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没有香味
听到这话, 边关月也是一怔,好像她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可以做纪逐月的主,像是笃定纪逐月不会反驳她一样。
她哪来那么大的信心, 以前也不是那么独断专行的人啊。
还是纪逐月在她面前太乖太软和了,跟没脾气似的……不, 还是有脾气的, 被冷落了就觉得不开心, 眼巴巴地跑过来,像个委屈巴巴的小白猫。
边关月看向纪逐月, 笑嘻嘻地问道:“那纪纪你的意见呢?”
纪逐月似是还没从战火烧到她身上的变故中回神过来,就下意识地说道:“你做主。”
边关月得瑟狂妄地叉腰大笑,指着仨小孩说道:“哈哈哈……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自己,看到了差距了吧?这就是没有冰糖的原因!”
奴真、贾小宝和琨姣唉声叹气,看向纪逐月除了像是看边关月忠实狗腿子的忿忿不平以外, 再也没有抵触的情绪了,甚至还有点小佩服。
只有她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边关月这人远比外面传闻中的更要难缠、更为气人, 只要一张嘴, 无人可以幸免,纪逐月能那么听边关月的话而不生气,完全就是奇迹。
这不代表她们爱生气,只能证明纪逐月没脾气。
仨小孩对视一眼,互相看了看, 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和警惕,惊讶很好理解, 警惕则是因为看到对手,生怕自己的地位动摇。
本以为对手也就另外两人, 现在多了一个大人,能不着急吗?
仨小狗腿子反应过来,立马跑过去给边关月献殷勤,倒酒剥橘子、捶背捏肩……也不说要吃冰糖了。
三仙施法,各显神通,边关月通通照单全收。
云黛兮心里重重一跳,低着头不去看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只不过声音一直往她耳朵里钻进来。
“姐姐,这个捏肩的力度怎么样?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老师,橘子是我精挑细选的,绝对甜,不甜,我一会给你舞个龙。”
和民间的舞龙不一样,她们这里的舞龙舞的是真龙。
“老师,酒是不是有点冷了?我这就给你热一热。”
“那个冰糖的事情,姐姐能不能通融一下下?”
边关月状似很为难,“这个嘛……看你们表现了。”
“……”
云黛兮听不下去了,也吃不下去了,只觉得一下子就特别饱腹,又腻又噎得慌,直接起身离开了。
正乐不思蜀的边关月抽空看她一眼,还不忘招呼一声,“走好啊,回见。”
她这一声喊得特别响亮,中气十足。
只见云黛兮的背影趔趄一下,然后挺直脊背,步伐高傲地离开了。
边关月在椅子上笑得快要跌下去,还是纪逐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椅子,要不然就会出现堂堂化神期因为笑得太过猖狂,而把自己摔下去的笑话了。
“还是纪纪好啊。”边关月咳嗽一声,正襟危坐起来,估计是绝对伤了面子,看向偷笑的仨小崽子,“怎么,你们有意见?”
仨小的把脑袋甩得飞快,“没有啊,意见?什么意见?”
边关月这才心满意足,抬眸的时候霍然发现刘海粟都走了,而姜偃还在这里,规规矩矩地坐在椅上,双手发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侧颜沉静,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在发呆。
发呆也发呆得那么规矩,也就是姜偃了。
姜偃不会是一直在发呆,都没有来得及换地方吧?
边关月觉得很有可能,朝着她喊了一声,“阿偃,醒醒。”
姜偃抬眸,目光清明而专注地看着边关月。
“今天有什么要忙的吗?”
“有,学习传承,制作傀儡。”姜偃简易答道。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她想到姜偃住的那个宫殿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傀儡,不管是谁,刚进去都会被震撼到。
像人的太像人,假的又太假,搞得像是邪修在弄什么大型献祭现场一样。
加之她这些傀儡都非常珍贵,用的材料都很稀缺,弄坏哪个傀儡,赔都没有地方赔去,所以奴真三个小的都不去姜偃那边玩,边关月也很少过去,主要是她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爪子。
边关月有些疑惑地看着姜偃,好奇问道:“不回去吗?”
平时姜偃都是第一时间回住处研究傀儡,有时候甚至根本不会出来吃饭,这时候她们就知道姜偃又是研制傀儡忘了时间。
好在修士辟谷不用进食也可以,她们也不担心姜偃。
只不过姜偃留下来不回去的情况很少见,以至于边关月很诧异。
姜偃垂下眸子,没有去看边关月,思索一会,才说出来一句,“坐一会。”
边关月眨眨眼睛,第一时间竟然是看看纪逐月,看到纪逐月如往常一样才放下心来,这才去研究姜偃的反常。
是不是她的起床姿势不对,她怎么觉得一觉醒来,人人都变得怪怪的?
唯一还算正常的也就是纪逐月了。
修士五感灵敏,边关月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根本藏不住,不止纪逐月、奴真仨小孩看到了,就连垂着头的姜偃也察觉到了,身形顿了顿。
只不过她的沉默寡言是真的,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下去了。
边关月没有发现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而是思考起姜偃的反常原因。
在她眼里,姜偃是个专注而纯粹的人,一般人和一般事都不会引起她的动容,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那么肯定就是傀儡和阵法上的事情才会让姜偃坐在这发呆散心!
“阿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你和大家说一说,我们不能具体帮上什么忙,集思广益也是好的。”
边关月觉得自己贴心极了,就没有比她更贴心的小伙伴了。
姜偃嘴角似是勾起一抹笑,极其清浅。
因为角度原因,边关月看得不是很清楚,当她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抹笑容依旧消失得无影无踪,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好,有问题会告诉你的。”姜偃淡淡地说道,语气恹恹,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边关月眉头紧锁,盯着她的背影看,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去问奴真仨小孩。
“我现在说话功底深厚到这个地步了吗?一句关怀都能让人闻之色变?”
她寻思着,她刚刚也没有要挖苦姜偃的意思啊,为什么听完她的话后姜偃转头就走?
边关月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明明什么歧义都没有,为什么姜偃听了之后是这个反应,难道她真的在无意识的时候嘲讽了姜偃?没有吧?姜偃又不是外人,她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奴真、贾小宝、琨姣这三个小崽子听到她的问题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思考起来,表情略带几分怀疑。
边关月眯起眼睛:“你们在怀疑什么?看着我的眼睛说。”
现在广场上只剩下边关月、纪逐月,还有仨小的,刘海粟早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就悄摸溜走了,这也让奴真胆大了一点点,于是恶向胆边生地说道:“就怀疑姐姐你暗讽的本领是不是更进一步了嘛。”
说完,奴真一秒都不耽误,拔腿就跑,残影都跑出来了,御剑飞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快。
贾小宝和琨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几个大字:奴真害我!不讲义气!
然后也跟着跑开了,她们还挺有心机,知道都往一个方向容易被一锅端,所以三人跑的都不是同一个方向。
边关月哪个都没去追,她颓然地往纪逐月肩上一靠,“这日子没法过了!”
敌人这样怀疑她,她只会乐得嘎嘎笑,但是她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如此怀疑她,她就很不能接受了。
不过不能接受归不能接受,但要是让她反思悔改?不好意思,她选择坚持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她就是她,修真界最大的祸祸头子。
纪逐月的身形僵硬一瞬,然后又强行让自己的身子放松下来,让边关月靠得舒服些,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边关月,“边边很好。”
边关月听着她清淡的声音,忽然乐了起来,“要说好,还是你好。”
说着,她的脸还在纪逐月的肩膀上蹭了蹭。
多好啊,其他人都和边关月待久了,也学到了她身上的反骨,一个比一个难缠,纪逐月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清冷疏离,也是真的乖巧。
纪逐月藏在发丝间的耳朵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极其小声应了一下:“嗯。”
要不是边关月听力好,说不定还真就错过了这声嗯,她笑得更欢实了,差点从纪逐月身上跌落下去。
好在纪逐月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及时扶住了她。
本来边关月只是随意一靠,但看纪逐月那么老实地任人拿捏,她就懒得起来了,同时在心里对其他人指指点点,特别是在云黛兮那里,她怎么会得到这样待遇。
靠了一会,边关月又坐不住了,她偏头在纪逐月肩上嗅来嗅去,像个待不住的小狗。
“你身上的香味好独特。”
话一出口,边关月就觉得不妥,她再迟钝不开窍,也知道这样的话一般说不得,只不过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她就当是无心之言,反正在这方面上纪逐月比她单纯呆瓜,应该不会误会什么。
纪逐月这次很镇定,口吻从容地反驳道:“没有香味。”
边关月顺势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纪逐月,“明明就有 ,清清冷冷,很淡的幽香……”
说着说着她就没话了,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纪逐月可能没有说谎,身上的香味不一定是喷的香水,而是纪逐月的体香。
为什么这对话越来越不对劲了……她明明不想这样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纪逐月那么乖的人,总不能被她带坏了吧,那她可真是罪过了。
边关月尴尬得脚趾扣地,她忽然想念刚刚人多的时候了,至少没让她尬得汗毛竖起。
她觉得在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法直视纪逐月了,她真没有改行去当流氓头子的打算!
信她啊!
纪逐月表情仍是很淡,像是找不到什么词反驳边关月,她顿了顿才说道:“有吧。”
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边关月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疑虑,她是真的有在顾及边关月的颜面。
就是边关月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颜面这种东西。
边关月讪讪一笑:“就有呗。”
“嗯。”
空旷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两人一时无言,巧言令色如边关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僵局。
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感,但边关月就是觉得如坐针毡,浑身刺挠,哪哪都不舒服。
边关月假意咳嗽一声,放轻声音说道:“你不去打坐练剑吗?”
快走吧!
她此刻有点恼羞成怒,要是纪逐月不领情,她铁定要炸毛。
现在还能好声好气说话,完全是看在纪逐月是个乖孩子的面子上,毕竟现在这局面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怎么也怪不到纪逐月头上去。
主要是她想怪纪逐月也没办法。
她能感受到纪逐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和这个人一样,纪逐月的视线不带一丝侵略性,恬淡温和,沉静如水,带着她独有的明净寒冽,并不幽冷阴鸷。
被这样的人、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也是种享受。
边关月心里的别扭消散了不少,抬眸和纪逐月对视。
纪逐月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危险边缘走了一圈,她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现在就回去修炼。”
“好走不送。”边关月小声嘀咕。
纪逐月似是轻笑了一声,很轻,轻到边关月以为是错觉。
“我走了。”
两人角色对换,边关月“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目送纪逐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往椅子上一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一副很安详的样子。
她都不敢去回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和登徒子耍流氓有什么区别吗?
根本没有!
她是想成为称霸修真界的大恶人,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太丢人了,那个追问人家身上的冷香是不是体香的人真的是她吗?
真的真的真的太羞耻了!
此刻绝对是边关月最脆弱,戒备心最低的时候,因为她光顾着羞耻了,要是有人刺杀,她都来不及反应。
仗着神识强大,边关月隔绝了其他人对这里的窥视,硬生生在椅子上翻腾几下,才背着手回到紫极殿——她的住所。
上了台阶,边关月脚步顿了顿才继续迈步向前,走进大殿,就看到了不久之前离席的云黛兮。
“你坐这干嘛?要登基成女皇?”说着,边关月自己都笑了。
还有,她这间大殿是不是有点太热闹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这可是她睡觉的地方!
紫极大殿里,云黛兮坐在高大的御座里手撑着脸发呆,白衣逶迤,铺在威严冰冷的龙椅上,衬得她愈发消瘦单薄,眉宇之间也带着几分落寞愁绪。
听见动静,云黛兮抬眸望向下方的人,似是没听清边关月说的什么,“嗯?”
边关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也走了上来,皱了皱眉,“你这是心情不好?还是学你庶妹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她还没有见过云黛兮那么萎靡没有精神的样子,哪怕当初被她一遍遍挑开佩剑,云黛兮也是骄傲不服输的。
云黛兮觉得自己就不该指望边关月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无奈又好笑地问道:“你不就见过我庶妹一面吗?还有,我就坐了你的椅子一会,我就是矫揉造作了?”
边关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把椅子,坐下之后,深沉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庶妹说话也太茶里茶气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听她说话就心烦,现在回想一下,她好像一直在明讥暗讽你。”
对于云黛兮后一个问腿,她选择不予回答,但这无疑表达出了她的态度——她觉得云黛兮现在这样矫揉造作。
避而不谈就是怕云黛兮气得更狠了,但边关月也不愿意委屈自己说违心话,那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云黛兮发现自己对边关月这王八蛋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懒得给这厮一拳了,翻了个白眼,让这厮自己领悟。
边关月起身拉着椅子往云黛兮身边凑了凑,好奇问道:“你不讨厌你庶妹吗?”
无处安放的好奇心,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云黛兮看向边关月,认识那么久,她依旧羡慕这厮从始至终的好精力,仿佛一直都在搞事情的路上,就没见她消停过。
边关月还在星星眨眼,暗示云黛兮,她想听云族的八卦。
“不喜欢也不讨厌,没有任何感觉。”云黛兮见边关月似是不理解的样子,于是就给她举例说明,“你会喜欢或是讨厌路边的花花草草、过路行人吗?我那些异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她的父母都出身修真世家,母族或许不如云族,但要是没有她母亲,父亲就不会坐上云族族长的位子,换句话说,这两人的结合就是利益置换,她的出生只是为这桩生意上了个保险而已。
这个事实很残酷,她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接受并说服自己,然后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朗了,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变得不一样了。
就算父母亲再不喜欢她、那些弟弟妹妹再说酸话,那她依旧是云族的嫡出大小姐,身份贵重,资源无数,在哪都是座上宾,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为什么要去记恨路边的花花草草呢,本就不是一路人。
边关月惊叹一声:“我从前并不知道你心境如此开阔。”
云黛兮忽然被她这句话气到了,剜她一眼,“那你有主动了解过我吗?”
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种相处模式早早定型,只要见面,不是打架就是互怼,就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永远都是热热闹闹,并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身边的人。
云黛兮有停下来审视自己,观察边关月的一举一动,反反复复剖析自己和解答边关月,以期望让自己内心不再那么空虚。
可是边关月不会那么做,她的精神世界非常丰富,每天过得都很充实,乐子不断,自然不会细究身边人微妙的情绪变化,以及皮囊之下的各色灵魂。
本来云黛兮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边关月本来就是这个死样子,不止是她,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现在例外出现了,这如何不让云黛兮惶恐。
若是旁人就算了,她大不了把人抢回去,可这是边关月,这是边关月。
边关月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不了解你了?”
不说之前的青梅时光,现在她们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在栖灵大陆搞风搞雨,怎么不算了解对方呢?
云黛兮瞪她一眼:“天塌了,也有你这张嘴顶着。”
边关月更不服了,小嘴叭叭叭地给她举例,“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款式的裙子簪子首饰、最喜欢的剑招……这些怎么说?”
“还真是难为你记得那么多东西了。”云黛兮不冷不热地说道。
修士都有个好记性,突破金丹期后过目不忘已经是标配了,就算随意扫过一眼的事物,也会牢牢记住。
边关月能记住云黛兮的这些爱好和不喜,只能说她没有浪费修士的好记性。
但是深层次的东西,边关月从未尝试去了解。
“你这说话怎么不阴不阳的?”
云黛兮随口答了一句:“有吗?你想多了吧。”
边关月不满地盯着云黛兮看,她觉得云黛兮现在都快比她还能更气人了,这玩意也是能传染的?
她想想家里仨小孩,不得不承认,人就是容易不学好,学坏倒是很容易。
边关月起身收起自己的椅子,往龙椅后的床上一躺,贼兮兮地说道:“小兮子,过来给朕捏捏胳膊。”
龙椅上的漂亮女人温婉一笑,轻声应道:“好啊。”
边关月愕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袭白衣,绝代风华的云黛兮朝着她款款走来,比宫廷里的丹青画师画的仕女图还古典雅致。
“……你别过来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云黛兮笑着摇了摇头,“随口一说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得帮你纠正纠正坏习惯。”
边关月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摆出防御姿势,“别过来,你可打不过我。”
“是吗?”
