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晨突然下起骤雨, 廉长林关上木窗,站在堂屋天井前皱眉望着外面的雨势。

    阵雨过后断断续续飘起细雨,暗沉的天色有了转晴的迹象, 他转身走去柴房。

    蒋辽架上药罐生火,抬头看到他拿着蓑衣从门口走过。

    刚才雨势太大,廉长林不放心秧田的稻种要出去查看, 蒋辽去到堂屋时他已经戴好斗笠正要披上蓑衣。

    “你到厨房看着药,我去秧田看看。”蒋辽扫了眼他的脸,拿走他手里的蓑衣披到肩上绑起绳子。

    后院还有件蓑衣,廉长林想去拿,蒋辽手一抬拿走他的斗笠按到自己脑袋上:“我要是回来的晚, 你就先在家准备午饭。”

    廉长林进山一趟脸色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要是出去淋了雨再染上病, 蒋辽怕他会卧床不起。

    厨房还熬着药, 蒋辽说完走出堂屋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廉长林站了一阵最后只能回去厨房。

    关上院门,蒋辽转头看到李二泉和周梅走过来,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要去秧田。

    秧苗已经长出半寸高, 根不稳的都被雨打到田垄外泡着,有的更是被冲到了田边。

    “这雨咋不晚些天再来, 蹦的到处都是。”周梅站在田埂上,一脸愁色看着散开的稻种。

    “这回停的早还算好了,要来一场去年那样的, 这些秧苗才是完了。”李二泉撩起裤脚走进秧田。

    稻种被水冲的散乱, 聚的过密或分散的太开都会影响秧苗的长势。

    他们到时附近的秧田已经有人忙活上了, 之后陆续过来的村民都纷纷愁苦起脸。

    庄稼人靠天吃饭,天气不好有时候一年都会白忙活, 蒋辽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宇淡淡蹙起。

    当时堆的田垄是对比李家的来,地势略高被冲走的稻种不多,他只需要将聚的太密集的打散开,隔的太空的再填补上。

    李叔李婶没多久带来农具和稻种,他们的水田有十几亩,稻种撒了大半个秧田,蒋辽弄完家里的几块地过去帮忙,等最后全部忙完已经到了午时。

    雨中途就停了,蒋辽在河边清洗完淤泥,拿着蓑衣斗笠和李家人一起往回走。

    说起他让壮子带回来的肉干,李婶就忍不住说道:“用那些调料的钱都能买回来多少肉了,煮来吃还能补点油水。”

    上次看他们都对肉干赞不绝口,蒋辽就提了下腌制的方法,李婶的手艺弄出来断然不会差,哪知她听完就心疼的不行,肉干晒完就不剩多少,还要费那么多调料不如煮着吃。

    节省惯了这些观念不是突然就能转变的,突然提起了李婶没忍住又念叨起来,蒋辽笑笑道:“那些作料放久了怕是要坏,想到了就做一回来尝尝。”

    “下回要想再吃,做些自个儿尝着就行,还让壮子带回来那么多,得费掉多少作料。”他们不会做打算,李婶想着就替他们操心。

    蒋辽转眼示意李二泉,还在幸灾乐祸的他立马解救道:“你们说镇上的酒楼饭菜都卖那么贵,会不会就是多放了那些个作料,咱以后也买来煮着试试——”

    “试啥试,试了以后你喝西北风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婶扭头教训起儿子:“整天就想些不着谱的事,我看壮子天天哪都不着的就是跟你学的。”

    “他自己不着谱还能怪我啊。”李二泉哭笑不得。

    周梅笑话完说道:“不过要我看啊,酒楼的饭菜也就传的玄乎,没尝过的人多着呢,说不准还没有咱自己家做的小菜香……”

    一路聊着走回去,在院门前和李家分开,蒋辽推门进去发现院里多了几处泥泞的脚印。

    脚步凌乱不止一个人的,他顺着脚印看过去,门槛上也有。

    走到门边看到门锁被暴力破开,堂屋里突然传来嘈杂声,蒋辽快步走进去。

    “我劝你识相点别自讨苦吃!上回没被打够是吧,真把我们王哥惹恼了,可不会看在你是同个村的就手下留情!”冯四拿着棍子威胁。

    廉长林脚步有些发虚,脊背挺直站在被踹开的房门前,冷眼目视他们。

    “我看跟这哑巴是说不通的,王哥咱还得早点回去镇上,甭跟他废话了,别的房间都没找着,钱肯定藏在这间房里面!”旁边的赵五说。

    王二皮在赌场欠了钱还不上,听到廉长林他们赚了钱把债都还清了,特地趁着人都出去忙活时过来碰碰运气。

    翻了几个屋都没找到钱,正踹开最后这间门时廉长林回来了,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要跟他们拼命,堵在门口怎么打都不走。

    “这两天手头紧,你看我们都亲自过来了,你有钱了怎么都该帮一把不是。”

    看清他身后的房间,王二皮回头道:“按说我还得喊你爹一声叔,既然你不肯拿钱出来,我只好进去跟叔婶他们叨唠两句了。”

    廉长林眉眼藏在门楣落下的阴影里,暗沉无光的眸子死死盯着走上前的王二皮,脚步没挪开半步。

    “我看你是真没吃够苦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王二皮横起脸,“你们过来把他拖开,看着点别打死就行!”

    一个药罐子,站都站不稳还想跟他们横。

    冯四和赵五提棍子走过去:“劝你还是跟上回那样,赶紧拿出钱还能少吃点苦头,再不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怎么不客气。”

    听到这道声音廉长林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转头看走进堂屋的蒋辽,又下意识侧过脸。

    蒋辽视线扫了一圈屋里,东西被翻的杂乱,雨停后廉长林应该是要出去,蓑衣被踩踏的面目全非。

    目光落到廉长林侧脸,额头处有伤,看着像是被硬物砸的已经红肿起来。

    仗着人多势众,王二皮没把蒋辽放在眼里:“我还说人都去了哪,回来的正好,把钱拿出来,别跟这哑巴似的,等着挨打……”

    话没说完,蒋辽放下蓑衣和斗笠走过去,按着他脑袋就往旁边的墙抡去。

    “王哥!”冯四和赵五惊吓后回过神,忙跑过去扶起被甩开的王二皮。

    脑袋砸了好几下墙,王二皮头晕目眩被搀扶着,脑门胀疼的厉害,他抬手抹到一手血,怒急反笑阻止要给他算账的冯四和赵五。

    “老子自己来!”王二皮咬牙切齿掏出腰间的短刀,拔出刀朝蒋辽冲去。

    廉长林心下一紧走上前,站在他几步前的蒋辽站着没躲开,出手极快看不出是如何动作便空手夺过短刀,再反手一拧王二皮就被掀翻躺到了地上。

    蒋辽踩住他的手,刀锋转前利落地横起划下,王二皮爆出惊天惨叫,痛苦捂着手卷缩在地上。

    冯四赵五跟了王二皮多年从没真正见过血,这会儿看着被削断后将掉不掉血淋淋的手指,头皮发麻动都不敢动。

    上回抢了路费,廉长林黑灯瞎火走了几个时辰才走回来,手上的伤也拖了几天才好,现在还敢过来要钱。

    蒋辽眼神暗下,拿着刀半蹲在王二皮前面,拽出他的手再次按到地板上。

    王二皮全身哆嗦的厉害,手被钉死了一般根本躲不开,眼睁睁看着蒋辽手起刀落,面无表情削断他的手指。

    冲破嗓子的惨叫刚发出又戛然止住,王二皮惊恐万状看着刀尖贴到他脖子,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出。

    地上的血越凝越多,廉长林脸色褪的惨白,紧紧盯着拿着刀还要动作的蒋辽。

    蒋辽手上稍一发力,锋利的刀口就刺破脖子流出一道血线。

    王二皮平日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这把短刀弄到手后他在镇上基本就没怕过谁,现在看着前面让人不寒而栗、如同阎罗一般的蒋辽,他恐惧到了极点。

    蒋辽真的会杀了他!

