虽然没得到什么惩罚,但光是草神那让你时不时头痛的精神干扰,也确实折磨得你够呛。

    “那个可疑人员翻墙跑了,我们包抄过去!”

    千岩军就在你的身后一路追逐,对璃月道路万分熟悉的他们几乎没用两秒就找出了捉住你的最快捷径。

    你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只仓皇逃窜的过街老鼠,只凭着双腿的本能一路狂奔,连路都记不清楚。

    你踏过种满了莲藕的石桥与池塘,又为了图方便直接从广场处的高墙一跃而下。

    只不过在你的视野终于变得宽阔的那一刻,另一支千岩军的队伍忽然从你脚下的广场侧廊追了出来。

    搞什么啊,这群家伙……!

    你瞳孔一缩,赶紧反手扒拉住了身后高墙上的石砖,将自己艰难地固定在了半空中,但在你以为这动静足以吸引来那些千岩军的注意时,他们却头也不抬地从你身下经过了。

    难道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倒霉蛋在被千岩军追着屁股碾?

    “那我可真要谢谢这个……”

    你那虚空感谢的话语还未说完,一块碎石忽然从你头顶滚落,它不偏不倚砸在你的鼻梁,疼的你龇牙咧嘴,与此同时——

    “找到他了!!他在城墙上!”

    另一人的高呼突然响起,伴随着大批混乱的脚步声,黑压压的人影自平台上方聚集过来,将你堵死在高墙的边缘。

    很显然,这群家伙才是真正追逐你的那一批人。

    见形势已定,你咬了咬牙,自唇间挤出了一声不悦的“啧”,旋即你当着他们的面松开了紧握石砖的手,放任自己从十几米的高墙上坠落。

    风声在你耳边疯狂尖啸,千岩军的惊呼此起彼伏:

    “他没有风之翼怎么也敢跳?!这种高度绝对会摔死的!”

    “底下还有没有其他千岩军,帮忙接一下啊!”

    混乱中你望着高台上他们逐渐模糊的面庞,但比起惊惶失措,你却倏然咧开嘴角绽放狂喜的笑意,“想要抓到我,除非璃月历史能比我的命还长!”

    即将着地的那一瞬间,你在空中翻身以双手支撑,避免自己的大脑直接接触地面造成死亡,但这样的做法也让你的两手粉碎性骨折,此刻只能以无比扭曲的姿态悬挂在你那摇摇欲坠的胳膊之下。

    你这疯子一般的做法固然恐怖,以至于那群刚才还叫嚷着要赶紧抓住你的千岩军都怔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要不要继续靠近。

    但也是在他们失神的那一分钟里,超强的自我再生能力恢复了你本该变成碎片的手骨,然后犹如刺破泥泞的荆棘一般,你的胳膊正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变形生长,最后当着那些人的面变回了原样。

    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

    任何人在看到你自我再生的画面时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所以也理所当然地因为恐惧你的存在而犹豫着没有上前。

    适合逃跑的时机到来,你转身就踏着脚下连绵的台阶一路飞奔,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他们挥挥手,恶劣地笑,“拜拜咯!”

    ……

    大抵是因为璃月地势复杂,城内台阶高墙众多,有些地方明明坐标不变,但换了个高度你就完全不认识了,此刻只能依靠直觉沿着那些台阶没命地跑,期待尽头处至少能是个你之前见过的地方。

    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你回头去看,便见那群烦人的千岩军依然孜孜不倦地追逐着你,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足以挫败他们的韧性。

    看到那一张张执着且不畏的脸,你心里莫名升起股不悦。

    在你的世界中,人们多数都是些“知难而退”的家伙。觉得恐惧了,亦或是面对自认为打不过的敌人时,他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选择退缩。

    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则会努力克服这样的情绪,并爆发出自身的极限去试图对抗,但因为与他们为伍的人数实在太少,最后也会死在魔物们的脚下。

    以至于此刻,你见到这群明明人数如此之多,却一个逃兵都没有出现的军队时,那种对你而言本该正确的三观忽然被现实全部踏碎重组的感觉,让你的心情简直暴怒到极点。

    这种感觉来的非常古怪。

    他们为何会如此拼命,又为何如此坚韧?明明在刚才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吧,明明也产生过犹豫的吧?

    为什么还能一次又一次地追逐上来,这到底是什么你不能理解的人类品性啊??

    到这,少年的脚步忽然停止,你在台阶上转身,看向了不远处仍在向你奔来的人们。

    神圣力在你掌心凝聚成光团,那种由你内心自发产生的“不被认同感”让你起了极端的杀意。

    只不过在那股力量即将脱离你的指尖,去粉碎那些让你觉得不悦的家伙时,从你身侧一米多高的台阶上忽然传来了少女慌乱的,“让一下——!!”

    扭曲的情绪混乱了你对周围环境的洞察力,所以你根本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到来,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确认那个女孩子是谁,一道黑影就从半空跳了下来将你扑倒在地!

    你手中的神圣力因使用者注意力的涣散而一道消失,只余几缕荧光仍挣扎着想要复苏。

    对方似乎有下意识保护你的动作,她略显纤细的胳膊紧紧勾住了你的腰杆,另一只手则抱着你的后脑,你们两人就这么一路缠搂在一起滚下了台阶。

    “呃……”你低喘了一声,好在没有感受到多大疼痛。

    在你起身后,那个金发的少女也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她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被摩擦到了不少血痕,不过从面色来看,这点小伤于她而言无关痛痒。

    “旅行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面刚才有人都没看清……!”有个白色的小家伙在少女的身边漂浮着,语气虽是责怪,但她眼底对对方的担忧清晰可见。

    突如其来的发展再加上刚才的冲击让你有些头晕目眩,忘记了刚才莫名的恼火。

    你动了动嘴唇,望着那人发不出声音,并且也不及对方说话,两支千岩军的队伍已经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了过来。

    “……”

    你和那被称为旅行者的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尽管什么话都没说,但彼时的信息量已经足够表达,你们都是被千岩军追逐的“可疑对象”。

    遂在无声的交流过后,你们点头,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意见统一。

    “荒星!”对你而言不算多见的元素力在少女的操控下凝结成了实体的障碍物,不偏不倚拦截在了台阶的中央,似乎可以短暂阻挡千岩军的前进路线。

    见他们试图从台阶侧边跳下,你又用神圣力掀起狂风,尘沙与泥灰扰乱了他们的视野,将他们彻底阻挠在了岩造物的范围之外。

    “趁现在,快走!”看上去很有主见的少女朝你摆了摆手,旋即拽过那只纯白漂浮物的手就飞奔起来,任她在身后哀嚎着“头晕”也不打算停下一步。

    你心下觉得好玩,也或许认同了对方或许可以成为队友的实力,便也大步跟上前去。

    “糟了……”

    可惜麻烦总是接踵而至,甚至连反应的速度都没给你们留下,少女的脚步忽然停在了不远处的台阶上,逼得你也不得不一个狼狈的急刹。

    “到底怎么……”你想要咒骂两句的,但才一抬头,又见到对面的台阶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如浪潮般涌动而来,便一下噤了声。

    居然还有第三支千岩军的队伍从那边包抄过来!

    “天呐,他们早就预料到我们的逃跑路线了吗!?”白色的漂浮物捂脸尖叫。

    “毕竟我们是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在对璃月地图的了解上输给他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啦。”金发少女干笑了两声,她抽出了腰间佩剑,似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就站在她的身旁没有说话,不过神圣力也早已在你指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对于这种场景你并不陌生,况且现在的你比刚才冷静了不少,应该可以控制好力道,不会伤害那群烦人的家伙太多。

    但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从刚才开始你就觉得空气有些潮湿,并且这些水雾比起自然现象,更加像是某种……

    你曾经见到过的水元素。

    有谁的气息正在飞速靠近,带着近乎于令人颤栗的战意与狂喜。

    第64章 璃月(5)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向你们接近的家伙到底是谁。

    但比起在这里和他来个时隔许久的感人大会面,亦或是被他拦截在千岩军的正对面,你更倾向于避免与他接触。

    “我从这里跑,先走一步了!”通知那个金发少女你要跑路的决策是你最后的礼貌。

    “啊?”但你们前后被人包夹的设定让对方露出了个错愕的表情。

    并且在她试图询问你一句“你想跑去哪里”的时候,你已经一溜烟地钻进了旁边绝对不可能找到出路的树林里。

    你的背影以仓惶的速度消失在了少女的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从高墙下飞跃而至的第三人。

    湛蓝色的元素力在空气中破开冰冷水雾,毫不留情地在即将到来的千岩军面前切开了一道隔绝他们与少女的绝对屏障。

    橙发青年落地的那一刻,你看到了他卷起袖管下透着坚实肌理线条的小臂,水刃在他的手中凝结成可以触碰的武器,但因为元素力太过强劲,他的手背上也爆开了绀青色的血管。

    每次面对他时,你总是会像此刻一样,鬼鬼祟祟地躲在暗中观察。

    倒不是你有多害怕他,而是你知道只要能和对方扯上关系的事,准没好事。

    他眸中战意凛冽,不,比起战意,那更像是某种为自己马上可以大打一场而喷薄出来的狂喜,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果然是阿贾克斯。

