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手里的狼毫笔都按断了,愣愣看着向若昭许久,才结结巴巴丢下一句:“可我的心里只有景珩啊。”
她便丢下笔脚底生风地跑了。跑的时候她好像听到向若昭说了一句:“可是他会让你伤心的”,她头也没回。
漾漾喜欢霍景珩,是八岁那年就刻在心上的事。正确的,应该是她爱他。爱这回事,若是单方面的,会显得非常卑微,漾漾自然也会,但她有个特别的地方,往往卑微的时候很短,大多数时候她爱的很大方很有自信。
那些消极不好的念头就就此打住了。
所以向若昭说的那些伤心什么的,或许她会有时,但她总是个固执又开朗的姑娘,她想,景珩或许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善于表达,也不善于表露情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其实他是有点儿喜欢她的。对,或许,有那么一点儿的。
后来的几日,漾漾在学宫小心极了,生怕会遇到向若昭。可她渐渐发现,最近不但没有见到向若昭,连着学宫的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轻蔑中带着得意,就好像在期待什么,等着她出丑一般,但是当漾漾望过去时,她们又装作不在意地移过了目光。
她正奇怪,走过花园时,风正好往她这个方向吹,吹来一句闲言碎语:向若昭被关了禁闭。
漾漾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他那样无所事事,是该关关了!
她走的极慢,又听了两句。
“听说国公爷和向夫人发了好大的火。”
“为的什么?”
“好像是向公子要成亲,而且要快,国公爷不许......”
听到这,漾漾快速离开了,难道那些人的古怪就是因为这件事吗?但听方才所言,似乎并不知道向若昭要娶是她呀,那那些人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难不成是她近日无聊以至于敏感吗?直到看到骆岁宁冲她冷笑了一声,挑了下眉,漾漾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为何?
长廊的尽头她碰到了兰欢,问出这两天的奇怪之处,谁知兰欢也支支吾吾的,躲避着她的目光,支吾道:“你别多想了,她们一向如此的。”然后借口去找徐驰冉,跑了!
漾漾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才走到学宫的百草堂外,就听到里头徐驰冉清冷的声音:“景珩回来了,你能瞒得了多久?”
漾漾几乎等不及听后面的,心头一喜,飞奔进去:“景珩回来了?!”
那一脸惊喜着实把兰欢吓得白了脸色,就连一向淡定的徐驰冉都微微愣住了。
“漾......漾漾,你,你怎么会来?”兰欢语声哆嗦,像是做足了亏心事的模样。
徐驰冉看了兰欢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捣药罐,正色看向漾漾:“不错。”
漾漾喜上眉梢:“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在哪,我去找他。”
徐驰冉淡淡道:“前日已经回京。”他看到漾漾欣喜之下乍然一顿的目光,又道,“三小姐,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什么......意思?”漾漾心里一咯噔。
兰欢生怕徐驰冉再说话似的,往前一站拉过漾漾,强笑道:“驰冉的意思是,让你现在别急着去找世子,他才刚回来嘛......”
“可是他前日就回来了,你们都知道?为何不告诉我?”漾漾揪起眉心,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游走,徐驰冉不语,兰欢却避开了。
“漾漾......”兰欢的表情很是为难矛盾,暗嵌心疼,豁出去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神色严肃极了,再开口像是一种告诫,“别去找他,好不好?”
徐驰冉道:“他在西畔画楼。”
漾漾来不及多想兰欢情绪里的含义,一扭腰转头就飞奔了出去,留下兰欢生气地瞪着徐驰冉:“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总是要知道的。”徐驰冉重新拿起捣药罐,波澜不惊。
兰欢目色微沉,有感而发:“你们男人就这般狠心吗?”
徐驰冉抬眼触及她眸底的伤痛,依旧神色淡漠,不置可否。
西畔画楼是长安城最大的画楼,可供贵族子弟书香子弟谈诗作画,也可满足附庸风雅的富商收藏之举,只是这一副字画的价值可是不菲。
这是一幢古楼,正门临街,背面面湖,漾漾一进门就看到许多相熟的脸孔,这些公子小姐乍然看到漾漾都是一惊而后眼中迸出兴奋之色,迅速交头接耳。
偶尔一两句低低传到了漾漾耳边。
“她终究是来了。”
“还是不死心呢。”
“待会可有的瞧了。”
漾漾听了一耳,心里直打鼓。
“唐漾漾,想不到你竟是找到这儿来了。”
这时西边雅阁走出来一位小姐,正是骆岁宁,她正噙着轻蔑且得意的笑意看着漾漾:“来找彧安世子吗?”