    什么都没有小命要紧,王二皮不敢再嚣张战战兢兢讨饶:“蒋,蒋哥饶命,我、我们再也不敢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王二皮一定,一定全都听您吩咐,饶、饶命……”

    欺软怕硬的东西,蒋辽眼睛危险地眯起,手里的力度加重,王二皮脖子淌满血眼看就要晕死过去。

    旁边廉长林的目光揪起,蒋辽这才敛起眉间的杀气,收手站起来扔下刀:“滚出去。”

    王二皮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指,地上的短刀都没敢拿,和冯四赵五屁滚尿流爬出去。

    廉长林后背靠到门框,伸手扶着门勉强站稳了些。

    “他们人多,打不过不会出去找人吗,还站着让他们打。”廉长林侧脸有几处擦伤,嘴角挂着半干的血,蒋辽半扶半拖把他按到椅子上。

    廉长林紧闭着唇,回头看向以前廉母住的房间。

    望了眼里面安静立在桌面的牌位,蒋辽走过去轻声关上门,廉长林缓慢沉了沉气,回头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房间里面是廉父廉母的牌位,廉长林才会死守着不让王二皮他们进去破坏,蒋辽没再多说转身去拿药酒。

    药酒放在房间的角落没被殃及,他拿药瓶出来拖了把椅子坐到廉长林前面。

    廉长林略垂着头,没从蒋辽刚才要杀人的一幕回过神。

    蒋辽打开瓷瓶,看他仍旧魂不附体的,虎口掐住他下巴稍作用力将他的脸掰向一边。

    几处伤有的破了皮有的开始青紫,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蒋辽松手给他处理。

    脸上吃痛,廉长林回过神,默不作声看着蒋辽。

    清理完伤口按回木塞,蒋辽拿着药瓶正要起来,廉长林突然抬手抓住他手腕,抓的很用力。

    蒋辽要挣脱其实很容易,不过他没多做举动。

    廉长林的手在轻微发颤。

    蒋辽抬眼看他,对视片刻后另一手拿走药瓶放到桌面。

    “想说什么?”蒋辽问他。

    廉长林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唇角微动扯到上面的伤口,他轻闭起唇,迟疑不决拉下蒋辽的手。

    指尖触到掌心时停了瞬,移动。

    问出了心里存疑长久,一直回避着不愿去挑明的事。

    你-是-誰?

    第37章

    廉长林自小就聪慧, 心思又细致敏锐,无法说话后对外界更是敏感。

    蒋辽和原主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相处久了自然瞒不过他。

    看出廉长林对他存疑后, 蒋辽其实也没想着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日常行事更是不遮不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廉长林察觉到却一直回避着没问出来, 只是不愿接受他猜测到的,原主已经离去的事实罢了。

    现在写完字,廉长林抬头紧紧看着他,睫毛小幅度轻颤,呼吸跟着紧了起来。既想知道又不太敢知道。

    “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蒋辽。”

    蒋辽略垂着眼看他, 不留余地回道。

    廉长林抓着蒋辽的手忘了松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呼吸停了良久才缓缓呼出。

    即使很早便有了猜测, 听到蒋辽亲口承认, 他心里还是很受震撼,思绪空滞了许久都没能拾起来。

    “原来的蒋辽,当日在山上, 就没撑住。”

    蒋辽说完,手背多了几道指印。

    廉长林脊背弯曲, 肩膀跟着塌落,抓着蒋辽的手缓缓松了劲,无力地握搭在上面。

    当时他若是早些从镇上回来, 就能更早发现蒋辽去了山上一直没回来。

    蒋辽住过来后, 默默帮了他们家太多, 却因为他们遭受外面的闲言碎语,若是一直留在蒋家, 或许会过的更好。

    他那时候就不该同意。

    他……

    他如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廉长林垂眸失神地盯着地面,眼眶里凝了一层很深的潮意,遮住了原本漆黑透亮的眸子。

    原主把廉长林当亲弟弟照顾,一起生活了三年,廉长林也早已将他当成家人。

    正是知晓这点,蒋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他原主已经离去的事。

    别人可以不知道,廉长林不该不知道。

    现在看他垂着头无声难过和自责,蒋辽心里叹了叹气,没由得多想就说道:“既然我过来了,那他肯定去了我原来生活的地方。”

    廉长林的眼睛颤了颤,眸光聚拢,里面的潮意被打散了些,他抬眼看蒋辽。

    “那里的人生而平等,没有如今的君主和权贵,没有饥荒,没有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蒋辽停顿了片刻,语气笃定地继续道:“他会在那里生活的很好。”

    廉长林听着蒋辽短短几句平缓的描述,望着他深刻的眉眼,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即使无法想象会有那样的时代存在,他还是愿意相信,蒋辽说的都是真的。

    末世没来临之前的时代确实如此,蒋辽倒不算说假,廉长林已经平复下来,他起来去厨房给他倒了一碗蜂蜜水。

    “你先坐着歇一阵,有不舒服的就跟我说。”

    廉长林的身体本就虚弱,方才又硬撑了那么久,蒋辽担心他不舒服还硬撑着身体会更加吃不消。

    蒋辽的神情有些严肃,廉长林看了他片刻,垂眸接过碗,转头目送他走出堂屋。

    没多久蒋辽手里搭着块抹布,端着一盆水进来,把地上的血迹冲洗掉,他拿着短刀走出去,最后清洗完把短刀放到柴房的杂物区。

    再回到堂屋时,廉长林没坐在椅子上,蜂蜜水喝完了碗被他放到桌面,正在整理堂屋被翻乱的东西。

    堂屋里摆放的东西不多,廉长林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没见他有什么不适的,蒋辽转身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这间房就是半个杂物房,之前堆放的东西全被翻乱了。

    角落叠整的木箱侧翻在地上,里面的物件掉的地面到处都是,整个房间凌乱的让蒋辽突然无从下手。

    刚才只断王二皮两根手指还是太便宜他了。

    几个木箱里装的是廉长林以前的东西,各种各样木制的器具,能看出年代久远。

    蒋辽将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发现光弹弓就有好几把,有的制作的生疏粗糙,应该是廉长林很小的时候自己做的。

    他擦掉上面蹭到的灰尘装进箱子。

    蒋辽对原主的记忆其实比较模糊,只知道一些原主印象很深刻的事。

    现在看到滚在床脚、很久没被用过的毛笔,蒋辽隐隐想起来,廉长林以前其实有不少书籍。

    就摆在他的房间里,是廉父走商回来给他带的。

    廉长林跟廉父识字的时间短,会的字有限,即使很多书都看不懂,还是被他保存的很好,后来廉母生病急需用钱才把那些书全部卖掉。

    这支毛笔只剩个光秃秃的笔杆,已经不能用了,蒋辽轻微转了转毛笔,起来把笔存封回箱子。

    将东西都收拾好,箱子叠放回原位,蒋辽从房间出来,斜对面廉长林的房间门半开着,他走了过去。

    里面两张木床分开贴床而立,靠近门口的床上空荡荡的,只余一张薄薄的竹席。

    不是被光顾之后才如此,而是自从他搬出房间后,就一直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被翻乱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廉长林正要出去打水回来擦洗,看到蒋辽进来,他停下站了片刻,转身走去床头,打开地板下的暗格。

    廉长林看着里面的钱盒微顿了顿,伸手拿出来,起来走过去把钱盒递给蒋辽。

    蒋辽进来是想看看用不用搭手,看出廉长林的意思后,他接过钱盒打开。

    廉长林沉默着收回手,站在前面看他。

    昨日从镇上回来,全部清点了钱还清债之后,蒋辽留了二十一文铜钱在身上,其余的钱全都放在钱盒里让廉长林拿去放好。

    除去九百文的碎银,剩下的铜钱本该是三百五十文,现在铜钱却多了几串。

    是之前他给廉长林备用的一百文,还有五十文是廉长林打散工的钱。

    看清盒子里的钱数,蒋辽挑了挑眉,抬头问他:“钱全部给我?”