    “诶诶,你是来帮我们的吗?”被少女称为“派蒙”的漂浮物捂脸发出惊喜的欢呼,似乎没想到这场死局还能出现转机。

    青年没说话,只是在金发少女茫然的目光中一把捉过了她的手腕,然后转身向着由他的元素力所斩开的通道一路狂奔。

    只不过在离开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达达利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死寂的树林,有黯淡的光在他眼里转瞬即逝,又在他意识到现在更应该做些什么时,男人收回了视线。

    ……

    有了达达利亚和那位少女的阻拦,你成功逃离了千岩军的追逐,此刻正像个闲暇散人在璃月兜兜转转。

    人们似乎还恐慌于刚才的“帝君遇刺”一事,他们大片大片地聚集在玉京台附近,小声议论着自己的猜测。

    你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灵魂碎片的气息,这种绝望的感觉就和你初来须弥时一样。

    不管你努力寻找多久,最后恐怕也会一无所获。

    而这之中最让你觉得窒息的,是你居然遇到了达达利亚,他在你离开至冬时以一种对你而言非常诡异的方式挽留了你,并且在一次挽留无效后,便完全不打算继续地放任你离开,就好像……

    他早就吃定自己会在下一个路口和你相遇。

    说实话,你不知道自己对于达达利亚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说喜欢吧,你看到他就想避开,说讨厌吧,你确实也挺希望能和这样真正意义上沉溺于战斗的疯子打上一架。

    而撇去这些,是你一见到他就会下意识产生的“不安”。

    这种感觉来得非常荒谬,因为只要你一靠近他,就会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绝对的吸引力,好像要拉扯着你去到达达利亚的身边,与他缠绵,与他厮磨,直到你的躯壳彻底融化为和他一样的水元素,这种让你觉得致命的不安与引导才会彻底消失。

    那之后你在璃月港租了个客栈,花了大致三天的时间将这片城区走了一遍,也如你所料地没有得到任何与碎片有关的信息。

    只不过在你打算结束这趟于你而言没有意义的旅程而去往下一个国度时,在璃月港的正门口,你遇见了个熟悉的人。

    金发的少女带着她的应急食品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在见到你时,她眼睛瞪了瞪,旋即飞速小跑到了你的面前。

    “啊,你要离开璃月了吗?”她一眼就看出了你的目的,并且在你试图说些什么时,她又像是怕你不记得自己一般补充了一句,“我是那天那个……和你一起被千岩军追的倒霉蛋。”

    “我记得你,”你沉下眸色,对于这些熟悉的客套话没什么特别的波澜,只是按照习惯自我介绍,“我叫米歇尔,是游历于世界负责传教的圣职者。”

    “好稀奇的职业,第一次听说呢,”但她对于你的淡漠却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眼底的钦佩清晰可见,然后她与你交换了名字,“我叫荧,他们一般称呼我为旅行者。”

    旅行者?

    这与你一样让人觉得稀奇的“职业”确实吸引了你的兴趣,也让你此刻终于愿意抬眸去好好审视对方的外表。

    这个人没有神之眼。

    对于任何会使用元素力的家伙,你都会下意识地在他身上寻找神之眼的位置,但眼前的少女却没有。

    她能使用和这里所有神之眼拥有者都相似的元素力,却完全没有任何被“神明”所注目过的痕迹。

    “哎呀,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自我介绍,还有我呢,我叫派蒙!”纯白的小家伙忽然飞到了你的面前,活跃地打断了你的思绪。

    你动了动唇瓣,没作声,只是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了些。

    “你也是降临者?”纳西妲给予你的概念让你脱口而出询问了荧这样的问题,并且完全没有搭理派蒙的热情。

    “喂——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没有礼貌!?”小家伙气得在半空中挥舞拳头。

    但这次连荧都没有搭理她了,少女向你投来了茫然的目光,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对她而言完全新奇的词汇,“什么是降临者?”

    “对于这片提瓦特大陆而言,如果你并非……”你试图向她解释这三个字的含义,但话到嘴边你又倏然噤声,因为你感受到了胸腔里那莫名震颤的心跳。

    “米歇尔,你身体不舒服吗?”注意到你忽然惨白的脸色,派蒙有些担忧地往前飞了两步,试图伸手来摸摸你的额头。

    但被你下意识地抬手挡开了,你不是很喜欢肢体触碰。

    是强烈的不安,自你打算将“降临者”的意义告知旅行者的那一刻开始,你那如雷声鼓点一般的心跳就在耳边无限放大,让你几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好像冥冥中有谁扼住了你的喉咙,以一种神圣且不可僭越的姿态警告你,绝对不能将这个秘密【提前】告知给她。

    “米歇尔?你还好吗,米歇尔——?”

    荧的声音忽远忽近,从最开始模模糊糊如同蚊子哼哼似的杂音,到了此刻在耳边让你觉得震耳欲聋的噪音。

    “啊……”

    你从刚才那诡异的气氛中瞬间惊醒,犹如溺水之人终于脱离水面,叫你无意识地大口喘息,但心脏还在拼命跳动,告诫着你刚才的一切你必须牢记。

    在缓过神后,你望着眼前一脸担忧的两人,只得皱眉干涩道,“抱歉,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让其他人知道太多并不算好事。”

    你被禁言了。

    就在刚才,你似乎差点改变了某些人命运的轨道,以至于得到了来自于这片大陆的制裁。

    归根结底你还是人类,而对方的身份显然比肩神明,甚至比神明更为强大。

    这种连你不用见到祂本人都能察觉到的实力悬殊,就算你能复活多次,也不一定会是祂的对手。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对于你“其他人”的评价,荧确实无法反驳,毕竟你们仅仅一面之缘,她也不好以情分为由追问你太多。

    但最后,她又像是不愿意放弃希望似的,用那种明显与她的坚韧截然不同的失落眼神开了口,“那……你有见过我的哥哥吗?”

    哥哥?

    听到荧的关键词,你又一次审视她的模样。

    灰金色的头发,鎏金色的瞳,她的衣着明显与这里任何国度的风格都不相同,但你却依然觉得眼熟。

    最后那少女的容颜在你面前恍惚了两下,像是损坏了机械的屏幕一般,化作了另外一个你曾见过两次的少年。

    同样的金发,同样形似琥珀的眸子,只是那张与荧有万分相似的脸上,你只能寻见无神与早已看穿一切的冷漠。

    “我……”我见过他。

    并且你万分肯定,你所见到的那个站在深渊虚空之下,仿佛随时都要向这片土地掀起战争的少年,绝对就是荧的哥哥。

    但话到嘴边,你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这不仅仅是你对于这个世界“守则”的反抗,也是对荧而言绝对残酷的事实。

    你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与深渊相关的气息,很显然,这对双子根本不是在深渊中诞生,而是极有可能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因意外而失去了彼此,并在许久后的现在,站在了绝对相反的立场。

    “对不起,我本来想说我见过与你有些相似的人,但他似乎是至冬本地的子民。”于是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你编了一个有些蹩脚的借口。

    “这样啊……”

    听到你的回答,荧看上去有些失落,但这份怅然并不太深,好像得不到答案对她而言才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最后她笑了笑,在你不解的目光中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眸比起莹润水光,透着的是更多让你都觉得悸动的希冀与坚定,“没关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带我的哥哥回家。”

    第65章 璃月(6)

    海灯节就要到了,你是从荧那里得知的消息。

    小姑娘说到海灯节时,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似乎她已经多次在旅途的过程中回来这里参加节日,并对每一年的举办都翘首以待。

    说到人类的节日,几乎不会停留在任何地方的你对此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那些看似贫瘠的村庄如果忽然某天热闹起来了,那便是人类要过节了。

    他们会穿上庆典的装饰,将小镇也打扮成相似的主题,然后没日没夜的跳舞,唱歌,要么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聊天。

    但这对你来说实在是无趣。

    面对荧兴奋的目光,你也试图在脑海里搜刮一些关于自己参与节日的画面,可惜的是,根本没有。

    “抱歉,我很少过节,所以大抵是没办法和你们的期待共情了。”你垂下眼帘,指尖下意识地捉着胸前的十字架反复摩挲,像是头一次也为自己那漫无尽头的人生而感到迷茫。

    “米歇尔,别这么想嘛,海灯节真的很有趣,而且参加节日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让你和我们共情呀?”荧身旁的飞行物围着你转了一圈。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好吃的呢,像金丝虾球,松鼠鲈鱼,还有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小吃!”

    她伸出孩童大小的手,在你肩膀重重拍了拍,如同在安慰一个工作失利的可怜蛋。

    见你有所动摇,一旁的荧也凑了过来,同你补充道,“海灯节的时候会聚集很多人来璃月,五湖四海的国度都有,如果米歇尔想要寻找什么东西,说不定那就是搜集讯息最方便的时刻。”

    搜集讯息?

    比起派蒙那对你而言没什么意义的美食诱惑,荧话语中的关键词直接抓住了你想要离开璃月的脚步。

    你一直在寻找的灵魂碎片,会不会在海灯节上得到答案?

