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是什么
边关月端着香喷喷的烤肉心满意足地坐下, 然后眼前多了两个新的盘子,都装着满当当的烤肉。
眨了眨眼,再眨眨眼。
忽然, 她身子往后一撤,眯着眼狐疑地盯着两人看, 表情非常不善, “你俩是在暗示我很能吃吗?”
李道然神情有一瞬间的卡顿, 不知道边关月为什么会突然拐到这个问题上。
纪逐月倒是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不是。”
李道然也反应过来,“想什么呢, 就不能是想要分享给你?”
她本想说是心疼边关月,但同时有这个动作的还有纪逐月,她不想把纪逐月也夸进来。
不故意针对纪逐月,已经是她大度了,其他的她是真的做不到。
边关月不怎么相信,仔细盯着她俩的表情看, 难不成她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也不怪她,刚刚李道然刚说过她吃垮饭堂的事, 然后两人就把烤肉都推到她面前, 很容易让她多想啊。
边关月收回怀疑的小眼神,回绝道:“那我也不要,你们自己吃吧。”
她不想把能吃的名声流传到幻境里。
李道然也不勉强,“那好,有机会出去请你尝尝我烤肉的手艺怎么样?”
边关月笑开, “这个可以有。”
纪逐月收回盘子,平淡地吃着烤肉, 脸上丝毫不见失落,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感和美感, 仿佛刚才那个毫不犹豫地递出盘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让李道然另一边的严师妹看得目瞪口呆,她觉得大师姐的敌人不是纪逐月,也不是别人,而是边关月本身。
换而言之,她觉得自家大师姐没戏,除非大师姐换个风格,而不是现在的贴心大姐姐,边关月根本不吃这一套啊,她就把大师姐当成了一个还算亲近的朋友。
立场不同,中间还横着伤心事和隔阂,朋友却是真的,也仅限于朋友罢了。
不过看到李道然脸上、眼中显而易见的笑意,一看就是乐在其中的,严师妹又不敢确定了,或许大师姐心里有数呢?
边关月飞快吃完味道不错的烤肉,等了身边两人一会,然后迅速拉着她俩跑到篝火那里,跟着一起载歌载舞。
一手牵着一个,火光照影着她们每个人的笑脸,就连纪逐月也没有扫兴,笨拙地学着边关月和旁边人的舞蹈动作。
看到纪逐月既轻灵又笨拙的姿势,边关月偏头一笑,“特别好,你愿意陪我闹腾,我已经很惊喜了。”
边关月也不是扫兴的人,连连夸赞纪逐月。
把纪逐月夸得从冷脸变成木脸,耳垂红红的,在火光下并不明显,还好边关月没看出来,要不然她还得点出来逗人玩。
边关月回头就对上李道然认真且期待的眼神,她表情空白一瞬,想到什么,好笑地夸起来李道然,真正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跳舞跳到大半夜,热闹还没散场,边关月又拉着两人去打叶子牌。
“聚众赌博啊,要是长老们发现,不会罚咱们功勋点吧?”被拉过来凑数的严师妹担心地问道。
还留到现在的外来修士都对这场幻境心有猜测,或许关键点就在功勋点上,看边关月在战场上疯了似的斩杀魔族就知道了,如果是没有好处的事,边关月不会那么拼命。
所以外来修士都很珍惜自己的功勋点,努力杀敌,一点零嘴都不吃,看病都尽量使用自带的丹药,任何违法乱纪的事都不干,像是聚众赌博这种活动更是不敢碰。
“看看现在这什么时候,你现在当面说长老们的坏话,今天都不会和你生气的。”边关月劝慰道,忽然对着她眨眨眼,狡黠一笑,“再说了,你就不想赢我们三个的功勋点吗?”
严师妹被美色迷惑住了眼睛,一秒从心,大声回答道:“想!”
其他人都对边关月持有的功勋点有所猜测,虽不知道边关月赚了多少又花了多少,但无疑是个可观的数字,毕竟一个练虚期战将的价值可不是一群魔兵能比得上的。
严师妹胸有成竹,觉得自己即将赚到一大笔功勋点,走上人生巅峰。
除了边关月需要提高警惕,纪逐月和李道然一个冷到极致,一个非常正派,看着都不像会玩叶子牌的人,赢点功勋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边关月把规则说了一遍,见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就开始了玩牌。
凌晨之际,整个镇魔关还是灯火通明,广场上的热闹还没散去,修士不用睡觉的优势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子牌越打,场上严师妹表情就越懊悔呆滞,她心底怀疑边关月凭借修为暗中她的牌了,但她又没证据。
结束的时候,严师妹输的最多,因为她是赌狗心态,永远觉得自己下一把可以赢,结果事实告诉她,及时止损才能保住自己的功勋点。
李道然恰好不赢不输。
纪逐月小输一点。
边关月则是大赢。
虽然不看重功勋点,但赢总是让人开心的,边关月乐呵呵地说道:“要是长老们现在出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让我们上交赌资,在场那么多人都跑不掉。”
旁边还在打叶子牌的土著修士闻言看过来,脸上贴了一堆小纸条,就这样还能看出来几分得瑟,“玩功勋点多俗,敢于贴纸条才是真修士。”
边关月撇嘴嫌弃:“对啊,就你从头输到尾嘛。”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在场的修士立马起身,都是战斗姿态。
没要仙盟长老们出来主持大局,他们就已经自发前往城墙上,看着底下望不到头的魔族大军,仿佛魔气都侵染到城中的灵气,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片刻后,仙盟长老悉数到来。
关主一片从容,很能稳定军心,“准备迎敌,我等你们回来,继续未尽的庆祝。”
时隔多日,再次踏上战场,边关月的浮光剑只要出剑,就能收割走附近一大片的生命,周围永远是真空的。
她现在杀起魔族游刃有余,但心底并不轻松,还带上了几分凝重。
以她对云黛兮的了解,这场战斗之后应该就是结局了。
*
血色笼罩了一切。
边关月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忘记自己的来历、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参与这场战斗、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挥剑杀敌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她甚至觉得自己快杀了有整个栖灵大陆人族数量的魔族。
浓重的血气、煞气混合在一起,犹如实质,让边关月变成一尊在世杀神。
同族的鲜血没有让魔族退缩,反而更加悍不畏死地冲上来,一波又一波,永远没个尽头。
上方,半步大乘期的关主一人威慑对面的三个合体期魔帅。
虚空中,练虚期、合体期的战斗已经打响,人、魔双方都竭尽全力地想要杀死对方。
最中间的那位合体后期魔族意外的是人形,他的人族通用语说的也不错,字正腔圆,谈性十足。
“崔关主,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吗?或许您要失望了,不止是镇魔关,人族十八关都有我魔族的大军。”
“其实我挺喜欢镇魔关的,照你们的话说,这里埋葬着太多人族的英灵,所以在这踏破镇魔关,碾碎你们的傲骨,长驱直入栖灵大陆,一定很美妙不是吗?”
崔关主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闻言倏然一笑,“也不难,斩下尔等的头颅不就好了嘛。”
杀了这三个领头的合体期,今天的困局自然就迎刃而解。
人形魔族像是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后裔一般,摇头叹息,“崔关主还是这样乐观,今天人族十八关都逃不掉,您也是如此。”
崔关主已经听不下去对方的废话,一掌轰出,直接把人形魔族旁边的合体中期魔族打掉半条命。
见状,三个合体魔族顿时围攻上来。
大战开启,天崩地裂,崔关主故意带着三个合体魔帅前往魔族多的地方,战斗的余波就横扫一大片。
三个魔帅不顾低等级魔族的死活,一心合击斩杀崔关主。
边关月觉得自己越来越深入魔族后方,以至于身边连个能入眼的人都没有,全是一群丑到无极限的鬼东西。
本该高度集中的精神此刻开了个小差,她想听说魔族生活的地方没有太阳,看不到自己和别人的长相,也就随便长长了,完全不顾他人看法。
周身再一次空下来以后,边关月咽了咽口水,只感觉到了嗓子里的血腥味,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
很快,她就没有心神胡思乱想了,下一波鬼东西又冲过来。
在漫长的厮杀中,边关月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不顾危险,回头一看。
此时,纪逐月被元婴期的魔族一爪贯穿心脏,捏着滚烫的心脏抽出,带起的鲜血洒在竹月色的衣裳上,刺目极了。
那魔族犹不满足,不如仅此,还乘胜追击,撕碎了纪逐月的元神和元婴。
纪逐月眸光涣散,精准地捕捉到了边关月的目光,似是想起她说她笑起来好看的事,浅浅地笑了一下,就轻柔地合上眼睛,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边关月感觉到了由衷的后悔,为什么没接过纪逐月递给她的烤肉盘子呢。
见那魔族还想吃掉纪逐月的尸体,边关月含怒一剑,隔着几十里杀了元婴魔族,冲回去收敛尸体。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依旧不希望纪逐月的身体留给魔族。
边关月终于想起来去看整个战场的情况,熟面孔已经看不到了,就连李道然和李青莲也没找到,整个战场上还在负隅顽抗的人族修士不多了。
怪不得之前越跑越远的时候,心情异常的沉闷,原来是她的朋友都死了啊。
真不争气。
说出去丢的是她边关月的脸!
边关月隐约觉得自己的境界有些松动,通往化神期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化神威压弥漫开来。
不过她并没有时间突破化神,魔族再次杀了过来。
上空。
人形魔族抽空看了边关月一眼,虽然身上破破烂烂,没有一块好肉,但还是笑呵呵地祝贺崔关主,“人族果然被天道钟爱,气运冠绝,就这样还有如此天才,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你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崔关主冷眼看着还未现出原形的魔帅,没有理会他是反讽还是阴阳怪气,他杀掉了一个合体魔族,但心里急迫感愈发加强,要尽快斩杀这个魔头,镇魔关才有喘息的机会。
本就不留手的打法,现在更是拼命,以伤换命,招招狠厉。
半步大乘到底不是大乘期,拼掉半条命才弄死显出原形的魔帅以后,崔关主此刻的杀意浓郁到把最后一个重伤的合体初期魔族吓跑了。
崔关主来不及喘口气,直接横扫了战场,将还未来得及跑走的魔族全都收割性命,然后又去虚空帮其他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斗停歇,边关月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战场上,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脚踩着血水,心里还有些困惑。
人族这是胜了吗?
云黛兮安排的结局不应该是无人生还吗?这才符合钟神秀的人生基调,难道人族人定胜天了?
走到被攻破的城门前,她先是悚然一惊,然后又是自嘲一笑。
整个镇魔关的修士都出来迎敌了,就算魔族闯进去,也只是破坏屋子,只要有石头在,还能垒起来。
边关月想到什么,又赶紧往城中跑。
那个脸很丧,脾气不好的虞医修还在医馆呢!
边关月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往医馆跑去,看到医馆前堆起来的魔族,全都是一针毙命,手法干脆利落,一看就是扎人扎习惯的大师手法,心里放松了不少。
果不其然,虞憬很快就手持银针走了出来,看见边关月木愣愣地看着她,盛情邀请道:“要不来扎一针?”
边关月望着她手里银针还残留着鲜血,默默后退一步,“……不了,我去看看还有其他活人没。”
说完,她就脚步一深一浅地跑走了,背影很努力,生怕虞憬善心大发,要留下她给她扎针。
重新回到城门口,边关月寻寻找找很久,颓然地发现自己估计就是钟神秀“传承”的最终胜利者了。
忽然之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从后来传来,边关月转身望去,是个满身血污的熟人。
——无极道宗的严师妹。
上战场之前她们还在一起打叶子牌,边关月还坑了她不少功勋点,现在再一看,物是人非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严师妹的双边肩膀都被魔爪贯穿,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走来,站都站不稳,看到边关月时已经灰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走路也变得稳当了。
边关月见过这样的将死之人,一般都是回光返照,才会如此。
她没有动,看着严师妹一点点挪着,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严师妹费力地走到她前面,扶着城墙坐下,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本该死的……是、是大师姐救了我,把活下来的机会给了我,不过我得走了,大师姐让我对你、对你说,如果这是终局,她也甘愿了,至少她想要护着的人都活下来了,这就是好结局。”
说完,她像是用完了最后一口气一样,阖上眼睛,靠着城墙歪着头睡着了。
边关月眺目远望,就连天空也被染成了干涸的血色,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许是看久了,她现在看着还有点亲切。
她摇头失笑,呼出心中的郁气,“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怎么会是结局。”
很快,战场上的尸骨都被收敛,有的已经找不到,唯有证明每个人身份的玉简还能找到,都放在仙盟的三楼上。
边关月看着一排排的玉简,周边油灯里映出来的光照在每块玉简上,仿佛每块玉简都活了过来一样。
她上前一步,把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简放了上去。
走出三层小楼,从崔关主手里接过一个阵旗,这就是镇魔关的核心。
阵旗到了边关月手里,就意味着她将是镇魔关的下一任关主。
——在本来的设计中,如果有人能拿到这个旗子,就代表着她/他是这个幻境的最终胜利者,就在她/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马上会得到半仙的传承时,旗子就会发出傀儡录制的声音:
“哈哈哈哈,小傻瓜,想不到吧,这是个骗局,这里根本不是钟神秀的坐化之地,要是知道钟神秀在哪坐化的,还轮得到你们?!”
虽然不是边关月的声音,但嘲讽一点都没少,反而因为傀儡平淡的声音而让人无比火大。
做过最后他人拿到旗子的设想,所以才会设计得那么欠打,这一看就是边关月的手笔,只是没想到作孽作到了自己头上。
边关月拿到阵旗的下一秒,周围一切开始迅速虚化,人物、建筑、景色……都在迅速崩塌,她耳边回荡着傀儡的嘲讽声,好像还看到了不情不愿出席的虞憬,除此之外,就什么熟面孔了,因为都死光了。
从幻境出来以后,那破旗子还在重复响个不停。
边关月面无表情地掰碎它,走向等候已久的云黛兮几人。
看完了全程的云黛兮见她一身干净红衣出来的时候也松了口气,上前把人轻轻抱住,“欢迎回到人间。”
周围几人也笑着看向她,“欢迎回家。”
边关月任由云黛兮抱着她,长长舒了口气,一秒调整好心态,语气危险,“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云黛兮立马松开人,摊了摊手,“幻境的构建也有你的参与,按照最初的设想,你应该在后半段的时间死亡出来,是你自己主动留到了最后。”
反正这个锅她不背。
“……那不时李青莲她们都留下了,我半途被淘汰,岂不是说我比不上她们?”
边关月实话实说,这只是一个理由,另一个则是她开场表现得那么强大那么完美,要是半途而废,来了个‘伤关月’,幻境里的土著和外来修士都怎么想她?
第一好面子之人表示面子大过天!
哎,这就是手札里所谓的偶像包袱吧。
“……”
云黛兮还以为她是为了美人留下来,谁承想是该死的胜负欲作祟,行吧,是这人能干出来的事。
边关月叉腰:“你别光说我,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一点手脚都没动吗?”
“我不敢。”在边关月立马表演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时候,云黛兮拿出来叮叮当当一堆储物戒指,“用这个赔罪怎么样?都是筛选过的,一个不少。”
边关月立马笑逐颜开,打开一个看到了满满的灵石,被伤害的心灵立马得到了治愈。
奴真三个小的见她们正事说完了,立马屁颠颠地凑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天她们一共赚了多少,说边关月在幻境里大杀四方的样子有多英姿飒爽、英明神武……
云黛兮等她们说完,才开口:“小孩说完了,该轮到我们大人了,我只有一个问题,现在怎么办,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吗?”
原定计划代表着那个阵旗在别人手里,钟神秀秘境的真相根本掩饰不了,这就是边关月的恶趣味了。
照她的话说,她们干了足以记入史册的大事,要是不宣扬出去等于锦衣夜行,与其等别人发现,不如自己揭露秘密来得更为震撼,对栖灵大陆的冲击力也更大。
其他人还能怎么办?事情都干了,还在乎这点小事吗?
现在还有那么点回旋的余地,至少跑路的时候没那么慌乱。
边关月也想到了这事,大手一挥,“没关系,最后一个幻境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玉简,把这句话再放进去就是了。”
合着就是没放弃恶心别人呗?
最后一个幻境都是和她一起战斗在第一线的袍泽,在前期的时候那些原本敌视边关月的人也不得不放下偏见,承认边关月就是天生的剑修,只要有她在,后背就可以放心交给她。
他们不针对边关月了,边关月倒是平等地针对每一个人,就连李青莲、纪逐月、李道然、严师妹……和她关系好的人也收到了玉简大礼包。
这才是真正的一碗水端平。
边关月还挺有道理,“这样才是对她们好,要是她们和别人不一样,世人就该怀疑她们是不是和我一伙的了,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应该不是这样用的吧?
半仙秘境关闭三个月后,在万众瞩目中再次开启。
印记由虚凝实,映在天空中。
白色的蛟龙没有再出现,倒是天上下起了饺子。
“那是什么?”
有人眼尖地看到一个人紧紧攥着块白色玉简,就算在昏厥中也死死不放手。
第72章 惊天骗局
玉简不止一个人看到了, 就在有人想要不顾规矩出手抢夺的时候,又有惊呼声响起,打眼一看, 玉简不止一块。
何止是不止一块,而是有九十多块玉简, 还都是出身大势力的修士才有的。
难不成钟神秀是广撒网?
按照后期钟神秀疯了的性子, 做出来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近百块玉简都由他的传承吗?