    廉长林嘴唇轻抿,点头回他。

    这本就是蒋辽的钱,早该物归原主。

    廉长林这些年一直想的,就是早日把欠的钱还清,不用再拖累蒋辽。

    如今那些钱都还清了……也不用再担心会拖累到谁,他却没有多轻松,甚至觉得此刻房间过于空闷,有些难以待下去。

    钱还完就没蒋辽什么事了,按理他们该去衙门把和离的事情办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就这事说什么,廉长林倒先提上了。

    蒋辽拿着钱盒,不着痕迹留意廉长林的情绪变化。

    想起昨日还钱后,齐百德说起和离的事,廉长林的一反常态,他问道:“昨日村长说拟和离书出来,我看你不太想同意,是担心和离后廉大河他们再过来找你,你应付不来?”

    廉长林不想见到廉家那边的人,但从未惧过他们,他这会儿看着蒋辽,却点了点头。

    他想说,蒋辽若是愿意,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但蒋辽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帮忙还钱后再和离搬出去,如今钱已经还清,他怕是更不会留下来。

    廉长林垂眸站在前面,嘴唇紧闭,在脸色苍白的对照下,破红的嘴角异常醒目。

    他目前不想和离,具体原因蒋辽不太清楚,就是突然发现,他似乎比自己刚来时还要清瘦。

    那么弱,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一不看着就能让人欺负。

    他要是跟廉长林和离,廉家那边肯定还会贼心不死,仗着长辈的身份打着为廉长林好的由头,光明正大过来找麻烦。

    蒋辽之前就只想着事情了了搬出去,并没想过要住到哪里。

    如今廉长林举目无亲的,留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蒋辽自问确实放心不下。

    既然廉长林暂且不想提和离的事,这房子自己也住习惯了……

    蒋辽想着,盖上钱盒问道:“你如今有没有娶妻成家的打算?”

    他问的突然,廉长林微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回他。

    “我现在若是搬出去,也没有地方住,你没有娶妻的打算,我就继续住在这里,等你日后要成家了,再和离,你觉得如何?”

    廉长林听完怔住了。

    蒋辽这是,不走了?

    等了阵廉长林都没给个回应,蒋辽要再问,他回过神,克制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把钱收好。”

    蒋辽把钱盒给廉长林,这些钱本来就是想留给他的。

    廉长林想要回绝,蒋辽已经把钱盒塞到他手里,转身走出房间,边说道:“我去做午饭,你把钱放好过来搭手。”

    蒋辽住的房间没有藏钱的暗格,廉长林回头看了片刻怀里的钱盒,转身走去床头放进暗格。

    廉长林的身体实在太弱,蒋辽出了房间走去厨房,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他加强体质。

    还要在吃的方面给他补身体。

    这么看来,那点钱就太不够用了。

    第38章

    碗里都装上备好的食材, 蒋辽端着碗走到厨房门口时停了下,往前面院子里看了看,这才走出去。

    他来回几趟将装着食材的碗都端到堂屋, 又回到后院。

    后院中间,廉长林身形不太稳地扎着马步,放在前面的香已经烧掉了大半。

    这几日早上让廉长林扎马步, 蒋辽给他定的都是一炷香时长。

    才开始蒋辽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一炷香只是让他有个时辰概念,并不指望他现在就能做到,循序渐进每日有点长进就行。

    廉长林脸上的伤蒋辽给他擦了几天药,现在擦伤都好全了, 额头处的伤消肿后还留着一道浅淡的印子。

    这会儿鬓角全是汗,额发被打湿散乱贴着额头和侧脸, 嘴唇因缺水发干, 眼睛直直望着前方。

    细看腿部轻微打着颤, 摇摇欲坠还在强撑着。

    蒋辽神色意外又有些满意地挑了挑眉。

    他以为廉长林能坚持到一炷香时间,怎么也得练上个十天半个月后才行。

    前几日廉长林都是断断续续才撑到一炷香烧完,今日没有停歇能坚持到这会儿, 倒是小瞧他了。

    蒋辽本想让他今日先到此为止,现在又改了主意, 抱着手臂在他旁边踱步。

    最后停在廉长林身侧,蒋辽手指搭上他的肩膀往下施力,脚别到他内侧的鞋边, 往外拉开他双脚间的距离, 异常严格纠正他的姿势。

    廉长林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粗重, 身体颤抖的幅度变大,蒋辽的目光从烧香上就要熄灭的火点处挪开, 回头道:“行了,今日就练到这。”

    廉长林缓缓松了手劲直起身,平复了下呼吸,腿部发酸的厉害,他才走出去身体就猛地往前栽。

    蒋辽站在他身侧,有所料地伸出手避免他跪下去,廉长林的脸就已经砸到了他身上,同时手从后面反抓着他的肩膀。

    伴随着瞬间靠近的呼吸,脖子被汗湿的头发蹭的黏腻,蒋辽从没跟人靠这么近过,抬手抓上廉长林的后领就要把他拎开,听到他痛闷的抽气声又停了手。

    侧脸撞上蒋辽的锁骨有些生疼,廉长林偏过脸借力靠着站了片刻,缓回了气息往后退开。

    他脸上多了道红印,蒋辽视线落到上面,心里啧了一声。

    “洗完脸过来吃早点。”

    蒋辽的衣服领口被抓的散开,露出了一侧深陷的锁骨,修长的脖颈上蹭到几处汗迹,廉长林手指动了动,目送他说着话往屋里走,边随手整理被弄乱的衣领。

    他在原处站了一阵,收回目光转身到晾衣处拿布擦汗,又打水洗了脸,走去堂屋。

    蒋辽平日做的早点就多样,廉长林好些都是没见过的,今日的早点配料很多,餐桌上一字排开放了几个碗,里面装着不同的食材。

    大碗里装满了近一指宽的薄粉条,表层像是裹了层清油,看着色泽透亮。旁边的碗装着用多种香料熬制的卤水,走近了能闻到一阵勾人味蕾的郁香味。

    往下的碗里分别装着炸过的肉条、切成丝的胡瓜,细葱和蒜辣酱。

    蒋辽几日前说过要做个吃食,之后又是翻出家里的石磨给浸泡的舂米磨浆,上回买的香料不够又去镇上药铺补回来做调料。

    他捣鼓的时候廉长林帮不上太多忙,现在才看到成品。

    看着桌面的食材,他略带困惑坐下后,蒋辽拿水壶给他倒了一碗水,然后拿起空碗往里面夹了粉条,依次加入余下的配料。

    “能吃辣吗?”