第82章 一视同仁
云黛兮仿佛是找到了拿捏边关月的办法一样, 步步生莲地走过去,面上笑语盈盈,温婉动人, 美得不像话。
边关月看着更害怕了,她哆哆嗦嗦地主动认怂, “那什么我有眼不识泰山,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我认错还不行吗?”
很显然,她应该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比如“良人,奴家心口疼,你要不要帮奴家揉一揉?”
……她当时就夺命狂奔,现在依旧是怕得不行。
这场面总感觉云黛兮像是被邪魔上身夺舍了,特别想让也不敢有去犯贱找几个跳大神的给她驱魔。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 她肯定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要不然云黛兮更加暴躁怎么办?
“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一个深刻的教训。”云黛兮美目弯了弯, 语气愈发温柔和煦。
看见边关月这副死样子就气得不行, 她但凡温柔一点,就像要了这厮的命一样,净做些怪样子,让人看得手痒痒。
边关月还在挣扎,“我觉得的吧, 云族大小姐亲自给我捏肩太兴师动众了,福气太大了, 我怕我撑不住,就算了吧。”
“趴好, 我给你捏肩。”云黛兮见人想跑,一把拉住边关月纤细的脚踝,把人按住之后阴恻恻地说道,“怎么,我给你捏肩捶背,你还要和我打一架不成?”
她没有用灵力护身,边关月也不敢挣扎太厉害,万一误伤了云黛兮,她往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只得妥协,语气那叫一个不情不愿,“那你快点。”
云黛兮咬了咬牙:“背对着我坐。”
“哦。”边关月应得那叫一个勉强,但谁叫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这不就被教做人了嘛!
边关月非常的坐立不安,一方面是怕云黛兮趁机想要掐死她,另一方面她在云黛兮面前就没有那么弱气过,很少有服软的时候,就算有也是权宜之计。
打打闹闹才是常态,温情时刻怎么都让人别扭,让边关月非常想逃离紫极殿。
明明昨天傍晚纪逐月在这里的时候,她也觉得别扭,但这两种别扭好像不一样……边关月模模糊糊地思索着,不过她还没有思考出什么弯弯绕绕,就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惨叫。
“这是人皮,不是精铁,你轻点!”边关月被捏得嗷嗷叫唤。
她本来也不是多矫情的人,这么多年都是摔摔打打过来的,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更是不计其数,丹田经脉破碎,都能笑着面对,但现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皮都被揪了起来。
云黛兮烦躁地拍了拍边关月的肩膀,“不疼怎么能叫教训呢,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呢。”
边关月又是嗷呜一声:“痛痛痛,就没见过你那么心狠的女人!”
她没有用灵力护体,整个人都摆在云黛兮面前,主要是她怕不这样的话,云黛兮捏不动她的肉,到时候云黛兮还不得狠狠破防。
云黛兮现在成烦她了,但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把口是心非表现得淋漓尽致。
边关月虽然经常不做人,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今天的云黛兮怪怪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和以往浅显的不一样,这种心情不好藏得太深,不易被察觉,云黛兮好像也不愿意被人发现。
她不觉得云黛兮的心情不好是因为她的缘故,但还能怎么办呢,谁叫她是云黛兮的倒霉朋友呢。
受着呗。
有她这样的朋友,云黛兮就偷着乐去吧。
边关月委委屈屈地盘膝打坐,渐渐适应了云黛兮大力揉搓的力度,还有点昏昏欲睡。
云黛兮发现这厮安静有一会了,心中迟疑,偏头一看,好嘛,脑袋正微不可察地往下滑落。
看样子,边关月昨天晚上是孤枕难眠,以至于今天困得打盹啊。
云黛兮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冷笑一声,用灵力凝聚出一个水球,直接放到了边关月的脖子里。
“嘶!!”
水球浸湿上衣,水珠穿过脖子,顺着锁骨的纹路往下流。
边关月立马清醒过来,从床上跳下去,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立马用灵力烘干衣服,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黛兮。
云黛兮眼里闪过片刻的失落后,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一点都不心虚地和边关月对视。
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关月硬是从云黛兮眼里看出了“是我干的又怎样”这几个大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且毫无悔改,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修身养性,脾气变好了?”边关月眯了眯眼睛,看向云黛兮。
“我可没有这样觉得,你不还是那个狗脾气嘛。”云黛兮实话实说,上下扫视边关月,哼笑一声,“喜欢冰糖,怎么就不喜欢水球呢?还搞差别对待?”
边关月的火气正冒腾着呢,被这句话卡在了半路,她眨巴眨巴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道疑惑地声音,“啥?”
云黛兮看着她因为震惊而瞪圆的眼睛,心里懊恼,面上却很能稳得住,夸赞道:“眼睛真大。问你为什么喜欢冰糖而不喜欢水球。”
“这能一样吗?”边关月呵了一声。
人家纪纪那么乖那么真诚那么可爱,冰糖也是甜滋滋的,而云黛兮这坏女人呢?趁她不备,搓水球塞到她脖子里,心肝都是坏的,她喜欢个屁!
她要是喜欢,才叫怪事吧?她看起来很喜欢受虐吗?
要不然云黛兮怎么问出来这破问题!
云黛兮也很不开心:“这怎么不一样?分明是你偏心,才会有比较。”
边关月绝倒,颤颤巍巍地指着云黛兮说道:“这样拉帮结派,和你玩、不和她玩的戏码,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玩了!你能不能成熟点!”
她怎么不知道云黛兮那么幼稚呢,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你早说啊,何必让我遭这罪。”边关月万分没好气地说道。
云黛兮眼睛亮了亮:“早说了,你就会改?”
虽然边关月说的和她想的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但边关月愿意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看来边关月还是很有良心的。
“呵,不改。”边关月歪嘴一笑,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改了之后也不会喜欢水球,我的衣服不渴。”
吃冰糖是因为好吃,给衣服喝水是什么毛病?她脑子又没有问题。
云黛兮拳头慢慢攥起来,照着边关月脑门来了一拳。
劲风来袭,边关月慢条斯理地出手拦住云黛兮的拳头,然后轻飘飘地推开,得瑟地说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可打不过我,何必再对我出手呢。”
云黛兮怔愣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温婉的面容闪过一丝受伤的破碎,像是被边关月看到后嘲笑她,立马起身走了。
边关月“嘶”了一声,先是回忆了自己说的话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才慢悠悠地去追云黛兮。
她忽然想到楚滔手札里的一句话,然后贱兮兮地把脑袋凑过去,“哭了?真哭了?不会吧,你真哭了?”
云黛兮更为羞恼,想甩开边关月,但是修为不如人,怎么都甩不掉边关月这个狗皮膏药。
若是平常边关月那么粘她,她定然很开心,但现在她只觉得万分恼怒。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边关月那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那一刻情绪崩溃,怎么都控制不住的难过。
之前她在边关月的形象从高傲的修真世家大小姐,变成了天天互怼的可靠损友,她已经很后悔了,此刻的示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
更让她生气的是,都这样了,边关月这厮还是贱兮兮的,怎么气人怎么来,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青玉仙尊到底是养孩子的才能养出那么一个混世魔王?最重要的是青玉仙尊竟然容忍这厮容忍到二十四岁,脾气真好。
云黛兮越走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铁青,眼睛也是越来越红,不过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
边关月见人真的恼了,一个闪身,闪现到云黛兮面前,挡住路不让她走过去。
云黛兮往左,边关月也往左,云黛兮往右,边关月也往后。
势必把添堵进行到底。
“你到底要干嘛?”云黛兮平静地问道。
“哦,我就是想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偏颇哪个人,都会一视同仁,在我心里的份量都是一样的,不会发生因为新朋友就忽略老朋友的事情,这个你不用担心。”
边关月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她确实没想到云黛兮还会有那么幼稚的一面,会因为她亲近了新朋友就会觉得自己被疏远,从而闹脾气。
颇有种真人不露相的感觉。
云黛兮被堵在自己家门口,抬眸深深地看着台阶上挑眉含笑的人,心累地叹口气,“你高兴就好。”
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边关月困惑一瞬,然后就被云黛兮关在了殿外,她没有强行闯进去,而是在原地思索云黛兮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她不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为什么是看傻子的眼神?
这不对啊,她要的效果不是这样的!
很快边关月就没有心思思考这些问题,云黛兮从紫极殿出来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接下来的时间,总是有人来紫极殿做客。
纪逐月、云黛兮、奴真、贾小宝、琨姣,就连姜偃也来凑这个热闹,唯一对这个幼稚游戏不感兴趣的,也就是刘叔了。
自此成为小渔村婚恋市场的宠儿,一代村草,被各类大姑娘小媳妇追着示爱之后,刘叔就从之前的沉默寡言变成了一言不发,一心练刀,看着像是要去西域出家当武僧一样。
奴真、贾小宝、琨姣三个小的还在私底下八卦,刘爹/刘叔不会是要挥刀自宫吧?真没了世俗的欲望?那么多人喜欢他,不应该很开心吗?
这让致力于解开刘爹心结的奴真很是疑惑,贾小宝也不理解,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讨人喜欢的性子,要是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人小会里唯一不是人的琨姣把沉默进行到底,她虽然一直待在秘境里,但对外面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觉得刘叔应该不喜欢比他还要伟岸的寡妇。
不是说这样的女子不好,相反这样的女人在村子里才能活得更好,只不过这种事情还得看个人意愿,刘叔不愿意也没办法。
还有矮小但说话一波三折,尾音都在颤的渔女、很馋刘叔一身腱子肉但是有家室的邻村妇人、俊秀但娇滴滴,时刻不忘记抛媚眼的男子……刘叔还不至于去插足人家的家庭,而且他应该是喜欢女子的。
琨姣觉得刘叔要是喜欢得起来才是怪事,而且刘叔最初的时候有没有心结,照奴真这个致郁的治疗方式,也该有心魔了。
不过她想是这样想的,但没有说出来,主要是她觉得刘叔再惨也惨不到哪去了,将就活着呗。
刘叔日子过得沉默,边关月也好不哪去。
在紫极殿的日子热闹极了,但这份热闹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边关月每天就看着一群人在她睡觉的地方进进出出,吃吃喝喝,说着各种废话,对于她的面无表情视而不见,集体瞎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脾气好了,要不然怎么会容忍这群人在她睡觉的地方开大会。
果然还是有了灵石,才能让她脾气变好,要是搁在以前,她早把这群人拎着扔出去了。
但是边关月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紫极殿就变成大通铺了,仨小孩已经多次在入夜之后表露出想要赖下去的意图。
她想自己一个人睡觉,不想夜聊。
*
边关月坐在龙椅上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默默叹气。
哦,还差个刘叔。
下面的人在各做各的事,聊天的、打坐修炼的、研究阵法的……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若是换个地方,她绝对会很欣慰。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那么颓废下去了,以我的修行速度,如今还是化神初期,是极其不正常的,还是战斗少了。”边关月见美人搭理她,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做决定,“那咱们明天就出去放放风,看看外界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再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
下面的人终于不干自己的事了,仨小孩齐刷刷地看向云黛兮,希望她站出来说几句。
正在打坐的云黛兮也不负众望,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边关月,“安生日子过多了?”
除了边关月待不住,又想出门作妖,她想不到第二个解释。
边关月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安生日子没过够,但热闹日子过够了,就让咱们一起把这份热闹带给修真界吧。”
云黛兮尴尬地咳嗽一声,没话说了。
毕竟是从她之后,大家都爱来边关月这里,硬生生把边关月睡觉的地方变成了吃饭聊天的广场的,搞得每天都要上朝似的,边关月还要时不时断仨小孩的案。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意见?”边关月阴恻恻地问道,她今天还真就独裁一次,做一回封建大家长!
其余几人都明白她的潜台词:有意见可以,她可以听取,但不会采纳。
“没有,姐姐说得对,姐姐怎么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仨小孩就是墙头草,见胳膊拗不过大腿,立马无比丝滑地转换阵营,半点勉强都没有。
反正要做什么事情,主力军也不是她们仨,顶多算是气氛组,加油助威倒是可以。
边关月靠在椅背上,凤眸弯了弯,眉眼锋利,好脾气地多问一句,还挨个点名,“你们呢,还有什么意见?小兮兮、阿偃、纪纪。”
云黛兮:“咳咳,反正也是你说了算,我能有什么意见。”
姜偃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把手里的阵盘放下,眼睛却仍是黏在上面,并未看边关月,“可以。”
若是反对,她早在伪造钟神秀秘境那个疯狂的计划之际,就反对了。
纪逐月虽然后来加入这个大家庭的,但对付边关月的法子已经学得很透彻了,点点头说道:“没有,你做主就很好。”
此话一出,紫极殿安静一瞬,暗戳戳的小眼神都往纪逐月那里飘。
所有人心里都明悟了,怪不得边关月独独对纪逐月的态度最好,这确实会说话。
特别是和前面两个对比之后,更显得纪逐月人美嘴甜,再加之她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容,说服力瞬间翻倍,一看就是她的真心话。
云黛兮眼里浮现一丝懊恼,她本意是赞同边关月,没想语气那么冲,但是她最学不会的就是用软和的态度对待边关月,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听着特别不情不愿。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纪逐月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但远比她讨人喜欢。
姜偃的反应也是淡淡的,但绝不是毫无反应,诧异过后就把头重新低下去,握着阵盘的指尖都在发白。
只不过她向来安静,这点细微的反应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边关月脸上的冷硬被融化了不少,看向纪逐月的目光也很友善,非常欣慰,并且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云黛兮和姜偃。
这俩人还不如仨小孩会说话呢,也不知道学学。
云黛兮明白自己的缺点在哪里,但被边关月那么明晃晃地点出来,她就不乐意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们学的最多的那个人是谁,在场众人都心里有数。
边关月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对自己有着明确的认知,自然能听懂云黛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明白归明白,她可不会承认的。
“遇到事情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边关月很是恼羞成怒,她为面前这群人背了多少锅?
总不能身上有点不好的地方都怪她吧?就不能坚定点不学她吗?
看看人家纪逐月就不这样,话少但句句都在点子上,私下里就跟冰糖一样,有种沁人心肺的甜。
云黛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懒得揭穿她,直接说了七个字,“指路明灯,路明灯。”
这个称号一出场,所有人都绷不住了,就连纪逐月脸上也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显然是想到了边关月的骚操作。
边关月觉得龙椅也不好坐,太搁屁股了,于是仿佛下朝似的摆摆手,“该回哪就回哪,别在这碍我的眼。”
奴真恋恋不舍:“都走吗?”
老师说的话,为什么她们也要跟着遭殃,这完全没道理。
“也是可以通融的。”边关月眯眼一笑,对上奴真亮晶晶的眼睛,淡声说道,“你只要回答我应该问题就好了。”
“姐姐,你说。”
“老师和姐姐你最喜欢谁?贾小宝和琨姣谁又是你最好的朋友?”
奴真学着边关月的样子使劲眨巴眼睛,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一样,在发现自己的耳朵确实没出毛病以后,她对上了一屋子人的目光,好似都对她的答案非常感兴趣。
特别是云黛兮、贾小宝和琨姣这两人一蛟,紧紧盯着她看,看她要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奴真咽了咽口水,深深觉得自己不管是说了什么,都可能会英年早逝,享年十九岁。
这年纪在修真界都还算是奶娃娃,要是因为两句话而血溅当场,也太可惜了。
忽然,奴真站起身哈哈一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扭头就跑,还留下一句话,“我去给刘爹解心结。”
边关月和云黛兮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同时开口。
“你的好妹妹。”/“你的好弟子。”
听到对方的话后,两人又是齐齐冷哼一声,对独有的这默契并不感到欣喜,反而觉得对方更欠揍了。
不过云黛兮察觉到纪逐月和姜偃的目光后,默默坐直了些,心里升起隐秘的窃喜。
同时也有所明悟,原来她也不是全无进展。
虽然无关情爱,但这份默契已经难能可贵,代表着她和边关月十载的相知相识,这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但又插足不了的存在。
或许她努努力,能把这份默契变成别的东西?