    ——“好,我会留下。”

    听到你愿意停留,旅行者眼底亮起了高光,说实话,她与你之间的关系“脆弱”到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后的再会面,但她身上总透着一股叫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并信任的热情。

    这和那位深渊王子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说他是由寒冰淬炼而成的结晶,那么你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烈火,她生生不息,要将热量渗透进你的灵魂。

    “那么我们就期待在海灯节上与米歇尔会面啦!”

    话题进行到这里本该结束,只不过在她们的背影要消失在璃月门口之前,你忽然出声,叫停了她们的脚步。

    见两人同步回头疑惑地看你,你心底隐隐漾开几分不安,“你们也要出璃月港?”

    “嗯,帝君遇刺一事现在闹得正大,你应该也有听说璃月曾经是被仙人所守护的地方吧?所以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寻找那些仙人的帮助。”荧说到这里,抬手颠了颠那份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她握在掌心的卷轴。

    借着不算宽敞的角度,你偷瞄了一眼。

    大片你看不懂的文字记载在泛黄的纸张上,魔力从那些字体缝隙间盈盈溢出,虽然不算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你仍察觉到了些许不祥。

    “这个卷轴是什么?”于是你开门见山地问。

    “唔……这个好像是叫什么【百无禁忌箓】,是那位愚人……”

    “……咳咳!!”

    派蒙才说一半,她身旁的旅行者忽然大声咳嗽起来,这副明显到几乎让你觉得做作的伪装,已经将她们试图对你隐瞒那人身份的事实写明在了脸上。

    按照你的性子,这时候你绝对会挑眉,然后揶揄他们,“说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好装的”。

    但今天你没有,在见到那两人畏畏缩缩的神情时,你眯眼笑了笑,一副和蔼的模样,“不方便说就罢了,我也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家伙,那么,就祝你们任务成功吧。”

    你偏头,乖巧地朝她们挥了挥手。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见你真不打算继续拽着追问,两人在尬笑几声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好像生怕你会忽然反悔。

    但也是在她们的身影真的彻底消失在你视野中时,你垂下双手,回头用眼角余光看向了身后商铺的阴影处。

    “窃听别人说话有意思吗?”你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悦,颇有种战火一触即发的警告。

    意识到自己的藏匿早就被你察觉,那人仅仅迟疑了一秒,然后那双长靴踏过光与影的缝隙,携着璃月今朝和煦的微风,飒飒站在了你身后耀目的阳光之下。

    “你的感觉还是这么敏锐啊。”橙发的男人同你咧开嘴角笑得明媚,完全没有自己被你发现的尴尬。

    “准确来说,是你时至今日还学不会怎么隐藏自身。”你挑眉,看到这家伙的脸就忍不住怼上几句。

    达达利亚就站在你的面前,像曾经你们还在至冬时一样。

    风凌乱他额前的碎发,阳光在他肩头洒落灿金的薄纱,你见到他那双碧蓝色的眸子里如海水般荡漾着波光,叫你竟也在这个你设想中本该阴暗的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光芒。

    不,其实排除愚人众的身份,还有你本身就讨厌他的滤镜,达达利亚或许就该是一个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热血青年。

    他会不畏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战斗的期待与狂喜,是一个直白到让你觉得他可能是一根筋的白痴。

    “啊……米歇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呢。”见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压根就不期待你会主动的达达利亚决定率先出击。

    你对于他的“撒娇”毫无反应,依然沉默,只是在思考现在的他于你而言到底能提供些什么有效的价值。

    于是你的恶劣行径又换来了对方第二次的阴阳怪气,“我们明明这么久不见,你却根本没有表现出一点想我的意思呢。”

    他说这话时依然在笑,显然完全没有因为你的无视而感到伤心,甚至他只是在为能再次见到你而狂喜。

    然后你如他所愿的冷漠打断了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至冬国已经没办法让你感受到战斗的乐趣了?”

    “我当然是可怜地被任务派遣到这里了啊,”他耸了耸肩膀,朝你无奈地摊开双手,“不过你说的也对,至冬国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我待在那儿确实无聊。”

    “战斗狂。”你小声冲他一句。

    “嗯嗯,我当然是,”达达利亚倒也不抵触你对他的评价,反而笑得更加愉悦,然后他凑近你,就像曾经那样,不经你允许地捉过你胸前的十字架吊坠,用指腹把玩着,“你又为什么要离开至冬呢?”

    他问了和那个时候一样的问题,在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

    “我的灵魂碎片并不在那。”你沉声,目光望着十字架上那人白皙的指节,没有阻止。

    “那须弥呢?我见到了从那儿回来的多托雷,他说你曾在教令院当过学者。我还以为……我们的米歇尔要弃武从文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松开了那枚吊坠,转而抬手将掌心摁上了你的头顶,隔着那只厚实的皮手套摩挲着你的脑袋。

    虽然现在的你是男性,但因为外貌被定格在少年,以至于身高的差距让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对你做出这些不合礼貌,甚至有点儿不合“辈分”的行为。

    “拿开,”你推开了达达利亚的手,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要是再这么不守规矩,别怪我揍你。”

    听到“揍”字,达达利亚的眼睛一亮,愉悦迅速在他眸中绽开,如爆鸣的焰火,亦如他每次见到你时都会忍不住沸腾的血液。

    不过在说出那句绝对会让你生气的邀请前,他难得努力地压住了扬起的嘴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米歇尔,为什么不留在须弥?”

    “我说了,我的目的只是寻找灵魂碎片,须弥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离开。”

    “那璃月呢?这里的风景不错,人文也好,米歇尔也没有留下来的欲望?”他追问。

    没想到能从达达利亚的嘴里听到这种话,你怔了怔,终于愿意抬眸去正视他的眼睛,但语气依然是淡漠的,“我再说一遍,于我而言没有意义的地方,我不会久留。”

    你的反应是意料之中。

    但他没有马上回复,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微风吹动树叶,阳光在你们彼此身上洒落斑驳光影。

    你似乎向来都和这家伙没什么话好说。

    但在你转身想要离开时,从背后却幽幽传来那人一句带着些踟蹰的询问,“为什么总要这么想呢?”

    “……”

    “每一个地方都有值得期待的惊喜,虽然我是不太懂那些大道理,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享受,而不是去下意识地抵触这些事物的到来。”

    “至少在这里能遇见米歇尔,我还挺满足的。”

    你听到了风的声音,与你的心跳同频响起。

    你木讷望着对方碧蓝色的眸,恍惚间看到了记忆里从未有过的虚空,各色的元素力大片绽开,在本该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汇聚成酷似星空的银河。

    有个与你同样年纪的少年正站在黑洞下,用那般深邃且不见底的目光静静注目着你。

    他好像在对你说话,可你听不见,耳边除了虚空的尖啸,你什么都听不清楚。

    “……!”

    忽的,你从这零碎的记忆中猛然恢复神智,想要再次回忆时,却发现大脑空洞根本想不起来任何。

    仿佛那真的只是你脑内一闪而过的幻想一般。

    “怎么了,米歇尔?”见你露出痛苦神色,达达利亚好奇地向你凑近了些,不过被你轻松避开了。

    你抿唇,拼命按捺下内心的悸动与不安,强装镇定,“我的事情还轮不到手下败将来指点。”

    第66章 璃月(7)

    手下败将。

    毫无疑问,这四个字是某位战斗狂的关键词,尤其是从你口中蹦出来的。

    他眼睛瞪了瞪,先是“啊”了一声,旋即立刻扬起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道,“才不是手下败将呢,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现在我已经很强了。”

    你不作声,只是沉默地理了理肩上被他拍得有些凌乱的圣带,转身要走。

    “诶,你别走啊,至少让我把后面那句话说完!”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达达利亚缩了缩瞳孔,他下意识地伸手来抓你的衣摆,妄图留住你的脚步。

    可惜的是不及他触碰到你,就像那时候一样,那条赤色的圣带在空中飘荡了两下,犹如离他远去的焰火,轻而易举地从他指尖滑脱了出去。

    青年的手僵在半空木讷了两秒,但很快他又选择迈开双腿继续追逐了上来,似乎完全不受这份被你忽视的情绪所影响,“——米歇尔,来和我打一场吧?我们有很久没有一起战斗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达达利亚的腿比你长,他没几步就走到了你的面前,拦住了你的去路。

    “你也好意思说一起战斗?”你挑了挑眉毛,表达了自己被人阻挡的不满,“哪有人‘一起战斗’是队友之间搞内讧的?”