    碗里加了卤水,蒋辽捏上辣酱里的勺子,突然抬头问道。

    廉长林点点头,喝了水放下碗,蒋辽弄了小半勺辣酱进碗里搅拌。

    火红的辣酱配着青翠的胡瓜丝和葱花,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蒋辽搅拌均匀后把碗放到廉长林前面,侧着筷子给他:“尝尝看。”

    这个吃食看面相味道就不会差,尝起来透明的粉条很有劲道,胡瓜丝清凉爽口,同时香辣味刺激口腔,刚入口廉长林的眼睛就睁亮了一瞬。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吃惊又好奇地抬头看蒋辽。

    “这叫酸粉,开胃的夏天吃正好,明日拿去镇上卖,你给我搭手。”

    廉长林喝醉那日,蒋辽在镇上走了几圈,街上卖的都是些普通的吃食,他做的酸粉,别的先不说,辣酱拿出去应该是不愁销路的。

    他拿起另一个碗弄自己的份,抬头见廉长林停了筷子,轻拧着眉看自己。

    “怎么了?”

    廉长林的眉头又深了几分,垂眸看向碗里的水,思考着要怎么说。

    “你在镇上摆过摊子,难道还怕卖个吃的不成?”

    蒋辽拌好酸粉回头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辣椒,辣酱他用茱萸花椒这些能买到的药材弄了几次才调出来。

    廉长林依然蹙着眉头。

    他的想法不难猜出,蒋辽看了看他,说道:“酸粉做起来工序多,你不跟着去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总不能明日到镇上后,我要做些什么还走不开吧。”

    卖竹编不同于卖吃食,他去只会耽误蒋辽,蒋辽真要找人搭手,任何人都比他能帮上忙。

    不过明日时间太赶,突然要找到合适的人搭手不是容易的事,心下考量过后,廉长林松了眉头,暂且同意了。

    吃完酸粉时辰还早,蒋辽去找篮子要把酸粉的食材装进去,廉长林到后院查看放在走道上通风的两把竹凳。

    这是按着蒋辽的要求做的,不用了能折叠起来不占地方。

    廉长林没做过这种凳子,比一般的竹凳要高出许多,听着蒋辽的描述,中间折叠拼接的部位多费了些时间,他花了几日还是分毫不差做了出来。

    看了没有需要再打磨的,他回去堂屋,蒋辽把食材装了两个篮子,两人提着篮子出门往李家去。

    李叔一早就出去遛弯了,李家其余的人都在家,李大嫂和周梅在里屋忙着,听说他们过来了都放下手头的活走出来。

    廉长林和蒋辽把食材拿出来摆到桌上,没见过别人做吃的弄这么些配料,李二泉搓了搓手:“蒋辽,这就是你说的吃食,瞧着倒是挺新奇的。”

    卤水熬的实在太香了,他低头凑近闻了闻,口水都要出来了。

    “辽叔,这是什么呀?”

    壮子站在蒋辽旁边,鼻子前面就是炸肉条,他闻了一阵没忍住伸出手,被他娘从后面打了一手背:“才吃了早点就馋成这样,先听你辽叔怎么说。”

    “这是猪肉裹了面粉炸的?”

    李婶坐在餐桌对面眯了眯眼睛,笑道:“怪不得壮子往那一站都挪不动腿了,以往哪回不是一见你林子叔就往他那里跑的。”

    餐桌比较高,她怀里的二丫什么都看不到,拿着勺子伸长脖子往碗里瞧,半个身体都出去了,李婶把她捞回来坐好。

    “阿奶你咋能这样说我,我一直都站在这儿,是辽叔把东西放到我前面的,可不是我要往这里来的。”

    壮子说着跑到了廉长林旁边,挨着他抬头道:“林子可以给我作证!”

    廉长林笑着空出手,回头扯了扯他的脸。

    “看,林子都说是了!”

    “净会胡扯。”李大嫂笑骂。

    “这面条透亮透亮的,看着就想吃。”周梅盯着碗里问道,“这要怎么弄,一起拌着来?”

    “拌着来就行,吃不了辣可以不放辣酱。”

    李大婶拿来了干净的碗筷放桌上,蒋辽说着话拿起一副碗筷。

    廉长林在家里看过蒋辽弄酸粉,现在第一回 操作就挺有模有样的,蒋辽看了他一眼,回头继续。

    李二泉和周梅也拿了碗筷,跟着他们的顺序往碗里夹粉条放配料。

    “李婶能不能吃辣?”蒋辽问道。

    “别小看你婶子我,你就按着该放多少放上就行,二泉能吃辣还是随了我。”李婶笑道。

    “我也能吃!”

    二丫仰着头动来动去,李婶抬手护着她:“是是是,村里的小丫头啊就数你最能吃辣了。”

    二丫靠着她阿奶嘻嘻笑了起来。

    “我们家就阿爷不能吃辣的,不仅连我比不过,二丫都比他能吃辣。”也就仗着他阿爷这会儿不在家,壮子才敢口出狂言。

    “哎哟,可把你给得意的。”周梅笑道。

    蒋辽将弄好的酸粉给李婶,李大嫂过去把二丫抱到旁边的椅子。

    她给女儿拌了一小碗酸粉,拿掉她手里的勺子换成筷子,在旁边教她自己夹来吃。

    “林子我很能吃辣的,我要放很多辣酱。”壮子扯扯廉长林的衣服,另一只手指着前面,“还有这个脆脆的我也要,林子你别忘了放。”

    刚才壮子对着炸肉条馋的口水直咽,廉长林夹了一块给他尝味道。

    大早上的廉长林没给他放太多辣酱,只加了一点有个味,搅拌均匀后给他。

    周梅配好了酸粉放到李大嫂前面:“瞧我们二丫多让人省心,都会自己用筷子了。”

    小孩子都喜欢被夸,小丫头一听筷子挥的更起劲了,夹不起来还不让她娘帮忙:“我会用筷子,我要自己夹!”

    “好好好,你自己来。”李大嫂将被她弄到碗口和掉到桌上的粉条夹回去。

    李二泉弄好自己碗里的,夹筷子尝起来,才入口就扭头冲蒋辽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把碗递给走回来的周梅,他再重新弄一份。

    粉条爽滑劲道,配着胡瓜酸爽可口,炸肉条尝着又酥又香,再拌上辣酱,李家人都对酸粉赞不绝口。

    “好吃!太好吃了!炸肉条脆香脆香的,粉条好吃,连胡瓜丝都好吃!”