云黛兮起身,对着边关月柔柔一笑,“我就先走了,回见。”
边关月被她这个笑吓得往后一躲,弱弱地说道:“孩子还小,轻点打,打坏了不太好修补。”
她以为云黛兮那么反常是被奴真刺激到了,才会如此皮笑肉不笑。
贾小宝和琨姣本想为奴真求情,但思及奴真刚才逃避的懦夫行为,九开不了口。
云黛兮轻飘飘地瞥了边关月一眼,同时扫过纪逐月所在的位置,嗔怪一句,“就你话多。”
她走后,边关月张了张嘴,半晌才问道:“我话很多吗?”
第83章 败下阵来
关于边关月话多不多这个问题, 各人有各人的见解,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
边关月本意也不是真的问自己是不是话多,她就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云黛兮那个怪异别扭的语气, 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后面几天更怪异了,云黛兮时不时就拉着边关月说话, 语气要多柔就有多柔, 听得边关月分分钟抖下来无数的鸡皮疙瘩, 龇牙咧嘴,全是怪样子。
就这样, 云黛兮也是娇声说了句,“你看看你,又是这样。”
边关月本来还没想好要搞什么事,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她反正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她们现在处于北域和朔域的边界上,人烟稀少, 适合隐藏和跑路,但在探听消息上就不是很便利。
依旧是分成两队, 边关月和纪逐月带着两个小拖油瓶奴真和贾小宝, 剩下四个人一队,分开进入朔域。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云黛兮了,她刚体会到调戏边关月的快乐,现在就要分开,她也确实高兴不起来, 看向边关月的眼神都仿佛带着钩子。
边关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认识十年的小伙伴疯了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发疯,现在终于能逃离了, 她可不就开心极了嘛。
与此同时,边关月难得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分了,把人家好好的云族大小姐逼疯了,如果是她的问题,她愿意改!
她是真心悔过,愿意从头再来!
云黛兮撇撇嘴:“我不和你一起也可以,但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这有什么不当讲的!”边关月积极说道。
云黛兮柔中带锋的眼神扫过边关月和纪逐月,“咱们这个大家庭已经人满为患,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捡回来什么姐姐妹妹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纪逐月身上,似是发现这样不妥,又都收回目光,改成暗戳戳的打量。
咳咳咳,二管家看来是真的不喜欢纪逐月了——这个二管家自然就是云黛兮了,只不过这个称呼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她总觉得自己在云黛兮眼里的形象怪怪的,但纪逐月确实是她力排众议私自带回来的,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讪讪一笑,“我知道了。”
她又不是人贩子,也不是拾荒者,把什么人都往家里捡,像是纪逐月这样的宝贝蛋,要是给捡回来,会被人家师长追着揍独独。
也就是纪逐月了,换个人她都不带要的。
说完话,边关月丝毫没有犹豫,带着纪逐月、奴真和贾小宝就跑了,片刻后就看不见人影了。
琨姣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呲着大牙嘎嘎乐,见云黛兮眼神凌厉地看过来,她立马合上嘴巴,紧紧抿着嘴唇,就是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憋笑憋得太厉害了,实在忍不住。
感谢姑外祖母的神来一笔,把她送到了边关月这里,要不然天天哪来那么多的乐子看。
面对难得的聪明人,云黛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琨姣一眼。
谁能想到呢,唯一不给这个大家庭拖后腿的竟然是只白蛟,其他人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也有点缺陷。
*
进了朔域就能感受到一股极为躁动的气息,修士随处可见,成群结队,路上见到的凡人都没有修士多。
边关月一看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是有事要发生。
“看来能进入虚无界的卷轴是真的了。”
边关月兴致勃勃地带着人去了朔域的鼎宝商行分行,买了这段时间栖灵大陆的大小消息。
是的,鼎宝商行承包的业务极其广泛,还进行情报贩卖,在赚灵石这件事情上,他们是认真的。
本来边关月也不想给鼎宝商行送灵石,只不过鼎宝商行服务确实好,直接把情报按照发生的事件依次排列好放在玉简里,一目了然,非常方便。
价格有点小贵,但不是不能承担。
边关月挑挑拣拣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后差点被笑死。
因为太庸城假秘境和北域世家遭贼这两件事,现在九域十八州对边关月那叫一个严防死守,生怕下一个丢人的就是自己家,通缉令发的到处都是,悬赏也越来越高。
只不过中域的无极道宗和云族迟迟没有动静,后者将沉默进行到底还可以理解,虽然云黛兮是离家出走和边关月混到一起,至少明面上云黛兮的身份还是云族嫡系大小姐,云族再生气也不可能立马把云黛兮除族。
再者有心人都看得分明,边关月用不上泽水之珠,那用得上的人还有谁?当然是云黛兮了,在云黛兮还有价值之前,云族不会轻易表态。
主要是边关月有点邪乎,都被打落尘埃了,丹田经脉破碎这种重创放在别的修士身上,绝对会一蹶不振,而边关月呢?对她丝毫没有影响不说,反而活得更妖孽了,伪造半仙秘境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所以边关月气运强盛,为天道钟爱的名声不胫而走,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不服都不行。
倒是无极道宗,自从审判边关月之后就变得有些沉寂了,在通缉边关月一事上也不积极,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讨论,无极道宗不会还做着和边关月重归于好的美梦吧?
别了吧,就边关月那个臭脾气,现在谁不知道这厮最是小心眼记仇?看看北域遭贼的哪几家就知道了,敢发她的通缉令,她就敢做上一回梁上君子。
和好如初,破镜重圆?想都不要想,边关月绝对是在死命记仇。
所以嘲笑无极道宗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修士和势力可不在少数,那么一个妖孽,不要就不要了吧,偏偏是以这种彻底撕破脸皮的方式,等边关月成长起来,才有无极道宗好后悔的。
对于这些无用的消息,边关月一扫而过,着重看了朔域本土的情报。
乾域鼎宝商行拍卖会上的卷轴直接挑动了修真界风云,只不过前车之鉴太过惨烈,修士对此事将信将疑,虽然鼎宝商行信誉不错,但万一是下个边关月呢?
鼎宝商行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规模的质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出面解释,非常沉得住气。
只不过买到卷轴的人可忍耐不住,按照卷轴的使用方法,早早来到朔域,在黄昏之际,开启了虚无界,如愿以偿地进入。
就是动静非常大,大到整个朔域都能看到,连邻近的北域、西域、中域都能看到一部分,可比边关月那时候的手笔大多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修士赶过来的原因。
——虚无界的大门对着栖灵大陆敞开了。
那张卷轴确实是打开虚无界的钥匙,不过不是让卷轴主人一个人进去,而是直接把门打开了,出入自由,所有人都可以进去。
鼎宝商行唯一在这点上出错了,但是也可以理解,之前的拍品也存在这样类似的问题,鼎宝商行的供奉也不认得所有的东西,出错在所难免。
对于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也就是卷轴主人了。
本以为可以一个人独享虚无界的天大机缘,结果变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狂欢,他又不是边关月,想着坑人一把,从修士身上赚灵石,面对这样的结果,就算想找鼎宝商行的茬也没法。
在确认这件事是真的,这群杯弓蛇影的修士从栖灵大陆各个地方赶过来,狂热至极地奔向虚无界的大门,以至于朔域的边陲小城人满为患,挤得都下不去脚了。
截止到现在,虚无界的大门还是开着的,不过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要关闭的倾向。
茶馆里,边关月看完之后就随手把玉简给了纪逐月,然后就沉思起来。
奴真和贾小宝眼巴巴地看着纪逐月,她们也想看。
纪逐月没有欺负小孩,很快就把玉简给了奴真。
“你在想什么?”
听到纪逐月清凌凌的声音,边关月回过神来,拍了拍奴真的肩膀,“出去找一下你老师,让她不要掺和虚无界的事。”
奴真不情不愿地放下玉简,拉着贾小宝去客栈找云黛兮了——这座小城总共就一家客栈,很容易找到人。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这才回答纪逐月的问题,“按照我搞事的经验来看,这事绝对有问题,坑不小的那种。”
别的不说,边关月可是从会走路就开始调皮捣蛋的狠人,别人一生做过的坏事可能都没她一个月做的多,无极道宗上上下下都被她祸祸过,现在搞的事也越来越大,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嗯?”纪逐月有些不解。
“就是有种遇见同类的感觉。”边关月冷笑一声:“鼎宝商行真那么好心?”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很显然,这里的同类肯定不是褒义词。
这里面阴谋的气息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这件事咱们静观其变就好了,说不定之后就会有好戏看。”
纪逐月点头:“好。”
边关月想说什么,但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关注她们,才说道:“你怎么那么乖巧?我说什么,你都答好吗?”
不知为何,边关月此刻的表情有点贼兮兮的,像是私底下互通心意的小情人在偷偷摸摸背着家里谈恋爱一样。
可不就是嘛,云黛兮那个烦人的封建大家长不在,奴真和贾小宝两个小狗腿子也走了,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其他熟人,和偷情也什么区别。
边关月被自己的想法烫到了,连忙甩了甩脑袋,甚至都把脸甩红了,根本没听纪逐月回答的什么。
“喝茶。”
见边关月发呆走神,纪逐月也没生气,甚至贴心地给她沏茶。
边关月没客气,匆忙地喝了一大口,才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轻咳几声,不自在地错开纪逐月的目光。
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她和纪逐月并没有私定终身,还不是小情人……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纪逐月目光擦过边关月颤动不已的睫毛,又把边关月没听清的话又说了一遍,“边边做主的事,都好,我都喜欢。”
才消下去的热意又立马升腾起来。
边关月自给自足,连连给自己倒了三杯茶,一杯接一杯,使劲灌自己水喝,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于冷静下来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纪逐月话不多,深得言简意赅的真意,要不然纪逐月得多招人?
这谁抵抗得住?
反正她听见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见她这样,纪逐月不解地轻声问道:“怎么了?”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对着纪逐月说道:“喜欢这两个字切莫多说,就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能随便说。”
“不是随便。”
“……你就听见这个了?”
纪逐月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美目此刻有些委屈地看着边关月,再次重复自己的话,“不是随便。”
在这场对视比赛里,边关月率先败下阵来,嘟嘟囔囔地抱怨说道:“好好好,你不是随便说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就算是我,你也不要说喜欢。”
纪逐月垂下眼睑,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边关月好笑地看她:“怎么不是嗯了?学我呢?”
作为出了名的反骨仔,边关月在面对云黛兮说什么话的时候,不止是左耳朵进右耳朵,还会敷衍地“哦哦哦”,每次都把云黛兮气得要揪她耳朵。
纪逐月是个老实孩子,听到边关月的要求后,立马“嗯”了一声。
边关月都被她气笑了,恶狠狠地点了点纪逐月的额头,“你还嗯?你就倔吧,反正喜欢二字就是不能说。”
谁能倔得过纪逐月啊!
也不知道神隐宗是怎么教孩子的,把好好的孩子教得那么倔强,也是本事。
纪逐月抬眸,眼神有些湿漉漉的,像是林间纯净的白鹿。
“我听你的话。”!
边关月呼气,这真要命。
怪不得以前神隐宗都不让纪逐月出来历练,直到她元婴期之后才松口让她出宗门,合着是怕被骗走了就回不来了。
嘶,纪逐月不会真的是对她有雏鸟情节吧?
她不太想当带崽的老母鸡,就算鸡崽子是纪逐月也不行……至于她想当什么,还没想好。
先搁着,以后慢慢想。
边关月默默捂住纪逐月的嘴唇,淡淡说道:“你先别说话。”
再说下去,混世魔王也要举手投降了。
第84章 缩头乌龟
最后纪逐月当然是听边关月的话, 什么都不说了,就用那双清凌凌,干净又明澈的眼睛看着她。
两人对视着。
不知怎么回事, 边关月总觉得这双眼睛依旧清澈,但多了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让她莫名不想直视, 狼狈地错开视线。
边关月觉得自己不对劲, 这个怂瓜真的是她吗?
不应该啊,她的人生态度一直都很明确, 硬刚就完了,时不时再发点小疯,搞点事情,从来不存在畏惧这个词。
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她觉得畏惧、退缩这样的词和她搭不上边,但是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当个缩头乌龟也不错。
她也不是想要一直往后缩, 就是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想明白,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她就不会再继续退缩。
对, 就是这样。
“咳咳咳,那俩小的怎么还不回来。”边关月松开手,没话找话。
纪逐月不知是洞察了边关月的尴尬,还是自始至终对她的那份体贴之情,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外看去, 轻声说道:“看到她们了。”
自然不是用眼睛感到的,而是用神识感知。
奴真和贾小宝已经把话带给云黛兮, 回来的路上为了不浪费这难得的机会,俩人走一路买一路的小吃零嘴, 吃得油光锃亮,非常乐在其中。
边关月也发现了,她扬了扬嘴角,浅浅一笑,“巧了不是,午饭看来有人请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到身边人看过来。
纪逐月:“馄饨,请你吃。”
边关月这才想起来进入“钟神秀秘境”前,她请了纪逐月吃馄饨,之后纪逐月就没有再请回来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回想起来以后,她颇为哭笑不得。
“好记性,你是不是有点太礼尚往来了?我这可还有你给我的灵髓呢,总不能你对自己要求严格,却不这样要求我。”
哪有这样的人,生怕自己占便宜了。
世人大多宽以待己,严以律己,纪逐月则是完全相反,她真的是恪守礼尚往来这四个字。
边关月稀奇地盯着纪逐月看,心想这张脸着实不像书呆子,怎么就呆兮兮的呢。
纪逐月偏了偏头说道:“想这样做。”
“……你赢了。”边关月无话可说。
两人出了茶馆,迎面撞上两个吃得肚子圆溜溜的小崽子,被迫看着边关月大快朵颐,吃了一碗又一碗的馄饨,而自己只能干流口水。
倒不是边关月不让她们吃,也不是纪逐月不请客,纯粹是她俩在路上吃的太撑了,肚子里一点空隙都没有。
所以只能边关月纪逐月吃,她们看着。
到了客栈,正好还剩下三间上房,边关月全要了,贾小宝一间房,奴真一间,她和纪逐月共住一间。
边关月还在和纪逐月说,“这下好了,不用晚上敲墙说话了。”
云黛兮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视打量边关月,剜了她一眼,最后看到她身边的纪逐月,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边关月目瞪口呆。
问题来了,云黛兮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用眼神嘲讽她?
无不无聊啊!
比她三岁的时候都要幼稚。
边关月也重重地冷哼一声,才拉着纪逐月回了房间,气呼呼地说道:“别搭理她,时不时抽疯,谁知道刚刚在犯什么病。”
纪逐月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边关月。
一个眼神就能概括所有。
边关月想了一下,纪逐月没有搭理云黛兮,被气到跳脚的人是她,这话说起来好没说服力。
“哈哈哈,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她尬笑说道,发觉自己在纪逐月面前愈发放飞自我,面子里子都快丢干净了。
“明白。”纪逐月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略带几分好奇地说道,“你对她很关注。”
“谁?我对谁很关注?”桌前的边关月一脸懵,结合前后语境,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云黛兮,不由得嗤笑一声,“我关注她?呵,我确实关注她,我现在就特别想去套麻袋,把她打一顿!”
以前呵云黛兮斗嘴打架很简单,人就在那里跑不了,现在不行了,云黛兮有了泽水之珠,不乐意的时候直接进入国都秘境,或者把边关月扔出国都秘境,非常方便。
现在边关月只能望云黛兮而兴叹,真是说不得打不得了。
纪逐月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看着边关月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便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边关月坐不住,一想到云黛兮那个眼神,她就气得慌,忍不住起身在房间打了一套拳法。
造作完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陷入了沉思,一直都在关注她的纪逐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主动开口说道:“我晚上修炼不睡觉。”
边关月却是想到了在大舜王朝的时候,纪逐月可是和她一样,到点就睡觉,当时是顺着她,现在也是如此。
还挺会招人疼的。
这算是以退为进吗?