    “啊,那就切磋,我们切磋一下!”他似乎没什么变化,那之前一样烦人,并且用着那般期待的目光望着你。

    明明是如大海般碧蓝的眸子,却总是燃烧着连你都觉得炙热的战意。

    “……”你站在原地,思考了有两分钟之久。

    回想一下在须弥待的这些时日,虽然战斗也有,但多数都是对付些只要你抬抬手就能秒杀的废物。

    唯一几个能和你实力相当的家伙,不是你的队友,就是那个许久才能碰到一次的大风纪官,要么是那位总在图书馆里默默看书的青年,但他似乎根本不想搭理你。

    指尖微微颤抖,你们一族对于战斗的渴望是几乎融进了血液里的,但因为更多时候你需要顾全大局,这种欲望总被你无形地克制着。

    但遇到达达利亚就不行。

    他似乎只要站在你的面前,就算不向你发出任何邀约,光是看到他那双熠熠生辉充满着斗志的眸,你就几乎要被他所带动情绪——

    你渴望着能和这家伙来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湛蓝色的神之眼在男人的腰间散发魔力,他确实比之前看上去要来得更加强大。

    于是你喉结上下滚了滚,难以形容的燥热感爬遍你的全身,它们钻进你的骨缝,怂恿着你接受他的挑战。

    最后你干涩地开了口,顺从了本能,“在哪里打?”

    “今天晚上,天衡山,”达达利亚应得很快,一副生怕你会反悔的急迫,“天衡山顶空间很大,就算我们使用大范围的攻击,也不会对周围人民造成危险,你觉得如何呢?”

    他居然连这点都提早考虑到了。

    你点头,默许,不过努力压抑了自己想要扬起的嘴角,不让对方发现你确实也挺期待。

    但在你们分别前,倒是达达利亚再次抓住了你的手,毫不介意地同你咧嘴笑道,“我等这天很久了,米歇尔,我一直一直……都想要再和你打一场。”

    >>>

    战斗狂之间的切磋邀约,能在今天完成,就绝不会留到第二天再战。

    夜幕才至,你已经如约到达天衡山顶,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对手的到来。

    璃月就在你的脚下,即将到来的海灯节让这座港湾张灯结彩,无数艳色灯笼被悬挂在房梁之下,有风吹过便同调摇曳,在夜色下荡开一片耀目火光。

    你能依稀看到不少人影在大街上攒动,但因为距离太远,你看得并不清楚,只是那种连你都能感受到的热烈气氛,叫你有些不太习惯地皱了皱眉头。

    你真的极少见到这样的场景。

    在你的世界中,人们被神圣王座的“神明”打压,被迫接受祂们制定的条约,无条件地信奉祂们,服从于祂们,但最后得来的不过是愈加贫苦的生活与一成不变的未来。

    神明无法给予人类幸福,只会不断地剥削与吞噬。

    但在提瓦特大陆上,你从未想象过……神明居然也能和人类共存在同一片大地,甚至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守护那些于他们而言毫无关系的子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你与达达利亚约定的邀约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

    这期间你就站在悬崖上,无言地望着那些看上去无比幸福的璃月人民在街道上来回穿梭,然后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缓缓熄灭,他们要迎接夜晚的到来。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傻乎乎地站在寒风里等他那么久,只是想到这家伙虽然偶尔会迟到但从未失约时,你便又定下心神,决定继续等待。

    “米歇尔。”熟悉的呼声忽然自你身后响起,打断了你逐渐飘远的思绪。

    山林间起了阵强风,你在悬崖边沉默回头,视野被凌乱飞舞的刘海所遮挡,但依然能看清那个站在月色下,任狂风掀起他衣摆却从未有过半分迟疑的青年。

    “等很久了吗?”他抬手朝你挥挥,又像是怕你不知道来人是他一般,扬起嘴角同你笑得明媚。

    “时间是你定的,结果自己迟到了五个小时还多,现在姗姗来迟还一副嘚瑟的样子,是打算等下战斗的时候不还手,好让我解气吗?”你偏头,挑着眉毛向他挑衅。

    小少年站在达达利亚的面前,个子不算太高,甚至说话时还得稍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但你身上的气势倒是从未输过他一分。

    “要是能让米歇尔消气,站着让你打一分钟也不是不行。”似乎是觉得你可爱,他伸手揉了揉你的脑袋,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就一分钟?”你咂舌。

    “嗯……毕竟对手可是你啊,站着给你打一分钟,能活下来都很了不起了吧?”他嘿嘿笑了笑,那只按在你发间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地抓揉了起来。

    被人触碰的感觉本就不好,再加上对方还是这个做什么事都冲劲十足的达达利亚。

    “啧,放开。”你不悦,用手背拍开了男人的手腕,力道不算太大,但因为正好打在他的手筋上,叫那家伙“嘶”的低呼一声,顿时放开了你。

    但比起捂着伤口痛到大叫,这因对战斗太过于热爱,以至于对痛觉都没什么感官的男人只是随意地转了转手腕,而后他勾起嘴角,用那种略带古怪的笑容望着你道,“你生气了吗?”

    “什么。”你皱眉,甚至用的不是疑问句,因为你没懂他忽然说这话的意思。

    见你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在璃月港遇到了旅行者。”

    你垂眸,回忆起了那个少女干净的容颜。

    “她是个非常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灵魂也如同她的无锋剑一样,虽无锋芒但始终坚韧,足以抵挡任何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苦难与责任。”

    你不知道达达利亚为何忽然要同你说这些,只是在听到某些关键词时,你沉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因为那个孩子太有趣了,所以我忍不住在她身边多停留了一会儿,顺便逛了逛璃月,讨论了些趣事儿,”男人说到这里,忽然诡异地一顿,然后他低头看你。

    见你神情严肃,他好像终于找到了点乐子,便继续愉悦道,“我的伙伴,你应该不会吃醋吧?我只是在执行愚人众的公务罢了。”

    “吃醋?”第一次听到这种词汇也能被安在你的身上,你诧异地抬起了脑袋,“我赞同你夸奖旅行者的言论,她的灵魂确实给了我这样的感觉,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吃醋?

    完全不能理解的情绪让你皱起了眉头,甚至用那种希望快点得到解答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达达利亚。

    你是真的不明白。

    “怎么没关系?”他偏头,眨了眨眼睛,难得看上去有些错愕,“你想,我和你约了傍晚打架,但是却为了其他……”

    “……?”

    话音到此为止,达达利亚忽然不说话了。

    他就那样怔愣在原地,望着你毫无波澜的眸子,像是猛然想明白了什么。

    然后在你不解的注目下,他叹了口气,扯开了个无奈的笑来,“我忽然没兴致解释了,毕竟跟你说再多,你也理解不了。”

    “为什么?”

    对方只说一半的答案让你有些抓心挠肝,但转念一想,你似乎也没那么关心他的日常生活。

    他和谁在一起,心里又惦记着谁,这对你而言都无关痛痒,你只需要他在约定的日子里准时来到这里,和他进行战斗就好了。

    最后你抬头,收敛起了眼底才有的波澜,“那你还打不打了?”

    虽然得到的答案是他的意料之中,但青年依然因失落而微微收缩了瞳孔,但那份情绪仅仅转瞬即逝。

    然后他退了两步,眼底重新染上了振奋的战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你的错觉。

    “当然要打了,”掌间的弓箭化为了足以切割一切的锋利水刃,水光倒映着月色,也恍惚了你的视野,“我答应米歇尔的事情,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第67章 璃月(8)

    山林之间狂风猎猎,枯叶纷飞扰乱了你的视野。

    朦胧中一点寒光闪烁,你本能侧头去躲,而当你发现那不过是几片被风吹飞的落叶时,那人的身影已经闪现至你身后。

    寒风呼啸,你只听得耳边一声嗤响,冰冷的水流在月色下铺洒开耀眼水幕,待你回过神时,脸颊上已然破开一道豁口,淡淡血腥味从中溢出,叫你错愕了神情。

    那人招式干净利落,在得手后几乎不加犹豫便闪身落地,与你拉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然后他回头,同你嗤笑,“哈,米歇尔,不过时隔一年之多,现在该说是我进步太快,还是你实力退步了呢?”

    你咬牙,从喉间挤出一声不悦的“啧”,然后扯过了胸前被你遗忘许久的十字架吊坠。

    看到这枚熟悉的“老朋友”,达达利亚瞪了瞪眼睛,他清晰地记得在那场好不容易才向你求来的战斗中,他拼尽全力打掉了你的十字架,但依然被你的神圣力轰了个灰头土脸。

    因为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武器,只是你耍帅用的道具。

    以至于你再次掏出这枚十字架时,明显有点ptsd的达达利亚牵起嘴角尬笑了两声,“喂喂,现在可是好不容易能够酣畅淋漓打一场的时候,你可不要闹着玩啊!”

    毕竟你拿出十字架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对他实力弱小的一种挑衅。

    你不理他,兀自沉下了眸色,在见到你凛冽眼神的那一刻,他猛然一怔,那种潜意识里被你的实力所征服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水刃切为了弓箭,好以一个最安全的距离抵挡你的攻击。

    狂风肆意凌乱你的发丝,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因使用魔力而闪烁寒芒。

    神圣力就三大特点,范围广,攻击强,冷却短,简称“不讲道理”。

    第一发光炮是朝着达达利亚的面门来的,攻击速度虽然不快,但范围浮夸,这极具战斗经验的男人当然知道该往哪里闪避,不过他才堪堪躲开这一击,第二发与第三发就急不可耐地逼迫而来。

    由你所操控的光炮将那慌张躲避的男人一路逼至悬崖的尽头,当四周的山林与峭壁将他禁锢至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角落时,愉悦的情绪爬上你的嘴角,让你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你跑不掉了!”