    他们家平时煮的胡瓜软趴趴的都没什么味道,壮子扒着碗吃的一嘴的油:“辽叔你咋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做吃食的方子都是要捂紧的,李家人不会对此多问,但也好奇蒋辽怎么会做这些吃的,上回的肉干也是,外面都没见有卖的。

    “在码头干活时听来往的商人提到过。”蒋辽没打草稿就接着道,“长林以前在书上也看到过,酸粉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

    廉长林愣了愣,李二泉看过来时,他微合起唇点了点头。

    以前廉二叔教廉长林识字,他才几岁就能懂很多字了,李二泉只要回想起来就觉得可惜。

    壮子吃的很快,把吃空的碗旁递给廉长林,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林子你再帮我夹一碗。”

    酸粉的食材离他远,他够不到。

    “再吃就没有了,不给你阿爷留一点?”周梅问道,“你阿爷平日多疼你,昨日还专程从镇上给你带了糖葫芦回来。”

    桌上的酸粉剩的不多,壮子纠结了好半晌,打着商量弱弱道:“那,那我就再吃一口,剩下的都给阿爷。”

    双眼不舍地从碗里的炸肉条上移走,看的大家都忍俊不禁。

    “还再吃一口,你阿爷白疼你了。”壮子早上吃了些东西,刚才又吃了不少酸粉,再吃就该撑着了,李大嫂起来把他的碗收了。

    廉长林没卖过吃食,蒋辽以前又都忙着干活,李婶给他们说去镇上卖吃食的事宜。

    “早市那处有条靠后的街不用付摊位钱,就是能摆摊的位置不多,去的早才能占到地。”

    “酸粉一整日都可以卖,我们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去早市那边。”蒋辽道。

    “别的街都要给摊位钱,越往主街走动的人越多,位置就越贵。”

    酸粉虽然好吃,但不知道的人看着只会以为是素粉,怕要买的听到价钱就不买了,李婶是担心生意不好做想替他们省钱,才开始可以先去早市那边卖着试试。

    蒋辽买完香料钱就不剩多少,今日还要去村里木匠家取定做的推车,他闻言转头看廉长林。

    知道他的意思,廉长林略点了点头冲他示意。

    除去推车的钱,他们手头还有十几文钱,明日坐牛车去镇上,剩下的钱给普通的摊位日租还是够的。

    就是倘若赚不到钱便没有路费回来,不过廉长林倒没多想这个。

    蒋辽了然,回头对李婶道:“日后要用的胡瓜都来你们家买,李婶你按着平时卖的价钱算。”

    “几个胡瓜有什么,你们拿去就是。”李二泉满不在意。

    “这是用来做生意的自然要算,生意又不是只做一两回,要的再少一天天加起来可就不是几个了。”

    只是自己吃的话,蒋辽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用来做生意就不能一概而论。

    安静了一阵,李婶发话道:“买的话就按着便宜的价钱算,辽小子你也别多说了,再便宜算婶子都吃不了亏的。”

    她最后说道:“明日二泉给镇上的酒楼送菜,你们跟着一道过去,不用去跟村里人挤牛车。”

    李家送菜是借村长家的牛车,都是大清早去镇上,蒋辽同他们定好明日出发的时间。

    李二泉等会儿要去地里,李大嫂和周梅拿碗筷去洗,两人没再多坐。

    木匠家在村中部,下午蒋辽和廉长林过去取推车。

    定做推车时廉长林脸上有伤就没一起去,蒋辽回来说推车要三百五十文,这时看到做出来的成品,廉长林算是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贵了。

    推车能平着站两人有余,到成人腰部高,分了两个大层,中间隔出大小不一的空间,底下的木轮小巧,做的是能卡住固定的,打磨起来比较费劲。

    蒋辽上回过来给了五十文定钱,看了推车没问题,廉长林拿出余下的三百文钱给木匠。

    他钱掏的自然,瞧就是家里管钱的,木匠看到时还愣了一下。

    这时候去田里干活的人陆续回来了,坐在村中闲聊的人也不少,两人推着车一路走回去,碰上的村民看到推车都问上一句。

    没多久村里就传开了,蒋辽打猎没法糊口,就弄了个什么吃的到镇上卖。

    第39章

    到镇上跟李二泉分开, 蒋辽推着推车和廉长林去找掌管街道的衙役。

    这边的摊位除了按月按季租用,其余的都是日租,他们去的街道行人不多, 所以租钱不贵。

    他们要了放桌椅的地,付了十五文钱拿了牌子,走之前要把牌子还回去, 廉长林将木牌收好。

    衙役带他们去到地方划出位置,说了该注意的事项,等他走开,蒋辽回头就看到,廉长林已经将推车里备好的食材都拿了出来。

    丝毫不差地按着昨日他在家里摆放的顺序摆上。

    蒋辽眉头轻挑了下, 记性倒挺好。

    摆摊用的桌椅可以跟衙役租用,目前他们的身家只剩几个铜板, 刚才衙役问时就没租。

    赵潭时不时会叫上码头的人到家里喝酒, 他那里不缺桌椅, 这时候码头已经开工了,蒋辽和廉长林说了一声直接去码头找他。

    将近半个时辰后,他竖着搬回一张方形的桌子, 走在身后的赵潭肩膀分别扛着两张对叠起来的长凳。

    旁边的摊子都或多或少站了客人,他们摊子前没有人, 显得很是冷清。

    刚才蒋辽跟他说时,赵潭就好奇的不行,将长凳放下转身就到推车前弯着腰瞧碗里的东西。

    右边放着一口木盆, 上面盖着块薄纱挡灰尘, 他掀开看了眼, 里头装的粉条。

    旁边稍小些的瓷碗装着卤水,不知道用什么做的, 打开盖子传出的香味让人止不住咽口水。

    剩下几个竹制的碗状密篓,里面分别装着炸肉条胡瓜丝和葱花,最后的瓷碗装的是辣酱。

    不知道是什么吃食,瞧着挺能唬人。

    “开市了没,没有正好我给你们开个市。”赵潭道,“你们也不提早跟我说,我好带人过来给你们热场子。”

    “小生意热什么场子。”蒋辽在旁边挪正座椅,谢绝他的好意。

    赵潭会带的人都五大三粗的,往这里一站,旁边的摊子都别想做生意了。

    “话不是这么说,生意再小,场子热起来不就不小了。”

    赵潭过来时廉长林就着手给他弄了一碗酸粉,最后加了辣酱递给他。

    “这味道闻着就香!”他捧着碗长长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动起筷。

    卤水酸甜适口,赵潭最不爱吃甜食都对这味道钟意的很,不住点头称赞。

    “味道吃着够劲,还有这辣酱,开胃!”他吃着酸粉问道,“一碗卖多少钱?”

    廉长林比了比手势,赵潭腾出手掏出五个铜板,廉长林没接。

    “说了给你们开市,不收不给赵哥面子。”做生意都讲究开市后讨个好兆头,赵潭催道。

    “收着吧,过几日还得请你赵哥吃饭,不用跟他客气。”蒋辽道。

    廉长林这才接过。

    “这就对了嘛。”

    钱盒放在廉长林站的位置前面,半高的木板挡着,铜钱放进去和木板碰撞发出脆响。

    赵潭捧着碗站在前面大口吃的很香,从旁边路过的两个人闻着味停下,凑到摊子前询问。

    “老板,这是什么吃的,瞧着怪新鲜的,咋卖的呀?”

    “这是酸粉,五文钱一碗。”蒋辽走过去道。

    “我瞧着里头都是素的啊,别家卖的素粉也就三文钱一碗,你这也太贵了。”

    那人一听价钱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您看仔细了,里头并不是全素的,有炸的猪肉条。”蒋辽把装炸肉条的密篓推给他看。

    “而且这几道配料,光熬制的卤水就花了很多香料,五文钱一碗绝不算贵。”

    食材看起来虽不多,制作起来费力费柴火,卖五文钱一碗,蒋辽算过约摸能挣个两文多。

    那俩人考虑了一番最后还是没舍得买。

    人走开后,廉长林垂下眼,抬手把推出去的密篓挪回去。

    刚才断断续续来过好些人询问,都赶时间没耐心猜他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这种情况廉长林早已习以为常,现在还是不免微蹙起眉头。

    他垂眸思索着,迟疑了片刻,转头看蒋辽。

    折叠的凳子贴着推车靠放,蒋辽拿出一把凳子打开放到廉长林身后。

    又弯腰拿起另一把打开放到旁边,抬头看到廉长林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打算。

    “酸粉你也吃过,这才刚开始,不急。”