边关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有办法。”
纪逐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边关月看。
“嘿嘿。”边关月得意一笑,打了个响指,“我再放张床就是了。”
在有条件的时候边关月可不会亏待自己,生活用品都是由专门的储物戒指放着的,而且不止一套,就算是风餐露宿,她也能把自己养得很好。
“就是有个问题……”
“没有空地。”
边关月拍了拍纪逐月的肩膀,“懂我。”
客栈房间的布局都大差不差,走进来就是大厅,一边是睡觉的厢房,用床帏遮住,另一边则是用屏风挡住,里面是浴桶,供客人洗澡。
还真没那么大的空处让边关月再放下另一张床。
边关月有种吹出去大话却实现不了的心虚尴尬,双手背在身后,为了转移视线,张嘴就来,“大不了咱俩睡一张床,这床勾搭,完全睡得下两个人……”
话一出口,她就心知不对,本想找补,结果越描越黑。
说这样的话,真的不会被当成登徒子吗?
为什么她一和纪逐月单独相处就会闹这样的笑话?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相比之下,纪逐月要淡定得多,情绪内敛,半点都没有外泄,只是清冷地应了一声,“好。”
边关月撇了撇嘴,她本来就是嘴快,没什么意思,但看见纪逐月那么冷静,一点都感到尴尬,她又不乐意了。
凭什么只有她自己觉得不自在,而纪逐月却可以那么淡定?
不公平。
这样想着,边关月开启作妖模式,黏在纪逐月身边,托腮看着她,眼睛都不带眨的。
视线如影随形地落在旁边人身上。
纪逐月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脊背挺直,双手搭在膝盖上,就是睫毛一直在颤,如玉白皙的俊俏脸蛋也渐渐染上绯色。
边关月眼里闪过兴味,伸手戳了戳纪逐月的脸蛋,感受了一番,实事求是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脸红以后脸会是热的,原来还是温凉的。”
在她的目光里,纪逐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
“现在倒是热了点。”边关月克制地又用指尖碰了碰,好悬忍下了对纪逐月这张漂亮脸蛋上下其手的冲动。
之前的触感像冷玉,现在像是暖玉。
纪逐月眨眼无措地看着边关月,眼波盈盈,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手指僵直,往后坐了坐,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才有心情地调笑道:“不要害羞嘛,在修真界混,就是要脸皮厚一些。”
嬉皮笑脸之下,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跳砰然。
好像有什么事情失控了……她清楚地明白这件事。
纪逐月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敲门声,配上奴真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有规律。
“两位姐姐,晚饭你们还吃不吃?”
“吃!”边关月转过脸积极答道,立马起身去开门。
奴真钻进来一个小脑袋,兴奋又好奇地往里瞅,看见纪逐月的时候还问候一声,“纪纪姐姐,你好啊啊啊……”
招呼还没打完,就被边关月推着脑袋出去了,边关月还留下一句话,“我在楼下等你。”
“嗯。”
听到纪逐月的回复,边关月脚步才变得轻松些,一手揽着一个熊孩子,强行带着人下楼梯。
奴真别扭地活动着脖子,艰难地说着话,“姐姐,你好奇怪啊。”
虽然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是她就觉得边关月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贾小宝也扭动脑袋去看边关月,眼里的好奇不比奴真少。
边关月心里有点麻,她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多爱看热闹的人,为什么这俩孩子就那么好奇呢?看到不是学得她,回头问问云黛兮这个老师怎么教的学生。
“有什么奇怪的?难不成我还能被谁上身夺舍吗?”边关月戳了戳奴真的脑门,恨恨说道,“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玩,要不就是这里捣鼓那里闹腾,你就不能从我身上学点好的品质吗?”
在自知之明这一方面上,边关月很有自知之明。
奴真也愁:“姐姐你的天赋我真学不来,我也不能给自己塞个剑骨啊,就只能学学这些了。”
边关月很是蒙圈,眨了眨眼睛,更为气恼,“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我美好的品德和性格。”
奴真努力挣脱束缚,跑到一边,远远看着边关月,这才敢说实话,“我怕出门在外说句话就会被人追着打。”
谁还不知道谁,她现在也就八卦了点,真要是把边关月那个讨人厌的性格学了十成十,偏偏还没有边关月的实力,她绝对会被人打死的。
边关月还没说什么,就抬头朝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是纪逐月走下楼了。
她的眼睛像是精准定位一般,直接锁定纪逐月盈盈一握的劲瘦腰肢,腰封是月白色,身侧挂着佩剑和玉佩,行走时随之而动。
就算对容貌做了些许调整,看着没那么出众了,但那股冷峻的风骨似是迎面而来一般。
怎么感觉纪逐月更好看了……脸是脸、腰是腰、腿是腿的……
“哈哈哈。”
熟悉的笑声惊醒了愣神的边关月,她扭头一看,好嘛,云黛兮正在嘲笑她呢。
不仅如此,云黛兮还仗着此时客栈里没什么厉害人物,就对着边关月挤眉弄眼。
边关月默默握紧了拳头,给云黛兮传音道:“出门在外,咱们就是不认识的,请不要骚扰陌生人,谢谢。”
这下换云黛兮默默咬牙生气了。
边关月处理完这点小纷争,再转身的时候,发现纪逐月已经来到身旁了,她顺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
“谢谢。”。
“不谢。”边关月好笑回道,忽然感到脖子凉飕飕的,狐疑地朝着斜后方看过去,发现罪魁祸首不止一个人,云黛兮和姜偃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眼神都很危险,像是见过血的刀子一样,随时准备割肉放血一般。
惊得边关月手里的筷子都掉了,还是纪逐月眼疾手快接住了,又放到边关月手里。
她倒不是害怕,就是心痛至极,阿偃多好的一个苦力……好孩子,现在被云黛兮传染变得奇奇怪怪。
奴真和贾小宝也感受到了对面犹如实质的视线,虽然她俩并不是目光的焦点,但还是如坐针毡,求助地看向吃瓜看热闹的琨姣。
为什么感觉身边大人之间的氛围都那么别扭呢?
俩小孩看向歪七扭八坐着的边关月,又看了看清冷端坐的纪逐月,还是想不明白。
琨姣、姜偃加入她们这个大家庭的时候,气氛也没有那么怪啊?为什么一到纪纪姐姐这里,老师就那么锋芒毕露,像是纪纪姐姐会把姐姐抢走一样。
奴真和贾小宝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惊诧,然后齐齐地往琨姣那里看过去,琨姣微微地耸了耸肩,并不愿意多说,至于她俩能不能想明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边关月没把注意力放在几个小的身上,主要是这仨小孩时不时就闹腾一下,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值得关注。
她在偷听另一桌客人的对话。
作为唯一的客栈,生意并不好的缘故在于边陲小城和虚无界并不接壤,出了小城还要走好久,才能见到一望无际的褐色土地。
看到是能看到,却走不上去。
阳光照耀不到,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不详的气息都要具象化,一旦踏上去的修士,片刻的功夫,身体就会一点点变透明,直至彻底消失,成为虚无。
在栖灵大□□大绝地里,虚无界也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不是人人都能凑这个热闹的。
各域的宗门世家早已经派人守在虚无界外,却不着急进入,让那些按耐不住的散修先进去探路,要真是有什么好东西,再抢过来就是了。
还留在客栈的就是因为害怕,从虚无界跑回来的几个散修,正在骂骂咧咧,“什么东西,就他们那些天之骄子的命值灵石,咱们合该拿命去当探路的石子?虚无界肯定有天大的机缘,那他们怎么不自己去?真当散修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呢 !”
“被骗怕了?”
话音刚落,一桌的人都放声大笑,空气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现在谁还不知道浮光剑主把整个修真界都玩弄的事,遭殃的没一个散修,全是出身大势力的弟子,作为散修,自然乐得这个笑话。
“其实想想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被骗了一次,说不定这就是第二次。”
虽然心里觉得不可能,但处于嫉妒,说话的散修自然不希望那些大势力落得好处。
边关月面色古怪,她有种预感,这一次来虚无界凑热闹的修士和势力,估计落不到什么好。
那桌的对话已经歪到代号“那位”的神人在北域大发神威的事迹,几个散修仗着客栈里没有宗门世家弟子,就大肆嘲笑那几家被边关月光顾过的势力。
奴真和贾小宝不自觉地看向边关月,眼里都是佩服,虽说不喜欢她的人多,但喜欢她的人也不少。
搞事作妖能到边关月这个地步,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边关月若有所思,她发现自己在散修里还挺受欢迎的。
很快,边关月就修改了原来的计划,不在边陲小城逗留了,而是和云黛兮四人汇合,在朔域的一方大城租了个院子,住进去以后就让刘海粟带着仨小孩出去和散修搞好关系。
与此同时,有关虚无界的消息也在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今天又有多少修士进入虚无界、虚无界外现在有多少家势力……
卷轴打开了虚无界的大门,表现出来的景象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荒芜的褐色褪去,变成了鸟语花香的丛林,只不过人一走上去,身影会立马消失,应该是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了。
第一批进入虚无界的人就是卷轴买主、鼎宝商行、想要拼个机会的散修、以及朔域的本土势力,然后就是外来的各家势力,或许是有了心理阴影,他们先是让散修进去探路,再让精英但不是核心的弟子进入。
边关月求财不害命,虚无界可真不一定。
像是在客栈里吐槽的几个散修就是不想做炮灰,从虚无界跑回来的,但也总会有把自己的命当筹码的散修,当然做炮灰也是有条件的,大势力要是不出点血,这些散修可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探路。
只不过所有人进入虚无界以后都没了动静,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悄无声息地吞没所有人的性命。
边关月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心里的怪异感怎么都忽视不了,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按照黑手摆弄的方式,一步步走向预定的结果。
她难得正经地拿出纸张毛笔,郑重地写下鼎宝商行四个大字,眯眼看着,然后陷入沉思。
直到毛笔上的墨汁滴落,晕染纸张,多出一个大大的墨点,她才回过神来。
云黛兮已经进来好一会了,她没有打扰边关月,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她发呆沉思。
“你这是向姜偃学习?可你在阵法、傀儡上也什么天赋啊。”
边关月早就发现她来了,只不过懒得理她而已,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下意识为自己正名,“什么话什么话,我是没有那个天赋吗?我是完全不感兴趣好不好!在剑道上我已经一骑绝尘,总得给你们这些不出众的凡人一点点活路!”
刚才还很深沉,现在就活力四射了。
云黛兮扬了扬眉,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边关月蔫巴的样子,回怼了一句,“啧,恼羞成怒就是说的你吧?”
“和你说不到一块去。”边关月现在眼界高了,都不爱和云黛兮斗嘴了,有这时间逗逗纪逐月不好吗?
纪逐月话少,但可比云黛兮会说话多了。
云黛兮的脸沉了一下,阴恻恻地说道:“怎么,现在浮光剑主架子大了,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边关月撩起眼皮,看了看她的脸色,果断转移话题,“你帮我想一想,鼎宝商行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又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如今的庞然大物。”
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才发现鼎宝商行真的遍布栖灵大陆,就连荒漠那个犄角旮旯都有,更不要提九域十八州了,好像每座城池不管大小,都有个鼎宝商行的牌子。
完完全全地渗透在栖灵大陆的各个角落,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互相交织的网,把修真界紧紧地编织在其中。
“鼎宝商行?你还惦记着人家的灵石宝物呢?”
不怪云黛兮这样想,实在是边关月劣迹斑斑,因为嫉妒比自己有钱的人,可没少欺负人,云黛兮就是受害者之一。
好在边关月还算有那么一点点原则,她只嫉妒那种光活着什么都不干就有无数的灵石的二代们,这让她觉得非常的不公平。
当然如果她也是其中之一,那她就没话说了。
边关月往后一靠,凤眸眯了眯,气极反笑,“你就不能把我想得伟岸一些吗?我说的是正事!”
云黛兮很是狐疑,左右打量着,确认她不是说什么新笑话,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又把嘴合上了。
“你不问我,我还没发现,我对于鼎宝商行并不怎么了解,完全没有第一家鼎宝商行成立的记忆。”
像是边关月、云黛兮这样宗门世家出身的修士,那真是从小就背修真界所以势力的资料、世家间的联姻谱系……但她就是想不起第一家鼎宝商行是在哪成立的。
第85章 春寒料峭
边关月和云黛兮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
一个想云黛兮终于也发现鼎宝商行的不对劲了,另一个则是在惊诧边关月也有思考正事的一天?真是难得,她一会得去外面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边关月眯了眯眼睛:“我觉得你的眼神有点冒犯。”
云黛兮收敛了一下堪称放肆的目光, 偏过头不去看边关月,搪塞了一句, “没有吧, 你看错了。”
都是熟人, 谁还不知道谁,云黛兮显然是在心虚, 这也就罢了,她还当着边关月的面睁眼说瞎话,演技非常不过关,漏洞百出。
主要是云黛兮平时的演技也没有那么拉跨,这幅心虚的样子太假了,一看就是糊弄边关月的。
“哼。”边关月都懒得和云黛兮生气了, 指着纸上的鼎宝商行四个大字说道,“鼎宝商行有大问题。”
云黛兮收起表情, 拉过椅子在边关月对面坐下, 闻言讥讽一笑,“你觉得鼎宝商行的问题就你看出来了,其他人没发现吗?”
边关月蹙眉又松开,“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云黛兮耸了耸肩,以手抚额, “鼎宝商行要是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总不能修真界都是睁眼瞎吧?”
鼎宝商行作为栖灵大陆第一商行, 不止是遍布九域十八州那么简单,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才是关键。
修真界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 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发现鼎宝商行的不对劲?
答案已经明了。
边关月也想明白了,吐出一口浊气,“好黑啊。”
比她还黑!
这可不多见。
云黛兮瞥她一眼:“你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但这件事你要三思再三思,搞不好的话,栖灵大陆都没有咱们的落脚之地了。”
现在的边关月也是举世皆敌,但举世皆敌也是有区别的,现在的大宗门世家都还要脸,不至于自降身价去围剿边关月,因为边关月没有触犯到他们的核心利益。
要是边关月真的要对鼎宝商行做了什么,不只是无间楼会追杀她,说不定栖灵大陆都没有她的落脚之地。
跑到荒漠去投奔烛黎也不行,荒漠五城每一城都有鼎宝商行的分行,这才是真的无处可逃。
秘境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要是真有不讲究的大乘期地毯式搜索,顺着秘境泄露出来的气息找到她们,那才是真的瓮中捉鳖,这也是极为可能发生的事情。
边关月颓废地往桌子上一趴,下巴抵着桌子,懒懒散散地说道:“我还以为突破了化神期,能在修真界横着走呢,谁承想还是个任人欺凌的小人物。”
云黛兮嘴角抽了抽,莫名手痒,很想去揪这厮的脸颊,再往外扯一扯,看看边关月是不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加固了脸皮。
二十多岁的化神期不管在什么时候、放到哪里都是最顶尖的天才,对比一下边关月的同龄人,或者是同境界却千岁有余的修士,就知道这厮的存在有多打击人了。
就这样边关月还不满意,她咋不上天呢?
哦,早就能上天了。
她是任人欺凌的小人物,那别人呢?
扶不上墙的烂泥?
边关月迅速扭头,警惕防备地盯着云黛兮看,“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
“不信。”
“不信就算了。”
“……”边关月默了默,指着门说道,“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带上门,谢谢。”
云黛兮不为所动,勾唇一笑,“不谢,因为我不打算走。”
边关月撩起眼皮,给自己翻了个面,把脸转向看不到云黛兮的另一边,“爱走不走,随便你。”
云黛兮冷哼一声:“我现在走了,待会来了别人,坐了我坐过的椅子算怎么回事。”
边关月眨巴眨巴眼睛,聪颖的脑子硬是卡壳了,怎么都反应不过来云黛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怀疑自己听不懂人话,只是觉得云黛兮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晦涩难懂,不知所云。
“什么?你说的什么?谁要来坐你坐过的椅子?”