    话音落下,神圣力从你指尖迸发至高空,强烈的光芒将夜幕照亮成白天,又化作无数光针如暴雨雷鸣般降落。

    大地在这一刻猛烈震颤,悬崖上的岩壁豁开裂缝,碎石沿着斜坡滚落而下,又很快被更为汹涌的能量撕为碎片。

    你很少对达达利亚下狠手,毕竟那家伙在你的认知中还是和普通人类一样脆弱,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看到他那双充满了执着与对战斗渴望的双眼时,你那沸腾的血液又叫嚣着……

    要马上把这个会对你造成威胁的家伙给杀死。

    但他会对你造成何种威胁,甚至让你身体的本能都抗拒他的出现,你不知道。

    雷鸣的咆哮与狂风的呜咽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停止,尘埃与碎石形成了大片浓雾,将整座天衡山顶笼罩在不可见的视野之下。

    碎石滚落在你脚边,你沉默矗立于原地不为所动,只目光直直盯着浓烟后的一处,因为你能确认,达达利亚就在那里被你如同靶子一般用无数光针“万箭穿心”。

    “阿贾克斯。”

    见那人迟迟没有动作,浓烟也许久不散,并不具备多少耐心的你蹙起眉头,沉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但回应你的是无尽的沉默,只有耳边尘埃伴着寒风沙沙作响,才让你有种自己刚和人打完一架的真实感。

    死了?

    比起担忧他的状况,你内心第一个蹦出的永远是最坏的念头,当然,达达利亚的死活于你而言真的无关痛痒。

    他无法带给你任何有效的利用价值,在战斗方面,虽强,但仍然只够你简单的娱乐。

    于是你淡淡看了一眼那团在浓烟下似乎渐渐显露出身形的人影。

    他看上去瘫坐在地,低垂着脑袋,毫无再战的力气,遂你也垂眸,转身大步离去。

    “……”

    但下一秒,你的脚步倏然停住,空气中漫开的水雾清洗了让你连呼吸都觉得沉重的尘埃,你周身的温度也陡然下降,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洗涤你所处的空间。

    糟糕!

    察觉到即将爆发的危险,你迅速回头试图与那家伙拉开距离,但显然这次你又败给了自己的轻敌。

    一道黑影携着湛蓝元素力冲破浓雾在你眼前显露身形,那鼻尖还在不断冒血的家伙在见到你错愕神情的一瞬间,能够战胜你的癫狂与喜悦爬上他的嘴角,让他的瞳孔都泛起了猩红光泽。

    “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达达利亚咧开嘴角笑得疯狂,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那些浓稠流淌入他的眼眶,身体的本能让他因强烈的刺痛感而眯起了一只眼睛,但这依然不够阻挡他要将你斩断在剑刃下的杀意。

    他亲眼见证过你的复活,所以哪怕他用锋刃把你撕成碎片,你也可以毫发无损地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而这种强大的对手可以无数次地被他杀死又复活的设定,实在是狠狠戳中了这家伙怪异的性癖。

    不过你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杀。

    如赤潮般涌动的水元素化作了锋利的刃,如此大范围的切割面积直冲你的身躯,它们在你的虹膜上留下一片刺目残影,然后愈来愈大,愈来愈接近,你根本无处可躲。

    但幸运的是,这些元素是水。

    你用牙尖咬破嘴唇,用疼痛唤醒了自己差点僵硬的身躯。

    神圣力在你身侧迸发烈火般的风墙,这足以燃烧一切的高温与对方迎面而来的水元素亲密交融,又在下一秒,水蒸气带着滚烫的温度如同火山喷发般涌上高空,最后在寒风中化作一场冰冷的大雨狂暴浇下。

    你的急中生智虽让你成功躲过一劫被杀死的命运,但你被诅咒的体质让你在“大雨”过后一点点地缩小了身形,最后化作了少女明显纤细的体型。

    你的头发湿漉漉地沾了水,成缕黏在你白皙的面颊,这副狼狈的样子让你像一条淋湿的小狗,完全没了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高傲。

    刚才若不是你反应够快,真的差点死在达达利亚的刀下,只不过在你那难得加速的心跳平缓过后,你倒是完全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你确实成长了不少,阿贾克斯,至少……唔!”

    你最后那半句话还未说完,那个明显比你高大不少的男人忽然捉住了你的手腕高举过头顶,然后将你压制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过于接近的距离让你产生了不适,但你试图用头槌挣脱他的禁锢时,抬眸却撞上了达达利亚那对几乎满溢了狂气的瞳。

    “米歇尔……哈哈……”他忽然笑了,一滴浓稠从他眼角滚落,沿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最后浸入他的唇瓣,被他用舌尖舔入口中。

    铁锈味弥漫在他味蕾的那一刻,他也嗅到了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气息。

    “我终于见到这副姿态的你了……”他咬着牙,嘴角噙着血丝。

    你感受到了他体内与他血液同调沸腾的心跳。

    “我可是思念了你好久好久……你明白吗,米歇尔——”

    “为什么要离开至冬?为什么要离开提瓦特?留在这里难道不好吗?留在我的身边,就和那时候一样啊?”

    他逼近你,甚至连质问都显得咄咄逼人,但这对你而言,实在是太莫名了。

    你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蒙,可不知为何此刻居然想不到要去抵抗,只茫然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解惑的答案。

    “什么那时候……?”你一点都不懂达达利亚在表达什么,只是在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后,皱眉继续道,“再说了,我们在至冬国那会儿,明明是你需要去完成女皇的任务,所以主动离开我的吧?”

    你这话没说错,毕竟当时在至冬,达达利亚接受了女皇给予的任务,就算你不离开,他也会在不久后被发配去其他国度,就比如来到现在的璃月,你们早晚要分开。

    而你说这些也完全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你比较倔强喜欢据理力争,完全没有抱怨达达利亚将你“抛弃”的事情。

    但对方似乎不这么认为。

    在听到你或许是埋怨他将你丢下的话语时,他的瞳孔因兴奋而不断抽缩晃动,然后他低头,同样湿透的橙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在你面前拢下片漆黑的阴影。

    你感受到了达达利亚炽热的鼻息,急促的,混乱的,甚至有些急不可耐的。

    你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行为,此刻只茫然地被他钳制着身体,睁着双鎏金色的眸,倒映着对方在你眼中愈来愈清晰的轮廓。

    你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在那人的吻即将落到你的唇瓣之前,两个人影忽然从他背后接近,打断了达达利亚对你而言有些莫名的举动。

    “……”

    第68章 璃月(9)

    是愚人众的成员。

    并且从他们脸上毕恭毕敬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专程来找【公子】的。

    压制住你的男人因分心而移开了视线。

    身为战斗狂的你自然不会错过这般机会,见他根本无心注意你,你猛然跃起,借着身高的差距一头撞上了他的脑袋。

    嘭!

    “唔……!”达达利亚因剧痛而发出低呼,向后倾倒的惯性让他松开了扼制住你的双手,也将你暴露在了身后两人的目光之中。

    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这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愚人众错愕地站在原地,只见到达达利亚又一次上前将你禁锢的背影。

    额角被你的头槌撞破,鲜血汩汩流出沾染了他的睫毛,他因血液的刺激性而不得不闭上左眼,但比起哀嚎疼痛,他只是在怔愣了两秒后咧开嘴角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攻击性还是这么强啊?”他笑得愉悦,那柄被他执在手中的弓箭在元素力的催动下缓缓化作了冰冷的水刃。

    他似乎还想和你打。

    你因达达利亚的“不自量力”而感到不悦,毕竟比起那些根本不敢顶撞你的软棉花,他属于那种就算挨了你一万次打,也依然可以轻松地爬起来,并站在你的眼前活力满满地乱晃,哪怕伤痕累累也不忘笑你两句:

    “就这点程度啊,我还没打够呢。”

    男人的笑靥倒映在你眼底,无名的怒火再次涌上你的心头。

    面对达达利亚的挑衅,你自然是要应战,但你手中神圣力都凝结起来了,你对面那两个不会读空气的家伙却倏然开了口——

    “公子大人,我们有事情需要确认。”

    战意被突如其来地浇灭,你蹙起了眉头。

    他们完全看不出你们愈演愈烈的状况,也感受不到你眸中的怒火,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达达利亚的背影,是愚蠢到如果你仍然还是愚人众的一员,亦或是此刻没有达达利亚的在场,你可能会把他们直接一炮轰死的程度。

    但在你以为对方也会和你抱有同一种想法时,这个看似没什么计谋的男人忽然抬手,向你旋来了水刃。

    你瞳孔缩了缩,想要逃脱却发现后背贴在墙上无处可躲,只能结结实实被淋了一身。

    达达利亚用的力量不大,甚至只是单纯地对你使用了水元素,这种如同毛毛雨般的攻击让你再次在冷水的侵袭下变成了少年的身体。

    并且不及你咒骂两句,他忽然抬手搂过你的肩膀,将你如同好兄弟那样夹到了自己的胳膊底下,然后他转身,同那两个愚人众问道,“没看到我在和自己的伙伴切磋吗?”