    廉长林发愁的事,蒋辽一点不担心,还让他掐断重新找人过来帮忙的小心思。

    廉长林闻言只好先作罢。

    久没吃过这么合胃口的东西,赵潭脑子里全是酸粉,边吃边走去旁边的桌椅。

    “这面条嚼着有劲,镇上麻记家的比起来都逊色了,还有这辣酱,太香了!今日做完生意还剩的,你记得给我留一些,我带回去就着东西吃。”

    赵潭嗜酒嗜辣,他不爱吃外面摊子卖的东西,就是觉得味道都太淡,蒋辽过来没坐下他就提醒道。

    “你走的时候把辣酱带上,我们备了不少。”

    “那不行,别等会儿你们都不够用,我晚点再来。”

    酸粉吃着开胃,该是不愁卖的,赵潭问他们怎么想出来的,蒋辽搬出昨日对李家的那套说辞。

    先前打猎都好好的,赵潭还以为蒋辽就定下了,日后安心打猎,他看了一眼廉长林,估摸着是知道蒋辽怎的突然要卖吃食了-

    方勇给过往镇上的商人引路,这些天越来越热了,早上起来吃什么都没胃口,正和两个弟兄商量着今早买些什么吃的,就闻到一阵很独特的香味,几人走过去。

    “老板,你这卖的什么?多少钱啊?”

    三个晒得黝黑的青壮年围到摊子前,为首的人问完,站在推车里的人比了两个手势回他。

    方勇奇怪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吃食摊老板,问道:“五文钱一碗啊?”

    年轻老板点了点头,他才瞧出来,这可能是不会说话的,怪不得附近的摊子一片吆喝声,就他这里这么安静。

    现今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他没多问,直接道:“那给我们来三碗。”

    蒋辽在旁边看到这,起身走回去帮忙。

    码头事情多,赵潭不能离开太久,他吃完没多待,告知了声便回去了。

    推车上的食材独特新奇,方勇几人站在前面瞧着看。

    一回生二回熟,廉长林上手的很快,另外两人前后端着酸粉过去坐下,蒋辽在装最后一份,他走过去把上面的空碗收走。

    方勇站在摊子前,蒋辽最后给他放辣酱时,他说道:“老板,辣子放多些,这天气就指着这才吃的下饭。”

    蒋辽闻言给他弄了满满一勺。

    辣酱这东西贵啊,别的地要多了都得给钱的,他顿时就笑开了,乐呵呵端着碗过去桌子坐下。

    拿出洗碗的木盆放到推车后面,廉长林把收回来的碗筷放进去。

    这会儿摊子前没有客人,蒋辽舒舒服服地坐在竹凳上,看前面偶尔过往的行人。

    旁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他也不吆喝,廉长林走回去,还伸腿过去给他挪了挪凳子,让他也坐。

    廉长林:“……”

    五文钱一碗素粉算贵了,方勇是不知道吃什么,又看摊子老板不会说话,一个小年轻做生意不容易,这才买了份尝尝。

    坐下才发现,上面还有荤的,酸粉一入口他就没有形象地大吃特吃起来。

    另外两个兄弟看到这都一嘴一句嘲笑起他,俨然是忘了方才他们也是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酸酸辣辣的一碗粉吃的不过瘾,他们吃完又都叫了一碗。

    廉长林收钱时,手里三十个铜板沉甸甸的,没等他多想,摊子前来了客人,蒋辽站起来介绍,他把钱放进钱盒。

    接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能歇下,不少喜欢讨价还价的客人,蒋辽说的多,竹筒装的水都喝完了。

    到巳时酸粉已经卖出了近半,前几个客人起来结账走了后,廉长林把碗收走。

    干净的碗筷不剩多少,得打水回来清洗。

    租摊位时衙役有告知,用水可以去最近的茶馆后面打水,需要付几个铜板水钱。

    “你在这看着我去打水。”蒋辽拿走廉长林手里的木桶。

    半刻多钟后,他提着打满水的木桶回来,摊子前被几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围着。

    “这上头全是素的,瞧着也没多特别,还卖五文钱一碗,你家的东西也太贵了……”

    这些大婶逛街买东西,都是能省一文钱就省一文,别说酸粉卖五文,就是卖三文也会觉得贵了。

    一人一句围着廉长林让他卖便宜点。

    主要还是廉长林年纪轻,看着容易说话,换蒋辽站在那里,那些人只怕都不敢靠近。

    耳边聒噪不休,廉长林略带无奈冲她们摇了摇头,仍旧不为所动。

    “你今儿个给我们便宜了,明儿我们就带人来光顾你的生意,小伙子你咋就不知道变通呢!”

    “别家刚开始做生意都有便宜的,就给我们便宜两文钱,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吃不了亏的!”

    蒋辽放下木桶走过去,站到廉长林旁边。

    “你是老板吧,你说说你这的伙计,怎么做生意的,我们这么多人便宜些怎么了!”

    “几位大婶,不是我们不给便宜,实在是这酸粉难做,食材还贵,光这卤水就花了很多的香料,本也不赚什么钱,再便宜就真吃亏了。”

    “我们下回带人来,婶子我别的本事没有,认识的人要带过来了,这条街都不够排的……”

    无论她们怎么轮番上阵好说歹说,蒋辽一直和气回着话,却比廉长林还油盐不进。

    最后看实在讨不着便宜,她们这才不满地嘟囔着走开。

    照这小半天的生意算下来,酸粉根本就不愁卖。

    这回给她们便宜了,下回过来就能继续磨,能花时间省下的钱对她们来说就不是事,蒋辽可没精力跟她们磨时间。

    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事,价钱定下就不能再少。

    这些道理廉长林也知晓,他正要去洗碗,蒋辽让他等一下。

    旁边的摊子卖的糖水,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蒋辽拿了钱去买了两碗糖水回来。

    糖水清甜,蒋辽应该是不喜欢吃甜的,廉长林看到他喝的时候皱了皱眉。

    推车没装遮阳的布棚,太阳越来越大,好在到饭点时,剩下的酸粉都卖了出去。

    这条街位置靠后,走动的行人不多,今日挣的钱足够他们换个更好的位置。

    蒋辽过来后就留心起附近做生意的小贩,人都比较规矩老实,糖水摊夫妇更是敦厚朴实。

    觉得这位置还可以,避免明日来晚了被人先租了去,他跟衙役付了明日的摊位钱。

    推车和桌椅若是放去赵潭那里,到镇上再拿回来太费时间,衙门在附近设有供小贩存放器物的地方,一天十文钱。

    街上的小贩都赚不了太多钱,存放过去觉得不划算,也为了省钱,宁愿每日带着东西来回跑,很少有人会到衙役那存放东西。

    蒋辽给了摊位钱询问时,上午接待他们的衙役喜闻乐见,拿上钥匙就带他们过去。

    最后的十多份酸粉平摊分完了配料,现在就剩下辣酱。

    蒋辽把辣酱拿出来,钱盒给廉长林拿着,锁上推车。

    出去吃了东西,再去码头把辣酱给赵潭,两人坐牛车回去。

    蒋辽昨日是按着一百份的量来做酸粉,钱盒的铜板清点完是五百一十个。

    辣酱和卤水的原料还能用几回,蒋辽算下来,挣了有两百五十多文。

    一百个铜板成一串,桌面摆了五串余下十个。

    廉长林不清楚做酸粉的食材和香料分别花了多少钱,回来的时候推算过今日的进账,心想应该有几十文。

    然而才一个上午,他们就挣了两百多文,蒋辽说完后,廉长林难以置信地看向前面的铜板。

    蒋辽买回来做酸粉的食材还剩多少,廉长林都清楚,他目光再回到蒋辽脸上,很难不怀疑蒋辽是不是算错了账。

    蒋辽被他要说不说的质疑目光看得好笑,把一串铜钱推过去:“这是你的,剩下的留着买食材。

    廉长林闻言蹙起眉,不赞成地看着他。

    在镇上干活的长工,工钱再多,日钱大都不会超过五十文,他只去了一个上午,帮不上多少忙,更值不了这么多工钱。

    “这不是工钱。”