漾漾不想理她:“与你无关。”
骆岁宁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轻轻往二楼一指:“可我知道他在哪儿,他正在楼上呢,你去吧。”
漾漾讶然她竟会好心告诉她,正要提裙往楼上走去,忽然眼尾一瞥,就看到一旁的雅间帘子被掀起,好久不见的唐闻意施施然走了出来,嘴角噙笑地看着她,那目光是冷的,冷的漾漾打了个寒颤,她握紧了楼梯的扶手,径直上了楼。
甫一登楼,坐在花厅的祁仲景猛地站了起来,惊怔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来?”
漾漾扫过花厅众人,除了祁仲景,还有岳浔州和裴玄,只是不见霍景珩。
但那东南方向的雅间却拉着帷幕,穿堂风微微拂过时,偶尔能见到帷幕上隐隐约约晃动的身影。
竟是裴玄率先走到了漾漾身前,难得露出了一抹关切之色:“你怎么来了?”
漾漾水漾的眼眸中闪着不安,那个“我”字尚且还未落出口,就听到帷幕后一道细细软软的女声,藏着撒娇之意。
“坐了许多时,我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了,怕是落画不好看。”
然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凉凉的,却不冷漠。
“无妨,画师自会帮你修补。”
细听之下,还有些温柔。
像是一记闷棍,将漾漾打退好几丈远,直打得她脑袋昏聩,心口发颤,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她甚至幻想过无数次这样温柔的声音对着她说话,该是什么样子.......
漾漾的脸上是热烘烘的,可手脚却是冰冷的,她死死盯着那张帷幕,血流像是逆流一般,抽搐着全身,心跳也是紧跳一阵慢跳一阵。
她惨白着小脸,就那样呆愣愣地站在那。就连一向不喜她的岳浔州都难得露出了一丝恻隐之意。
这时帷幕掀开了。
漾漾的眼睛也瞪大了一圈,眼圈也更红了。
霍景珩走了出来,有感一般朝这看过来,看到漾漾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微动,很快趋于平淡。
平淡的叫人心底发寒。漾漾攥紧了手里的锦帕,嘴唇蠕动,却干涩的发不出声。
就看到他身后走出来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一袭月白裙衫贵气清雅,如水莲花似的面容在看到漾漾时先是一愣,而后看向霍景珩,嗓音甜腻:“景珩哥哥,这位是谁?”
霍景珩说:“学宫的学子。”
漾漾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只是……学宫的学子。
姑娘就连欣喜之色都是轻柔的:“这样巧,待会我们要去江南两岸,不如请这位姑娘一同去吧?”她看着霍景珩征求意见,手自然挽上霍景珩的臂弯。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她却突发奇想地要邀请漾漾一道。
霍景珩移开在漾漾身上的目光,看向身侧的姑娘,淡淡道:“不方便。”
姑娘似乎有些遗憾,看向漾漾的目光莫名闪过一丝怜悯。
这时候里头的画师赶了上来,笑着躬身作揖:“世子和小郡主今日驾临,双双入画,正乃天作之合一对璧人。还请二位放心,不日我将画作裱好亲自送往府上。”
霍景珩默然不语,小郡主对着卑微的画师也很乖巧:“有劳画师了。”
霍景珩目不斜视从漾漾身侧而过,漾漾削弱的双肩忍不住战栗。
小郡主跟在霍景珩身后眸光停在漾漾身上,漾漾后知后觉想喊住霍景珩,转头时正对上小郡主的目光,小郡主抿唇而笑,紧走几步挽上霍景珩的手臂。
霍景珩脚步略有停顿,似有回首的动作,最终只是从容下楼。
祁仲景经过漾漾身边时,难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裴玄追了上去,忽然喊住了霍景珩。
霍景珩站在楼梯上回头,眸光望向裴玄时沉甸甸的,不辨情绪。
裴玄也望着他,终是怅然一笑:“无事。”随之下楼。
这时兰欢也追了过来,看到小郡主和霍景珩先是一愣。
小郡主熟络地和兰欢打招呼:“兰欢,你也来了。”
兰欢仰起脸轻轻哼了哼,闪过一丝厌烦,越过她急蹬蹬跑上了楼。
小郡主脸上便浮上一层委屈,低头嗫喏着:“兰欢是不是不欢迎我......”
霍景珩淡然:“不必放在心上。”
颐谙笑意染上眉梢,离开时往楼上看了一眼,笑意渐浓。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