    男人说话时脸上还满是血渍,包括被你撞破的额角也仍然在淌血,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如同沉淀千年的寒冰,呼啸着能将人彻底吞噬的黑洞,叫那两人光是对视都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月色忽然被阴云遮挡,周围一切都阴暗下来,连风都变得刺骨无比。

    那两人因惊惧而互相对视,然后其中一人终于鼓起勇气大步站了出来,回答,“唔……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您。”

    “哦?是有多重要——才会让你们这么不合时宜地打断我们的战斗啊?”他笑得明媚,但语气里却句句带刺,叫人不寒而栗。

    见对面已经怂得不敢说话,你无语地扭过头去不再多看,但当你想要推开达达利亚搁在你肩上的那只胳膊时,他忽然加大了点力道,将你再次搂了回去。

    “不过你们来得正好,知道这位是谁吗?”他弯下腰,低头,像小狗一般蹭了蹭你的脸颊,“我非常幸运的……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见到了这位愚人众曾经的大魔王米歇尔哦?”

    你:“……”

    他居然叫你大魔王。

    虽然这称号你早就知道,毕竟整个愚人众当时就你一人,可以在不成为执行官的前提下,让任何人都愿意心甘情愿地听从你的命令。

    不过现在这称呼从达达利亚的口中被说出来,你多多少少有些无语与嫌弃。

    愚人众的两人根本不敢说话,不管是面对那个笑里藏刀的达达利亚,还是他身边一脸愠怒表情的你。

    但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这位愚人众执行官对他们的捉弄是点到为止的。

    “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和我的伙伴叙叙旧,再来找你们。”他收起眼底的戏谑与玩味,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旁边浑身还在湿漉漉淌水的你。

    “好……”知道你们谁都不好惹,那两个家伙在得到达达利亚可以离开的应允后,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生怕多待一秒都会因为毁了这位执行官的兴致而遭到毒打。

    山间的风再次恢复了宁静,阴云散开,露出了后头皎洁的月光。

    你突然没了继续打架的兴致,只是有些无语地捉住自己的衣摆,用力去拧水。

    “看来米歇尔一点都不想我啊。”面对男体的你,男人眼中的欲望明显要消退许多,尽管你也不知道他那股莫名的冲动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何止不想你?”你挑眉,毫不吝啬地挖苦他,“我对愚人众,对你们至冬国都毫无留恋,你大可不必特意把我变回男体,就为了让那群白痴把我认出来。”

    听到你这么说,那看上去总是愉悦的家伙倏然一顿,但依然冲你笑得粲然,“我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把你认出来才这么做的。”

    “……什么意思,别跟我打哑谜。”你皱眉,抬头去看他。

    “米歇尔,我承认你对战斗的天赋与能力史无前例,但在某些方面,你真的是愚钝到让我想哭啊。”

    你:“……”

    见你还是不能理解,达达利亚作势露出一张哭哭的委屈脸,然后他抬手,指了指你的胸口,似笑非笑道,“我只是不太愿意,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罢了。”

    他说到这里,没等你的答复,只是兀自转身,背对着你挥了挥手,“走了。”

    他大步离开,不加犹豫的,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下,山顶的寒风猎猎而来,你才茫然低头,看向了达达利亚刚才手指的方向。

    你那身本就不太厚实的圣职装在刚才的战斗中经历了太多,完全湿水的状态让那两片布料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你的肌肤之上,纯白的衬衫透着你底下暧昧的肉色,勾勒着独属于少女身躯旖旎的轮廓。

    如果刚才你还是以女体的面貌示人,恐怕身体早就被那两个愚人众的白痴给看了个干净吧。

    怪人。

    这是你给达达利亚贴上的标签,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就这么觉得。

    他是一个根本看不透内在的男人,在你以为他只是最为普通的战斗狂时,他能设想到的东西却远比你认知的要多上好几倍。

    >>>

    回到璃月后,你随意找了间客房暂作停留。

    虽说这里没有灵魂碎片的痕迹,但到底你已经答应了旅行者的要求,就当作是留个念想,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上几天。

    “先生,你的炭火已经准备好咯,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开窗通风。”你思忖间,客房的大门被人推开,那人小心翼翼地将炭火盆搬到了房间的正中央,又在嘱咐你过后匆匆离开。

    滋滋暖意从那有些发白的盆子里冒出,热浪翻腾,扭曲了周围的环境。

    你叹了口气,脱下衣物放在衣架上烘烤,只留下一件紧身的里衣,反正你也感觉不到温冷,今晚就打算这么度过了。

    但说实话,你也不需要什么睡眠,平日里做任务时你都是不眠不休地长途跋涉,以至于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你又因为太无聊而更加不想睡觉。

    逐渐开始发烫的炭火温暖着你始终恒温的肌肤,水珠不断从你那件浸透了元素力的长袍中滴落,在地面滴滴溚地响成一片。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那种让你都觉得寂寥的孤独感便越来越深。

    窗外璃月的灯火从未熄灭,照亮着提瓦特大陆的一隅,这看似热闹繁华的景象,于你而言却是格格不入。

    但比起担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碎片回去自己的世界,你更应该惭愧一下,跟你一起到来的病毒到底会将这里残害到什么地步。

    从窗外吹来的寒风有些萧瑟,人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最后你脑海中的画面又慢慢凝聚成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墨发的少年静静屹立于邪祟之上,他是山林间最凛冽的清泉,也是悬崖上高不可攀的清心。

    你不知为何忽然会想到这个与你不过一面就匆匆告别的少年,但那时候他似乎对你立下了誓约。

    只要你唤他的名字,他便一定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遂像是无聊,又鬼使神差般的,你动了动唇瓣,小声开口,“魈。”

    你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回应你的期待。

    对面的镜子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着暖色的光影,只着了里衣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挂着淡漠无神的表情。

    切,果然是说着玩玩啊,毕竟连你自己都……

    你内心的吐槽还未说完,一抹绿雾忽然在你身侧炸开,影影绰绰间少年的身影显现,你也听到了那人清冷的声线:

    “什么事?”

    第69章 璃月(10)

    “什么事?”

    炭火徐徐燃烧,烟气袅袅间,少年清冷身姿愈显挺拔。

    你瞳孔晃了晃,眸中魈的身影被勾勒出轮廓,他亦垂眸与你对视。

    你上身仅着一件紧身里衣,后方的镜子倒映着你略显纤细却也线条有致的后背,发尾的栗色碎发垂落下来,随着你的呼吸微微颤动,让你颈部那片白皙的皮肤也在阴影间若隐若现。

    面前的少年蹙起了眉头,他不该对你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在见到你那张明显女相的脸时,他倏然一怔,然后默默扭过了头去,不再看你。

    大抵是你之前救过对方一条命,此刻面对这种气氛你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默默将那件悬挂于炭火上的外套翻了个面,然后调笑道,“我和别人打了一架。”

    “……”魈沉默,倒不是他不知道该与你说些什么,而是这人安静惯了,比起与你对答如流,他更适合做一个认真的听客。

    不过从他沉浸黯色的眸子来看,他应该是在意你的话题的。

    “那家伙于我而言是个强敌,他深谙水元素力的使用,所以在和他战斗时,我难免要湿透一身衣服。”你向对方交代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烘衣服的缘由。

    魈:“……”

    那人站在原处,目光紧紧地盯着你,似乎在等待你的下一句,比如你为何会在璃月休憩,比如你为何要召他而来。

    然后你也不负众望地这么回答了,“我就是忽然想到你之前说的,只要我唤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所以无聊喊了一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呼吸顿了顿,那张总是清隽疏离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明显的无语。

    “你若是无聊,就坐在这儿陪我聊聊天,打发时间,不然我睡不着觉又无事可做,怪可怜的。”明明是你消磨别人的时间,这会儿反倒说起了自己可怜。

    知道你不是召他来解决问题的,这少年仙人轻叹了口气,小臂一收,掌心一抬,将那把和璞鸢原路收了回去。

    然后他抬眸看你,语气不咸不淡,“我还有众多要事在身,没有时间陪你闲聊。”

    他说罢开窗,一脚踏上客栈的窗沿,深夜的晚风徐徐而入,吹得他身侧碎玉叮当作响,他作势要走。

    面对此情此景你也不急,只是扯了扯那件未干的外套挡住了直吹你胸口的冷风,一副自己很怕冻的样子,又在魈犹豫不决的目光下,你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同他揶揄:

    “唉,我好说歹说也是将你从天衡山下拖出来的救命恩人,虽说对你照顾不算得当,但也不至于现在就这么被你轻而易举地抛弃吧……好难过哦。”

    这副感情牌一打,再加上“救命恩人”的buff叠加,那本来都打算E走的仙人干咳了一声,无奈地走了回来,还不忘记把窗户给关上。

    然后他像是接受了命运一般,欠身坐在了你对面的红木椅上,裹着漆黑手套的掌心轻轻拍了下桌面,“聊吧。”

    你这一生与不少人进行过会面与单独的聊天,但魈这种强行尬聊的架势你是第一次见,不过想想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切又好像变得合理了起来。