    蒋辽把余下的铜钱放回钱盒,理所当然地道:“这个生意你也放了钱进去,我们是合伙,挣的钱自然要平分。”

    廉长林眉头拧的更深了。

    先不论他只是去给蒋辽帮忙,就算是合伙做买卖,他的钱只有五十文,怎么算也不该平分。

    更何况,他还欠着蒋辽的钱。

    早就知道这话说出来廉长林会是这种反应,只是没料到他这么固执,钱不要还坐不住想起身走人。

    有自尊的小青年就是难办。

    现在不把这事谈好,蒋辽估计明日就得独自坐车去镇上,只好摊开跟他算笔账。

    他把钱盒盖上,手肘搭到上面,正色道:“首先,以前欠的钱不是我帮忙还的,你并不欠我的。”

    “其次,真要算起来,你进山救了我的命,给我买药还花完了钱,算来还是我欠了你,你是需要我把药钱还给你?”

    “而且如今我还住在这里,照你那么算,我是不是还要付房钱?”

    廉长林一愣,眉眼着急还隐隐有些生气。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你的钱都拿来做生意,挣的钱平分有什么问题?”

    蒋辽问完平静看着他。

    廉长林皱着眉顿口无言,虽觉得不该按蒋辽那样来算,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了。

    蒋辽说要做生意,对钱却并不看重,仗着房间没有地方藏钱,挪开手就将钱盒丢给他让拿去放好,然后起身走去后院准备明日的酸粉。

    今日在镇上不论碰到什么客人,蒋辽应付起来都很游刃有余,廉长林还是看的出来,他其实不太想跟外人多打交道。

    不然先前就不会想着去打猎。

    廉长林垂头看着桌面的铜钱,沉默了片刻,目光移到旁边的钱盒上。

    这些钱按理该分开来放,他没多考虑便起来打开钱盒,将钱都放在了一起。

    第40章

    “老板你们可算来了, 我们在这儿都等好半晌了,别的摊可都做上生意了!”

    “你家酸粉吃过一次回去光想着就馋了,快给我们都来一份, 赶着去开工呢!”

    蒋辽和廉长林没走近摊位,昨天吃了两份酸粉的客人已经催了起来。

    “出门有些事耽搁了,等会儿酸粉给你们多加些。”蒋辽放下桌椅摆好。

    卤水装在瓦壶里, 其余的食材用干净的纱布装着,廉长林停下推车固定好,蒋辽走过去一起将食材分别装到碗里。

    “那我们哥几个就先谢过老板了。”

    方勇几人听着都没放心上,然后就见蒋辽弄了满满一大碗酸粉,他笑道:“老板大气啊!下回我们可就都提早过来了。”

    “我们每天差不多都是这时候过来, 你们要是来的比我们早,酸粉都给你们加量。”

    蒋辽装了粉条和胡瓜丝, 碗旁递给廉长林放后面的配料, 拿起新的碗继续装下一份。

    廉长林最后放辣酱时抬头看了眼方勇, 多放了一勺辣酱。

    “小兄弟记性不错啊,我昨儿就提了一嘴让多放辣子,还不是跟你提的居然记得。”方勇爽朗接过碗。

    等他们吃完酸粉结账走开, 昨天的客人都陆续过来了。廉长林不止是记得方勇要多放辣酱,另外多放卤水胡瓜丝不要葱花的, 不用客人提醒他就给装好了。

    蒋辽挑了挑眉看他,倒没有多意外。

    今天只多加了五十份酸粉,巳时就卖了过半。推车上装了遮阳的纱布, 廉长林昨天回去后赶出来的, 趁太阳变毒前蒋辽去买布棚, 回来装到桌椅那边。

    茶馆最近的生意都不错,老板这些天却都在发愁。

    天气太热, 家里老人和孩子都不太吃得下饭,他天天到外面换着花样买吃食回去都不管用。

    今日查完账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摊子好些人在排队,前两日这位置还是空的,瞧着挺热闹的他抬步走过去,见推车上的食材新奇也干净,这才到后面排起队。

    “老板你们这卖的什么?”排到他了他上前问道。

    回头看来人穿着上乘,蒋辽固定好遮阳棚,走过去随常介绍起来:“这是酸粉,我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夏天吃着消暑……”

    酸粉看着就不错,一听能消暑他就催道:“那给我来一份。”

    没排多久队他晒的脸上全是汗,看他着急,蒋辽和廉长林很快给他做好酸粉。

    今日没有小厮跟着,他接过酸粉匆匆付了钱,转头指向前面的茶馆:“前头那家清庄茶馆就是我开的,吃完我让人送碗回来。”

    “我们这儿小摊简陋不好落脚,庄老板自便。”蒋辽道。

    “你认识我?”庄老板本来急着回去,闻言停了下来。

    他最近经常过来茶馆,看蒋辽和廉长林都面生的很,观他们的衣着是不会到他茶馆喝过茶的。

    “外面都传镇上最好的一家茶水要属清庄茶馆,”蒋辽道,“我想这一片应该没人不认识庄老板。”

    “你倒是会说话。”蒋辽器宇不凡,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的小吃摊老板,庄老板不免多瞧了他几眼。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对面街边的角落站着两个小乞丐。

    十岁模样的男孩牵着另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两人脏污的脸颊被晒的通红,顶着大太阳望着酸粉摊子站了很久。

    庄老板端着碗走开廉长林才注意到他们,看清两人的模样他抬手招他们过来。

    两个小乞丐身板瘦小,穿的衣服破旧补丁很多,饿得脸颊都干瘪了。

    他们走到推车前廉长林已经给他们做好了酸粉,小男孩直勾勾看着止不住咽口水,伸手要接被大的男孩拉住了。

    他们站在廉长林旁边,他小心翼翼看向蒋辽。

    怕自己倒丝毫不怕廉长林,蒋辽转头问:“你认识他们?”