她一头雾水地盯着云黛兮,不用看都知道她是真的懵圈,不明白云黛兮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黛兮抿了抿唇,边关月这个表现让她有种自己吃醋吃到了傻子身上的感觉,有点懊恼,又有点酸涩,就是这样的傻子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竞争力还那么大……
想着想着,云黛兮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轻飘飘地瞪了边关月一眼,“你觉得会是谁?”
“我觉得谁都不是。”边关月嫌弃地说道,“咱们还不至于穷到争抢一把椅子的地步,你和我说,看上哪吧椅子了,我去给你买,买不了的话,我给你抢回来。”
云黛兮又气又好笑,人家都是强抢民女民男,怎么到边关月这里就变成了强抢椅子了?
说出去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吗?
“再怎么我都应该看上的是个活人吧?我为什么要看上一把椅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黛兮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牢笼,飞到边关月手心里一样,手掌心似是也在冒着细汗,秀美的眉眼微微拧在一起,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境。
——她看上的是椅子的主人,而不是椅子。
云黛兮希望边关月听懂她的隐喻,又希望她听不懂。
在边关月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有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利。
边关月并不怎么小声地嘟囔说道:“那谁知道呢。”
一点都没有听出来不说,还在往云黛兮的心口上狠狠地扎上一刀。
云黛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的凶光藏都藏不住,“哦。”
“你怎么学我呢?”边关月不满。
她往常觉得云黛兮话多的时候,就是这样敷衍人的,换个角色,自己听到了以后才发现是真气人。
为什么在纪逐月那里听到这个“哦”字,就会觉得可爱,还有点无奈,但在云黛兮这里她就只剩下了生气?
边关月本想和云黛兮理论理论,但抬头一看云黛兮此刻的表情十分阴郁,整个人阴气阵阵,非常不开怀的样子。
见到云黛兮这样子,她默默往后撤了撤身子。
“……你真的看上了你屁股下的椅子?我给你就是了。”边关月讪讪一笑,“我房间里的东西,你有什么看上的都可以拿走,咱们什么关系,我还能和你计较这点东西么。”
她本想化被动为主动,但是没想到云黛兮根本不接招,而是反将一军。
“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云黛兮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边关月好好说道一下。
边关月有些惊疑不定,她觉得现在的云黛兮非常的不对劲。
明明是她在无理取闹,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委屈?
这样想着,边关月难得良心发现,没有再去剜云黛兮的心,而是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在我十几岁就认识的煮酒青梅、过命可以托付所有的挚友、一天回怼八百次的损友、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的靠谱二管家……嗯,大概就是这样,没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觉得自己夸得很全面,深刻突出了云黛兮对她、对这个大家庭的作用,要知道她平时可不会说那么多的好话,为什么云黛兮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刁钻?
这些都是好话,她也没讽刺云黛兮啊!
“看你好看。”云黛兮发现她对边关月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只说出来那么一句话。
边关月浑不在意,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又不是要我好看,不过你眼光还不错,我也觉得我好看。”
互相抬扛仿佛都刻进了彼此的本能里,就算心里觉得对方说得对,嘴上也会不饶人,她们很少有共同认定的事。
没想到边关月的脸就是其中一件事。
边关月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你平常呛我那个劲还以为你看见我就烦呢,没想到你对我那么认可啊。”
她感恩于那对未曾谋面就把她扔在荒凉古战场的父母,把她生得如此如花似玉,光凭这一件事就足够抵消他们把她扔了,还让她被傅清梧见到的事了。
都长得那么好看了,还要什么父母。
云黛兮实在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还起身上前,揪住边关月的脸颊往外扯了扯,仔细端量一下,很是疑惑地问出声:
“也不是精铁打造的脸皮,怎么就比傀儡还要脸皮厚呢?”
边关月甩了甩脑袋,防备地看着她,“女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云黛兮脸沉如水,意有所指地问道:“说这话的人一般都是有道侣或是心有所属之人,请问你属于哪一种?”
边关月歪了歪脑袋,下意识地想要咧嘴一笑,都要露出大白牙了,嘴巴猛地合上,嘴唇似乎都在颤抖。
她都被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面孔给吓到了,内心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会想到她,她明明……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云黛兮就在死死地盯着边关月看,没有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那些微妙的情绪变化也都尽收眼底。
紧接着,云黛兮的心也跟着边关月的表情变化沉到了谷底,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凉意,手脚冰凉,急速失温,心间也像是破了个口子,冰冷的寒风呼呼灌进来,让她一阵恍惚。
“……你在想什么?”云黛兮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边关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新趴回桌子上,一瞬间就变得有气无力,恹恹地撩了撩眼皮,“我在想我果然是脑子坏掉了,我觉得我哪种情况都不是,我不想有道侣也不想心有所属。”
不想不等于没有……
云黛兮像是诱哄一般问道:“为什么?道侣和朋友不一样,是一种更亲密关系,你很抵触这种关系吗?”
边关月皱眉思索片刻,才回答道:“我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和情感。”
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其实她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强硬。
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对手和事情,但不喜欢事情失控,更不要说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会让她有种失去自己的感觉。
其实也可以理解,她很早就展露出修行的天赋,天生剑骨,心思纯净,修行一日千里,从小被人捧到大,就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虽然没有长成一个纨绔,但骨子里还是很自我的。
像是情缘这种事,就算边关月再自信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所有,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踏进去。
再说了,她尚不能确定自己对人家是什么想法,也不能保证人家对她抱有同样的想法,现在就已经如此苦恼,要真是一条路走到黑,她的烦恼说不定会更多。
云黛兮握紧拳头,低声说道:“既然如此纠结,倒不如选个知根知底的,相处起来也不会多陌生,还能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事。”
边关月瞬间想到了楚滔手札里写的他上辈子相过十八次的亲,不由得乐了起来,“别了吧,这和玩伴有什么区别?现在就挺好的。”
她并不觉得孤独,每天都能给自己找很多乐子,并不需要另一个人为她点缀。
若她想找情缘或是道侣了,定是因为她喜欢对方。
只不过在边关月堪称短暂的人生里,她并没有体会过喜欢这种情感,所以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的那道面容。
云黛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边关月,嘴角扯了扯,“你自己想明白就好,也要看看身边人。”
边关月耳朵动了动,抬眸看去。
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包裹着云黛兮的身影,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好看的光晕披肩,美丽又梦幻。
有一瞬间,边关月甚至觉得无法直视此刻的云黛兮,她眯了眯眼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走的时候别忘带上门。”
“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云黛兮冷笑一声,就转身走了。
“砰——”
门被关上了。
边关月眼睛瞪得滴溜圆,噌的一下坐直,不可思议地大喊一声,“说谁小崽子呢?云黛兮,你放肆了啊!”
院子里的闲人都闻声寻去,就看到云黛兮不虞的脸色,猜想这对煮酒青梅是不是又说急眼了,三个小的都没有当回事,因为现下的场景太常见了,一天之内都能发生三四回。
唯有纪逐月和姜偃的视线在云黛兮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
满院子的人心思各异。
在云黛兮走后,边关月泄气地埋头趴在桌子上,胡乱地揉着头发,脸上满是懊恼,全无她在云黛兮面前的镇定从容。
要是云黛兮走得再晚点,她就撑不住了。
谁不知道浮光剑主最是潇洒不羁,不沾情爱,不落红尘,是个眼里只有灵石和本命剑的好剑修。
而现在边关月一想到自己瞬间浮现那人的面容和身影,就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一点都不受控制。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打算也去吃试探试探那人,看她对她是什么想法,总不能光她一个人动心而不自知。
在过往的岁月里,边关月都是看起来拥有很多,实际上能拿到手的寥寥无几,唯有浮光剑事傅清梧赠与她,又被她强行交易换来,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握得主的。
现下突然发现自己对人家抱有不轨的心思,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她已经在想怎么让那人也喜欢上她了。
犹犹豫豫,不努力就放弃可不是边关月的风格。
既然她看上了,那就得让那人也看上她,单相思从来不在她的选项里。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云黛兮?原因很简单,当然是怕云黛兮笑话她了。
要是她努力了,那人也不喜欢她,云黛兮能笑得直打鸣,为了避免她恼羞成怒而对朋友下黑手,造成不可挽回的惨剧,还是先别让云黛兮知道了。
等成功了,再告诉其他人也不迟。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理。
边关月兴致勃勃地拿了张新纸,铺平放在书桌上,姿势地做作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纪逐月。
放下毛笔,边关月拿起纸张,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字迹。
不错不粗,保留她原有的张牙舞爪、肆意张扬,还多了几分铁骨柔情,看着都含蓄了不少。
心境变化,写出来的字也跟着变化。
边关月美滋滋地欣赏一会,起身开了窗,手肘撑在窗棂上,言笑晏晏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她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坐在石凳子上的纪逐月,脊背挺直,目光淡漠,微带冷意,但并不刺骨。
有个词很适合形容纪逐月,春寒料峭。
而只有边关月知道内里的边关月是多么的柔软可人。
边关月心里欢喜极了,她感受着自己蓬勃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唇。
见其他人望过来,她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歪歪斜斜地靠在窗户上,实在克制不住内心里的激动,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我亲爱的父老乡亲们,想我了吗?”
云黛兮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懒得说话。
奴真、贾小宝、琨姣两人一蛟很是捧场,呱唧呱唧鼓掌欢呼,载歌载舞,“想!特别想!想吃姐姐烤的肉!”
“吸溜。”这是谁吸溜口水的声音。
边关月很满意她们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手一挥,“吃!”
“好耶!”
云黛兮盯着边关月的脸看了许久,目光狐疑,似是在研究着什么。
边关月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你看什么呢?”
“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兴奋了?”
云黛兮回忆着她走之前边关月的状态,明明还是很蔫巴,倒是因为她那句小崽子而变得活力四射起来,但也不应该那么高兴啊?
在她走后,也没人去找边关月,那她怎么一副白得一条灵脉的架势?
想不明白,云黛兮就不想了,以边关月多变的程度来说,就算她摆台唱戏也是有可能的事。
边关月若无其事地走到纪逐月身边,如常地说着话,“说起来咱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聚餐了,都怪外面那些人对咱们穷追不舍,让咱们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琨姣嘴里啃着果子,还不忘接话茬,“老师,那是你,不是我们,我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也上不了通缉令。”
说起来,其他人都是被边关月连累的,若说她们现在躲躲藏藏的罪魁祸首,显然就是边关月了。
云黛兮很是不给边关月面子地笑出声。
边关月立马扭头地盯着她瞧,直接把她盯得不笑了,才去看琨姣,嘴边噙着一抹阴险的笑容,“小姣儿,我忽然想起今日还没有给你布置课业吧?”
以前她也会给琨姣布置课业,不过大多都是些读书习字的任务,主要是边关月再天纵奇才,也没有妖族的修行经验,实在指导不了琨姣。
而且像是琨姣这种血统高贵的妖族,修行方式说出来会让人族很嫉妒,妖族靠睡觉就能修行、突破,所以边关月一般不过问琨姣修行上的事。
夫子和学生的关系都在口头上,实际上她们更像是领养人和孤蛟,但这不代表边关月不能制裁琨姣了。
琨姣加急把果子啃完,那架势看着很怕边关月来抢她的果子,用手帕擦了擦手,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觉得咱们家还是能容得下一些大实话的,奴真、小宝你们说是不是?”
奴真和贾小宝同时摇了摇头,却是无声做着口型,“是。”
琨姣傻眼,“到底是,还是不是?”
奴真和贾小宝齐齐抬头看天,默契地吹着口哨,就是不看琨姣。
是,当然是了,但是实话说出来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既然琨姣就已经扬起了反对边关月暴政的旗帜,那就让她再继续呗,后果自然也是琨姣自己担着。
边关月都乐了:“你找谁不好,非得找这俩货当垫背的,你不知道这俩货是著名墙头草吗?”
奴真和贾小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瑟地撩了撩头发,和街边的小流氓也没什么区别了。
琨姣无语:“……现在知道了。”
最后琨姣得到了读完十本书,外加十篇读后感的课业。
琨姣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己就是整个白蛟,不,乃至整个妖族中,知识最渊博的妖了,这是人干事?
奴真和贾小宝庆幸极了,还好她们稳得住,没有和琨姣这个小蛟掺和到一起,要不然也得一起倒霉。
“那句话怎么说的,共患难见真情,这样琨姣十篇,你俩少点,八篇行了吧?”边关月一边商量说道,一边把手搭在纪逐月肩上。
第86章 佳偶天成
她的动作很是随意自然, 像是不经意间而为之,以至于谁都没有看出端倪,连云黛兮也没有看出来。
其他人都去准备食材的时候, 边关月俯下身子,在纪逐月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一边说, 一边还盯着纪逐月白皙的耳垂瞧, 心里啧啧称奇, 不愧是她,连找情缘的眼光都那么好。
纪逐月似是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却是认真地回答边关月的问题,“要。”
边关月回想了一下,感慨说道:“还是认识晚了,以至于你都没吃过我烤的肉。”
这时候边关月已经把两只手都搭在了纪逐月的肩上,还留心去看她的反应,如玉的皮肤漫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美不胜收。
见到如此美景,边关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似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纪逐月抬眸, 认真地看着边关月,语气里带着郑重,“不晚,刚刚好,认识你, 我很开心。”
边关月一阵恍惚,还有心思分神去想, 纪纪也太郑重其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给她诉说衷肠、倾情表白呢。
怎么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说得那么专注深刻?很容易就搞得她心头的小鹿乱撞。
“我也很开心, 不,是很幸运,遇见你这件事很幸运。”边关月笑着说道,凤眸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确实不喜欢超出掌控范围的事情,这会让她很急躁,但不知为何,在她看到纪逐月的一瞬间,她的心就沉静下来了,不再漂浮不定。
就好像纪逐月这个人对她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一样。
以她瘠薄的恋爱理论来看,也知道纪逐月这样的人很难遇到,如果不把人抓住,她一定会很懊悔。
本就是随心所欲、肆无忌怛之人,边关月可不会任由令自己动心的人在眼前溜走。
纪逐月,逐月、逐月……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边关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她现在看纪逐月特别顺眼,就连浮光剑也要略逊一筹。
纪逐月静静抬眸,目光落在边关月的眼睛上。
两人沉默对视,周边是来来往往,热闹喧嚣的同伴,奴真似是抢了贾小宝什么东西,引得贾小宝满院子追杀她,一旁的琨姣在拍手叫好,乐得嘎嘎笑。
在小院子的一角,两人独享一片静谧流淌的空间,外人无法插足进来。
纪逐月的眼神过于沉凝,像是被灌满不为人知、无法诉说的情绪,眼睛是唯一可以表达出来的方式,以至于看向边关月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倾泻出来那些过于沉重复杂的思绪。
边关月被这样的眼神威慑到,第一时间移开视线,心底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觉得纪逐月这个眼神太犯规了,看着轻描淡写,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波涛汹涌、幽深暗沉的意蕴,仿佛要把人拉入到另一个空间。
“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吗?”边关月眼神飘忽,吹了声口哨,若无其事地问道。
她是想要反客为主……不对,是要拿回主动权,要不然她总感觉自己现在这样子太怂了,一点都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纪逐月垂下眼睑,主动伸手揪住边关月的袖子,霍然抬眼,“想好了,谢谢你没有拒绝我当时的请求,我很高兴。”
边关月有些心猿意马,她一边听着纪逐月说话,一边分心去看自己袖子上那双瓷白细腻的芊芊玉手。
这手一看就很好摸……咳咳咳,纪逐月说话的声音真悦耳,也不对,其实从这个角度看,小腰真细,一掌就能握住了……她其实也没有很急色吧?