    指望魈先跟你说话是不现实的,因为那家伙就生着一张“我没法和你聊天”的冷漠脸,而你也是那种别人不说话,也休想让你当出头鸟的内向类型。

    以至于当魈那句“聊吧”的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非要把魈给留下来,不,你更后悔的是,你干嘛要嘴贱去叫他的名字。

    脚边的炭火仍在徐徐燃烧,滚烫热气直扑你的面颊,让你更加感受到了这份空气中沉默的焦灼。

    最后你先投降,捂着嘴巴假意咳嗽了两声,找了个你觉得应该聊得起来的话题,“海灯节。”

    “……什么?”短短三个字,没头没尾,甚至只有一个主题,让魈的眼底浮现出了茫然。

    “呃,我是说,你对海灯节有什么看法?”你把才翻过面的外套又翻转了一下,以此来缓解自己无处可以安放的目光与手脚。

    好在这问题还挺正常的,魈也能回答得上,只不过他说的是——

    “我不喜欢海灯节。”

    “啊,可是旅行者告诉我说,海灯节很有趣,还会有许多五湖四海的游客来到这里参加灯会。”

    “嗯。”魈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你的话术,但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无法进行下去的话题让你有些难堪,但比起在这里和他干瞪眼,你选择继续尬聊,“魈是璃月的仙人吧,能够直观地看到自己守护的国家变得如此繁华,你不应该很期待海灯节的到来吗?”

    “对人类而言或许是如此,”他低眉,额间碎发垂落,在魈的眼底落下片晦暗不明的光影,“每每海灯节,邪祟之物都会受热闹气氛吸引而来,成片聚集在璃月附近,我的工作量也会因此翻倍。”

    “哦……我是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年兽’之类的传说,原来邪祟也是如此啊。”你应声,但不知该如何应答。

    魈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不出声,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来,这少年仙人大抵是真不喜欢海灯节。

    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只有自己为了保护这片土地而艰苦战斗却连一个“累”字都无人可以诉说吧。

    说实话,你不善言辞,再加上你本来就是冲着寻回自己的灵魂碎片才选择来的海灯节,此刻更憋不出一句足以安慰魈的话来。

    但幸运的是,战斗是你的强项。

    “那我陪你一起吧,魈。”你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见到那少年故作无所谓的淡漠神情时,你居然动了点从来未有过的恻隐之心。

    “……什么?”他没能理解你的意思,更甚是,他从未设想过会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去清除那些足以将任何生灵都拖入深渊的邪祟,不求回报。

    见到魈晃动的瞳仁,你没忍失笑,重复补充道,“我很强,你应该知道。反正海灯节我也没事做,会答应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哄那小丫头开心。”

    那个“小丫头”指的是荧,但这句话你也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更多缘由是你想要借此机会找到碎片,而且那到底是你自己的灵魂,就算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你也能轻松感知到它的存在,换句话说,你不需要出现在海灯节的现场也能寻找碎片。

    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因为你明显异于常人的实力,也因为你突然的“邀约”。

    火盆中的木炭在这般静谧的氛围下燃烧殆尽,火星在暗灰色的炭渣中莹莹闪烁,犹如银河下随时都要被淹没掉的星星。

    最后这个不太习惯接受他人好意的仙人还是摇了摇头,直白拒绝了你,“不用了。璃月的海灯节向来繁华,既然要参与,那就好好赏玩,没必要和我在一起。”

    他说完这句话,抬眸幽幽望你一眼,欲言又止。

    而你也不知该与魈再说什么,好像这人天生自带疏远所有人的气质,谁也别想走进他的内心,更别想让他卸下厚实的“铠甲”。

    “所以,魈说的只是没必要,而不是不需要,对吧?”你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咬文嚼字,在你认定了某件事时。

    窗户又一次被人推开,狂风猎猎而入,凌乱了魈满头墨绿的发丝,他因你的话语而驻足回头看你,眸中光点幽幽闪烁,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但那双如鎏金般漂亮的瞳不断晃动着,亦倒映着你朦胧的轮廓。

    最后他合眼,转过了头去,在沉默中消失在了悄无声息的夜空之下。

    >>>

    时间一晃,又一年海灯节来至。

    那日清晨,你是被一阵鞭炮的声响从被窝里吵醒的。

    虽说你不太需要睡眠,但被人从梦中强行弄醒,这种叫人脾气暴躁的感觉却与人类相同。

    你从唇齿间挤出一声不悦的“啧”,然后骂骂咧咧地起身,靠近了床边。

    但你刚想咒骂一句那群家伙的愚蠢,某个纯白的声音却恍入了你的视野。

    “米歇尔!”金发的少女就站在客栈的楼下,在见到你从窗边探出的脑袋时,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兴奋地同你挥手。

    派蒙就跟在荧的身后,那贪吃的小家伙手中还举着串糖葫芦,听到荧的呼声,这才反应迟钝地抬起头来,顶着满嘴的糖霜同你兴奋道,“我们来接你去海灯节啦!”

    她话音落下时,最后一声鞭炮在半空炸开,红色碎纸洋洋洒洒落下,如一场带着节日喜庆气氛的大雨。

    偶有几个端着餐盘的人从酒楼底下着急忙慌地跑出,口中还不忘吆喝着,“璃月最经典的名菜之一,金丝虾球,这就为您奉上,祝您海灯节快乐!”

    也是此时你终于发现,自己也身处于这片刺目的艳红之中。

    热烈却不炽热的阳光洒落大地,人们在清晨奔走忙碌,鞭炮焰火此起彼伏,一片其乐融融。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人类该有的庆典,与你想象中的繁琐与无趣截然不同。

    第70章 璃月(11)

    今朝疏云淡日,璃月港内张灯结彩,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纯白的少女正在为你带路,阳光打亮她鎏金色的发丝,也漾开了她眼底熠熠生辉的光点。

    节日的贩卖项目多以吃喝玩乐为主,不管你走到哪处都能嗅到各色食物的香气,只可惜你天生对进食没什么需求,即使街边的摊贩冲你吆喝极其卖力,也依然勾不起你购买的欲望。

    见你似乎兴致了了,派蒙绕着你飞了一圈,同你得意道,“为了今天的海灯节,我可是制订了一个超级详尽的攻略计划呢!”

    “攻略计划?”你挑了挑眉毛,倒不是有了多少兴趣,而是要给这活泼的小家伙一点面子。

    “嗯哼,”小姑娘得意地抱臂点头,然后伸出食指摇了摇,“海灯节的特色就是吃,而且要以这些街上的小摊尤为最,等吃到差不多日暮西斜了,你就要留点肚子,准备在夜里去好的饭店大撮一顿了!”

    见那小家伙满面春风,你干咳了两声,没忍质疑一句,“吃得下吗?从早上吃到晚上……”

    “那必然是吃不下的,只有派蒙才能做到啦。”少女清脆的声线忽然插入,笑吟吟地打断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然后她轻轻勾了勾你的小指,就像是亲密却又带着些距离感的异性友人,带着你在璃月的街巷上一路往前走。

    路过某个小摊时,她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米歇尔,我们来玩玩这个吧?”

    你低眉,只见一张巨大的方形红布覆盖在地面,不少造型迥异的陶瓷娃娃成排摆放在上,几个孩童手中捏着竹藤做的小圈,正卖力地丢向红布中央,试图套中几个漂亮的娃娃。

    “套圈圈,字面意思,套中的娃娃就是你的了。”荧对你“嘿嘿”笑了笑,简单明了地讲述了游戏规则。

    你“喔”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期待。

    不过那些娃娃虽然做工精致,造型也可爱,可你就算套到了,带在身上也毫无用处,甚至还只能是旅途中的累赘。

    但这话你可不能和荧说,毕竟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搅了其他人的兴致,情商实在是太低。

    “嗯……米歇尔也不喜欢这些吗?”大抵是看出了你表情里的纠结,那极有眼力见的少女指了指不远处其他的玩物,“没关系,不喜欢可以直接说,反正这里的活动有很多,我们都可以试试。”

    “啊,我没有说不喜欢……”你生怕扫兴,赶紧摆手否认,但要你夸这堆娃娃有什么好处,你又实在憋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抿嘴微笑。

    “可是米歇尔的表情看上去就是超——级不感兴趣嘛。”派蒙也悠悠飘到了你的面前,为你艰难的人际关系处理更添一层冰霜。

    就在你纠结到底要如何解释时,一个青年忽然站在了你的身后,将你笼罩在了他高大的阴影之下。

    “别这么为难米歇尔,这家伙最害怕处理人际关系咯。”男人清朗的声线夹杂着些玩味的揶揄,听得你背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几层。

    “公子?”旅行者微缩了瞳孔,你也在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人的轮廓。

    派蒙同样惊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灯节,我出现在璃月很奇怪吗?”他反问一句,尔后目光又堪堪落在你的脸上,带着些暧昧的笑意,“你们不了解他,要想让他感兴趣,那得用‘挑战’加‘利诱’的方式。”

    达达利亚说到这里,忽然抬手在你的脑袋上摁了摁,略微有些滚烫的体温隔着你的发丝传递到你头皮的肌层,带了一阵让你莫名的感觉。

    他好像总是一副很了解你的样子,甚至还在外人的面前摸你的脑袋,更甚是扯你的脸颊,好像和你关系很好。

    但说你厌恶这样吧,平素里最讨厌和别人肢体触碰的你,在被达达利亚碰到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要推开,而是有些贪图于这种对你而言古怪的感觉。

    你的沉默似乎是对方的意料之中,但男人也像是摸不够一般,见你不抵抗,他又不知餍足地用力揉了一把,直到你因不适而皱起了眉头,这才在你准备揍他之前老实地收回了手。

    “你哪里了解我?”你皱眉,想要呛他一两句,至少,你不能表现出自己真的很容易被他拿捏。

    但面对你的质疑,达达利亚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很快便回答道,“如果我说,我们来进行比赛,就比……谁套到的娃娃更多,而赢的那个人可以从输的那人身上获取任何一样东西,你愿不愿意比呢?”