    廉长林垂眸看着两个乞丐,点了点头,碗递出去给小男孩。

    小男孩实在太饿,挣开大男孩的手捧着碗就要吃,又被紧紧拉回去。

    顺着视线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蒋辽,他眼神生怯下意识护着碗往廉长林身旁躲,廉长林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

    这应该不单单只是认识。蒋辽看了眼廉长林,心道。

    “吃吧,他也是老板,摊子他说了算。”蒋辽笑笑说完,转身坐回去没再管他们。

    大男孩回头看廉长林,这才接过碗,饿久了道谢的声音低弱无力。

    客人吃完酸粉空出一条长凳,他们没过去,端着碗到推车后面蹲着狼吞虎咽吃起来。

    吃的太急小男孩被噎到,大男孩忙伸手给他拍背,廉长林拿竹筒过去给他。

    小男孩抱着竹筒喝完水,举着手让大男孩也喝。

    廉长林以前在镇上卖竹编给过他们吃的,之后他们经常过来帮他些小忙,碰到突然变天下雨还会跑来帮收摊。

    只是他们以前都跟着个老乞丐,老乞丐有些小本事,再怎么都不会让他们饿成如今这副模样。

    廉长林望着他们微微皱起了眉。

    酸粉很快就被吃完,碗里的油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大男孩空碗放进洗水盆,里面的碗快堆满了。

    吃了东西胃终于不难受了,他走过去对廉长林道:“林子哥,我去给你们打水回来洗碗。”

    开始他并不相信摊子是廉长林说了算,直到刚才看到蒋辽去糖水摊买糖水给廉长林,自己却没喝,这才信了廉长林不是给他干活的。

    镇上有口井取水不用钱,就是离他们这里远来回要近半个时辰,不想多付水钱的小贩都是过去打水。

    廉长林没拦着,拿木桶给他。

    木桶成人用着刚好,他提着打水会很吃力,小男孩跟在旁边搭手,跑了两趟才打够洗碗要用的水。

    摊子前有人买酸粉,桌子也都坐满了人,他们想把堆积的碗洗了,怕这些客人嫌弃就没开口,想等过些时间再来,蒋辽把他们叫停。

    “你叫什么名字?”蒋辽问。

    大男孩看了看廉长林,回道:“石头,这是我弟弟。”

    小男孩没有刚才那么怕蒋辽,眼里还是有些怯意,小声道:“我叫石块。”

    廉长林略带不明看向蒋辽,隐隐猜到他把人叫停的用意,微蹙的眉头松开了瞬又一点点拧起。

    像石头石块这年纪的小乞丐,大多都是跟着年长的乞丐讨生活,他们并不像有人管着。

    蒋辽望了眼拧着眉垂眸沉思的廉长林,回头对石头说:“你要是愿意,以后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就今天过来的时辰,你帮忙提水回来把碗洗了,你和你弟弟都可以在这里吃一份酸粉。”

    老乞丐走了后石头就自己带着石块。他想找活干,那些管事见他是乞丐都嫌晦气避瘟神一样把他轰走。

    他带着石块乞讨经常饿肚子,运气好碰上好心人会给他们一点吃的,运气不好时几天都吃不上东西。

    一听蒋辽的话他眼眶就红了,忙拉过石块鞠躬道谢:“多谢大老板!只要你们在这里做生意,我和石块一定按时过来,我,我这就把碗洗了!”

    生怕他改变主意,石块已经顾不上旁边还有客人要过去洗碗,蒋辽拦住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廉长林刚才喝完糖水没来得及还碗回去,石头和石块离开后蒋辽拿碗走过去,还了碗却没马上回来。

    糖水摊和他们的推车隔着几步距离,周边是小贩的吆喝声和行人的交谈声,廉长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想也知道是些寻常的客套话。

    蒋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想跟旁人打交道,更不想多管闲事,买糖水却主动跟人攀谈,还不嫌麻烦让石头他们过来打水……

    蒋辽和糖水摊老板聊完转身走回来,廉长林挪开视线止住思绪-

    酸粉卖完收摊时赵潭带了个消息过来。他今早带了辣酱去码头,中午就着馒头吃,有眼尖的商人看到跟他打听,想买个十多斤回去倒手。

    “他这边的货都出完了,今天忙着去收别的货,最多还能待个一两天。你看看能做多少出来给我个准数,我回去好给他说。”

    赵潭说着笑起来:“这人走商多年是个识货的,辣酱尝完就说要买,价钱不是问题。”

    几斤辣酱的成本要几百文,现在没钱买食材时间也太赶,摊子的生意蒋辽是要往长远打算的,旁的他暂且顾不上。

    “时间太赶做不出来,他要的话只能先给他一两斤,剩下的等他下回过来拿。”

    辣酱做完还要腌制,家里备着的辣酱倒是可以先卖一点。

    “行,回头我跟人说。”正事说完了赵潭紧跟着盯住他们的推车,“今天的辣酱……”

    “给你留着了。”蒋辽笑道。

    他话音未落廉长林已经拿出昨天给赵潭装好的辣酱。

    “够意思!吃东西配上这辣酱,我现在是吃什么都香!”

    赵潭赶着过来除了说事就是想吃个酸粉,现在酸粉吃不到没事,辣酱可不能再没有!

    他乐滋滋提辣酱回去,蒋辽和廉长林把推车存放好,回到村里已经是申时。

    先去程屠户家买了肉,回来经过李家两人进去拿明天要用的胡瓜。

    李大嫂在院前忙绣活,二丫拿着几个草编的小动物坐在旁边玩,李婶瞧外面的日头不是太大,正要拿斗笠去地里。

    她笑着问:“回来了,今儿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蒋辽道,“赶集的人比较多,都卖完了。”

    “那就好,胡瓜给你们留出来了,我去给你们拿。”李婶转身去厨房。

    蒋辽带了零嘴给壮子和二丫,被李大嫂念叨太费钱。

    最后拿着胡瓜从李家出来,到家后清点完今天的钱,蒋辽起身去厨房边对廉长林道:“放了钱过来,我教你怎么做酸粉。”

    廉长林拿钱箱的手顿住,抬头看去,蒋辽已经走出堂屋。

    不管卖什么吃的方子都是重中之重,除了本家不会外传,何况还是酸粉这样新鲜的吃食,蒋辽却没考虑一下就要教他。

    廉长林不知该不该说他太不重视。

    不过现下蒋辽需要人手,目前除了自己,确实找不到适合的人帮忙。

    要用的米昨晚就泡上了,磨成浆再经漂洗就可以蒸面皮。

    等水烧开,米浆勺到盘里均匀摊开放上去蒸,蒸好冷却后拿出来刷上淡油,蒋辽示范了一次就让位给廉长林自己来。

    蒸面皮没什么难度,廉长林很快蒸出一百多份,米浆用完正要去磨浆被蒋辽叫住。

    “够了,明天就卖这些。”蒋辽把叠起来的面皮切成条状装到盆里。

    照这两天的情况看,酸粉完全可以多备一些,他们从镇上回来哪怕傍晚才到家也有时间准备第二天的酸粉。

    廉长林神色不解,蒋辽没就这个多说,粉条都切出来装好开始教他煮卤水。

    把要用的香料都拿出来,蒋辽语速不快不慢说起每种的用量,想着哪天得给廉长林写出来,以后自己要是不在他可以照着配方来做。

    说完没见廉长林有什么不理解的,拿起纱布裹起称出来的香料,突然想到了什么蒋辽问他:“都记住了?”

    廉长林开锅放香料进去,抽空点了点头。

    做卤水的香料有十几种,每种的用量都不同,如果别人这样听一遍就能记住蒋辽多半不会信,但换成廉长林他倒没有怀疑。

    毕竟今天就见识过廉长林认人的本事。

    锅里加足水生火添柴熬制,接下来做辣酱时蒋辽没再动手,说了一遍做法就让廉长林自己来。

    廉长林有条不紊将茱萸生姜大蒜等食材洗干净沥干,该切碎的切碎,该炒的炒了,最后放到备好的碗里加食盐和糖等调料搅拌均匀后装进坛子腌制。

    蒋辽倒是指望他中途出点差错好让自己出声提点,奈何这人记忆力是真不差,直到最后封坛往水槽倒水他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有廉长林这么个动手能力强脑子又好使的徒弟,蒋辽这个半路师傅当的特别省心。

    旁边熬着的卤水冒出浓浓香味,他收回视线走过去查看。

    次日去到镇上,摊位前除了方勇他们连茶馆的老板也在,不知到了多久几人已经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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