在此等候已久的各家长老纷纷出手,捞走自家弟子, 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
纪逐月也被边关月放到了无极道宗的的队伍里,她们这一队最高也不过元婴期,一下子就有三块玉简,这让很多藏在暗处里的人蠢蠢欲动。
无极道宗的名头是响亮,也很有威慑力,但多的是夺宝不要命的人。
或许是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恶意, 李道然和纪逐月同时睁开眼睛,比其他人提前苏醒, 弄清楚状况以后, 两人联手带着其余无极道宗弟子快速回了太庸城,目标是城主府。
国都秘境里的边关月做好事不留名,利索地拍了拍手,回头看向其他人,“好了, 咱们也该跑路了。”
故人见了,朋友交了, 灵石赚了,现在不跑, 更待何时。
从秘境里露出头,边关月和云黛兮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太庸城的反方向,确认没埋伏后,二话不说,疾速离开。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们已经逃之夭夭了。
*
进入钟神秀秘境里的几百人里,手里什么都没有的,苏醒最快,也最不受人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九十多人手上的古朴玉简,一时间都忘了还有边关月也进入秘境的事。
太庸城城主知晓自己儿子在秘境里什么都没得到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多事之秋,拿到不该拿的东西不止是德不配位,更是杀身之祸。
在听到管家说无极道宗的弟子寻求帮助时,城主如愿以偿露出纠结的神色,中域和东域之间隔着明霞域,并不接壤,他有必要为了无极道宗的友谊得罪那么多人吗?
不过能当上东域第一大城的城主,他只是在子嗣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了些,并不缺乏魄力,当即决定留下无极道宗一行人。
至于其他拿到玉简的修士还在昏迷中,师门长辈第一时间就带着其余人离开,一刻也不敢耽误。
就这样,一些薄弱的队伍在路上也受到了袭击,袭击之人快准狠,就是冲着玉简而来的。
就连剑阁也遇到了追杀,甚至想要抢夺昏迷弟子。
好在带队的长老就是成名已久的剑修,一个人一柄剑生生打退了所有的敌人。
太庸城内外都是一片乱象。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守住玉简的。
有人见势不对,直接把玉简扔出来,以求保命。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拿到玉简就没有继续追杀,试探性地把神识探进玉简里,然后就看见边关月精心准备的那行字——
“哈哈哈哈,小傻瓜,想不到吧,这是个骗局,这里根本不是钟神秀的坐化之地,要是知道钟神秀在哪坐化的,还轮得到你们?!”
这段话不管看到多少遍,都会有种直击心灵,眼前一黑,立马生出心魔的感觉。
黑衣人立马把手里的脏东西扔出去,他怀疑是刚才那个人故意戏耍他,才会扔出那些贱兮兮的玉简。
如果不是的话……他想不到栖灵大陆会震荡成什么样子。
黑衣人朝着一个方向遁走,他现在倒是希望所有人的玉简都是如此看,这样不止他一个人安静、心神都受到震动了。
*
太庸城城主府。
客房里,纪逐月看着手中的玉简,表情冷淡,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把所有还在昏睡中的弟子安排好,李道然敲了敲纪逐月的房门。
“进。”
李道然进来坐在纪逐月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城主告诉我,拿到玉简的人现在只有你我醒过来了,但是没人看见关月,不过我相信她不会出事。”
这是对边关月的了解,也是对她的信任——相信所有人都出事了,她也会活蹦乱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纪逐月一时无言,继续看着手中的玉简,像是要把平平无奇的玉简盯出来一朵花。
李道然在无极道宗做大师姐做惯了,而且这里也没边关月,她犯不着生纪逐月的气,好脾气地说道:“既然秘境给了了我们玉简,想必是看我们能进入最后一个幻境的奖励。”
说着,她就先把神识探入进去。
做大师姐做久了,总是习惯当领头羊,有危险冲在最前面,有好处最后再拿。
她来找纪逐月就是想自己先查看玉简内容,省得玉简有什么陷阱,纪逐月因此受伤。
边关月不在,再不喜欢纪逐月,李道然都会帮边关月照顾好她的朋友。
下一刻,李道然的脸色大变,一脸莫名地退出玉简,两眼无神,还处在震惊之中,手指都是抖的。
在问仙台事件和边关月主动脱离无极道宗的事情以后,李道然以为没什么事可以让她失神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边关月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她的动容。
……
虽然没留下名字,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边关月的语气。
这分明就是边关月自导自演,玩弄修真界的手段。
刚刚还说边关月不见了,现在她觉得人不见了是对的,要是边关月出现在人前,边关月要面对的敌人比魔族还要多。
纪逐月抬眸看她,眸光淡漠,“我的储物戒指不在了。”
李道然心中又是一颤,自从醒来以后,她就带着还在昏迷中的同门往城主府赶过来,这才安顿好,真没时间去看自己的储物戒指还在不在。
“我的也不见了。”
李道然心想,她应该是知道边关月为什么排了那么一出大戏。
“你看过玉简内容了吗?”李道然想通关节,立马问道。
这一次纪逐月倒没有不理人,“看过。”
如此就能解释纪逐月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了。
“她……她……”李道然实在无法评价边关月的所作所为,心情无比复杂,勉强说出几个字,“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下一刻,她表情扭曲起来。
“如果九十多个玉简都是这句话,我们倒是安全了,她以后面对的是整个修真界的敌对。”
李道然不在乎被边关月拿走的储物戒指,只是担心边关月日后的处境。
本就在修真界步履维艰,现在此事一出,栖灵大陆还有边关月的容身之地吗?
偏偏这事是边关月自己做出来的,没有人逼她,想来她应该很乐在其中。
李道然一直在自言自语,完全不需要纪逐月的回应,只有这样,她才能抒发出来心里的震惊。
谁能想到,这谁能想到啊!
这年头的秘境都不一定保真!
纪逐月依旧面无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她周身气质更冷漠了,指尖擦过玉简背面的名字,轻轻一笑。
*
如李道然所料,外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进入最后一个幻境的修士陆陆续续醒来,第一件事都是查看玉简。
然后什么都瞒不住了。
那句话就像瘟疫一样,一传十,十传百。
幕后主使也很好猜出来,进入最后一个幻境的近百人独独少了谁,刚开始没发现,现在还发现不了吗?
消息飞速地朝着栖灵大陆各个地方传播散开,每个听到这则消息的人都感到了巨大的荒谬和不可置信。
什么,半仙秘境结束,历练的修士都已经出来!
什么,有近百人手里都拿着一模一样的古朴玉简!
什么,有人探查玉简的时候吐血了,还不止一个!
什么,半仙秘境是假的,幕后主使是边关月,就为了这些修士的储物戒指!
要不是看到玉简里的话,都想不起看自己的储物戒指还在不在、储物戒指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这谁能想到,钟神秀脾气再疯再古怪,也是前辈,谁会想到他贪图这些小辈的储物戒指。
还是这句话,谁能想到!
现在还滞留在太庸城的修士都不在抢那些玉简了,就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边关月现在在哪。
受边关月牵连的纪逐月和李道然还是不安全,城主府时时刻刻都有人来拜访,明里暗里都是找边关月和李道然的。
明面上的,城主会在待客厅打打太极,各种糊弄,就像耳背的老年人听不懂人说的什么一样,答非所问。
一旦有人问他是不是和边关月联手制造了这个惊天大骗局、为什么边关月会在太庸城而不是其他城池的时候,城主眼睛立马瞪圆,耳朵也听得清了,指着自己问,“我?你说我?哈哈哈,我还想活到寿终正寝呢,我有什么理由掺和进去,嫌自己活得太轻松了?”
背地里的,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强闯城主府,都是挑衅城主,不管是谁,能打跑就打跑,打不跑直接当成外敌斩杀。
终于得到清闲时间的城主忍不住数了数进入秘境的修士身家,都是各家最出息的天才小辈,要不就是最受宠的小辈,每个人都家底丰厚。
空荡的待客厅响起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富贵险中求。
这一下,边关月的身家直逼渡劫期大能,比修真界九成九的修士都要富裕,她不过是从人人喊打到举世皆敌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边关月还是很有魄力的,一般人可干不来这事。
心情最复杂的还是进入最后一个幻境的近百修士,他们和边关月并肩作战,共同抵御魔族,好歹也有点袍泽情吧?
他们都放弃敌视边关月,想要不顾宗门长辈的警告,和她交好,结果呢,边关月根本不稀罕,毫不留情地对他们下手,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真是什么都没得到,丢了储物戒指,丢了宝物,还丢了脸。
兵荒马乱之后,有人想到明霞域泽王的做法,立马发布通缉令,悬赏边关月,活的死的都可以。
从一时间,知道消息的修士都蠢蠢欲动,倒不是为了悬赏,而是为了边关月……的身家。
要是能抓住边关月,把她交出去?怎么可能,当然是把那些宝物灵石都占为己有了!
其中最开心的就是泽王了。
边关月这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抓住,蹦跶不起来了。
当时可是有不少人说他狗急跳墙,现在呢,比他还倒霉!
他只是失去了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泽水之珠,不像这些修士,被彻彻底底戏耍一通,还丢了储物戒指。
……等等,泽水之珠?
泽王好像知道边关月哪来的秘境了。
研究泽林国那么多年,历代泽王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还是知道泽水之珠里有一个类似小世界的空间,只是法则并不完善,而生木之珠和泽水之珠不同,也是有其独特的妙用。
如果泽水之珠到了泽王手里,他绝对不会想出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主意。
泽水之珠到了边关月手里,至少不算埋没。
泽王心情复杂极了。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太庸城散修聚集到一起,最前面坐着的正是化神期的散修夫妻,下面一片鸦雀无声,好似还在消化着什么。
“那位、那位还挺照顾咱们的。”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是啊,特意绕过咱们,不坑散修。”
这话说的,散修有什么值得边关月看上的吗?
有人压低声音,极其小声地说道:“那位如此神勇,我还挺幸灾乐祸的……不是,挺开心的。”
散修日子不好过,被宗门世家打压也早就习以为常,能在太庸城有个避风港已是幸事,哪里想过如此给宗门世家重重一击,顶多畅想过自己要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该多好。
谁见过这场面?
该说不说,真畅快。
上座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之前奴真和贾小宝伪装起来接触过他们,稍微熟悉点以后,言语里都是合作的暗示,当时夫妻二人并没有理会,想把他们这些散修收编当个随从军的宗门世家又不是没有。
然后奴真和贾小宝就发出严肃地告诫他们,不要进入钟神秀秘境,至于他们幕后是什么人,届时自然会知晓。
凭借着那么多年摸爬滚打的直觉,化神夫妻二人选择相信两人,约束下面的散修,不让他们掺和进去,现在看来果然是正确的。
不过夫妻二人更为难了。
和边关月合作,好消息是不用被当成炮灰,边关月很有诚意,在‘钟神秀秘境’开启的时候就冒着风险告诫他们。
坏消息则是还不如被当成炮灰呢。
炮灰是九死一生,跟着边关月混是十死无生。
坐在左手边的魁梧汉子小声提醒道:“她们那个秘境应该能装得下不少人。”
平时躲在秘境里,危险大大降低。
再说了,散修就不危险吗?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还有可能被战斗波及到,没有实力,哪有绝对的安全。
想要突破境界,提升实力,就得直面危险,跟着边关月混,资源至少不用担心了,现在的边关月可是大户人家,还有人护着,除了危险系数大大提高以外,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这间屋子来的都是夫妻二人信任的人,在太庸城散修中也很有名望,边关月的人暗中接触的事也只有他们知道,底下的散修并不知情,只是惋惜那两个出手阔绰的大兄弟好久没来了。
此刻都躁动地看着上方两人,等着夫妻二人拍板决定。
魏白凤,也就是太庸城散修的话事人之一,她笑笑,“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得那位活着,我们才能投靠过去不是吗?”
要是边关月把自己给浪死了,他们也投靠不了。
合作是平等的,边关月选择他们,他们也在考验边关月,如果边关月活不下来,那他们肯定不会上边关月这艘船。
再说了,现在不找边关月才是正确的,先不说找不找的到人,万一那些恨边关月入股的修士顺着他们找到边关月怎么办?那岂不是帮了倒忙。
下方气氛骤然一松。
“大姐你说得对,好饭不怕晚,咱们确实得等一等。”说话的人一脸羞愧,差一点就被边关月强大的武力、灵活的脑子、丰厚的身家迷住了眼睛。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出声,保证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不去参与外面任何事情,这才散会。
*
那么此刻的边关月正在哪里呢?
她毫无义气地丢下云黛兮,进了秘境,留下云黛兮一个人赶路。
两个人的目标太大,也有太多人认识边关月了,在边关月的光芒下,她身边人倒是没有那么突出了。
云黛兮不仅快速往无妄海跑去,还一边跑一边泯灭气息,时不时拿出一块玉符震碎,让大能者也无法回溯时光。
做这些事的同时,云黛兮在心里狠狠骂着边关月,她这辈子就没有那么手忙脚乱的时候,遇到边关月之后生活全是鸡飞狗跳。
躺在一堆极品灵石中幸福浅眠的边关月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惊得她睁眼坐起来,迅速看了一下周围的所有人。
刘叔,孤家寡人一个;小奴真,父族和母族无人生还;琨姣,单身未成年蛟龙一只;贾小宝,村子里唯一剩下来的活人;姜偃,只有一个师父还死了。
她自己,无父无母孤儿一枚,也算是自己把自己逐出师门。
好一个灾星聚会。
不对,外面的云黛兮还是有父有母有族人,各种亲戚构成十分丰富。
边关月立马放出神识,要出秘境。
云黛兮气恼地把人放出来,“又干嘛?你知不知道你的气息很难泯灭?”
她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要是边关月再来招惹她,她绝对上去就去咬边关月一口。
边关月很严肃地问道:“你觉得云族会用血脉探查术找到你所在的位置,进而锁定我吗?”
云黛兮也跟着严肃起来,“会。”
云族的孩子从出生起,就会被灌输家族至上的观念,每一个人都是家族的一份子,家族好了,他们才会好,一切都可以为家族奉献,但是云族可以随时舍弃他们。
在评估利益足够的时候,就是云黛兮被舍弃之日。
从前云黛兮虽没有被彻底洗脑,但为了自己活得更好,也会顺从这套生存法则,只不过认识边关月之后她的人生就跑偏了,从云族族长嫡长女到边关月犯罪团伙的一份子。
边关月低声嘟囔了一声,“麻烦。”
云黛兮瞪大眼睛:“你嫌我麻烦?”
“不是。”边关月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太多了,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你们家也太能生了。”
“合着你还想杀上云族啊?你也挺敢想。”云黛兮脸色深沉地拍了拍边关月的肩膀,“不用为我做到这地步,我怕你还没靠近云山就被人逮起来。”
“那怎么办?遮掩天机?能行吗?”边关月迅速想到办法,“先遮掩天机,你多跑几个地方,混淆视听,到目的地之后让阿偃布置阵法,阻碍血脉探查术,咱们先躲躲风头。”
云黛兮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姜偃真好用,同时她还有个疑问,“姜偃会吗?”
“你让我回去,我这就让她研究研究。”
云黛兮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让边关月快一点了,她怕还没地方,她们一群人就被逮住了。
奴真几人眼看着边关月风风火火地坐起来,严肃地盯着她们看,急急忙忙地出了秘境,又匆匆回来,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坐姿规矩地等着边关月。
“阿偃你来。”
姜偃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抬头,步长固定地朝着边关月走过去。
“我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材料管够,你得研究出一个阻挡血脉探查术的阵法。”
姜偃思索片刻,应了一声,“好。”
她看起来已经有了思路,很快就开始刻画阵盘。
奴真三个小的凑过来,小声询问道:“姐姐怎么了?”
“我怕有人用血脉探查术找到云黛兮的位置,到时候咱们就暴露了,遮蔽天机不太保险,最好让你们阿偃姐姐研制出来可以阻挡血脉探查术的阵法。”
一群孤家寡人还真没想到有这样的操作,满脸的都是长见识了。
“这个要怎么做?”
边关月闲着没事,坐着灵石山里给她们解答,“我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可以用父母这样血亲的头发,血缘远了的就得用精血,具体操作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挺伤神的,血亲会有一段时间的疲惫倦怠,被探查的那个人也会有所察觉。”
“然后呢?”奴真不满,以为边关月根本没说这个血脉探查术是怎么做的。
“没有然后,我和你们一样,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第73章 突破化神
这个问题在赶路的途中就已经被姜偃解决, 还额外做了个阵盘,让云黛兮随身带着,遮蔽天机。
边关月无比感慨, 要不是她把姜偃喊来了,这计划根本就成不了。
本想做顿好的犒劳一下姜偃, 但云黛兮还在外面风餐露宿, 她们在里面吃独食不好, 就简单地投喂姜偃一点零嘴。
很快,她们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黎州。
黎州和东域、乾域接壤, 再往东走就是无妄海了,不管是往哪跑都很方便,非常符合边关月的要求。
云黛兮擦着城池国度的边走,来到靠近无妄海的一个小渔村,刘海粟、云黛兮、边关月自称兄妹三人借口寻亲,但是她们要找到的老奶奶早已就过世, 没有子孙后代,于是顺理成章地她们被热情淳朴的村民挽留下来, 还把老奶奶的房子还给了她们。
说是房子, 还不如幻境里的石头屋,至少还能遮风挡雨,这间房子就是个茅草屋,木头已经腐烂,上面铺着的干草已经这段时间连连阴雨天, 还没晒干,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
边关月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木头架子,差点把一间茅草屋给戳散架, 吓得她连忙扶住。
送她们过来的村长很不好意思,老奶奶活着的时候,村里还能照顾一些,组织出海打鱼的时候还能分点东西,但是人死了以后,哪有时间维护这间茅草屋。
村长说道:“我那里还有木头和干草,让村里的闲汉先帮你们搭出两间屋子,你们先住着。”
边关月平平无奇的脸上展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就谢谢村长了。”
“不客气不客气。”
等他走后,云黛兮轻笑一声,“也不知道那三个还要不要喊着出来了。”
国都秘境里安逸祥和,有吃有喝,还有傀儡陪玩,但是三个小的都是坐不住,闹着要出来。
人多不一定力量大,还很显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她们留在秘境里。
边关月迷瞪着眼睛看这间茅草屋,“她们想不想出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动用灵力真的很难,连房子都修不了。”
她和云黛兮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落在刘海粟身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边关月开口称赞道:“刘叔虽然辈分降了一辈,但还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啊,肯定能养活得起咱们这一大家子的,能者多劳嘛。”
云黛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着点了点头,“对。”
刘海粟沉默以对,在村长和几个汉子抱着干草和木头远远走过来的时候,顶着边关月和云黛兮灼灼目光,上前一趟趟接过,然后开始很快在原地建了两个茅草屋,多了的还盖了个厨房。
一个人顶得上四五个人。
村长看刘海粟的眼神满是赞叹,“有把子力气,也是出海的好手,毛婶子在天之灵看你们能把日子过起来一定会很高兴。”
边关月和云黛兮笑着说是。
她们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位毛婶的外孙、外孙女,说是母亲父亲过世,族人那边想独占她们的五亩薄田和祖宅,就把她们赶了出去,然后来投奔外祖母。
除了这位毛婶的女儿女婿早逝,没有孩子以外,她们也不算说谎,还在盖好茅草屋以后给毛婶立了块牌位,点上了香,看得村长连连说她们都是好孩子。
边关月笑得像公鸡打鸣,倒在云黛兮肩上问她,“被同岁数的人夸赞一声好孩子,敢问云大小姐,感想如何?”