对剑修的考验太大了,真是让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高兴就好。”嘴一快,把话都秃噜出来了,边关月急忙找补,“我也是同样的高兴,她们弄好食材了,咱们过去吧。”
纪逐月顿了顿,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看边关月着急走,她就把话咽回去了。
奴真见她们俩人并肩走来,眼前一亮,发着花痴,手里还串着肉串,“嘿嘿,两位姐姐,你们可真是美丽啊。”
边关月看着她手上大小不一的肉串,嫌弃地“啧”了一声,“和我也待那么久了,怎么就没学到我哄姑娘的口才和本事呢?就你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勾搭漂亮姐姐?”
云黛兮拿着刀的肉顿了顿,黑着脸看向边关月,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不能教点好的吗?”
“反正以后都会实践的,倒不如现在就做好启蒙。”边关月深沉说道。
像她,就有一个很好的启蒙老师,萧霓裳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给予了她幼小心灵的极大震撼,也种下了小小的种子,现在不就开花结果了嘛。
楚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辩证地看待问题,萧霓裳和兰蝉衣抛下三四岁小孩,自顾自地互相啃咬,这件事确实很丧尽良心,但也不全是坏处没有好处,现在不就凸显出来好处了嘛。
让边关月意识到对纪逐月不纯地想法之后,第一时间就下定决心,决定不放过纪逐月。
奴真嘿嘿一笑,积极说道:“我肯定好好像姐姐学习,争取把外面的漂亮姐姐都拿下。”
贾小宝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就连琨姣也是忍俊不禁,肩膀不断耸动。
边关月也是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弱水三千,你都不一定能取到一瓢,还都想要呢?做人不要太贪心,小心没有一个漂亮姐姐要你。”
奴真脸皮厚,这点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会和姐姐一样,清心寡欲,我要是有姐姐这样的本事,给天下的漂亮姐姐一个家又怎么了。”
听到这话,边关月下意识地看向纪逐月,目光在她轻颤翻飞的睫毛上停留片刻,才移开视线,暗道她才不清心寡欲。
她又不修无情道,干嘛要清心寡欲?
“所以你不是我。”边关月得瑟说道。
奴真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是就不是呗,我才不要做其他人,我做奴真就好了,我就不信没有漂亮的女修喜欢我!”
贾小宝接茬:“漂亮女修喜欢你给她戴绿帽子?那漂亮女修得多想不开啊。”
“……贾小宝,我告诉你,你完了。”奴真拿着肉串出击,而贾小宝在前面上蹿下跳。
对这场追逐大戏,所有人都反应平平,唯有边关月不放心,多嘱咐了一句,“别把肉甩掉了,那串肉可没人吃,你自己吃。”
云黛兮顺势看她,眸光沉沉,对于刚才边关月看向纪逐月的那个眼神,她没有错过,看得分明。
这是个很真实的下意识的反应,做不得假。
正是因为看得清楚,她才觉得酸涩难言,心里堵得慌,这就是边关月说的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和情感吗?
还是说在边关月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对纪逐月暗暗倾心?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昭示了一个结果,边关月对她并没有情意。
云黛兮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无法融入其中。
边关月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坐在纪逐月身边,兴致勃勃地串着肉串,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引得纪逐月褪去冷漠,脸上带上浅浅的笑意,偶尔看向边关月的眼神也柔和极了。
就算是云黛兮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为登对的一双璧人,佳偶天成。
可是怎么会甘心呢?
明明是她先来的,是她先喜欢边关月的,是她默默陪伴那么久……
边关月察觉到云黛兮的目光,本不想搭理,但又怕云黛兮脑子一抽搞出什么事,于是在撩妹的间隙里抽空抬头,对着云黛兮咧嘴一笑,然后迅速低头,继续和纪逐月说着什么。
云黛兮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散出去一大半,悲哀地想着,虽然边关月总说她爱抬杠,但是边关月肯定不知道,若是她真的会和别人结为道侣,她怕是也会祝福。
贾小宝和奴真跑累了,暂时停战,坐下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这样凶,小心外面的漂亮姐姐看不上你。”
奴真高傲地昂了昂头,小嘴叭叭叭地说道:“我从刘爹身上学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但非常解渴,苦果亦是果,先不说爱不爱的问题,得先把人搞到手再说,人到手了,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的话掷地有声,小院子里却寂静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愕然,仿佛第一次认识奴真一般。
云黛兮也是两眼发直地看着奴真,做奴真的老师那么久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孩子那么有雄心壮志,还搞巧取豪夺这一套,但是她心动了。
在看到边关月那张天然去雕饰的漂亮脸蛋后,这点心动又变成了迟疑。
她是很想对边关月实行一些不健康的手段,不过想是这么想,边关月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说句实在话,除了在边关月十三四岁的时候还能打过边关月,此后经年里,云黛兮都不是边关月的对手。
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想想就好,放在现实里就有点太不切实际了,边关月发起疯来,还是很要命的。
那边的边关月笑得特别大声,说着和云黛兮想法异曲同工的话,“你要是渡劫期、大乘期、合体期的大能,你强扭哪个瓜我信,但是筑基期的小崽子就算了吧,我怕你扭瓜不成,反倒送人头。”
奴真看她拆台,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之前那是都把心思放在了幻术上,这才耽误了修行,我马上就能突破筑基后期了。”
边关月什么都没说,光是“啧”了一声,就把她所有的情绪都表达出来了。
“我又不是你,突破如喝水!”奴真努力为自己的不勤奋辩解。
边关月笑倒在纪逐月肩上,根本不能看奴真,看一眼就笑一次。
纪逐月任劳任怨地给边关月当人肉靠垫,还给她轻拍后背给她顺气。
奴真死鱼眼,缓慢地转过头,对着贾小宝和琨姣说道:“你的姐姐,你的老师,疯了。”
“虽然你天赋不行,勤奋不够,但你说话好听啊。”边关月笑够了,才喘着气说道,“就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也不要气馁,不如我才是常态,千万不要灰心。”
她真的无敌了,奴真对此无话可说,看向边关月和纪逐月两人,嘴唇都在颤抖,“为虎,作伥。”
边关月顺手捏了捏纪逐月的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要不你也找一个陪你干坏事的人,要不然总有种欺负你的感觉。”
纪逐月眉目温和,就那么乖乖地给边关月捏,也不反抗。
这是感觉吗?这不正在欺负她着么!
奴真扭头就去找靠山告状,“老师你看她!”
云黛兮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垂下眉眼,眉眼去看任何人,语气平静,“我也打不过她,做不了主。”
“那咱们师徒就任由她欺负?”
“不然呢。”边关月得瑟极了,“你打不过我,你老师打不过我,你们师徒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
她很少见到云黛兮那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不如她,一高兴地就使劲烤了很多肉,把每个人的盘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样就不会让纪逐月的盘子过于显眼,因为纪逐月的盘子里藏着边关月的私心。
最鲜嫩、烤的最好的肉全在纪逐月的盘子里,就连边关月自己盘子里的也比不上。
边关月忽然想到楚滔手札里的一个词,恋爱脑。
她慌忙甩了甩脑子,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恋爱脑,只是在提前给纪逐月打预防针,别看她现在那么好,把最好的烤肉都给了纪逐月,其实她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
这也算是提前为以后作妖的自己买单。
纪逐月把目光投向身侧的人,边关月第一时间看过去,朝着她勾唇一笑,写意风流。
“尝尝我的手艺?”
“好。”
纪逐月一板一眼地吃着盘子里的肉,吃得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
边关月一瞬间就明白了投喂的快乐,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就上手戳了戳纪逐月的脸颊,低声浅笑,“真可爱。”
纪逐月惊得睫毛都颤了颤,和边关月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慌乱转过头,留给边关月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这下好了,边关月的笑声一点都忍不住了,闷声失笑。
认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纪逐月。
边关月拖长声音说道:“哦,看来是不该夸我们的纪纪可爱了。”
纪逐月转过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眸光有些温软,很认真地说道:“不是,我是在害羞。”
边关月能感觉到纪逐月落在她身上的淡淡目光,不禁有些好笑,同时从心底蔓延出克制不住的悸动。
哪有那么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在害羞,这也太要人命了吧,乖得她心头发颤。
她恍惚地想着,其实早在之前的相处里,就已经有对纪逐月动心的痕迹了,她是真的很喜欢纪逐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以及有问必答的小模样。
“这样啊。”边关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矫揉造作起来,“那就更可爱了。”
这或许就是楚滔所说的夹子音吧?还挺贴切的。
在这位千年前的前辈手札里,边关月是一点正经东西没学到,奇奇怪怪的词汇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嗯。”
边关月听见这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嗯字,就愈发想笑,虽然过于的言简意赅,但边关月还是体会到了夹子音暗藏的情绪——内敛的害羞。
“吃烤肉吧,我不打扰你了。”
纪逐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盘子,“不是打扰,我很开心你能找我说话。”
说完才去吃东西。
边关月的嘴角都快咧刀耳后根了,也没忍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的笑意,眉眼含情,看向纪逐月的眼神似是带着亮光。
这怪她喜欢上纪逐月吗?
边关月非常心软地拍了拍纪逐月的肩膀,然后夹了她盘子一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肉,啊呜一口吃掉。
正在和贾小宝、琨姣抢肉吃的奴真看到这一幕,谁不知道她奴真义薄云天,最是见不得这种欺负人的霸凌行为。
于是奴真猛地站起来,“呔”了一声,“休得放肆,这位姐姐你不能仗着人家善良不爱计较,就使劲欺负人家吧!纪纪姐姐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我。”
边关月饶有兴趣地问道:“她告诉你了,你就帮她伸张冤屈吗?”
她俩这一闹,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们身上,各人的眼神都各不相同,意味不明。
云黛兮心底嗤笑一声,欺负吗?不见得。
姜偃情绪更加内敛,没有丝毫外放,并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边关月那里,而是朝着那个方向微微出神,火光和边关月的身影都映在她的瞳孔上,这让她更加沉默。
靠近她俩坐的琨姣怀疑屁股下的凳子是不是长钉子了,要不然她怎么就那么坐立不安,浑身刺挠呢。
作为这个大家庭难得的聪明人……聪明蛟,琨姣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只知道讲究排场的傻蛟了,她现在在为人处事上强得可怕,一双蛟目早就变得火眼金睛,对于美人与美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和氛围非常有眼力见。
边关月、纪逐月、云黛兮、姜偃四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琨姣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她不敢吱声。
这是个关于少数服从多数还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致命选择题,琨姣不能为了纪逐月而得罪云黛兮和姜偃,也不好为了云黛兮和姜偃而得罪边关月的心仪之人。
也就边关月什么都不知道了,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了。
同时琨姣也想感慨一声,还好她姑外祖母魂归天地了,要不然姑外祖母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这些万年后的小辈。
战场真是瞬息万变,杀人不见血啊。
奴真硬气地“哎”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就很怂了,“大不了我抱着你的大腿,哭喊着让你别欺负人呗。”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她遇事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刚上去,绝不让自己吃一点亏受一点委屈,为什么到奴真这里,就变得那么贼兮兮、瓜怂怂的呢?
“纪纪你说,我有欺负你吗?”边关月懒得搭理戏多的小崽子,直接问纪逐月。
纪逐月实诚地说道:“没有。”
奴真傻眼:“哪有做坏事的人这样问苦主的?纪纪姐姐万一是口是心非、有话在心口难开怎么办?”
贾小宝和琨姣没憋住,笑声从牙缝里钻了出去,扑哧一声,都快把自己笑成傻子了。
云黛兮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沉郁,她只知道自己那么久对奴真的教学成果几近为零,说不定还往里面倒贴了点。
“文盲啊。”边关月痛心疾首。
什么叫有话在心口难开?遣词造句简直就是七零八碎,拼都拼不起来。
快二十岁的筑基修士,一开口都能把人笑掉大牙,也是种本事。
边关月见奴真还想要说些什么,直接打断她的狡辩,拦住纪逐月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无比得意的语气炫耀道:“焉知我们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奴真也很有自己的道理,角度刁钻地诡辩道:“我见此处又不平事,自然是要伸张正义的,至于苦主需不需要正义,那我怎么知道。”
“……你也是个人才。”边关月无语,看向云黛兮,“你的学生,你好好管束一下,在没有实力之前就不要放她出去惹事,作妖的有我一个就够了,多了我怕你们忙不过来。”
这怎么不算有自知之明呢,在这方面,边关月一直活得都很通透,完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云黛兮没有答话,边关月看向对面,就发现云黛兮的目光落在她拦着纪逐月肩膀的手上。
边关月眼神飘忽一下,她觉得云黛兮那么大条,应该看不出来她对纪逐月的心思。
再说了,看出来也没什么,只要不嘲笑她就行,她对云黛兮就这点要求了,多了她怕为难云黛兮。
边关月展颜一笑,明眸皓齿,韶颜雅容,是看过多少次都会心动的笑容。
这抹笑让云黛兮愈发迷茫,眼神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知道边关月这个笑容没有任何含义,是她的满腹愁绪赋予了这个笑容更多的意思。
是她不甘,想要强求。
“什么?”
“你没听我说话啊。”边关月的开窍也只局限在纪逐月一人身上,从未假设过云黛兮有可能喜欢她的命题,自然也都什么都没看出来,大咧咧地说道,“我让你管教管教奴真这个小崽子,她现在成会上房揭瓦了。”
“是吗?”云黛兮声音很轻地说道。
边关月皱眉,惊惧地看着云黛兮,“你终于还是傻了吗?”
第87章 独一无二
云黛兮从虚无缥缈的思绪中回过神, 含恨瞪了边关月这个眼光不好的家伙,“怎么,不允许我发呆?”
“允许, 当然允许了,这有什么不允许的。”边关月嘿嘿一笑, 表情能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变傻了, 我们岂不是要多了个累赘。”
云黛兮眯了眯眼睛,她本来就心情不好, 现在看边关月这个样子,听到累赘这个词,更是怒火中烧,真的很想给这张漂亮脸蛋来上一拳。
“再说一遍。”
边关月往后撤了撤身子,佯装自己很怕怕的样子,虽然深层次的担心没有看出来, 但是她还是发现了云黛兮的不对劲,了然地点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更年期吧。
“你让我说, 我就说啊?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边关月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欠揍模样。
云黛兮偏过头,不想看她。
边关月乘胜追击,嘀嘀咕咕地说道:“你是不是到了好面子的年纪?变得开不起玩笑了。”
以往她和云黛兮的日常就是你损我,我怼你,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云黛兮迅速从处于下风变得和边关月势均力敌。
什么话都说,毫无顾忌, 毕竟要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怎么能达到损人的效果。
从前也没有见到云黛兮避讳过、伤心过,难不成真到了好面子的年纪?
云黛兮华丽丽地翻了个白眼,被心悦之人明讥暗讽,旁边还坐着两个情敌,她是得多大的心,才会觉得开心?