    你:“……”

    说实话,有点心动,因为对方是同样好战的愚人众执行官,而他之前对于你灵魂碎片的提问全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无不表明这家伙绝对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在这里赢了他,岂不是可以合理运用他的要求来获取碎片的线索?

    相对地,你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是秘密,至少对达达利亚而言,他连你的诅咒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就算你输了,也不会亏。

    但是在这里接受他的提议,就等同于承认了他对你的了解非常正确。

    和你比赛套娃娃是“挑战”,愿意给你提供信息是“利诱”,他真的轻松地用这两点说服了你。

    你现在对他虎视眈眈,甚至巴不得比赛快点开始。

    “好啦,米歇尔,公子都说到这个份上啦,你就给他一点面子,和他比一场嘛!”幸运的是,派蒙飞到了你的身边,她露出了几分讨好意味的笑容,算是给了你一个台阶下。

    就连达达利亚也同你笑眯起了眼睛,甚至还恶劣地双手合十,向你假惺惺地撒娇起来,“拜托拜托,就和我玩一把怎么样?”

    你抿唇,遭不住自己早就蠢蠢欲动的内心,和那三个家伙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默默地点头,“行吧,就一把,记得要愿赌服输。”

    “好哦,我一向是说话算话的,这你知道的,米歇尔!”男人两眼因喜悦而亮起了高光,但那副自信的笑靥让他看上去,似乎早就知道你会同意他的邀请。

    这总是大方的青年在你同意后便大步走去了小贩身旁,你见他同那人沟通了什么,不出须臾,他便一手搂着一堆竹藤圈朝你走了过来。

    “一共三十个环,为了方便计数,一人先套完,第二个人再套,可以吗?”他说着,如同与你关系亲密的好友一般,自说自话地抓起了你的手,将那堆圈圈挂在了你的小臂上。

    “那先下手为强,我要当先手。”对于他定的规则你没有意义,甚至非常熟练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好啊,米歇尔说什么,就是什么,请便。”他朝一侧摆了摆手,做了个优雅的行礼动作。

    你抬眸去看达达利亚的时候,眼底带了些好像被人当作孩子在哄的不悦,但没等你说什么,派蒙便凑到了荧的身边,同那一样笑吟吟的少女嘀咕起来:

    “他们两个的关系可真好啊。”

    “关系好是好事啊,同样都是熠熠生辉的人,早晚都会凑在一起的嘛。”荧如同一个看穿了尘世的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被听力灵敏的你抓了个正着,你回头,欲言又止,“旅行者,请你不要这么误解,我和这家伙的关系没那么好……”

    “诶,没有这么好吗,好伤心啊,我明明一直把米歇尔当做我最——好的伙伴呢!”达达利亚又开始了。

    在战斗中被人折断了骨头,刺破了身体都不会流一滴眼泪的男人,在面对你时总会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若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哭,或许真的会泛红眼眶,挤出点眼泪,让你瞧瞧他的厉害。

    “够了,我要开始了,你就好好思考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把凑在你身边的达达利亚一把推开,然后抽出竹藤圈,准备开始自己的挑战。

    大抵是有人认出了你身边那位高挑的愚人众执行官,也兴许是你眸中的斗志足够强烈,竟有不少路人七七八八地围拢过来,靠在小摊的旁边围观你们的比赛。

    就连那些本来还想要参加游戏的人都主动让了位置,估计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挑战愚人众的威严。

    你掂了掂竹藤圈,这玩意做工不算严谨,分量也轻,如果按照原定轨迹抛出的话,很可能会被风阻挡而偏离轨道,至少……你在抛的时候不能按照百分百精确的力度和角度。

    想到这,你回眸看了一眼达达利亚,那漂亮的橙发男人站在阳光下,在与你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半眯起那对如海水般蔚蓝的眸子,同你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见到他的唇瓣上下动了动,他说,“加油。”

    “……”搞什么啊。

    心思莫名被他搅乱,第一发竹藤圈你没有抛好,本就软绵的力道在脱离你的指尖时,都不需要风来吹,光是空气的阻力就将它堪堪停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落下,甚至都没有勾到第一排的娃娃。

    “哎呀,我还以为这家伙多厉害呢,敢挑战愚人众……”

    “连第一排都没有碰到啊,感觉要输掉了诶。”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被你听得清楚。

    你忽然回想起自己曾经到过某个村庄,因为那里人们受教育的程度不高,再加上性子狂妄,以至于你在宣教的时候,总能听到底下有人说话,他们肆意地评价你的外貌,亦或是对你这少年的身形表达出“不靠谱”的评价,甚至还有嘲讽你做无用功的。

    而现在这种仿佛在被人诟病的感觉和当时无比相像。

    “各位,看戏就好好看,说风凉话可没有意思,如果你们认为自己能比米歇尔更强的话,也欢迎上来和我比试比试,反正今天我休假,时间也很多呢。”

    你思忖间,青年的声线忽然响起,打断了那些对你而言刺耳的闲言碎语。

    你一怔,回眸去看,便见达达利亚挡在了那些围观的人群面前,而路人像是都在惧怕他一般,竟然一个个地往后退步,不敢再说多余的话了。

    “米歇尔,继续吧。”然后他回头看你,再一次与你的视线交汇。

    你:“……”

    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加速跳动,你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何,但是每次与达达利亚对视时,尤其是类似现在这样的时刻,这种感觉便尤为最。

    你深呼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古怪的感觉全部甩掉,然后重新将目光定在了前方红布上的那堆娃娃。

    人们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比刚才更加灼热地停留在你的身上,似乎想要看看这能被愚人众执行官出手保护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

    好在你早就习惯了人群的视线压力,此刻只不过是心跳有些加速,以至于拿竹藤圈的手指有些发抖。

    冬日里还算和煦的风在众人身侧吹过,掀起你鬓角发丝的同时,第二枚竹藤圈也被你抛了出去。

    那轻飘飘的东西乘着风,在空中幽幽换了轨道,但因为你算计得足够准确,它落地时不偏不倚盖在了某个娃娃的上头,将它完完整整地圈了进去。

    可就在你眼底泛起喜悦光芒的那一刻,这质地轻巧的圈儿居然在触地后猛然弹起,又直溜溜地沿着娃娃中间的小道转了两圈后,滚落到一边去了。

    “哎呀,可惜了,差一点点哦,最后落地时要是没套到的话,不算数。”小贩朝你挥了挥手,眼底满是奸计得逞的嘚瑟。

    “……”服了。

    一个小小的套娃娃游戏,这小贩也算是心机算尽。

    “米歇尔,看来你考虑得还不够周到呢!”达达利亚就在你身侧朝你玩味地笑,甚至还拍了拍你的肩膀,带了些只会让你更加恼火的安慰。

    你不说话,但那种悸动的感觉确实被胸腔里的怒火所替代了。

    既然是这小贩先不仁的,那便不要怪你不义了。

    “你就等着输吧,达达利亚。”你瞥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悦,但那青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你,像是在宠溺自己养大的小猫。

    于是第三枚竹藤圈也被你抛了出去。

    经过你精确计算的竹藤圈在半空中悠悠飞了段距离,然后又一次借着风的阻力而偏移了轨道,不过这也在你的设想之中,它完美箍住了红布正中央的陶瓷娃娃。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在它又要像之前那枚竹藤圈一样弹跳起来时,阳光下一道寒芒微闪,围观众人只觉瞳孔一阵刺痛,便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枚本该弹走的圈居然乖乖停留在了原地,将那只娃娃紧紧围在了当中。

    “怎么会……!!”小贩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眼写着不敢置信。

    因为此刻发生的一切明显不符合常理。

    那枚无论如何都应该在触地后被弹飞的竹藤圈,居然毫无动静,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用力按住。

    “刚才那个刺眼的光到底是什么啊……”

    “啊啊,眼睛好痛……”

    “是阳光的折射吧?”

    人们又在窃窃私语,只余下红布前手握圈圈的少年,一脸淡然地望着那只被小贩欲哭无泪取出的娃娃,仿佛这一切都是你的意料之中。

    直到有人将胳膊按上你的肩膀,他的脑袋也带着湿热的吐息靠近了你的耳畔。

    “——居然搞作弊这套啊,米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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