村长四十多岁了,脸上都是风吹雨打的痕迹,看着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云黛兮也四十二岁了,修仙之人青春永驻,用的脸一点都不出奇,但皮肤白嫩,看着就不到双十年华,谁能想到这样的两人是同龄人呢?
至于刘海粟年纪更大,早就是百岁老人了。
兄妹三人也就边关月年龄不算作假。
云黛兮微微偏头,语气莫名地问道:“感想就是很好笑吗?”
百岁对于朝生暮死的凡人来说,绝大多数都活不到这个岁数,但对于动辄千年的修士来说,才只是开始。
边关月一秒坐直,摇了摇头,“不好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不明白,咱们还有那么多事要干呢。”
用篱笆围城一个院子、买锅碗瓢盆、修建一个充当样子的茅房、和村里人打好关系……兄妹三人彻彻底底把自己当成凡人,在偏院的小村子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管外面的波涛汹涌,洪水滔滔。
在小渔村安顿下来,刘海粟就和村里人一起出海打鱼了,每户人家对刘海粟的加入都很欢迎,因为他是真的能干,一个人就顶上四个劳动力,一点排斥都没有。
边关月和云黛兮送他到海边,周边的人都和她们打招呼。
呼吸着咸湿的海风,边关月眼里满是兴奋,和云黛兮小声嘀咕,“这就是无妄海啊?”
她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当然兴奋了。
云黛兮就很稳得住,不像边关月那么没见过世面,严谨地反驳道:“这里不算无妄海,只是近海罢了。”
和栖灵大陆不止包含九域十八州一样,无妄海也是个泛称,可以把除了陆地的海域都可以统称为无妄海,也可以把近海、黑海之后的海域称之为无妄海。
无妄海是栖灵大陆最大,也是最神秘的绝地,从栖灵大陆各个方面都可以去往无妄海,传闻无妄海是相通,只是至今还没有人横穿无妄海,也就不知道栖灵大陆是不是被无妄海包裹着。
“我不管,这就相当于我见过无妄海了。”
就算是边关月,可以闹得整个修真界人仰马翻,也没信心去无妄海耍一耍,那是仙神的禁区。
根据廖廖的记载,在还没有人族的荒古时代,栖灵大陆的主宰不是凶恶的荒兽,而是先天神袛,被自然万物孕育而成,有的弑杀、有的残暴、有的亲近荒兽、有的亲近自然……
后来人族诞生,为了躲避抵御把人族当成食物的荒兽,人们祈求了神袛的帮助,为祂们提供供奉和信仰,借此换来力量,所以最开始的人族踏上修行的道路就是祂们赐下的体术。
而无妄海就是神袛陨落的地方。
当然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因为到了远古时代,栖灵大陆的主角就变成了人族,以及从荒兽逐渐演化而成的妖族,并没有神袛的身影。
知道这些也不是边关月学识渊博,纯粹是她只能看得进去这些有意思的故事,反正正经功法看不了一点点。
“也不知道出海的时候刘叔能不能见到鲛人,我还想要一条新的鲛绡帕子。”
云黛兮也算是服了她了,“现在咱们不缺灵石,你不用再倒卖赚差价了。”
“是哎,我现在可是修真界身家最丰厚的剑修。”边关月砸吧砸吧嘴,回味一下暴富有钱的感觉,“当穷鬼太久了,一下子还不习惯当有钱人。”
“德行。”
边关月就是顺口一说,她真没想到刘叔这趟出海还真坎坷崎岖,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回来的时候空手而归,什么都没带回来,就连船还损坏了几条。
几百人的小村子,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
村长脸上的刻痕更深了,他沉默地弓着腰,安抚着周围的村人,“没人出事已经是海神娘娘保佑了,先回去歇着,后天再出海。”
周围的村人,不管是汉子,还是妇人,表情都很愁苦,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能带着满身的海腥味往家赶。
茅草屋里。
边关月、云黛兮、刘海粟三人相对而坐。
刘海粟言语简短地说了一下在海上发生的事,“去的地方有一条元婴后期的海兽,应该是想要突破化神,跟在船底,等村人捕好鱼,那海兽就冲撞过来,想要掀翻小船,吃掉船上的人和鱼。”
后面的事,他不说,边关月和云黛兮也猜得到。
能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已是万幸,撞上一条想要吞吃血食,借此突破的海兽,就算是刘海粟也不好对付,只是释放出刀气和海兽对峙。
海兽发现撞船把人撞不下来,船上还有个危险的元婴期,它再心有不甘,也只能退去。
只是村人打的鱼都不剩下,全进了那海兽的肚子里。
渔村打的鱼不止关乎着他们的生计,还得上交沉重的人口税,本是捕鱼的好时候,本以为这次出海能多捕点鱼,身上的担子也能轻松一点,谁知道血本无归,连船都损坏了几条。
“后天我也跟过去看看。”边关月沉吟说道。
云黛兮问道:“你想杀了那条跑到近海的海兽?”
“暂时不杀。”边关月摇摇头,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那头海畜生不是想突破化神期吗?我助它一臂之力就是了。”
人族修士除了最后飞升的时候有九九雷劫,其余境界突破并无雷劫,就是动静会大一些,但妖族、海兽、魔族再栖灵大陆上突破大境界的时候都是有雷劫的,遮天蔽日的天雷劈下来,宛若天神发怒。
像是妖族、魔族的大本营都在异度空间,称之为妖界、魔界,在里面突破并没有雷劫,只不过实力会弱上很多,远远比不上在栖灵大陆上扛着雷劫突破的妖族、魔族。
就像边关月如果在小世界、秘境突破的话,战力绝对比不上她在外界突破,归根到底还是法则是否完善。
而海兽就没有单独的空间了,只能在栖灵大陆突破境界,老老实实挨雷劈。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显然妖族、魔族不这样想。
边关月想借此做点什么,那条阴险但绝对没边关月阴险的海兽绝对预料不到。
云黛兮第一次猜错了,但看着边关月一双写着险恶的眼睛,突然灵光一闪,猜到她要干什么了。
“你要趁着那条海兽突破的时候突破化神?”
她用的是极为肯定的陈述句。
边关月冲着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懂我,那条海兽突破化神之际就是它身死之时。”
她突破到元婴圆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幻境里的时候更进一步,无比清晰地摸到化神的大门,只要轻轻一推,她就可愿踏入化神期。
由于上一次分化出神识分身的结果太惨烈,这一次她没有为了显摆而分出神识。
当得瑟需要代价的时候,边关月就会选择做老实人了。
云黛兮说了四个字,“死得其所。”
虽然平时她爱和边关月吵嘴,但她从来都是很坚定地站在边关月这一边。
很快就是第三天。
边关月没有换一个身份,或者顶替一个人混进打鱼的船里,她就隐去身形,高高地御剑飞在高空中,远远地跟在渔船后面。
艳阳天,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闷。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捕鱼村长也跟着上船了,去的依旧是他们村子熟悉的区域。
就是不知道那条海兽还在不在。
忽然,边关月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不再跟着渔船后面,而是径直朝着一个方向飞过去。
飞行一段时间,边关月从高处往下看过去,嘶了一声,“好大的凶性。”
这片海域正是元婴期海兽的区域。
只见深蓝的海面上早已经被鲜血染红,漂浮着其他海兽的尸体,其中还有凡人的尸骨,独角海兽吃得肚皮都是圆的。
以捕鱼为生的小渔村不止一个,现在正是出海打鱼的好时候,独角海兽特地越过金丹期海兽的海域,来到凡人打鱼的近海,只要它想,所有人都可能是它的盘中餐。
边关月脸色一沉,本想直接下来了结掉独角海兽的,但她看到下面的场景,又继续收敛气息,站在剑上。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独角海兽周围那么多海兽尸体了。
原来这个狡诈的独角海兽释放出鲜血,气息萎靡,叫声更是奄奄一息,借此吸引其他海兽过来,它好垂死病中惊坐起,从猎物的角色转变成猎人。
只不过这里的血气太浓重了,任由独角海兽喊破喉咙,也没有海兽过来了。
独角海兽失望地躺在浓郁的血水里,现在突破不是很保险,它没有信心撑过四九雷劫,也就是三十六道天雷。
它还需要吞噬其他血食。
独角海兽朝着金丹海兽的区域游过去,本来它还挺挑剔的,觉得人族的味道最好,但是靠得太近,容易被人族修士注意到,只能偷偷摸摸的打打牙祭,遇到不对,再不甘心,也会掉头就走。
这就是独角海兽和其他海兽最大的不同,它竟然很谨慎。
要不是为了顺利的突破,独角海兽都不会一次性吃掉几个村子出来打鱼的凡人,不是它不愿意竭泽而渔,而是它不想引起人族修士的注意。
元婴修士不可怕,可化神修士一旦来抓捕它,它就往化神海兽区域游过去,说不定就会成为哪条幸运海兽的点心。
边关月为了防止独角海兽再撞上小渔村的船队,就把金丹海兽驱赶到它附近。
独角海兽还特意等了等,才游过去,啃食掉那条海兽。
心脏的兽看什么都脏,总觉得自己是在吃等待上钩的鱼饵。
除了碰见金丹期海兽的几率大了一些,独角海兽没发现其他问题,出了直觉,它吃掉了三条金丹海兽,就游回元婴海兽区域,不过它没有回到来时的饭桌,而是找了个自认为偏僻安全,靠近化神海兽的区域,准备突破。
边关月也单脚坐在浮光剑上,心情沉静,闭眼打坐。
整片天空迅速阴沉下来,天威难测,让人战栗的气息笼罩住了整片海域,天上雷光乍现,声势浩大,似是要毁天灭地。
身处天雷区域外的边关月已经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丹府、识海之中,进入入定状态,灵气运行于全身内外,如在云雾中一样,真息循环不已,并未把心神分给外界。
倒是独角海兽被吓了一跳,用它那不大的脑仁思考起来,突破化神的动静那么大的吗?它从前看其他海兽突破,天雷好像没有那么凶戾。
可能是它当时还很弱小,离得很远,观察的不完全吧。
独角海兽不知道的是,就在它脑袋上方,天雷区域外,有另一个准备突破的元婴修士,打算利用它一遍,再把它狠狠地坑死。
突破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闯入,不管是想要帮忙分担天雷的,还是恶意闯进去,只要是活物只要是生灵,一旦进去都会被雷劫视为挑衅,劈下来的天雷强度直接会翻上一倍。
不过独角海兽皮糙肉厚,挨劈的时间也能久一些。
以精化为气,以气化为神,以神化为虚,三花聚顶。
气与神合炼而化为神,运转小周天,将灵气送到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以及全身任意一个地方,打通大周天。
用神光照视中丹田为主,轻轻寂照、绵绵看守,不即不离,用文火温养元婴,呼吸合、神气交,伏气于中丹田,守中致虚,一念不生,先存后忘,神气合一,达到无极虚空之境。
此时元气与元神合一,一点灵光升入祖窍穴中,照耀太虚之上。
边关月处于自然妙运、明白万物、洞察自我内心的境界,大道至简,就在脚下、就在眼前、就在剑上,就在心中。
此时的天空仿佛是被斧子劈成两半,一半是汹涌无比的天雷,下面海浪翻滚,宛如末日,一半泛起明亮的霞光万道,洒在边关月身上,似是在祝贺她突破化神。
边关月还是先前的坐姿,单腿坐在浮光剑上,睁开眼的那一刻,眼中精光闪过,浮光剑兴奋地剑鸣一声,旁边就是从九天银河之上倾泻而出的天雷。
从远处看,就好似天雷和她侧肩而过一般,
她微微垂眸,看到独角海兽已经被巨型天雷劈得血肉模糊,一双大眼珠子无神惧怕地盯着天上看,甚至可以闻到一丝烤肉的清香,天雷烤的肉就是不一样。
再来几下天雷,独角海兽估计就撑不住了。
对于像是独角海兽这样的敌人,边关月喜欢给对方一个必死的结局。
边关月手腕翻转,立在高空,浮光剑出现在她手中,寒光凛凛。
“我这人怎么就那么心善呢?海兽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她持剑对苍天,轻轻划动一下,然后飞速往后撤离。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惊扰一般,泛起涟漪,轻松地破开了一道天雷,将其分割成两半。
雷劫暴怒,恐怖到极致的威压充斥着整片海域,并朝着极远处蔓延扩散,吓得近海所有的海兽都一动不敢动,鱼群成片成片地死去,带上了几分不详的征兆。
从独角海兽仅存的一点神智告诉它,逃离,逃离,逃离。
但是天雷已经彻底锁定了它,像是蓄满怒气,然后汹涌而出一般,全都砸到独角海兽身上。
已经跑到安全区域的边关月隐匿在云层中,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没忍住吹了个口哨,“这是我见过最壮观最死得其所的鱼,啊不,海兽,多有排面。”
“小浮光,你说是不?”
浮光剑又是一声清亮的剑鸣,显然它也这样认为的。
路过小渔村的船队时,隔着那么远,风浪依旧打得可以掀翻一切,要不是刘海粟在船上,这又是一起无人生还的事件。
边关月没有下去打招呼,毕竟这个时候下去的话,对于船上的人来说过于惊悚了。
做了一天善事的边关月直接打道回府,不打算破坏今天的成果。
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同舍的舍友云黛兮甚至都没察觉到她的到来,仍是眺目远望,皱眉地看着近海的方向,等到转身看到对她挑眉笑着的边关月时,被吓了一跳。
云黛兮默默捏紧了拳头。
边关月连连摆手,“有什么事好好说,放下拳头,我现在有问必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不久。”
“不久是多久?”
“至少得有一刻钟了,是你看外面看得太入神了。”
云黛兮忽然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又怔然地问道:“你突破化神了?”
边关月从床上跳下来,在云黛兮的目光下转了个圈圈,“当然,我有失手的时候吗?我办事,你放心。”
云黛兮好笑,本想数落边关月干的那些破事,但看着她漂亮的凤眸,就只剩下纯粹的欣喜。
想说的话有很多,话到嘴边,全都酝酿成了一声叹息,“真好,被发现的时候你也能更抗打一些。”
边关月撇嘴,“你应该让咱们的敌人进修一下,现在害怕的是他们。”
云黛兮想说什么,忽然熄声,和边关月对视一眼,同时看了看自家的茅草屋顶。
第74章 铁石心肠
一阵呼啸声擦过茅草屋顶, 差点把她们好不容易盖起来的茅草屋给掀飞,飞过去的人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出行时的动静。
边关月还好,但云黛兮又已经紧紧握拳了, 温婉的芙蓉面上满是冷凝。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自己没人替。”
云黛兮扭头就对上边关月含笑的眼眸, 不知为何, 她倏然错开视线, 小声抱怨道:“怎么,弄坏的不是你家屋顶?”
“是是是。”边关月叹了口气, “咱们家还好,村里其他人的屋顶可没有刘叔盖得那么结实。”
“要不你把附近的修士都抢了吧?”
边关月撩了撩眼皮,颇为意兴阑珊,“不抢,都是些穷鬼,现在的我可看不上。”
云黛兮盯着她看了一会, 忽然笑了笑,“不愧是干了大事的浮光剑主, 不对, 明灯大师,眼界抬高不少。”
“那是。”
边关月往床上一躺,脑袋枕着胳膊,迷瞪着眼睛,要睡不睡的。
云黛兮就坐在对面的床上, 观察她,过了一会, 实在觉得这样困顿安静的边关月不常见,问道:“不开心吗?”
“也不是, 就是觉得我本该在两年前就突破化神期,错位的时间线被拨乱反正,但这一路走来的我可真不容易。”
云黛兮静静看着对面大放厥词的某人,一言不发。
边关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回应,偏偏脑袋去看云黛兮,“你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见她还要说些什么,云黛兮打住她,“你先歇歇,又来人了。”
又有几人依次飞过小渔村,一点都没发现底下的两个村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叔还在海上,他不会暴露吧?”