“你不要和我说话,吃你的肉去吧。”
“哦,不说就不说。”边关月切了一声,非常不屑。
很显然,她还没有学到有时候漂亮美人的话要反过来听的精髓。
云黛兮暗恨咬牙,不是她诅咒边关月,而是她真心觉得就边关月这个狗脾气,就算是圣人也能被她气死再被气活过来,纪逐月能不能受得了这厮,还要打个问号。
边关月今天心情亢奋,眼眸都是亮晶晶的,紧紧贴着纪逐月身侧坐着,话多得要命,就这样还老实不下来,安排三个小的表演节目。
大戏精带出来的仨小戏精,自然不存在害羞腼腆不好意思的情况,一个比一个积极,一个比一个有节目。
唱、跳、戏剧样样精通,表演到兴头上的时候,还要拉着边关月一起跳舞。
边关月顺势拉着纪逐月下水,然后就演变成了所有人一起围成一个圈,绕着火堆跳舞,跳到尽兴才散去。
夜幕降临,星星环住月亮,点缀夜空。
云黛兮静静地看着距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明亮的星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想摘取月亮,但月亮主动落入她人怀中。
直到姜偃路过,云黛兮才惊醒,这时候边关月和纪逐月都已经不在小院了。
云黛兮和姜偃对视一眼,两人若无其事地各自离开。
边关月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心里的小火花越烧越旺,根本冷静不下来,于是就提议送纪逐月回房。
她们租用的小院子不是很大,就那么几步路,根本用不着送来送去,不过这难不倒边关月,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大不了她送了纪逐月,再让纪逐月把她送回来,她再送……
今晚上边关月已经够兴奋的了,于是她就没有喝酒,蹦蹦跳跳地跟在纪逐月身后,越看越觉得欢喜。
没走几步就到了纪逐月的房间,纪逐月停住脚步,抬眸看向边关月。
边关月靠在墙上,挑了挑眉,歪了歪头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纪逐月点头:“请。”
言讫,双手轻轻一推,门打开了。
“边边,请进。”纪逐月顿了顿说道。
边关月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拍了拍纪逐月的肩膀,赞许道:“纪纪姐姐很上道嘛。”
她都走进房间,细细打量纪逐月房间的布局和装饰了,纪逐月都没有回话。
小院子里的房间都长一个样,大差不多,没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装饰摆件也没有,就像没人住进来一样,很有纪逐月的风格,清冽干净。
这叫什么来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边关月默默呼气吸气,心想这间房间唯一能证明纪逐月住过的痕迹,大概就是若有若无的冷香了。
捕捉不到,又在鼻尖环绕,淡淡清香,很好闻。
边关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猥琐,把手背在身后,咳嗽一声,转身看向许久未出声的纪逐月。
只此一眼,就让她定在原地,喜笑颜开。
此刻纪逐月站在她身后,眉眼低垂,气质雅致清冷,什么都好,就是耳朵、脸颊、脖子红得不像话。
边关月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词,娇艳欲滴。
若是平常的纪逐月和这个词肯定不相符,但是此时红得像是水里小龙虾的纪逐月和这个词刚刚好,很是相配。
美色蛊人。
边关月喉咙滚动一下,浆糊似的脑子艰难转动,是那声纪纪姐姐让纪逐月害羞得都快煮熟的吧?
真纯情啊。
一点经验都没有的边关月支棱起来了,有种调戏漂亮姐姐的感觉,她手撑在桌子上,微微抬眸,抿了抿唇问道:“纪纪姐姐不喜欢这个称呼吗?奴真她们都能喊,我不可以吗?”
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委屈。
“可以。”纪逐月下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不敢去看边关月,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就是、就是……”
“就是怎么了?”边关月坏心眼悄悄冒头,故意为难人。
“害羞。”纪逐月红着脸和边关月对视,一本正经地说道。
边关月咬了咬唇,才把心里的那股痒意给压下去,一心二用,就难免容易出错,嘴一快,就什么都往外说了,“没事,我也害羞。”
纪逐月讶然,清凌凌的眸子落在边关月脸上,还眨了眨眼睛。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精通纪语的边关月一瞬间就看明白了她这个眼神,好笑地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内敛的害羞,不会脸红耳朵红脖子红。”
害不害羞不知道,但人是坏得冒泡泡。
纪逐月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红得都快冒烟了,要是边关月再说点什么,她能原地表演一个因为过于脸红而升天。
“哦。”
边关月笑出声,纪逐月这个哦绝不是敷衍人的意思,而是因为脑子宕机,实在想不出回复的词,就只好先哦一下。
“坐啊,还要我这个客人招呼你吗?”边关月终于大发慈悲一次,选择放过纪逐月。
“好。”
纪逐月老老实实地坐在边关月身侧,两人胳膊贴着胳膊,稍微动一动,就能感觉到彼此的衣料在摩擦,甚至可以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暧昧的气息无端丛生。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看向对方,而是定定地目视前方,眼睛落不到实处,都有些飘忽不定,就好像前面有什么灵脉一样吸引人。
边关月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又怕惊扰了此刻的氛围,颇为束手束脚,然后就说了句废话,“晚上吃的怎么样?”
问完以后,她就后悔了,这也太没话找话了。
以前和其他漂亮美人聊天的时候也没那么嘴笨啊,怎么真到了正儿八经的时候就磕磕绊绊,连句话都说不好?
这个尬聊的人真的是她吗?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
纪逐月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规矩,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
边关月不觉得尴尬了,而是笑着看向纪逐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总共就吃过两次烤肉,一个是今天晚上,另一个是上次在秘境里,怎么就得出最好吃的这个结论?”
纪逐月思考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所以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烤肉了。
纪逐月算不上苦修士,但在以往的岁月里都是清修,并不看重口腹之欲,金丹期之后连辟谷丹都没怎么吃过,何况是烤肉这样的食物。
但她就是坚定地觉得不会再有人比边关月做的烤肉更好吃了。
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口吻也很是严肃,“我知道了。”
纪逐月乖巧地点点头。
“不问问我知道了什么吗?”
纪逐月很配合:“知道了什么?”
边关月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纪逐月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怎么那么可爱啊?”边关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纪逐月的脸颊,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她是真的觉得普天之下没有比纪逐月更可爱的人了,就算她自己也不行。
纪逐月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可爱好吗?”
边关月忍笑,她是实在没想到纪逐月能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当然很好了,有谁夸你可爱,就说明你在她那里是独一无二的。”
纪逐月继续眨了眨眼睛,红晕又蔓延上来了,白里透红,秀色可餐。
边关月忽然觉得自己晚上没吃饱,要不然现在怎么那么想咬点东西呢?
“边边也可爱。”
“咳咳咳。”边关月剧烈地咳嗽出声。
她没想到回旋镖那么快就扎回来了,她刚刚是调戏纪逐月不假,但纪逐月那么快就会举一反三,她是没料到的。
纪逐月抬眸看她。
边关月一秒正经起来,“我知道,你再说我对于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对不对?”
纪逐月浅浅一笑,眉目温润地说道:“对。”
边关月偏过头,也跟着轻笑一声。
第88章 帮我个忙
直到下半夜, 边关月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那道清冷的身影在月亮下静静矗立。
只要一回头, 就能捕捉到纪逐月的目光。
边关月分神地想,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林无眠孤身赏月一整晚, 她只觉得林无眠脑子有问题, 而若是纪逐月只要坐,她一定会积极地陪着一起。
对于林无眠的爱慕, 边关月除了感慨她眼光不错以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要真说有什么,就是感到负担。
栖灵大陆唯一一颗的生木之珠都被抢走了,边关月心痛到不能呼吸,还不够有负担么!
如果是纪逐月的话,边关月只会谋求让她喜欢、更喜欢自己。
边关月的房间就在对面, 几步路的距离,中间隔了一个空荡的小院子, 都不用拐个弯。
“晚安。”
“晚安。”纪逐月也轻声说道。
这声晚安不知有没有传入别人耳中, 反正边关月是高兴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院里的人都发现了边关月对于纪逐月有种过分的殷勤,同时姜偃和云黛兮周身的气场很奇怪这两件事,而虚无界那边还没有出个结果。
若是往常那么墨迹,在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久, 边关月早就不耐烦了,但是这一次她显然乐在其中, 嘴上振振有词,说什么她非要知道鼎宝商行在搞什么鬼。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所求为何, 因为这厮脸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
也就奴真和贾小宝天天傻乐,不觉得有什么,她俩很早就认识边关月了,对于边关月口花花,亲近别的漂亮女修的行为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在边关月无意识地散发魅力的同时,总会吸引到一些人。
这不值得稀奇。
奴真和贾小宝私下里讨论一番,仿佛世人皆醉我独醒地感慨道。
也就她们最懂姐姐了,老师什么的都要靠边站,不过尔尔。
被她们接纳,荣幸参与到此次会议的琨姣:……
她还能说什么呢?无话可说,要拿什么去拯救这俩傻孩子生锈的脑子呢?
对上这俩人寻求肯定的目光,琨姣讪笑一声,“都一样都一样,边老师魅力出众,无人匹敌。”
她是真心这样觉得的,在她短暂的蛟生中,就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像边关月这般能沾花惹草,偏偏她还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把别人撩得晕头转向,她反倒一脸无辜地问对方怎么了。
要是说人族修真界的女修有一半都喜欢边关月,琨姣都敢相信,是边关月让她有这种盲目自信的!
就在云黛兮忍不住提议离开朔域的时候,有人从虚无界跑出来了。
那个修士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从虚无界出来以后只说了一句话,身体就化为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有诈,死局。”
仅仅四个字,就让本就重伤垂死的修士伤势更加惨淡,连睁眼最后再看一眼栖灵大陆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泯灭。
听说围在虚无界外的修士一派骇然,倒吸一口凉气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被吓得猛然后退,生怕沾染到虚无界的气息,也让自己跟着丧命。
派人进去的宗门世家更不要说了,脸黑的不能看。
哪怕不是核心弟子去送命,损失那么多精英弟子,也会感到心疼的。
培养一个金丹期弟子,对于大势力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有修行的天资,从小培养,识字、功法、早课、教导、忠心……从某一方面来说,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核心弟子有时候可以有失,中坚的精英弟子却不能大规模的损失,那就青黄不接了。
一下子损失那么惨重,这让在场的宗门世家把火都集中到了鼎宝商行那里,不止给朔域的分行施压,还飞鸽传书把事情回禀。
刚开始鼎宝商行没什么反应,到最后实在扛不住压力,才让人出来解释,说是之前鼎宝商行并不知道虚无界出了什么变故,他们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若说损失的话,鼎宝商行比每一家都要大,一个练虚期、化神期供奉,三个元婴修士,五个金丹修士,全都折在里面了。
鼎宝商行在朔域的家底都赔了小一半进去,更不要提这行人身上带着的法器法宝什么的,什么都没捞着,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做生意那么久,鼎宝商行还没有做过那么亏本的生意。
在证明鼎宝商行没有说谎之后,对准的矛头偏了不少,还有不少人在背后嘲笑鼎宝商行。
人都是这样,自己倒霉了,看到比自己还倒霉的倒霉蛋,总会宽慰几分。
鼎宝商行能挣钱、挣大钱,但那么亏的一笔生意,还真是少见。
就算边关月所在的城池里,也有修士议论这件事,言谈之间都在嘲笑鼎宝商行。
仨个小的早就把周边几个城池摸得一清二楚,和散修打成一片,自然知道最近热议的大事情和风向。
知道以后就叭叭叭地全都告诉边关月,末了还给边关月捏了捏,捶捶背。
这大概就是小狗腿子养成记。
这等谄媚功夫也是得有天赋的,像是琨姣,她就直愣愣地傻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奴真和贾小宝跟变脸如翻书般地从说正事的模式切换到狗腿子模式。
琨姣本来以为自己很懂人族的,要是以后见了同族,完全可以开设一个人心通用大讲堂,成为妖族一代睿智大学者。
但是她现在不那么肯定了,因为人心易变,当事人都不一定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何况一条旁观的蛟龙了。
“你俩昨天不还是在说要和老师不共戴天吗?”琨姣恶向胆边生,把奴真和贾小宝的狂言狂语地说出来。
边关月闭上的眼睛撩起一条缝,微微打量了一下忙来忙去的奴真和贾小宝,“哦?”
奴真和贾小宝暗暗地瞪了瞪琨姣,让她不要捣乱。
“你听错了,这可是我们的亲亲好姐姐,什么戴不戴天的,你可别破坏我们的感情。”
边关月被恶心得皱了皱眉,“要干什么就说话,亲亲好姐姐,你俩能说得出来,我听不下去。”
琨姣噗嗤一笑,果然还是得恶人自有恶人磨,奴真和贾小宝这两个小鬼可缠不过边关月这个经年的老鬼。
奴真和贾小宝再次恼怒地瞪了瞪琨姣,让她有事没事别吭声。
“那什么,就那什么呗……”奴真支支吾吾地说道。
边关月死鱼眼看着她,“我劝你讲人话比较好一些,你觉得呢?”
奴真嘿嘿一笑:“小宝,你来说!”
她选择祸水东引,反正坏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贾小宝也跑不了。
边关月把目光投向贾小宝,就看见贾小宝哆嗦一下,她更为无奈了,“正常点,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死德行?”
仨小的倒是被她收拾过很多次,但是要问怕不怕她?
呵,怕个锤子!
这仨孩子可能是在她身边待的久了,看着人畜无害的,其实骨子里都有种草莽的混不吝,但行事不会很莽撞,毕竟她们在边关月身上可是学到了不少阴招。
要是真说起来的话,更像是不希望她生气。
“说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作妖的能力。”
作妖搞事情也是一项本事,像是边关月就没怎么翻过车,那是因为她有脑子,有实力,会给自己安排后路。
就说伪造钟神秀秘境这件事,换个人不一定能玩得转,云黛兮的场地、奴真的幻术、姜偃的阵道……好像有没有边关月都一个样,但所有人都知道,要是没有边关月,这个局也布不起来。
但是奴真这样的小一辈就略逊一筹了,不过比不上边关月才是正常的,一般人也没有她做祸害的天赋。
“就那些散修知道了我们背后有个很厉害的老大,想来投靠咱们,认认山头……”
“你们同意了。”边关月用的是陈述句,无比笃定地说道,“喝点酒,被吹嘘得太飘飘然了,听不得好话,就都一股脑地应承下来,我猜的不对不对?”
“呃……那什么,就那什么……”奴真和贾小宝心虚吹口哨,抬头望天,就是不看边关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在边关月的预料之内,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反倒是琨姣一脸的目瞪口呆,“不是,你俩啥时候干出来那么大的事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奴真挺直了腰板,蔑笑一声,“和你没默契。”
贾小宝小声嘀咕:“就中午的时候,他们请咱们吃饭,你说你有事。”
琨姣是真的对她俩服气了,怪不得边关月时常敲打这俩货,原来是撒手就能作个妖回来。
果然还是大祸害最懂小祸害,是她浅显无知了。
“那姐姐你去吗?”
边关月深深地呼了口气,起身去找姜偃,留下奴真和贾小宝面面相觑。
奴真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
边关月背对三人摆了摆手,“去。”
奴真和贾小宝高兴得在原地蹦哒,高昂着脑袋,得意地路过琨姣。
琨姣在院子里给自己掐人中,“这就是溺爱,会把孩子惯坏的!”
很快她就知道边关月用的是什么招数了。
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
边关月轻轻扣了扣姜偃的房门,“阿偃在吗?”
“进。”
边关月推门而入,就看到坐在窗边低垂着眉眼的姜偃,光线也在描绘着她的轮廓。
“阿偃,帮个我忙。”边关月眼神清明,知道姜偃的时间宝贵,就上来说明自己的需求,“给那个生活傀儡加个功能,让傀儡能说话,说的还是那种夸人的,越夸张越好,什么样的肉麻词都可以安排上,我拿着惩治一下那俩小崽子。”
姜偃把目光移到她脸上,偏了偏头,好奇地问道:“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第89章 好走不送
边关月反应了一下, 缓缓地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默默盯着姜偃看, 仔细查探她对气息是否有丝毫不对。
仿佛要是有一点不对,她就能瞬间暴起。
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替换了的, 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 就让她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敢替代她的朋友,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啊。
姜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眸中的冷静厌世一如既往。
有这样眼神的人,有且只有姜偃一个。
至少边关月没见过其他人还有这样的眼神,她讪讪一笑,果断甩锅,“都怪那几个小的,搞得我也变得一惊一乍。”
姜偃没有言语,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姜偃和纪逐月都是走寡言少语,清冷疏离路线的人, 但是不止内里的本质不同, 表面上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
那就是纪逐月怼边关月是有应必答,就算是没营养的废话,也都会及时回复,不会让边关月的话掉在地上。
但是姜偃不一样,她是真的不愿意惯着边关月的臭毛病。
边关月没法子, 只能回忆刚刚姜偃问出的那个问题,如果姜偃不愿意帮助她, 她要怎么办?