云黛兮想了想刘叔古铜色的皮肤,粗狂的长相,毛刺的头发,以及一身腱子肉,活脱脱一个地道渔民大叔,比小渔村的渔民还像渔民,被村长亲口盖章活该吃打鱼这碗饭的人。
她觉得她和边关月暴露身份了,刘叔也不会。
“不会,掩息佩在他那呢。”
“哦。”边关月不担心了。
海里的动静很大,特别是雷劫被激怒以后,阴云密布,天上的天雷更是张牙舞爪,一道就劈死了垂死的独角海兽,犹是不解气,在天上逗留许久,直到独角海兽的气息彻底消失,雷劫才散去。
就连沿海的家禽也感知到了不安的气息,都在狂叫,更不要说附近城中的修士了。
特别是一半雷劫一半霞光的场景,极为震撼,让看到的修士都猜测是不是异宝出世,才会动静那么大,于是纷纷往海上赶过去。
又是一拨人路过边关月和云黛兮的头顶,边关月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吗?他们还没长教训吗?天雷和霞光上一次出现的地点就没让这些修士警醒一点?”
“可能他们觉得你就一个人,不至于来回流窜,到处作案?”云黛兮不确定地说道。
边关月又不满意了,“什么叫作案,我分明是劫富济贫。”
*
原本边关月御剑待过的地方,此刻多了很多人,都往下看去。
那是头血肉模糊,体型庞大的独角海兽,光是身长就足足有两百米,此时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周身还都是残留的天雷。
有眼神好的修士冷哼一声,“死得好,这头畜生怕不是吃了很多人族,否则这未开化的东西,也配直面雷劫。”
有人就扑哧笑出声了,“我敢保证这头畜生吃的凡人绝对没有你儿子虐待致死的凡人多,打不打赌?”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冷眼看过去,语气不善,“松崖道人同情者畜生?”
被称作松崖道人的那人挥了挥拂尘,“这倒不是,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罢了。”
“你!”
松崖道人瞥他一眼,满是不屑,“道人我说句实在话,有些人就不该生孩子,生一个是坏的,再生一个还是坏的,第三个更是不得了,坏的流脓,啧啧啧,有些人不该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根子出现了问题吗?”
围观的修士有好几个人都没忍住,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松崖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你不要得寸进尺,再拿手指着我,我不介意把它掰断。”
那人忍气吞声,不再搭理松崖道人。
松崖道人嘴臭,但实在能打。
他一身宽松道袍,生了一张清隽好看的脸,飘飘若仙,光是看他外表,实在想不到这人其实是个有名的搅屎棍。
现在他正在想,学边关月果然有用。
他正是边关月的老朋友,读书人魏良玉。
帮边关月阻击追击的敌人之后,他的因果之道到了瓶颈,因为因果大道的特殊性,他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把自己活成一个透明人,不和任何人建立因果,但是他发现这样不行,大道若是那么容易就被参破,也就不会被叫做大道了,要不然那些常年闭关的修士岂不是很容易修成因果大道?
在西域帮边关月的忙,倒是让魏良玉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换了个身份,来到黎州,做一个人人讨厌但又人人打不过的道人。
先不说魏良玉大道是否有精益,反正他是体会到了边关月的快乐。
这大概就是简单的嘴臭,极致的快乐。
魏良玉眯眼看过去,以他的眼力自然能一眼看穿独角海兽是什么情况,但他有两个疑问。
一是独角海兽就算是吞吃凡人,也不至于招来那么大的天雷,它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雷劫那么厌恶它?
二是独角海兽并未成功突破,为什么会有霞光的存在?
有人也想到了,从天上落到独角海兽的尸体上,仔细探查起来,看起来他怀疑独角海兽吞掉了什么宝物,想要剖开海兽的尸体。
见他下去了,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落到独角海兽庞大的尸体上。
魏良玉没有下去,他眼皮子跳了跳,一阵心悸。
总觉得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天雷、霞光……近来能把这两个词结合起来的人也就是边关月了。
魏良玉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僵了僵,不会吧?
他这个冒牌货不会撞上正主吧?
无良读书人从来不会觉得尴尬,他就是单纯觉得边关月这人到哪,哪里就得炸开锅,参考东域的太庸城。
现在的太庸城比之前‘钟神秀秘境’开启的时候还要热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来凑一凑这热闹,听说很多进入秘境的人都被叫回去狠狠地臭骂一顿,还有不少人想找到边关月,毕竟边关月现在是出了名的富裕。
要是边关月在黎州做了什么,他这两年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朋友嘛,有事帮下忙,无事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相见的。
魏良玉一甩拂尘,干脆利落地跑了,要是他猜得没错,这地肯定没什么宝物,就算有,边关月也不可能把东西留给别人。
*
边关月这边正在和云黛兮一起去接刘海粟。
在小渔村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雷声,村人不放心,就都来了,看到满载而归的渔船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连感谢海神娘娘。
边关月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海神娘娘”——刘海粟。
好一个英武雄壮,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海神娘娘。
她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好在周围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她在‘亵渎’海神娘娘。
云黛兮疑惑地看向她,不过边关月没事抽风的次数太多了,她并没有当回事。
刘海粟提着两大桶鱼跟着她俩回到家,没有讨论那头独角海兽,三人心照不宣,
就海里那动静,再看边关月满面笑容,就知道作乱的那头海兽死得不能再死了。
为了庆祝边关月突破,刘海粟平安归来,海兽死翘翘这三件好事,晚间三人做了好多菜,还有烤鱼,吃得很是满足,云黛兮还抽空把饭菜送到秘境里,然后很快出来。
奴真三个小的太会磨人了,她们也知道出来不安全,也不闹,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你,说一声,“我们好想老师。”
云黛兮遭不住,戳了戳边关月的肩膀,“下次你去送饭。”
“行吧,我送,谁叫我铁石心肠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我只是说一说,你怎么还真应下来?”边关月傻眼。
很快就是临芜城一年一度收税的日子。
临芜城会派下来收税的小吏,前往各个村子收取银子和米粮。
靠海的地方,鱼什么的并不值钱,于是为了更方便地压榨凡人,临芜城要求凡人上交银子和米粮,渔村打上来的鱼并不能直接交税,怎么办呢?
只能去城镇贱价卖掉鱼,让收鱼的人赚第一笔钱,再去买米粮,让卖米粮的人赚第二笔钱,到了交税的时候再让人赚第三笔钱。
人群的外围,边关月给云黛兮传音,说着这些门门道道。
云黛兮柳眉蹙起,她从前不知道凡人交个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一想到云族最低等的仆人在外面都是吆五喝六,住着六进宅子,就连修士也讨好的事,她就理解了。
临芜城的城主自然是看不上凡人这点家底,但是架不住有人看得上啊。
两人眼神忽地一变,因为远远过来的收税小吏里跟着两个修士,一个金丹,一个筑基。
小吏竭力讨好,金丹修士脑袋高高扬起,似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倒是筑基修士,功夫不到家,想笑又想要矜持。
边关月沉思起来,又给云黛兮传音,“你说金丹期就能把脑袋抬得那么高了,咱俩走路岂不是得下腰,把脑袋撅过去?”
云黛兮还在猜测临芜城收税的小吏里为什么会有修士,听到她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不搭理边关月,边关月也说得很起劲。
“你说临芜城是不是发现独角海兽的雷劫是我的手笔,所以派人下来看我在不在?”
这下,云黛兮还是理人了,“我觉得有可能,好在我们布下幻境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边关月特地大晚上让姜偃出来一趟,在小渔村布下幻境。
在幻境开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她们兄妹三人是毛婶子的外孙、外孙女,不过不是刚刚回来的,而是她们的“娘”为了照顾毛婶子,而招了赘婿,“爹”在出海时死了,“娘”在三十几岁的时候身体衰败也撒手人寰。
凭空捏造出三人的生长轨迹并不是难事,就是她们这个小家庭的往事隐隐约约透着“钟神秀秘境”的气息,都悲惨得不行。
小吏进村以后第一件事不是收税,也不是索要好处,而是询问这些天有没有外人进村或者是路过。
金丹和筑基满村子地乱逛。
村长脸上都是谄媚讨好的笑容,指着围在身边的村人,“没有外人,一个不少,都在这了。”
小吏准备齐全,拿出花名册数人头,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三百八十三人。
那三人正是边关月、云黛兮、刘海粟。
花名册上是三百七十八人,正好今年小渔村多了两个新生儿,篡改一下小吏的眼神对幻境来说还是轻轻松松的。
小吏兢兢业业收完税,一粒米都没敢多用,但是修士老爷还在村里闲逛,他们不敢去喊人,只能和喜出望外的村长大眼瞪小眼。
没一会,金丹和筑基就回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掌摄在村长的脑袋上,汲取他的记忆。
那一刻,云黛兮没控制住自己,气息外溢,要不是边关月按住她,现在那两个修士早就是死人了。
金丹修士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了擦自己脏了的手,不管晕倒在地上,时不时抽搐,生死不知的村长,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对着小吏说道:“走吧,下个村子。”
所有村民甚至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等着他们走得不见踪影,才敢立马去扶村长,给他灌药水。
边关月食指和中指并拢,为村长渡入一丝灵力,村长的脸色才平和下来,看着不再那么吓人。
她们三人逆着人流回到家里,相对而坐,沉默半晌。
云黛兮最先出声,语气平淡,“村长身体看着不错,其实内里已经亏空,这一下搜取记忆就算不是杀人,也会把村长变成痴呆。”
毛村长和毛婶子是很远的亲戚了,看在毛婶子的面上,毛村长对她们兄妹三人多有照顾,连鱼都多给她们一些。
处事公允,为小渔村尽心尽力,是小渔村的定海神针,如果毛村长出了什么事,小渔村的未来可想而知。
刘海粟也说,“光是我们来到,小渔村就经历了三次覆灭的打击。”
这些话听在边关月耳朵里,统统简化成两个字——搞事!
边关月忽然想到前几天感知到的熟悉气息,虽然那气息一闪而逝,但她还是感知到了。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她直接大包大揽下来。
云黛兮眼皮子跳了跳,“你不会是想暗杀城主,然后取而代之吧?”
边关月皱眉看她,“你怎么那么多奇思妙想?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从前那个贫穷的剑修了,有钱人可不会亲自出手的。”
有钱了,格调也该跟着上来了,时不时出手哪还有化神期修士该有的排面。
“哦,有冤大头就行。”云黛兮放心了。
边关月砸吧砸吧嘴,摆摆手说道:“都是朋友,什么冤不冤大头的,我还得去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朋友?谁?”
“魏良玉。”
云黛兮想起这个人,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如果是他,想必那些畜生都会落得一个不错的下场,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魏良玉,总觉得这人太神秘了,做事风格又很阴险,亦正亦邪,心眼子很多,但是这样的人,对恶人来说只会是更大的恶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
边关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把神识放出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感知错了,在西域分开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晚上我就出门找找人。”
晚间,月亮初上,边关月没有分出神识分身,而是直接往临芜城飞过去,顺利地进了城。
临芜城是个大城,近海都是些渔民在捕鱼,但是黑海里可是有鲛人、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海兽、各种海产的宝物,虽然危险了些,但要是运道好,赚得还是不少的。
平时也会有很多修士组队前往黑海寻宝,临芜城并没有限制,只要缴纳足够多的灵石就可以了,所以临芜城中的散修还是很多的。
边关月走在街上,仔细搜查着魏良玉的踪影。
忽然,她睁开眼睛,脸上浮现笑容,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魏良玉在城外躲了几天并没有发现边关月来找他,就战战兢兢地回了临芜城,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被逮住了,他也不挣扎了,指使小道童推开小破道观的门,静待恶客上门。
他修因果,隐约能知道和他有因果牵连的人大致在哪个方向,边关月是他的朋友,那么近到处距离,发现不了才奇怪。
边关月踏入道观,和魏良玉深谈一个半时辰,就施施然地回到了小渔村。
回了家,云黛兮看她像个螃蟹一样的外八步就知道了,事情办的很好,边老爷很满意。
“怎么说服他的?”云黛兮特地在说服两个字上加重口音。
“坑蒙拐骗,没有偷。”边关月嘿嘿一笑,见云黛兮眯眼,她才老实交代,“魏良玉他的诉求只有一个,因果大道,顺着这个说,什么忽悠不过来?”
“那你怎么忽悠的?”
“就说人世间的因果存在就有存在的必要,一味地逃避只会离大道越来越远,相信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然后就说他这样建立的因果也不多,倒不如发发善心做做好事,帮临芜城的百姓一把,与此同时,还能更好地感悟因果大道,再说了,这也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边关月摊摊手,一副小事而已的姿态,“人有所求,对症下药就行了。·”
云黛兮笑她:“我们明灯大师传道授业解惑真是有一手。”
“那是。”边关月得意抬头。
魏良玉行动力很强,有了方向之后立马去做,不再闷在小破道观里,游离在临芜城之外。
他主动上门投诚,让临芜城城主很是惊喜,还是那句话,松崖道人嘴臭,但实在能打,实实在在的化神修士,而且正因为他人际关系不好,反而更能为城主所用。
就这样魏良玉一改往日作风,积极参与临芜城的各方面的事务,为城主分忧。
顺便夹带私货,暗中收拢散修,做好边关月团伙临芜城分伙的领头人,那些散修听着他说,他们是一个横跨栖灵大陆的庞大组织时都惊呆了,都觉得自己有光明的未来。
在边关月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栖灵大陆最大的团伙头子,明明她和魏良玉洽谈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她只是让魏良玉看看临芜城的散修有没有拉拢的价值,着实没想到魏良玉行动力那么强。
自从收税过后,临芜城再无下一步动作,估计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赫赫有名的浮光剑主是不是来临芜城了,再加上她们已经有安插一个卧底进去,便不再那么担心,安心在小渔村过日子。
为了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偷懒理由,边关月和云黛兮在镇上找了个针线活,绣帕子、鞋面、枕面什么的,这样村长就不要天天找她们,想拉扯她们一把了。
绣活当然不是她们自己来了,她们俩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她们有万能的傀儡帮忙。
在明面上有了银钱以后,她们也能稍稍放开手脚,买点东西改善她们的生存环境。
搞笑的是,有了这出以后,她们兄妹三人在婚恋市场上大受欢迎,好多来给她们说媒的媒婆上门。
原本能干的刘海粟就很惹眼了,不过家里有个拖后腿的妹妹,嫁过来以后还得养两个妹妹这件事就劝退了不少人。
但是现在着两妹妹比一般男人还能挣钱,就完全不是缺点了,以至于刘海粟走在村子里,到处引起一群未出嫁的小姑娘的脸红和眼波。
边关月知道以后都快笑疯了,就连云黛兮也是忍俊不禁。
现在的刘海粟长相,真的称不上一声好看,本就是为了遮人耳目,自然不会伪装得太惹眼黝黑粗犷,一看就是农家汉子。
谁知道在小渔村,就这样的吃香呢。
第75章 闲不下来
小渔村的生活平和又安宁, 外界的狂风暴雨进不来分毫,边关月突破化神以后,得了趣味, 留下一具神识分身,自己出门浪荡, 时刻关注临芜城的进展。
一点点看着魏良玉成为城主的心腹, 说着为城主解忧, 其实在慢慢把城主架空,偏偏城主还美在其中, 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同时临芜城中的散修在暗地里已经凝成一股绳,被魏良玉教导得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很强劲的靠山。
魏良玉时常在小镇上和边关月碰面,把外界最新的消息告知她。
两人坐在小镇唯一的酒楼里闲谈。
边关月尝了口梅子酒,不好喝,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她一口气给喝完, 擦了擦嘴说道:“你现在有沈璧君的消息吗?”
“没有,在西域分开以后就没了他的消息,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边关月:“也没什么事, 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可能看到他的老祖宗了。”
魏良玉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迷惑地看着边关月。
“我之前听他吹嘘过说自己祖上也阔过,搁现在他高低也是个王爷,好像他祖上就是泽林国。”
“沈道友这出身还真是富极贵极。”
可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沈璧君的八卦, 魏良玉递给边关月一块玉简。
边关月眼皮子一跳,没有去拿玉简, 而是眯起眼睛打量魏良玉。
魏良玉扇子一合,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缄默片刻,才说道:“我并没有那么无聊。”
边关月这才拿起玉简,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无不无聊的,我只是习惯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别人的想法。”
魏良玉眼皮子掀了掀,未置一词,她分明是坏事干多了,生怕自己也遭殃。
那么多人被她的“通关”玉简耍了一通,也没见她去思考别人会是什么想法。
边关月绝不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只是合理地猜测了一下,虽然魏良玉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但他万一动了动不怎么善良的脑子,坑她一把怎么办?
神识探入玉简,发现魏良玉确实没有专门留下一句话,边关月这才快速浏览里面的信息。
总的来说就是边关月这次是真的火了,栖灵大陆九成九的修士都知道有她这样一个猛人戏耍各大宗门世家,还坑了一大笔,都说自己长了见识,第一次知道秘境还可能是假的,也是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赚钱。
他们对边关月抱以崇高的敬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到处寻找边关月,有的是想给通缉边关月的宗门世家通风报信,有的则是艺高人胆大,想从边关月手里黑吃黑。
而被坑之人的情绪就很简单了,愤怒到抓狂,誓要把边关月碎尸万段。
魏良玉见她看完,随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采珠节之前还是之后?”
边关月往后一靠,“为什么这样问?”
“你能在小渔村安生待了那么久,我已经很意外了,但我不觉得你会一直窝在小渔村里不问世事,你可闲不下来。”
“好吧,我打算在采珠节之后去相熟人家里逛一逛。”
魏良玉了然点头:“知道了。”
最后边关月是带着狐疑离开的,魏良玉知道什么了,知道她准备亲自去揭通缉吗?
回到家后,边关月宣布打算离开的消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刘海粟多问了一句,“要消除村人的记忆吗?”
他这些日子出海打鱼也打出了趣味,同时也没耽误练刀,每天晚上就扛着大刀,去海上劈海。
“慢慢淡化吧,要是被别人知道咱们在这逗留许久,对这些村人才是祸事。”
“好。”
还没到采珠节的时候,村子里过节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早早准备祭拜海神娘娘的节目,只不过每次村长走到村口那家的时候都会脑子一空,突然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到了节日的时候,全家出动,都去了临芜城。
奴真、贾小宝、琨姣闷在秘境里憋得不轻,终于能出来了,硬是带着四个大人从街头吃到街尾,买完这条街再去买下条街,大大地补充了她们的存粮。
最后差点没赶上几千艘大船出发的大场面,最前面的几十艘船上高高扬起临芜城的旗子,他们的目的地是黑海的鲛人珠,其余船都是在近海里打转。
人群外的刘海粟眼睛立马亮了,小渔村的那些祖祖辈辈都在用的渔船自然比不上这些大船。
边关月觉得刘叔可能找到了除刀之外的真爱,挺好的,这样她看刘叔就不用总是想起他给前未婚妻任劳任怨养孩子的时了。
最前面的那艘船头站着魏良玉,他回头冲着边关月那边的方向挥了挥手,看着辽阔的海面,心境也开阔了不少,总是把麻烦人给送走了,不用提心吊胆忧虑临芜城是不是下一个太庸城。
在敲锣打鼓中,送走了几千艘大船。
“咱们也走吧。”
由于奴真三个宁愿徒步赶路,也不愿意进秘境,一行七人只能御剑飞行。
琨姣倒是愿意现出原形载着她们,可惜白蛟现在在栖灵大陆也是敏感词,也是边关月的身份象征,要是她敢显摆出白蛟坐骑,就相当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她在哪了。
“第一个受害的人家是谁?”云黛兮好奇地问道。
边关月摇头晃脑地说话:“云族怎么样。”
“我倒是没问题,还能给你指一条近路,不过那么快就给自己选好了忌日,是不是有点早?”
边关月郁闷:“你就不能对我多点信心吗?”
云黛兮和善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对你很有信心,就是怕你太飘了。”
边关月拍掉她的手,警告她,“不要动手动脚,咱们不熟。”
奴真啃着糖葫芦凑过来,“那咱们到底要去哪?”
“先带你们见见世面,阿偃不是说缺了几种材料么,我知道哪有。”
姜偃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眸看了边关月一眼。
奴真迟疑:“那么光明正大地上门抢劫,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想什么呢,鼎宝商行的拍卖会。”
奴真大惊失色:“我听说鼎宝商行遍布栖灵大陆,后面的势力很大,不止一家,咱们这样干不太好吧?鼎宝商行那么有钱,绝对会找很多修士追杀咱们的!”
边关月死鱼眼看着她以及怀疑的众人,心中的无语凝噎无法诉说,她觉得自己在这群人眼里和穷凶极恶也没差了!
“……我打算用灵石买!”
就连云黛兮也松了口气。
不是说惧怕鼎宝商行,而是鼎宝商行背后情况复杂,还和无间楼牵涉颇深,要是边关月敢抢鼎宝商行,或许没有通缉的声势浩大,但是一定会迎来最惨痛的报复。
“云族都只是在鼎宝商行掺了一手,更不要说背后错综复杂的派系和关系网,还有被鼎宝商行圈养的无间楼,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
无间楼时栖灵大陆有名的杀手组织,传闻是鼎宝商行在背后支持,接活的次数,但每一次出手都是石破天惊,杀的不是有名的就是实力强的。
不是没人提出围剿无间楼,但根本找不到无间楼的地址,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云黛兮看边关月安静下来,好奇问道:“你怎么想到去鼎宝商行的拍卖行?”
“咱们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说着,边关月声音变得有些轻,“而且我感觉鼎宝商行有点奇特。”
“奇特?”
边关月笑道:“都说是感觉了。”
云黛兮怀疑地看着她,“反正都上了贼船,我也不能反对什么,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三思慎重。”
“放心,还有不稳重的化神期吗?”边关月抬了抬下巴,很是傲然地说道。
她们去的是乾域的大舜王朝。
其实太庸城作为东域第一大城,自然是有鼎宝商行,只不过才在太庸城搞过事情,短时间不好再回去,所以边关月打算换个大域祸害,总是盯着一个祸祸也不好。
大舜王朝听着名字很霸气,其实就是世俗王朝,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也就是鼎宝商行,有什么重大的拍卖会都会在大舜王朝举办。
她们分成两队,边关月带着奴真和贾小宝,剩下的人和云黛兮一起,在大舜王朝外面兵分两路。
一行七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修士有凡人,一起进去还是太扎眼了,要是有心人数边关月身边的人,说不定会借此认出她们的身份。
除了云黛兮,剩下的人都没去过拍卖会,很是激动兴奋。
边关月不知道云黛兮那边是什么剧本,反正她这里是带小辈(奴真)出来见见世面的散修,至于贾小宝则是仆役,还没到大舜王朝的王都,她们三个就戏瘾大发,在路上就已经演上了。
三人都是伪装过的样子。
边关月是看起来三四十岁样貌的沉默冷淡女修,奴真容貌更为精致,脸上平白多了几分傲气,贾小宝圆圆的娃娃脸变成一张清秀腼腆的俊脸,三人对此次的形象都很满意。
对于寡言少语之人,她很有经验,自觉能扮演好。
角色扮演这种游戏,老少皆宜,她们三个人都喜欢。
乐在其中的边关月心头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没想起来,但是直觉没有预警,她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在大舜王朝的王都客栈里看见神隐宗的弟子,她才想起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神隐宗就在乾域。
纪逐月!
一个认识之后没多久就被她坑了一把的朋友。
对方待人以诚,她呢,骗了对方一次,又顺手坑了一次,算起来纪逐月这次出门试炼光在边关月身上学习人心叵测了。
在幻境里的时候纪逐月还说欠她一顿饭,出去以后就请,边关月当时应得很好,现在想起来难得有些心虚。
毕竟纪逐月的储物戒指还在她这里,和李道然的储物戒指放在一起,她都没有打开,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就想着以后要是再有见面的机会,再还给她们。
但她没想到这机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让她心理准备都没有,再晚一点也好啊。
边关月很快镇定下来,纪逐月在神隐宗地位不低,鼎宝商行的拍卖会每年都有,纪逐月不一定会来。
这样想着,边关月带着奴真和贾小宝在客栈要了三间天字号房,在房里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
边关月淡声说道:“进。”
是店小二,他是来给边关月送此次拍卖会的拍品名单。
边关月“嚯”了一声,“灵石没白花。”
她翻了翻折页的小册子,仔细观看,虽然来拍卖会是因为好奇,和帮姜偃买材料,但能买到有用的东西也不错。
看完下来,她只有一个想法,财大气粗。
天阶的兵器、丹药,出自符箓大师之手的各类符箓,高僧坐化的舍利子,银织灵舟,紫金印符,玄青木……只不过最后三样东西并未公布,客栈也不知道。
每一个她都想要,每一个看着都流口水。
边关月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绝对算不上艺高人胆大,坑骗各大宗门世家又如何?
不过是一笔快钱罢了,哪像鼎宝商行这样源源不断地挣灵石。
她撑死比得上一位渡劫期大能的身家,但是鼎宝商行说不定能把栖灵大陆所有渡劫期都给包养了,比不了比不了。
边关月琢磨起来,看看鼎宝商行这名字多吉利,怪不得能遍布栖灵大陆,要不她也改个名字?
叫边来财是不是目的性太强了?
还没等她思考好新名字,奴真和贾小宝就敲门喊她下去吃饭。
她俩一个未辟谷,一个是凡人,都需要吃饭,难得不是风餐露宿或者是躲在秘境里,她俩都想吃点好的。
边关月在外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设,淡淡地应了声好。
三人出门走了几步路,到了对面的酒楼吃饭,选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对客栈的大门,整条街尽收眼底。
点完菜,小二来送上来三碗酥山,说是赠品,请客人消暑。
边关月这才发觉大舜王朝此时处于盛夏。
奴真矜持地点了点头,贾小宝腼腆一笑,对着小二说了声谢谢。
小二连连摆手,说客气。
大家长边关月满意地看着两个小的,要是在楚滔的世界里,这俩绝对是老戏骨,别看年纪小,演技却是一流的。
趁四下没人看过来,边关月悄悄给她俩竖起大拇指。
奴真和贾小宝还是小演员,一下得到了来自前辈的肯定,没忍住嘿嘿笑出声,为了不引人注意,用小手捂着嘴偷偷笑。
怎么跟两个偷香油的小老鼠一样?
边关月不去看对面两个小的,低头吃了口酥山,冰冰凉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抬眸看向窗外,眼睛一顿,飞快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手里的酥山上。
真要命。
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对面被神隐宗弟子包围的人不是纪逐月还是谁!
边关月脑袋都快垂到盛着酥山碗里,忽然想到,她今天用的脸和以往都不一样,没人见过,纪逐月也不认得。
这样一想,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腰板挺直,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挖着酥山送进嘴里。
此等美食就该细细品味,提心吊胆地吃算怎么回事。
吃完一碗酥山,边关月刚拿起筷子夹菜,又觉得不对了,她和纪逐月岂不是住在一家客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要是露出什么马脚,立马就能被发现身份。
不过纪逐月不至于那么无情吧?她们好歹是朋友呢。
吃完饭后,奴真和贾小宝跟在后面,边关月负手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心里慌乱。
她的运气永远在极好和极坏的两端取一个。
现在就是极坏的情况。
她们三人往客栈里走,正撞上神隐宗一行人迎面走来,正对面就是纪逐月。
边关月面上波澜不惊地路过,心里却在想,这一幕也挺眼熟的,当时在太庸城她就是和李道然撞见的,纪逐月也在,还挺有缘分。
她想着,要是纪逐月能认出来,她就利索地和她认个错。
要是认不出来,还认什么错?自己朋友都认不出来,她还认什么错,这都是纪逐月的错!
在这样的想法下,边关月步子走得更大了。
和神隐宗的一行人擦肩而过,边关月才发现神隐宗只有纪逐月是一身竹月色的衣衫,其他人都是空青色,都是极其淡雅的颜色,却意外的凸显出纪逐月的存在感,让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移不开目光。
边关月抬脚走上台阶的脚在空中滞住一瞬才落下,因为她感知到了有一道并不强烈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
但她没有停留,而是若无其事地带着奴真和贾小宝上楼。
见纪逐月停下来,其余神隐宗弟子也停住脚步。
“小师叔,怎么了?”
牧立本以为小师叔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作为宗主的大弟子,他在神隐宗的地位很高,算是少宗主,就这样,纪逐月有时候都视他为无物,不过他也知道小师叔是什么性子,并不生气。
神隐宗皆知小师叔是上任宗主最小的弟子,上面有很多师兄师姐,也就是现在的神隐宗宗主和长老们,都把小师叔当弟子养,要什么给什么,只不过小师叔并没有变得嚣张跋扈,而是性情冷淡,不为外物所动。
出乎意料的,纪逐月应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我的朋友。”
牧立不明所以地看着纪逐月,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小师叔的话那么难懂呢。
只不过纪逐月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甚至还浅浅地勾了勾唇角,看得神隐宗弟子都诧异不已。
小师叔外出历练的时候找到了朋友,还是那种一说起来就能笑的朋友!
路上一群弟子都明里暗里打听这位朋友什么是人,万一有人觉得小师叔性情纯真而哄骗她怎么办?
在朋友的事情上,纪逐月难得愿意多说几句话,虽然还是不多,但已经让这些神隐宗弟子不明觉厉。
就算对方是个坏心的,还有宗主长老他们呢,翻不起多大风浪,绑来给小师叔解解闷也不错。
回到自己房间后,边关月打了个喷嚏,她极为笃定地猜测道:“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不可饶恕。”
要是她知道神隐宗弟子是怎么想的,估计会很乐意去神隐宗做客,让他们亲眼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掀起风浪。
夜幕降临,边关月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神隐宗一行九人,前面八个人吵闹地说着什么,纪逐月走在最后面,脚步沉稳,走路没有声音,但边关月还是听出来了落在最后的那个人是纪逐月。
纪逐月去掌柜的那里问了一句话,知晓以后又主动找了一个男弟子和他换房间,然后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上了楼。
剩下的八人三女五男,正好坐成两桌,也不着急上楼休息了,而是讨论起纪逐月的反常。
“小师叔今天有点……活泼。”牧立捡了个词形容纪逐月。
其他人连连点头,“好像就是从说起什么朋友。”
“难不成那个朋友就在这个客栈?咱们要不要帮小师叔把把关?”
牧立想了想,摆手说道:“不用,小师叔的储物戒指被那位拿走,就算有人想坑骗什么,小师叔也拿不出来,灵石都在我这呢。”
他们这次来大舜王朝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小师叔充盈储物戒指,其次才是个他们这些弟子开阔眼界。
“再说了,小师叔的剑也不是摆设,小师叔只是性子冷了些,其实活得比咱们通透多了,她认可的朋友肯定差不到哪去。”
其他人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大师兄,你是不是被宗主耳提面命,要你事事顺着小师叔了?”
和在他们这些弟子面前不一样,神隐宗宗主对待小师妹那叫一个春风化雨,当成女儿疼惜,一腔慈母心肠全都落到纪逐月身上。
就连其他长老都说宗主给他们做师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面孔,要不是纪逐月无欲无求性子好,说不定就慈母多败儿了。
可想而知纪逐月在神隐宗的地位。
“……知道还问!”
其他人觉得无趣,一哄而散。
边关月的神识一分为二,一边听着楼下关于纪逐月的八卦,感叹自己当初绝对没有那么幸福,还是师尊找的不对。
另一边,她听着纪逐月一步步走上楼,推开门,放下佩剑,坐在床上……
她收回神识了,不再继续听下去。
虽然纪逐月发现不了她的神识,但她也不能跟个偷花贼一样用神识窥视别人。
然后她就听见耳边响起敲击墙壁的声音,敲一下顿一下,十分规律。
纪逐月轻声问道:“还要我请你吃饭吗?”
声音穿过墙壁,送到边关月耳中。
第76章 胡搅蛮缠
边关月轻笑一声, “这位道友是何意思?”
“请你吃饭。”
“我之前认识道友吗?”
“认识。”
边关月差点没绷住,这人也太实诚了吧,都快让她忍不住了。
不行不行, 她可是老戏骨,就这点小场面, 都没有看见对手演员, 她可不能破功。
“我换个问题, 道友之前见过我吗?”
“见过。”墙壁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是这张脸。”
还挺严谨。
这话不是挺多的吗?这人还有两副面孔呢, 真是成了心让她道歉认错是吧?
“道友认识的那人是什么样的?”边关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问起纪逐月对她的看法。
墙壁那边沉寂下来,就像纪逐月想不出对边关月的看法一样。
边关月有点不满,但还是耐心等待着。
半晌,纪逐月终于出声了。
“有我喜欢的眼睛。”
边关月的房间熄了灯,她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总算是明白牧立等神隐宗弟子面对纪逐月时的蒙圈了。
太过简洁的言语,再加上纪逐月独有的冷淡嗓音, 以及独特的思维模式, 造成对方说出来的话就像加了密语一样,一般人都听不懂。
边关月再黑暗中摸索着,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眼角,实在想不出来纪逐月究竟有多喜欢她的眼睛,也想不出来自己的黑眼黑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以至于第一眼就认出来她。
明明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气息,身上揣着随身阵盘, 虽是幻阵,可也不是纪逐月能看穿的, 在这方面她对姜偃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不得不说,边关月有一瞬间被取悦到了,即使说明她的伪装有漏洞,让她有一点点的挫败,也至少证明了她和纪逐月不是楚滔手札里的塑料朋友。
纪逐月这个朋友还是很看重她的,也可能是纪逐月这人实在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一个,自然会上心些。
边关月回答了纪逐月第一个问题,“当然还要你请我吃饭,不过不是现在。”
太庸城一事的风波还未过去,当时再最后一个幻境里她和纪逐月交好的场景太多,人人都能看见,现在还是得小心行事。
纪逐月没问为什么,就像她未曾提及幻境一事,轻轻应了声好。
她不提,反倒是让边关月难得愧疚了几分,只好起身出门,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不一会,纪逐月就拉开房门。
边关月从纪逐月身侧挤进去,“进去说。”
进来之后,边关月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观察,还特地看了看纪逐月房间里的床铺。
明明都是一样的布局和家具,只是对称起来而已,她就是觉得纪逐月的房间冷清很多,没有人气。
纪逐月关上门后,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边关月参观她的房间,目光紧紧跟随。
边关月很快觉得没意思,走到纪逐月面前,手掌翻转,掌心蓦然多出一个储物戒指,“喏,物归原主,还给你。”
纪逐月没有去拿,而是抬眸看她。
边关月还以为她在生气,于是主动道歉,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时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故意哄骗你的,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所以我出门的时候都做了伪装,没想到在客栈认识了你,后来出了幻境,为了让你不那么引人注目,我就拿了你的储物戒指,还给了你那样一个玉简,对不起啊。”
把玉简分发出去这件事,边关月确实是成心的,但这其中不包括纪逐月和李道然。
纪逐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边关月好像说了很多话,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生气。”
“啊?”
边关月搞不懂了,既然没有生气,那为什么不要储物戒指?
纪逐月目光落在边关月手心里的储物戒指上,然后抬高视线,落在边关月的眼睛上,“你拿走了,就是你的。”
“……”
边关月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在纪语这门学问上还有的要学,要不然以后她和纪逐月的沟通都成问题。
“我不该拿的,所以现在要还给你。”
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作孽太多,现在终于遭到了报应,纪逐月是来克她的吧?
纪逐月抿了抿唇,本来不想说话的,但还是说出了两个字,“不要。”
说了还不如不说。
她忽然想起,灵髓还在她这里,还没还回去,这都那么艰难了,还灵髓的难度是不是得更上一层楼?