她耸了耸肩,“不怎么办, 就花钱雇几个人围着奴真和小宝吹彩虹屁呗,让她俩见见世面,省得被人吹捧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了她边关月的事情。
彩虹屁这个词她之前也说过,说奴真和贾小宝就会闭着眼吹彩虹屁,是以都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姜偃垂下眼睑,须臾后才抬眸,淡声说道:“我给你做。”
边关月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今天的姜偃很反常,说不出来的怪异。
不是她爱压榨人,而是从前她要做什么,姜偃二话不说就会帮她做,绝不多言,而今天就不一样了,还多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阿偃有什么烦心事吗?给我说说,我帮你解决。”边关月大包大揽地说道。
她也不是什么只会压榨人的黑心老板,对待朋友,她都是真心相待的。
要是云黛兮,她或许没有那么爽快,但是姜偃这个高新技术人才,边关月还是很看重的,主要是姜偃不会时时刻刻地怼她。
听到这话,姜偃霍然抬眸,视线放在边关月含笑的脸上。
边关月见她看过来,高兴地说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能帮你解决的我就给你解决,不能解决的我也会给你提出建议。”
终于轮到她做一回知心大姐姐了!
在边关月的想法里,姜偃的困扰不过是材料不够了、傀儡出问题了、被哪个阵法难住了……实在解决不了,她就去外面抢个阵法大师回来,让他给姜偃解答疑惑。
姜偃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她在想,她对烦心事边关月确实可以帮她解决,不过得自缢才可以。
她因为边关月而烦恼忧愁,边关月若是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只能解决自己了。
“没什么。”
边关月很没有眼力价地催促道:“什么没什么,你还信不过我吗?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信我就完事了。”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姜偃有什么心事。
与其说是担心朋友,反倒不如说是她八卦心作祟。
姜偃平时冷冷清清的,连着一个月都不说一句话都很正常,她能有什么心事,边关月是真的很好奇。
做知心大姐姐还是其次,边关月更多的想是值得姜偃的心事。
“没有不信。”姜偃顿了顿才说道,“我自己可以消化,不要紧。”
她还不至于告诉边关月,她喜欢她这件事。
届时边关月的解决办法不是解决自己,就是解决她,这两样都不是姜偃想看到的。
说出去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给自己留够时间,慢慢消化,让自己渐渐淡忘这件事。
姜偃没有云黛兮那么大的执念,但也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只是姜偃六亲缘浅,与人世间的羁绊并不深,比魏良玉那个修因果道的还要不容于世。
当初她师傅之所以收她为徒,就是见她有天赋,想给自己找个衣钵传人,教导完之后就满足地死了,留下一个小坟包,至于姜偃的父母亲人早就死在了乱军的马下,连个坟包都没有。
若不是边关月强行拉着她走进了人世间,姜偃这会子应该还在哪个小山头里研究阵法和傀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便是她的全部了。
所以她不能害边关月,亦不能让边关月为难。
边关月有了心悦之人,姜偃也说不出自己是何心情,她平时的情绪太少了,如今哪怕是痛苦也极为珍视,总归是为边关月感到开心的。
姜偃眸中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她比边关月大了不少,倒是勉强可以作为姐姐替她开心。
边关月身子往后撤了撤,瞪大眼睛地看着姜偃,摸着下巴说道:“为什么我感觉你看到我的眼神那么慈祥?你在想什么?”
她总觉得现在的姜偃没想什么好事。
“为你开心。”
边关月:“为我开心?鼎宝商行的幕后老大打算退位让贤,让我上位了?”
“……”姜偃直接闭嘴,她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遇上口齿伶俐的边关月,只能举白旗投降。
她连鼎宝商行的幕后老大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她/他是不是要传位给边关月,就算知道幕后老大是谁,她也不觉得人家会失心疯。
“不是啊。”边关月失望地叹了叹气,她还以为美梦成真了呢,疑惑地问道,“那为我开什么心?”
姜偃沉默半晌才说道:“现在不开心了。”
本能来情绪还很复杂,百般思绪,理不出一个线头,很是复杂,现在被边关月那么一打岔,她只剩下满心的麻木。
她这样嘴笨的人,遇上边关月这种最会强词夺理,那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好善变。”边关月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大言不惭地说别人善变。
姜偃彻底没话了,低头刻画阵盘,很快就出现一道道神秘复杂的阵纹,神蕴流转,很是玄妙。
边关月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姜偃刻画阵盘,见她一气呵成刻完,立马海豹式呱唧呱唧鼓掌,“厉害了阿偃。”
姜偃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把阵盘递给边关月,然后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了,完全把边关月当成空气,忽视得彻彻底底。
边关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收起阵盘,就在姜偃的房间里溜达起来,参观姜偃新制作的傀儡。
别看姜偃在阵法上一骑绝尘,但是她的真爱还是傀儡术,修习钻研阵法最终还是为了制作各种各样的傀儡,不分昼夜地研制改良傀儡,自然是有效果的。
就是摆在房间里的效果有点惊悚。
边关月走到一具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傀儡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傀儡的脸皮,很细腻的触感,和人皮的触感无二,只是傀儡的眼睛是闭着的。
这具傀儡的容貌极为漂亮,堪称为姜偃的炫技之作,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淡雅脱俗。
若是睁开眼睛,得是何等的风采。
姜偃制作的傀儡适用性都很强,并不注重外表,这还是边关月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傀儡。
边关月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阿偃,你有没有觉得这具和我有三分相似?”
她并不是艳丽夺目的长相,反而是清丽无双,和这具傀儡一个类型,美则美矣,只是眉宇太过桀骜,气质锋利,一看就知道这人反骨倔强。
“对。”姜偃没有否认边关月就是这具傀儡的灵感来源。
她也说不清自己制作这具傀儡的原因,为了掩盖什么,她特地把傀儡的容貌改了改,不再那么相像。
有时夜深人静,看着这具傀儡,姜偃都会一阵恍惚,内心阵阵战栗,不敢让傀儡睁开眼睛。
边关月没有多想,她对于自己很是自信,像她那么好看的脸就应该被发扬光大,让世人知道浮光剑主不止剑道出众很能打,就连脸也很能打。
“像我三分就已经冠绝修真界,不愧是我。”边关月深沉感慨道,一脸唏嘘,满是高处不胜寒的姿态。
这话就有点失真了,傀儡只是和她有三分相似,其余七分则是姜偃的捏脸,并进行了优化处理,倒是没有浪费边关月的好底子。
“……”
对于这样惊世骇俗的自恋之语,姜偃无话可说,她竟然发现自己觉得这样的边关月也是极为可爱的。
“你可以把她拿走。”姜偃冷淡地说道,她在赶人了。
边关月看她不虞的神情,误会了什么,还以为她不舍得,“我怎么能夺人所好,看样子这具傀儡是你的得意之作,我不好明抢。”
姜偃默然,这具傀儡确定倾注了她的才华和专注,做完以后甚至有一段时间人都是空洞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移情到了这具傀儡上,所以才不敢画龙点睛。
“不用,已经做出来的算不上最好,最好的永远是我手上正在做的。”
边关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从容淡定的姜偃,颤颤巍巍地给她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道:“说得好,这句话以后是我的了。”
还是老实人发威的威力大,这也太是那个了!
连她都被装到了,可见这句话有多强。
姜偃静静地看着她发癫,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弄懂边关月话里的意思为好。
“行吧,那我拿走了。”边关月见没什么好玩的了,也就打算离开。
“好走不送。”
走出去的边关月脚步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姜偃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90章 一切刚好
边关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在她的印象里, 姜偃一直都是坚韧自持,从容不迫的,就算是在傀儡术上遇到什么难题, 她不会焦躁不安,而是理智的思考、解决问题, 哭泣的表情更是不可能出现在姜偃的脸上。
总不能是因为姜偃态度太恶劣, 所以她才, 故意在心里编排姜偃吧?
这必不可能,边关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谁不知道路明灯最是心胸宽广, 善解人意了!
至于别人知不知道路明灯是谁,那关浮光剑主什么事。
边关月拿着阵盘,给傀儡安装好,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把仨个小的提溜过来。
奴真见状不好,想立马跑走, 还十分没义气地丢下贾小宝和琨姣。
边关月怎么可能让她跑走,立马用威压禁锢着这三个比过年的猪还要难按的小崽子。
贾小宝很老实, 也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毫无修为,也根本反抗不了,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奴真倒是想跑,但是根本跑不掉,勉勉强强地能转动两个眼珠子, 就是特别的贼眉鼠眼。
琨姣本能地抵抗起来,作为蛟龙, 妖族里还能在血脉威压上压琨姣一头的,实属不多, 所以琨姣的血液里流淌着的全是高傲和不屑。
但是边关月这人不讲武德,见琨姣反抗,就想试试她的极限在哪里,一点点加重威压。
琨姣一个蛟承受的威压是奴真和贾小宝加起来的数倍有余。
境界的差距犹如鸿沟,琨姣身上龙气蔓延,脸色狰狞,蛟脸和人脸来回替换,喉中不断发出嘶吼呜咽声,像是在警告敌人。
云黛兮推门而出,无奈地抱臂看着边关月,“你就非得欺负小孩吗?”
边关月骤然松开施加在仨小孩身上的压力,乐呵呵一笑,“作为她们仨的师长,我有必要对她们进行特训,省得她们仨出门丢咱们的人。”
她给傀儡下口令,“小六子,对她们三人进行彩虹屁式夸奖脱敏治疗。”
脱敏训练这个词还是在楚滔的手札里学到的,感谢他和他的手札,极大地丰富了边关月的精神世界,也帮助了奴真等人。
姜偃制作的傀儡各种各样,像是这个名叫小六子的铁人无面傀儡,就是需要特定之人的声线才能开启。
而小六子就是边关月都转身傀儡。
奴真,贾小宝和琨姣还没从无边无际的威压里喘过气,又再次汗毛倒竖,直觉疯狂在叫嚣,感觉非常不好,好像下一秒就要倒霉一样。
威压虽然没有了,但人还是跑不掉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六子朝着她们走过去。
边关月也忍不住了,抿嘴一笑,看着小六子朝着仨小孩走过去,眼看着仨小孩越来越惊恐,还是放声大笑。
“你长得好漂亮啊,你的脸庞如同明月清风,优雅动人;眼睛明亮如星辰,深邃无比;嘴唇娇嫩如花瓣,让人心醉神迷。”
“你长得好英俊潇洒,你的眼睛像大海一样的深邃,鼻子英挺,嘴唇性感,你的五官组合起来是那样的俊朗,而且你有着像小麦色那样健康的肤色,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你的才华是如此的……”
一柱香、一刻钟、一个时辰……彩虹屁各种循环播放,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
到最后,纪逐月、姜偃、刘海粟都出来看热闹了,主要是小六子的声音太魔性了。
是那种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到极致、听不出男女的腔调,冰冷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尴尬得脚趾抠地,后来才来到的三个人表情都微变,可想而知仨小孩有多崩溃。
奴真终于忍不住了,干呕出声,举起双手,大声投降,“姐,姐姐,我的亲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在外面吹牛,让别人吹捧我了!”
贾小宝小脸煞白,但也紧跟其后,“姐姐,我也知道错了,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不妥,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改。”
边关月看向琨姣,看她有没有什么想要表达的。
琨姣摆了摆手说道:“老师你先等一等,我有点犯恶心。”
她的蛟生一共有三次劫难,第一次在万年前刚出生就死了全族;第二次在万年后姑外祖母彻底泯灭,魂归天地,她跟着边关月走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琨姣觉得蛟生惨淡,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她想化成原型,随便找棵树挂上去,就算给人当秋千荡来荡去,也好过现在那如此魔鬼的场景。
“不对!”琨姣瞪大双眼,超大声地抱怨道,“我又没跟着她俩一起瞎掺和,为什么我也要遭着罪?我是一条蛟龙,对于你们人族的追捧和吹嘘并不感兴趣。”
奴真和贾小宝异口同声地说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喽。”
琨姣冷笑连连:“认识你俩之后我光同当了,什么时候享过福?”
不算沉睡的一万年的话,换算成人族年纪,琨姣还是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奶龙,但是奴真和贾小宝加起来都没有她成熟。
偏偏这俩货觉得她是个蛟,对人这种复杂的生物没有那么了解,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听从她的建议,不对,是谁的建议都听不进去,选择靠直觉莽过去。
这也就算了,奴真和贾小宝就算再能作妖,也作不过边关月这个祸祸头子,破坏力实在有限,但问题是她俩作的孽,为什么要她跟着一起赎罪?!
作为一条蛟,她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还有两个小祸害给她加大难度?
琨姣紧紧地盯着边关月看,像是等待青天大老爷判决的小可怜村姑。
边关月在心里嘿嘿一笑,她可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
“她俩不都说了吗?有罪一起扛,等真到大难临头的时候你们就会习惯性地帮对方扛事,不抛弃不放弃,永远坚守在对方身边。多好啊,我是在帮你们培养生死之交的友谊,你们得感谢我,要是我们这些大人不在的话,你们依靠的只有身边的人。”
琨姣深呼吸,不去看她。
谁还不熟悉谁?边关月忽悠人的时候嘴巴都不带停的,一口气下来能说好多话,气都不带喘的,非常连贯。
语气、姿态和现在一模一样。
琨姣努努嘴,不说话了,她虽然是个见过世面的聪明蛟,但嘴巴实在比不上边关月这个原汁原味的人族。
主要是她说一句,边关月就有十句等着她,这就罢了,边关月还会武力威胁,可怕滴很。
她能发觉边关月是在忽悠人,但奴真和贾小宝就不行了,这俩感动地抿着嘴,泪眼汪汪地看向另外两人,就差纳头就拜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奴真哽咽着说道。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琨姣堵住了话匣子。
贾小宝不解地看向琨姣:“你干嘛?”
“我干嘛?你说我干嘛?”琨姣重重地冷笑一声,“你是凡人,她是筑基期的小修士,寿命再多也对不到哪去。我呢?得天独厚的蛟龙,一千年都不到成年期,一睡就睡上个几百年,打个喷嚏,再一看人间都过了几十年,怎么?你们想让一个蛟龙小崽子跟你们一起死?”
还有没有天理了?知不知道人蛟有别?自己死的时候能不能不拉上其他无辜蛟?
能不能管管这几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边关月憋不住了,扶住椅子哈哈大笑,笑的时候不经意间往纪逐月的方向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相遇,在半空中停留两秒,然后相视一笑。
纪逐月浅笑嫣然,眉宇间的清冷疏离在目光触及边关月的那一刻都化作了似水的温和。
很清浅的情绪,看向边关月的目光都是克制的,没有过多的侵略性,却很得边关月的心,让她眉梢眼角的笑意更浓郁了。
边关月自己就是个很强势的人了,遇见另一个强势的人,不会有任何感觉,只会想打一架,争老大的位子。
而纪逐月就一切都刚刚好,在边关月开窍之后相遇、清冷外表和真诚的性子形成的反差、对边关月的偏心、永远都在但不会过分强势的目光……
边关月被纪逐月这个眼神看得莫名羞涩一秒,笑得没有那么放肆了,唇边的笑意都变得矜持些。
云黛兮本来也在跟着笑,故意让自己不去看边关月,但是整个院子对修士来说都是一览无余的,她不可能没看到。
很难说清这一刻她的心情,苦楚、酸涩、不甘心、难受、郁闷……各种复杂、浓烈的情绪齐齐朝着她扑了过去,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云黛兮低头敛眸,没人知道这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边关月和纪逐月的甜甜蜜蜜,就衬得她愈发落寞孤寂。
心脏抽疼,无法回神。
云黛兮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存在,也感知到了莫大的不甘心,可她依旧什么都没做,而是放任自己陷入这种难言的思绪里。
姜偃眉眼柔和了一瞬,看到边关月和纪逐月对视后,便轻轻撇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边关月一抬头,忽然觉得气氛很怪异,她扭头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又继续嘲笑琨姣。
“你们确实不适合拜把子。”
奴真佯装委屈地看着琨姣,“我们之间的情谊你一点点都不在乎吗?”
琨姣撇撇嘴:“抢我饭、骂我蛟脑不转弯、说我衣服都能闪着瞎子的眼睛……”
“嘶。”边关月火上浇油,“看来你们还有很多问题急需解决啊。”
仨小孩开始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互相扯出彼此的过错,叽叽喳喳说成一团。
边关月朝着纪逐月得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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