边关月本来是站着的,现在往凳子一坐,微微抬眼看着纪逐月,气场强大,发现她视线低垂,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又有些心软了。
“纪纪,为什么不要?”
她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东西都还不回去的,所以她想听听纪逐月的理由。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的纪逐月沉默一瞬,声音淡淡,但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的执着,“你拿了所有人的。”
边关月比她还要沉默,猜测纪逐月是不是实在没什么朋友,身边不是和她一辈其实比她大上很多,把她当孩子的长老,要不就是和她同龄但辈分比她小的弟子,所以她对唯一的朋友过于的看重,不想被抛弃,所以就用自己的方法表达。
就是表达的方式让人摸不着头脑。
“纪纪,你怎么和所有人一样呢?你是我的朋友,在我这里自然会有不一样的待遇,我不会把别人的东西还回去,但是我会把你的储物戒指还给你,我们是朋友。”边关月苦口婆心地说道。
纪逐月清寂的眼睛亮了亮,旋即想到什么,出声问道:“就像李道然一样吗?”
朋友之间果然是有占有欲和嫉妒心的。
看看纪逐月都会和人比较了。
边关月对她愈发怜爱,努力表示自己对她和对李道然都是一视同仁,“对,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都没有动过你们的储物戒指,打算还给你们。”
“嗯。”
不知为何,边关月总觉得她的这声嗯有些低落,她看了看站着的人,依旧清冷如崖边雪莲,肯定是她想多了。
边关月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啊,哪有客人坐着,主人站着的道理。”
纪逐月坐下,很认真地说道:“你不是客人。”
边关月失笑:“好好好,我不是客人,我是你的朋友,那么纪纪小朋友,你能告诉我,因为太庸城一事,你受到别人的刁难了吗?”
神隐宗在乾域不算是一流势力,中规中矩,如果有人借着她和边关月交好一事为难她也不是没可能。
纪逐月睫毛轻颤,“我不和他们说话,宗主师姐很快就来接我了。”
边关月脸上的笑容淡去,“还真有啊。”
找不到她,就迁怒无辜之人,也真做得出来。
“不在乎。”
纪逐月本就性子冷淡,除了亲近之人能从她这里得到三言两语,旁的无关之人直接会被她无视,自然也不会听他们说的什么。
“不在乎不代表不存在,你说说有谁,有机会我就给你报仇。”
“不认识。”纪逐月说不出来,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那群人是谁。
边关月哂笑一声,“你描述一下他们穿的衣服。”
这个可以有。
纪逐月用词简略地描述出衣服的颜色、花纹和腰间的配饰,边关月就知道都有谁了。
“还真是为老不尊。”边关月对上纪逐月冷淡的眼神,莫名觉得自己从中看出了担忧,“放心,这几家也发布了我的通缉令,本就是我的敌人。”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到现在还藏在暗处里的敌人。
其实想要解答疑惑很简单,杀回中域,杀上无极道宗,逼问掌教,问他到底是谁想要把她打入尘埃。
想法很好,可问题是她杀不回去。
所以只能往修真界看似平静的湖面里丢石子,她就不信了,当初算计她的敌人还能藏得住。
反正她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搞风搞雨,修为节节升高。
“我可以帮你。”
“心领了,不过我的私事可以麻烦你,但不好拖累神隐宗。”
纪逐月失落一瞬,又恢复平常的模样,浑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离谱,“离家出走。”
她这话一出,吓得边关月立马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此事万万不可,我该睡觉了,回见。”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当拍花子诱拐神隐宗乖宝宝的想法。
边关月飞快窜出去,还贴心地不忘给纪逐月带上门,跑回自己房间,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净尘术,慵懒地躺在床上,想了想,转头对着隔壁说道:“晚安,好梦。”
纪逐月还坐在凳子上,听到这声晚安,垂眸沉思。
片刻后,她脱掉靴子坐到床上,散开头发,也跟着依葫芦画瓢,“晚安。”
她睡姿很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叠在丹田的位置上,衣衫都未凌乱,闭上眼睛,努力做个好梦。
一墙之隔的两人都选择用睡眠当作休息的方式。
翌日天亮,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边关月用被子蒙住头,伸了个懒腰,“唔”了一声。
另一边闭着眼睛的纪逐月忽然睁开眼睛,起身穿上靴子,打开了门。
“小师叔,小师叔,您还在修炼吗?”牧立锲而不舍地敲着门。
纪逐月忽然开门,牧立差点没站稳,下意识讪讪一笑,抬眼看到纪逐月此时的样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后面不管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也是这个表情,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师叔,您没有修炼吗?”
“嗯。”
三千青丝散落在肩上,黑发衬得她愈发肤色冷白,表情一成不变,有些寡淡,让人不敢直视。
牧立那句您休息好了吗,愣是没敢问出来。
“小师叔,我们接了个任务,皇室给的报酬是金阳果,您要一起去吗?”
金阳果是大舜王朝的特产,靠着金阳果,硬是搭上了鼎宝商行,还时不时勾搭一下周边的大宗门,抱大腿的姿势很明显了。
纪逐月就干脆利落地两个字,丝毫都不带犹豫的,“不去。”
她是变异冰灵根,要金阳果没有用。
不过神隐宗大部分都是金灵根、火灵根、土灵根,还真没有冰灵根的长老,是唯一的独苗苗。
牧立被她搞得不会了,思及小师叔出门试炼一趟就和那位无法无天的浮光剑主交好了,要是把小师叔单独放着出了什么事,师父还不得把他捶进土里?
他不放心地多说了几句,“那您就在客栈等着我们,拍卖会还有几天,我们会尽快回来,有什么事您让我们来办就好。”
纪逐月没应声,眸光清幽地看着面前一群人,眉眼覆上霜雪。
虽然小师叔没说话,但是牧立就是从小师叔眼里看出来嫌烦两个字。
他们一群人呼啦走了,纪逐月动身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边关月推开门,倚在门框上对着她挑了挑眉,凤眸里满是笑意,“早上好,纪纪,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同时推开门出来的奴真和贾小宝面面相觑,总觉得这场面不太对,怎么那么像纨绔子调戏良家妇人……调戏冰山仙子呢。
人家不会直接给姐姐一巴掌吧?
还有,老师不在这里,姐姐是不是有点过于放飞自我了?她们俩可管不住姐姐啊!
“早上好,关月。”纪逐月认真回道,“睡得很好。”
边关月倚着门框沉思,她现在仍是一张三四十岁的端庄貌美的妇人脸,做这样的姿势违和的同时,还有种别样的潇洒。
她在想,在幻境里待那么久,纪逐月好像都没怎么喊过她的名字,都是直接说话,不管是路明灯还是边关月好像都很少喊过,除了在秘境里相认的时候她调戏人的时候,纪逐月说过她的名字。
现在猛地听到清凌凌的关月,别说,真好听。
“咱们都那么熟了,我还以为你会喊我边边、关关、月月呢。”
一旁的奴真和贾小宝被酸得倒牙,一脸的狰狞表情如出一辙,都被边关月恶心到了。
她不难为情,她们都听不下去了。
她们俩人都听过纪逐月的名字,但是没见过真人,一时之间人和名字对不上号。
“师父,我们下去吃饭了。”奴真还牢牢记着她们此次出行的各自角色。
“去吧去吧。”边关月不在意地摆摆手。
坐在客栈一楼大堂,奴真才发现不对劲,边边、关关、月月缩减一下,不就是边关月吗?那个清冷的仙子是姐姐以前认识的人吗?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被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给赶跑。
楼上,边关月还倚门含笑地看着纪逐月,等着回答。
“喊不出口。”纪逐月低着头说道,声音有些低。
边关月轻笑一声,佯装失落的回道:“好吧,我还挺想你喊我边边或是关关的,月月就算了,不好听。”
就在她转身关门,要下楼吃饭之际,她听到一道很浅很轻的声音,宛如叹息,像是在唇间辗转许久才说来似的,“边边。”
边关月蓦然转回身盯着纪逐月看,眼里带着不可思议,须臾,她听见自己似乎笑了一下,“嗯,我在。”
走廊安静下来,两人不再说话,楼下一片嘈杂声,楼上静谧得过分。
纪逐月目视前方,边关月看着清清冷冷的美人,眼里满是兴味。
“那我下去吃饭了。”边关月觉得她再不说话,她们能这样对峙一天。
“嗯。”
边关月昂首阔步,下楼梯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步子迈得没有那么大了,表情也变得端庄起来。
吃包子的时候,她都非常小口,生怕自己的血盆大口引起别人的怀疑。
吃完早饭,边关月带着奴真和贾小宝逛逛街,然后去鼎宝商行买请柬。
是的,请柬是用买的,这种边边角角的灵石鼎宝商行也不放过。
还对散修搞歧视。
鼎宝商行每次举办拍卖会的时候,都会把请柬送到像是神隐宗的势力,不收灵石,但要是散修想进拍卖会,就得掏灵石。
当然不想拿也行,你可以自报家门,要是鼎宝商行的人认可你的修为,也可以免去灵石。
这个认可的标准很简单,练虚期修士就可以了。
像边关月这种既不是练虚期,还需要藏头露尾的人,肯定得老老实实拿灵石。
还好,一张请柬可以带三个人,也就是四个人,这样就算云黛兮那边也不用多花钱了。
边关月忍痛拿出二十上品灵石,才买到了二楼小包厢的请柬,三楼的包厢更贵,一块极品灵石。
一楼大厅要的灵石少,五百中品灵石。
好像什么灵石,到鼎宝商行这里就不算灵石了一样。
她恨恨地想,怎么就没人盯上鼎宝商行呢?泼天的富贵就在这里,不动心吗?怎么也比她的剑骨值钱多了吧!
说来说去,就是欺软怕硬,她就没有花过这样的冤枉钱。
边关月算是看透修真界这群人了。
她闷闷不乐,后面跟着两个小的倒是眉眼带笑,活像被闷在洞府里,难得出来的小孩。
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正要推门而入,想到早上的那声边边,边关月脚步一转,去敲纪逐月的房门。
门打开,边关月把手里的糕点盒子拎起来,“桃酥吃不吃?刚做好的,很香。”
纪逐月点点头,请她进来。
“清茶配桃酥,别有一番滋味。”
边关月随意地和纪逐月聊着天,说着各域的风土人情和各色美食,还有在最后一个幻境里发生的事、见过的人,打发着时间。
几天的时间,眨眼而过。
神隐宗弟子回来找纪逐月的时候,边关月不在纪逐月的房间,但房间里充斥着她的存在感。
糕点盒子、果盘、还未收起的酒杯、随手搁置的簪子、松石色雪青色的外衫……
边关月闲不住,正好有纪逐月这个熟人在隔壁,于是除了晚上休息,其余时候都在纪逐月的房间玩,还玩上了奇迹纪纪,给纪逐月卖了很多淡色调的衣服。
折腾一通下来,边关月终于承认纪逐月穿着其他衣服也好看,但最好看的还是竹月色的外衫,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眉目清淡,手持佩剑,风骨满得都要往外溢出来。
她觉得美人多姿好看,便不吝啬夸奖,一通夸夸夸,纪逐月面上稳得住,面无表情看似毫不在意,其实通红的耳尖早就暴露她了。
纪逐月见牧立眼睛透过她往房间里看,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牧立就是随意一看,主要是他不敢对上小师叔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神,根本没看清屋里有什么。
此刻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小师叔这个动作特别像他偷看小人书被师父发现时他的做法,掩耳盗铃,挡住别人的视线。
“小师叔,您……”话还没说完,牧立就察觉到自己脑袋上有道很冷的目光,他还能说什么,话到嘴边,强行换了词,“大舜王朝接待我们的人知道您也来了,特意多送来一盒金阳果,让我带给您。”
纪逐月接过金阳果,收到储物戒指里。
牧立给完东西没话说了,想再问纪逐月是不是又认识了什么新朋友,也没有那个气氛了。
安静了一会,牧立尴尬得有些脚趾扣地,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不亲近纪逐月的理由,宗主长老们看纪逐月觉得可爱让人怜惜,而他们这些弟子是真的扛不住这样的冷气和冷场。
“明天就是拍卖会,届时我们来找小师叔。”
纪逐月:“好。”
牧立见她关上门才松了口气,心想小师叔的领地意识还挺强,怪不得就她自己住在南峰的洞府里。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让其他人陪他一起,单单他一个人,实在是扛不住。
一墙之隔的边关月无声笑起来,眸中如聚星河,璀璨动人。
她来了兴致,敲了敲墙壁,故意压低声音,搞怪地说道:“边边呼叫纪纪。”
片刻后,隔壁敲墙壁的声音响起,同时传过来的还有一声,“我在。”
边关月好奇问道:“你和你的师侄说话为什么你那么僵硬?”
隔壁安静一瞬,纪逐月的声音才响起,“不知道说什么,他们喜欢的我不会,他们也不喜欢我在身边。”
许是因为一墙之隔,边关月宗觉得她的声音闷闷的。
“无碍,他们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敬畏,敬畏你年纪轻轻,辈分高,修为也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严格来说他们和你不是一辈人,玩不到一起去也正常。”
“是这样吗?”
“我说话,你还不信吗?”边关月胡搅蛮缠。
纪逐月似是有些无奈,“相信。”
第77章 鼎宝商行
边关月满意地轻哼。
人生导师, 指路明灯可不是吹的。
“再说了,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有什么难过的,我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几百人。”
有她这样的朋友, 就偷着乐去吧。
“嗯,不难过。”
边关月对纪逐月愈发满意, 对于新朋友的新鲜感一直没有过去, 像是纪逐月这种清冷沉闷但句句有回应的类型, 她还真没见过,估计还能稀罕好久。
“晚安, 我要睡了,你要打坐修炼吗?”
纪逐月在黑暗中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墙壁,唇边带起浅浅的笑纹,轻声说道:“我也要睡觉。”
这些天纪逐月都是跟随边关月的作息习惯,晚上睡觉,白天和边关月玩闹, 一点修炼的时间都没有。
这让边关月有种自己在带坏神隐宗乖孩子的错觉,总感觉再这样下去, 神隐宗那些拿纪逐月当宝贝蛋的宗主和长老们早晚会出山追杀她。
她更希望自己在修真界的名声是那种看不惯又杀不掉, 天才如她,恶贯满盈的方向,而不是坏孩子带坏人家好孩子的名声,会被她的敌人笑死吧?
好在她在乾域待不了多长时间,等神隐宗反应过来他们的小师叔变了的时候, 她早已就跑路了。
这种在哪都待不久,时刻准备跑路的日子太让人着迷了。
“那就再说一声晚安, 双倍晚安,你一定会有一个好梦的。”边关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到墙的另一边。
修行到她们这个境界, 呼吸都和天地同频,已经很少做梦,要是真的做梦了,那就意味着有什么事要发生,直觉在提醒。
纪逐月应了一声好:“好,那你也要做个好梦。”
边关月心说,虽然她把纪逐月带的不爱修炼了,但至少现在变得开朗不少,话也变多了,这也算是将功补过。
她本还想调侃一句‘有你出现在梦里,才算是好梦’,话到嘴边的时候,忽然发觉不对,就默默把话给原封不动地咽回去了,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经过生木之珠的惨痛经历以后,她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呆瓜边关月了,现在是进化版本的边关月,总算没有那么迟钝。
虽然不怎么有经验,但她也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合时宜,不太适合说给纪逐月听。
边关月睁开眼睛,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夸了自己一句,真机智,这才闭眼睡觉。
第二天早上,边关月照例在床上翻滚几圈,扭动几下,才喑哑着声音和纪逐月说早安。
在满足自己欲望这方面,边关月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睡觉都是睡到自然醒,放任自己犯懒不起床,从来不干刻苦修行,压制自己的事情。
不过她自己特立独行,倒不会要求别人和她一样。
直到纪逐月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才让边关月清醒不少,“早上好。”
边关月勾了勾唇,想着每天早上有这样的叫醒服务也不错,对她的耳朵非常友好。
“纪纪,早上好。”
边关月想到纪逐月那句句有回应的性子,怕她再来一句早上好,为了防止整个早晨光是互道早安的局面出现,她连忙坐起,压低声音说道:“你那些师侄们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他们面前,你可要稳得住,咱俩就得这样偷偷摸摸聊天,知不知道?”
纪逐月:“知道。”
好乖,好乖,好乖。边关月满脑子只剩下这个念头,神隐宗的宗主和长老真的好会养孩子,纪逐月怎么就那么乖巧呢。
她忽然就明白了楚滔手札里写的反差感是什么意思,具象化之后的反差感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眼前,就是纪逐月。
边关月声音软了下来:“你知道什么了?”
“不暴露你的身份,要小声说话。”
作为化神期,边关月轻轻松松地把神识布满整个客栈,不会让人察觉,有没有人经过、有没有人偷听……她都一清二楚,犯不着压低声音小声说话。
但听着纪逐月充满认真的声音,边关月又觉得这样偷偷摸摸也挺有意思的。
有种无中生有的刺激感。
于是一上午都和纪逐月隔着一堵墙,小声聊天,就连奴真和贾小宝敲门喊她下去吃饭都没有去,奴真拿酥山诱惑她,她都坚决不动摇。
这太反常了。
要是有美食,边关月绝对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她的嘴巴。
但现在边关月连新宠酥山都不吃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重要性吗?
下楼的奴真和贾小宝对视一眼,双方眼里写满了三个字:不对劲。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奴真在桌子上蘸水无声写了两个字:老师。
贾小宝和她狼狈为奸那么久,早就养出来了独一档的默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等和云黛兮汇合了,就原原本本地把边关月的反常告诉云黛兮,相信以云黛兮的功力,一定会让边关月变回正常的她。
贾小宝严肃点头,她们还小,要是直接到边关月面前说起这件事,说不定会被恼羞成怒的边关月给捶进土里。
那么危险的事情当然要借刀杀人了,而她们俩的老师云黛兮,也是七人中最理智的人,就是最好的人选,舍她其谁!
反正老师还挺爱管姐姐的事的,交给她准没错。
奴真和贾小宝就那么愉快地做了决定。
到了傍晚,边关月才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带着两个小的前去鼎宝商行。
“走,先带你们去吃饭。”
鼎宝商行的拍卖会都是午夜场,吃饱了才有力气凑热闹。
奴真和贾小宝狐疑地跟在边关月身后,时不时对视一眼,交换眼神。
她俩发现了边关月的不对劲,而纪逐月那边,牧立等师侄们就完全没有发现纪逐月的不对劲,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去敲边关月的门,都觉得小师叔在兢兢业业地修行,和他们这些还未脱离低级趣味的小弟子说不到一块去,完全不敢去打扰纪逐月。
吃完晚饭,边关月才悠悠然地走进鼎宝商行,递出请柬,就有两位筑基期的女修来迎接她们,一路上,只要边关月眼神瞟到了什么物件,都会第一时间得到解答。
服务态度热切,但不卑躬屈膝,有点不卑不亢的意味在里面,从中可以看出鼎宝商行的姿态。
进了二楼包厢,离开一个女修,剩下另一位女修沏茶倒水。
边关月坐在松软的座椅里,好奇地问道:“三楼的话,是不是金丹期的修士留下服侍?”
像是这样无关大雅的小问题,女修很乐意解答,“是的。”
边关月点点头,暗道一声,不愧是鼎宝商行,就是大手笔。
就连牧立也不过是金丹期,像是奴真,才是筑基期,在鼎宝商行,职位居然是随侍。
边关月嫌弃且轻飘飘地扫过奴真一眼。
正在扮演化神期散修的高傲弟子的奴真身形一僵,第一反应就是姐姐是不是值得她们在背后说她坏话了。
但结合前后语境,就能知道边关月是在嫌弃她的境界,连上鼎宝商行三楼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什么姐姐?!
奴真忍气吞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弟子驽钝,望师父见谅。”
边关月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才想起她们仨人的人设,化神期散修、散修的弟子以及弟子的随从。
这几天逗弄纪逐月逗得乐不思蜀,差点忘记这回事,罪过罪过。
不过私心里,边关月还是觉得纪逐月可比扮演游戏有意思多了。
心里百转千回,边关月面上还是很能撑得住的,淡淡地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奴真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来。
果然,只要边关月想,她的杀伤力是不分男女老少、远近亲疏的,利剑可以穿透每个人的心。
站在奴真椅子后面的贾小宝无比庆幸自己的随从身份牌,凡人也有凡人的好啊,至少不会被边关月问成绩,因为他是凡人,毫无成绩可言。
二楼包厢的镜子是单面镜,只能从里面往外看,一楼的大厅一览无余,边关月看到什么人,留下的筑基期女修都会告诉她那是谁,出自什么势力。
基本都是乾域的小宗门、小家族,或是一些散修坐在一楼大厅。
怎么说呢,鼎宝商行赚钱也有赚钱的道理,这服务确实一流。
就这样,边关月差不多认清乾域修真界的中下层的修士水平。
紧接着二楼每个房间里的灯一个个亮起,只是看不到里面进了什么人,边关月本想用神识探查一下的,但拍卖会还没开始,她只好安分下来,不好直接试试鼎宝商行的防御阵法。
至于三楼的情况,则是完全看不到,一片黯淡,连灯光都没有。
没等很久,美艳的拍卖师很快登台,说着一些开场废话,比如这是鼎宝商行在乾域举办的第多少次拍卖会了……
边关月放空自己,无意识看到了筑基期女修偶尔的羡慕眼神。
她挑了挑眉,重新看了看台子上的拍卖师,元婴期修为,笑容满面,一袭红裙,就是露出来的皮肤比较多。
一般般。
边关月酸酸地想,为了这场拍卖会,她连红衣都没穿,别人却能大刺刺的穿着,她当然不开心了。
不开心的边关月和筑基期女修搭话,问台上的拍卖师的情况,问的都是明面上的问题,女修没有防备,把知道的都说了。
她也由此知道鼎宝商行的人才培养方式——从孩子养起,遴选出有修行天赋的人,重点培养天赋好的孩子,从侍女小厮做起,还有管事、掌柜的一系列职位。
唯有修为最高、功劳最大的人才能做拍卖师,至于拍卖师上面是什么职位,女修也不知道。
这种方式让她感觉到了微妙的熟悉。
啊,她想起来了,春宵楼的十二花神!
只不过春宵楼的十二花神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鼎宝商行的拍卖师却是活生生的真人,会有什么关系吗?
边关月疑惑地盯着拍卖师看,奴真疑惑地盯着她看。
姐姐又对拍卖师感兴趣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次边关月没有关注拍卖师的红色裙子,注意力没有被转移,看着拍卖师,心头涌上一种异样感。
可是她发现不了这种异样感从何而来,回头问问云黛兮她们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很快,拍卖会开始。
拍卖师先把第一件拍品的来历介绍一遍,就开始叫价。
边关月对前面的小玩意不感兴趣,对着奴真说道:“看上什么告诉为师。”
说到这个,奴真可就不困了,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筑基期女修眼睛也亮了亮,她刚才也说了,像她的功劳其实就是业绩,边关月这间包厢拍下的所有拍品都会算到她的业绩里。
奴真瞪大眼睛盯着楼下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好东西。
前面的东西大多都是一楼大厅的人喊价,偶尔二楼的房间会传出来几声加价,至于三楼则是没有任何动静。
奴真很想买点东西坑边关月一笔,可是到了第五件拍品,她都没有发挥的余地,全是些刀剑斧头什么的,给她也没用啊。
从第六件拍品开始,叫价的声音才多了起来。
“净心大师坐化留下的舍利子,诸位都知道唯有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法门的高僧,才有可能留下舍利子,作为智慧的象征,舍利子不仅可以有避灾消灾、逢凶化吉、静心凝神的作用,还可以减轻业报和因果,积累功德,对一些修行特殊大道的修士来说,很有效用。”
“诸位也知道随身携带舍利子之后,如果做下错事,业障也会加倍,各位自己心里有数。”
“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每次不得少于五百上品灵石。”
舍利子有利有弊,唯有西域的禅宗对这东西看重,剩下就是像魏良玉这种修行特殊大道的修士才需要,所以加入竞拍的人多了起来,但竞价并没有多么激烈。
边关月蠢蠢欲动,选择加入进去,“八千五上品灵石。”
其实她也可以让旁边的筑基期女修喊价,不过她还没有体会过这种拍卖会喊价的快乐,所以选择自己来,反正现在用的是假身份和假声音。
最终她用一万两千五的价格把舍利子拿了下来,她打算送给魏良玉,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良玉都得在临芜城驻扎了,这算是赔偿,好歹价值十二块半极品灵石呢。
要不然,摇摇欲坠的友谊真的很容易就崩溃的。
还没到介绍第七件拍品的时候,就有人把装着舍利子的盒子送了过来。
鼎宝商行不验证每个人的身份,也不要求出示资产证明有买下拍品的实力,因为鼎宝商行默认一个规矩,那就是出门的时候不付钱的话,那么鼎宝商行就有权利把人留下来,至于人是死是活,那就看也没有足够的价值了,拍品自然也不会出了鼎宝商行的大门。
所以鼎宝商行会出现被拍走的拍品再一次上拍卖会的情况。
从中就可以看出鼎宝商行对各地分行是多么的自信,自信没有人可以从他们这里抢走东西。
边关月当然不是要挑战鼎宝商行的权威,自她来到以后,就能感受到鼎宝商行深处有一股特别的威压,让能感受到的人都有种喘不过来气的错觉。
但除此之外,边关月还感受到了威压里的其他存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暮气沉沉,就好像鼎宝商行深处的那位到了大限一般,有气无力的,威压也感觉空有外表,就跟掩息佩一样,内里是虚的。
边关月很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这种事情,轻易试不得,试试就逝世,而且她身边还有俩小拖累,还是算了吧。
剩下的拍品进行得就没有那么快了,边关月又拍下了几件东西,还有奴真要的迷幻符、凝神丹、真元丹,给贾小宝的寿元果、健体丹,给姜偃买的各种材料。
她自己倒是没拍下多少东西,玄青木拿下了,准备给自己做个枕头,走哪带哪,应该会有个好睡眠。
期间竞争最激烈的是定颜丹,可以用于永驻容颜,是女修的心头爱。
虽然修为到了金丹期,容貌就不会再发生变化,但多了是还未金丹的女修,而且就算修为到了金丹,如果受了重伤、身体有亏损或是临近大限,也是会显出老态。
所以定颜丹一直都是拍卖会上的常青树。
边关月还听到了神隐宗弟子喊价的声音,好像叫牧立,至于纪逐月自然是从头到尾没出声,房间在三楼,她们房间的斜对面。
她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猜测哪个是云黛兮的声音、哪个房间是云黛兮所在的地方、二楼还是三楼……
到了重磅压轴的最后三件拍品。
拍卖师言笑晏晏地介绍手边的东西,那是个绑起来的卷轴,“因为这间拍品的特殊性,我不会展开给诸位看,拍下的修士可以自行咨询商行的供奉,我们会告知使用方式。”
“这是绝地虚无界的藏宝图,也是进入虚无界的钥匙。”
一句话就让全场变得喧嚣起来,就连边关月也诧异地把目光投向卷轴。
九域十八州还能去的只有十三州,另外五州,三个陷落无妄海,另外两个则是化作了绝地,分别是虚无界、五行界,和太隅沙漠、泽林沼泽并成为栖灵大□□大绝地。
和太隅沙漠、泽林沼泽不一样的是,虚无界、五行界若无机遇,根本进不去。
共同点则是这些绝地里有天大机缘和宝物。
只不过谁都知道绝地里有大秘密,但知道归知道,谁有那个本事去闯荡?根本都进不去虚无界和五行界好不好!
拍卖师含笑静静地听着场内的嘈杂声,等声音逐渐消散才再次开口。
“起拍价一千极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极品灵石。”
从倒数第三件拍品开始,衡量的灵石单位都不再是上品灵石了。
“两千。”
“两千二。”
“三千!”
“三千二。”
“五千!”
“……”
这完全是三楼的战场,一楼鸦雀无声,二楼出声喊价的不多。
边关月没有加入这场狂欢,而是眨眨眼,听着外面狂热的喊价声,她忽然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抢少了!
媲美渡劫期大能的身家又有何用,在鼎宝商行里还是不够花啊!
这是一块能换一千块上品灵石的极品灵石,不是路边的石子!
边关月慢慢低下头,不再去看,她觉得自己快得红眼病了。
可恶,修真界那么多的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非得让她两眼失望地看着这些有钱人,并把他们全都抢了才行吗?
神隐宗也加入进去了,只不过喊了几轮就不出声了,看来是放弃了。
这场无形的厮杀把人心中的火气都撩了起来,三楼房间喊价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竭力压制的怒意。
边关月知道拍卖会结束,出了鼎宝商行之后绝对会有黑吃黑的事情发生。
最后,卷轴以两万多极品灵石的价格被三楼一个房间拍走了。
边关月忍下羡慕嫉妒恨,听着拍卖师介绍倒数第二件拍品——阵法大师的传承,底价和加价和上一个卷轴一样。
听到大师名字的边关月就知道事情要遭,她给魏良玉、奴真、贾小宝买了东西,能不给姜偃买吗?
买的几样材料,到底比不上传承对姜偃更重要。
她还能怎么办,谁叫她有那么多生死之交呢。
等姜偃在阵法上的造诣更上一层楼,得给她当牛做马才行。
“九千。”
她伪装过的声音,云黛兮听过,所以不会出现云黛兮也参与竞价,多个竞争对手的情况出现。
最后成交价格是一万五千的价格拿下来的,之所以比不上卷轴,则是因为阵法的受众太少了,需要阵盘的修士很多,但精通阵法的人不多。
很快,最后一件拍品也露出了真面目。
一位大乘期修士坐化后形成的丹府小世界!
边关月靠在椅背上轻轻舒气,除了照例的嫉妒以外,她是真的觉得来鼎宝商行的拍卖会来的值了,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能看到了,不亏。
起拍价一万极品灵石!
又上了一个层次,和前面拍品的画风都不一样。
边关月根本没参与进去,就眼睁睁地看着价格一路飙升,没过多久,直接狂奔到七万极品灵石。
她看到台上拍卖师脸上的笑容都压抑不住了,感同身受地想一想,拍卖师也有抽成,哪怕是千分之一,也足够肥了口袋,换成谁,都会呲个大牙嘎嘎乐。
十五万极品灵石!
后面的零头根本就懒得说了。
边关月揉了揉太阳穴,眼光瞟到拍卖师脸上的笑容时,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顿。
第78章 跟我走吧
这个笑容怎么说呢。
‘拍卖师’藏在灯光后面, 眼睛里看财神爷的热情和亲近褪去,全剩下了不屑和轻蔑,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灿烂的, 极为不相符,不和谐。
忽地, 拍卖师抬头, 直直地和边关月对视, 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有收起,反而缓缓变得更为灿烂了。
一张明艳的脸变得极为诡谲, 明明只是元婴期修为,对边关月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就是让她感觉到了一阵从脚底冒起的寒意,顺着脉络,窜到脊梁骨。
边关月克制住暴起的冲动,静静地和拍卖师对视。
浮光剑主必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不就是比大眼对小眼吗?看谁坚持的久就完事了!
这场无声战斗的最终胜利者当然是边关月了, 毕竟‘拍卖师’再脑回路清奇,也清奇不过边关月。
谁能想到她如此挑衅对方的原因竟然是把这当成一场幼稚的游戏, 而她永远都不想输, 既然‘拍卖师’先开启了这场游戏,那就得‘拍卖师’大输特输。
边关月满意地看着‘拍卖师’脸色一点点变回正常人,又是那个热情开朗的明媚美人样子。
收起这场拍卖会的战利品,边关月施施然地带着奴真和贾小宝下楼,这时候一楼大厅的人已经走光了。
被筑基期女修带着去付钱的时候, 正巧遇上拍卖师婀娜多姿地走过来,见到边关月, 还给她行了个礼,“客人好。”
边关月眼里浮现兴致盎然的笑意, 回了一句,“你好。”
在看到边关月大手笔,一点都不心疼地付了那么多灵石以后,拍卖师看她的眼神更加热情了,笑语盈盈地说道:“有您关照,我和阿紫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不少。”
“是这样的吗?后海没有拍最后一件拍品了。”边关月佯装惋惜地说道。
一点都不后悔,买下那玩意有什么用?云黛兮的秘境不必那强上百倍?
拍卖师被她逗得一笑,亲自把边关月送出鼎宝商行,路上两人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一旁的奴真和贾小宝根本都插不进去话,被边关月这操作秀得头皮发麻。
她们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只要姐姐想,修真界的女修都跑不掉,她能一网打尽,一个都不剩。
离开鼎宝商行,走在街上,边关月察觉到不止一处的窥视感,她微微一笑,把属于化神期的气息完全展露出来。
下一刻,窥视感就少了很多。
鼎宝商行还有个规矩,那就是鼎宝商行所在的那条街禁止战斗,他们只想和平发财,至于出了那条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管鼎宝商行的事了。
能想到黑吃黑的,就算有实力,也出众不到哪里去。
一个化神期就能让很多人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如果他们敢来,边关月绝对会让他们连悔恨终生的机会都没有。
回客栈的路上,边关月都在思索着什么,负着手一言不发。
奴真和贾小宝时不时对视,都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边关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俩人的异动,冷哼一声,“做什么怪样子,有话就说。”
奴真下意识地看向贾小宝。
“小宝,看来你有很多话要说,那就你先说。”边关月发起死亡大点名。
贾小宝欲哭无泪,唯唯诺诺地小声说道:“就是、就是觉得您状态不、不对劲。”
“你呢?想说什么?”
奴真见贾小宝不顶事,一咬牙一跺脚,只好舍身取义,但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就是、就是觉得您太有魅力了,不管什么样的女修都逃不过您的魔爪。”
这两句话加起来,真不知道奴真是要夸边关月还是要损边关月,不过意思到位了。
边关月抬手看了看,递到奴真面前,极其温柔地问道:“魔爪?”
她的手自然是极为好看的,修长白皙,青筋明显,执剑的时候异常的美丽,有句诗很适合形容她的手。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奴真疯狂摇头,急中生智,拽出一句成语,“芊芊玉手。”
边关月嗤笑一声,懒得和这两个小的计较。
奴真和贾小宝同时大喘气,好险好险,差点血溅当场了。
维护家庭和谐真不容易,她们俩想老师了!
回到客栈之后,神隐宗的人还没回来,边关月把两个小的赶回她们自己的房间,自己靠着墙壁坐在床上琢磨起来。
拍卖师身上有秘密毋庸置疑,但是在边关月明里暗里的打探下,她好像并不知情自己身上的变化。
这就有意思了。
夺舍不像夺舍,分身不像分身,傀儡不像傀儡,那个能嘴咧到耳后根的‘拍卖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而且边关月还在‘拍卖师’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特别是对视的时候,那股湿冷黏重的恶意都要浓得犹如实质。
对边关月有恶意的人多了去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要是每多一个讨厌的人,就能给她返现一块极品灵石,她肯定会很有兴趣,她绝对能把自己变成修真界公敌。
可惜修真界没有这个活动,边关月一身造作的本事不能尽情施展。
像是‘拍卖师’这般对她抱以如此无法计量、不可言说到这个地步的恶意,还真是少见。
上一个像‘拍卖师’对她抱以那么大恶意的人还是在国都秘境里,那个自称虚回舟的家伙。
边关月皱起眉头来,起身去敲奴真和贾小宝的门,“咱们现在就走。”
奴真和贾小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跟在边关月身后去退房。
此时神隐宗众人刚刚回来,再次迎面走来。
纪逐月的目光落在边关月的眼睛上。
边关月眉骨耸动了一下,这样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及,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相遇,就看在这缘份上,她们也一定能再次遇见。
她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对着纪逐月轻轻眨了眨,满是细碎星光,长睫轻颤,清隽又勾人,让那张三四十岁的妇人面容变得熠熠生辉起来,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和纪逐月擦肩而过的时候,边关月传音说道:“出了点小意外,所以只能后会有期,纪纪,再见了。”
纪逐月顿了顿才给她传音:“嗯。”
边关月脸上的笑意明灿了不少,这才走出客栈。
纪逐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沉吟片刻,拿起书架上的纸张,写下什么。
而另一边,边关月已经顾不得暴露身份,直接给云黛兮用纸鹤传信。
不管‘拍卖师’是什么人,乾域对于她都不安全了,还是早点跑路为上策。
城外,边关月变回本来模样,正在百无聊赖地擦拭浮光剑,眉眼认真,非常专注。
忽然,她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跟傻了似的看着面前人,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不是,不是,你怎么会在这?”
来人很是言简意赅,“找你。”
边关月往纪逐月身后看了看,没看到神隐宗的弟子,一时之间提着的心不知道该是悬起来还是放下来。
她真的没有诱拐神隐宗小师叔的打算,这样说,神隐宗信吗?
“找我干什么?”边关月哭笑不得地说道。
虽然不恰当,但是她真的有这种感觉,纪逐月黏着她就像小鸡崽儿黏着鸡妈妈一样,有种雏鸟情节在里面,或许是她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纪逐月:“跟你走。”
边关月挑眉,又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是离家出走的?”
“不是,留下了字条。”
边关月惨笑一声,她宁愿在修真界留下狂徒的名号,也不想留下人贩子、拍花子的名声。
一旁的奴真和贾小宝蹲着,互相交换手里的吃食,兴致勃勃地看着来自边关月的八卦。
“为什么要跟我走?”边关月沉沉问道。
奴真和贾小宝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火烧到她们头上。
纪逐月思考了一下,认真说道:“你有危险,我可以帮你。”
边关月本来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大舜王朝的王都突然窜起一道火光,直接照亮了半边天,紧接着云黛兮和刘海粟跑了过来。
看到纪逐月的时候,云黛兮眼神一暗,落在边关月另一侧,“玩得挺开心的啊。”
听不懂正反话的边关月点点头,“确实挺有意思的,城中怎么了?”
“黑吃黑呗。”云黛兮没给纪逐月一个眼神,而是问边关月,“怎么那么着急?”
“路上说。”边关月拉过纪逐月,走到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和我混在一起容易给你的宗门带来麻烦,如果只是你我之间的私交还好,但要是你跟着我走了,神隐宗绝对会承担很大的压力。”
纪逐月:“宗主师姐说让我顺从内心,爱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神隐宗的名声本来也不好。”
那么长的句子一看就是宗主师姐的原话,不是纪逐月想到的。
神隐宗其实也曾有过辉煌的日子,虽比不上无极道宗、剑阁这种底蕴深厚,整个栖灵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宗门,但在乾域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只不过被其他势力联手算计,当时的精英死伤的只剩下老宗主一人,临危受命,硬是一个人扛起了神隐宗,广收弟子,还慧眼识珠,把纪逐月收为关门弟子。
如今已经是变故之后的好多年了,只不过仇恨并没有消弭,反而越藏越深。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神隐宗上上下下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只不过因为没有绝对的实力,只能选择蛰伏下来。
看到纪逐月和能把修真界搅个天翻地覆的边关月做朋友,神隐宗宗主还是挺乐见其成的,毕竟纪逐月在神隐宗里不管事,算是弟子,那就是小辈。
小辈受人蒙蔽,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点小事找到她们这些大人不好吧?怎么那么会上纲上线?一点肚量都没有,还是修真界的大前辈呢,啧啧啧……
以上的对话,在太庸城的时候,神隐宗宗主都说过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护短,阴阳怪气的护短,不讲理的护短,各种护短。
听着纪逐月的重复,边关月有些傻眼,她还真没想到神隐宗是这样的画风,纪逐月那些小师侄还都挺正常的,结果宗主带头发疯。
“那你的宗主师姐会怎么看待我把你拐跑这件事?”
“你的错,宗主师姐会这样说。”纪逐月很了解自家师姐,更讲义气,“不过我会告诉她,是我自己跟着你走的。”
边关月大为感动,咬牙说道:“干了,跟我走吧。”
“嗯。”
这声嗯听着明显轻快多了,一点勉强都没有,还有几丝迫不及待的意味。
边关月带着纪逐月过来,把她正式介绍给其他人,“纪逐月,我新的挚友。”
奴真和贾小宝呱唧呱唧就是一阵鼓掌,叫了声好,很是捧场。
云黛兮一脸冷漠,没有任何反应,刘海粟后退几步,不参与这类争端。
边关月见她们都见过纪逐月了,点点头,“你把她俩个碍事的收进去。”
奴真和贾小宝根本来不及反对,就进了秘境,边关月二话不说,御剑而起,其余三人紧紧跟随。
片刻后,大舜王朝王都里的火光往城外蔓延,方向就是边关月几人离开的方向。
*
王都鼎宝商行。
美艳的‘拍卖师’带着几个修为都是金丹期的修士来到地下深处的密室前,恭敬地敲了敲门。
密室里的人像是掀开了厚重的棺材板,直直地坐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外面怎么回事?”
‘拍卖师’笑着回答道:“一只到处蹦跶的笨鸟来到了咱们的地盘,我正让手下人去逗逗那只笨鸟,所以就有点吵了,您放心,那只笨鸟很快就能飞走。”
密室里的人对什么鸟不鸟的并不感兴趣,“我的丹药呢?”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金丹期最好的都在这了。”
不过密室里的人并不满足,在抓取几个神情呆滞的金丹期修士时,差点把‘拍卖师’也抓进密室。
‘拍卖师’脸上仍是得体恭敬的笑容,仿佛刚刚差点被当成丹药的人不是他一样。
密室里的人蛮横地要求道:“一个元婴期壳子而已,给本座服用了是她的荣幸,下次再没有元婴期的丹药,就拿她补上。”
“是。”
一步步走到地面上,‘拍卖师’不达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八面玲珑,圆滑世故的美艳女子,眼神清明。
她并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地和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当成笨鸟的边关月在戏耍着后面的追兵,在心里骂了一百遍那个上身拍卖师的家伙。
云黛兮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边关月的身份惨遭暴露,以至于引来一群自以为是的野狗,以为能啃下边关月这块骨头,然后再摇着尾巴去高高在上的宗门世家那里讨赏。
但她还有个疑问,那就是边关月怎么暴露身份的。
怎么想的,她就是怎么问的。
边关月悠闲地解决掉追兵,眼神飘忽不定,“哎呀,没什么,就是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而已。”
“……说点我能听懂的。”
她们现在在一处山谷里,前来想要围杀边关月的人一个不剩,全都死翘翘了,死之前还被边关月问了点东西。
在边关月离开客栈没多久,王都就有传言说今夜参与拍卖的化神期散修其实就是边关月假扮,消息扩散的速度很快。
边关月简短地讲了一下自己对‘拍卖师’的怀疑,以及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在对方面前薄得像张纸一样。
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她还特地在城郊等了许久,果然等到了追杀,只不过是些游兵散勇,不成气候。
“你是说你以前可能见过占据拍卖师身体的那个人?”
边关月应声:“如果不是对我如此了解的敌人,不会那么轻易地看穿我的伪装。”
她还有个猜测,当时死在国都秘境的虚回舟很有疑点,只不过她没有证据。
老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了。
“拍卖师是鼎宝商行的人,为什么不让鼎宝商行的人追杀你,而是把消息散出去?”云黛兮越听越是满头雾水。
听边关月说,‘拍卖师’对她恶意很大,那为什么不雷霆一击,而是把边关月的消息散播出去,是为了隐藏自己,让别人去当出头鸟吗?
边关月耸耸肩:“我怎么知道这种阴暗之人的想法,不过我知道咱们得赶紧跑了,我出现在乾域的消息扩散出去,绝对会有很多人来堵我的。”
云黛兮还能说什么,本想挥手让她赶紧进去,在看到寸步不离跟着边关月的纪逐月时就改变了主意。
“照看好人家,别一上来就发疯吓人。”云黛兮又点了点奴真和贾小宝,“你俩也是,我从前教你们的待客之道呢?”
两个被殃及的池鱼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觉得她们的小胳膊小腿拧不过云黛兮,只得应承下来,“好的。”
边关月保证说道:“放心,我靠谱着呢。”
等所有人都进了秘境之后,云黛兮才放任自己讥讽一笑,眼里满是自嘲。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边关月,可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秘境里,一片寂静。
边关月看着目光灼灼的三个小的,以及彻底安静的刘海粟、姜偃、纪逐月三人,有些抓狂。
为什么她要搜刮那么多话少的人当朋友?怎么照看,靠她自己单口叭叭叭吗?
边关月指使三个小的去干活,“赶快去倒茶。”
“有傀儡。”琨姣顺口说道。
奴真和贾小宝架着她走了,虽然她们也不明白气氛为什么会如此沉闷,但她们能看眼色行事。
琨姣、奴真和贾小宝给金口难开的三人组每人倒了杯茶。
“我的呢?”边关月诧异问道。
三个小的,正好对应三个大人,作为多出来的那个人,边关月自然是没有茶喝。
边关月眯了眯眼睛,她觉得这仨人就是故意晾着她的。
纪逐月把自己的茶杯推到边关月面前,淡声说道:“你喝。”
气氛一松,然后又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刘海粟端着杯子缩在角落里,仔细地研究茶杯里的茶叶,像是要看杯子里的茶叶会不会开花一样。
三个小的都把注意力放到纪逐月身上。
姜偃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的情绪,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在发呆,注意力不在此间,对于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杯,没有任何的动作。
边关月可算是知道清冷美人有多冷了,两个清冷美人放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真的是换口气都感觉吸进来的是冷气。
她把茶杯重新推到纪逐月面前,“不用,你喝就是了,不差这一口。”
边关月把给姜偃买的材料和传承拿出来,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阿偃。”
姜偃对于这两个字总是格外的敏感,可以在第一时间抬眸撞进边关月含笑的眼中。
“几样你需要的材料,还有阵法大师的传承,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
姜偃仍是看着她,眼睛平静,宛若深海。
边关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姜偃摇摇头,把东西一一装进自己的储物戒指里,然后轻声道谢,“谢谢。”
边关月乐不开支,“这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你,我估计还在太庸城里蹲着等天上掉灵石呢。”
不过能见到姜偃的微微动容,也是真不容易。
三个小的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姜偃,也不是边关月,而是下意识看向一直安静的纪逐月,然后她们发现对方就在专注地喝茶,动作非常一丝不苟,仿佛在做什么重大任务一样。
离谱。
琨姣、奴真、贾小宝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离场,打算交换一下双方的消息,互通有无。
等三个走了,气氛用冷凝来形容都不为过,边关月被迫和这个说几句,再和那个说几句话,反正她不主动开口,姜偃和纪逐月就沉默到地老天荒。
最后,边关月也放弃治疗了,无比怀念起和云黛兮斗嘴的时光,有话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同时她牢牢记住了一个教训,那就是清冷美人只能私下里一一攻破,要是把清冷美人放到一起,那真的是天大的灾难。
好在姜偃很快就去钻研传承,纪逐月找了块安静的地方开始练剑。
边关月懒散地躺在躺椅上,思索自己贸然地把纪逐月带进来她们这个大家庭是对还是错。
第79章 小型会议
和琨姣这种被家长付了学费和生活费的不一样, 和云黛兮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一样,纪逐月完全是半路出家,在此之前, 只有边关月和她熟悉。
一下子就被带进国都秘境里,别说云黛兮了, 奴真、贾小宝、琨姣三个小的心里都不舒服, 隐隐排斥抵触纪逐月。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纪逐月不是下一个林无眠, 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捅了边关月一刀呢?
虽然边关月觉得纪逐月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但她不能干巴巴地去说服其他人接纳纪逐月。
也不知道纪逐月有没有察觉到, 或许是察觉到了但并不在乎。
但人是自己拉进来的,理所当然应该为她负责,大不了她帮忙调和调和就是了。
边关月想好就起身,挨个骚扰了一遍。
对着姜偃正在制作的傀儡指指点点、检查奴真、贾小宝、琨姣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问刘海粟有没有遇见合心意的女修,男修也行啊、调//教纪逐月的剑术,无数次打掉她的剑, 最后悠然长叹,一副我最无敌的姿态出了秘境, 去慰问云黛兮。
怎么说呢, 让所有人都满意很难,她不一定能做到,但让所有人都不满意绝对是她的拿手好戏。
而边关月最擅长的就是一个人挑起所有人的怒火,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让所有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有了共同敌人以后, 相信纪逐月就算不会很快和其他人熟稔起来,气氛也不会变得那么僵硬。
完美。
这就是边关月的调和方法。
所有人都有了, 自然也不能缺了云黛兮,边关月很会一碗水端平。
云黛兮撩起眼皮, 一边御剑飞行,一边淡声问道:“又怎么了?”
边关月狐疑地看着她,看了好久她紧绷的侧颜,笑嘻嘻地说道:“你现在对我好冷淡。”
要是从前,说的绝对是你又要发什么疯。
云黛兮心里重重一颤,面不改色地维持着镇定,“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可能喜欢这样的。”
“……”边关月歪七扭八地御着浮光剑,差点截停云黛兮的飞剑,被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什么叫我喜欢这样的?”
她不是疑惑云黛兮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的人,而是疑惑她怎么不知道有喜欢的人。
“冷淡不说话,看着就是冷美人,越是冷漠,你就越是喜欢。”
边关月无语凝噎:“你这说的我跟有什么病似的,你正常一点。”
云黛兮斜睨她一眼,“姜偃,纪逐月不都是这样的吗?”
边关月好笑地摆了摆手,笑得差点从剑上跌下去,还是浮光剑比较沉稳,接住了她,这才没出现化神期剑修因为大笑而从剑上掉下来的惨案。
“什么跟什么啊,恰好她们两个是我的朋友而已,再说了,她们两个人也是不一样的。”
姜偃是木讷专注,全身心都放在傀儡和阵法上,因为有了可以追逐的目标,所以对外界的人和事不是很感兴趣。
纪逐月是生活环境过于单纯养出来的疏离淡漠,通身气质清冷通透,不为外物所动。
冷美人也有不一样的冷。
“你还挺会欣赏的。”云黛兮气极反笑。
边关月虽然不知道云黛兮为什么会生气,但还是按流程地把她也夸了一遍。
“你也不差啊,修为、容貌、气质、品行、出身都是一等一的,不输任何人,完全不需要和别人比较,你还挺独一无二的,做自己就好了。”
一边语重心长地劝慰云黛兮,一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黛兮呼气又吸气,呼气又吸气,反复以上流程之后,才挤出一个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快走,别在这碍着我的眼睛。”
边关月傻眼,她难道不是在夸云黛兮吗?
不管怎么说,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惹生气的目标算是达到了。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留下一句话,边关月才回到秘境里。
云黛兮握紧的拳头到底是没有松开,飞剑停留在半空中,她轻轻喘了口气,眼眶慢慢泛上红晕。
唯有此时,她才能把心中的酸涩表现出来。
等她调整好情绪,才发现边关月在里面闹腾要出来。
作为秘境之主,只有云黛兮可以开启或是关闭秘境,边关月实力虽高,但在秘境里还是会受到限制。
“你又干嘛?”云黛兮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无奈了,“你进进出出的,秘境气息也会泄露出去。”
“我就说一句话,咱们直接横穿北域,去朔域。”
云黛兮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去林家逛一逛,报复一下呢。”
"林家?"
边关月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看到云黛兮揶揄的眼神才想起来林无眠就是出自北域林家。
“这样好吗?咱们可是正在逃命呢,要是被人看出来咱们的行踪就不好了吧?”她难得有些忸怩地说道。
云黛兮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非常意动和心动,就知道这人还在记仇。
只不过怕暴露行迹,所以才把问题抛给云黛兮。
云黛兮:“太庸城一事之后,还有你不敢的吗?你还害怕这点小事?”
这人就是狗胆包天,只要有三成把握,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说得那么明白干什么,真是的。”边关月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一拍手说道,“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让我再看看北域还有没有我其他的仇人,来都来了,干嘛空着手走。”
说完,她就要回秘境。
云黛兮叫住她,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去朔域?”
“拍卖会上那张卷轴,不是说能进入虚无界吗?”
朔域在栖灵大陆的最西北处,再往西北方向走,就是已经化作绝地的离州。
有人说就是因为离州和黎州重名,气运流失,才会化为绝地的。
这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就像名号只有一个人用一样,比如浮光剑主,只能是边关月,就算有修士再用一把叫浮光的剑,也不会是浮光剑主。
两个撞了名号的修士,基本都会一赢一败,气运强盛的那个,只会更强。
甚至有邪修专门用邪法盗取气运强盛者的气运,被称之为换运之术,只不过气运飘渺不定,不可琢磨,又牵扯到了天道,所以一般这样的邪修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去虚无界干嘛?”
“人多热闹。”边关月言简意赅,主要是她不觉得鼎宝商行手里就只有一张卷轴,说不定虚无界会有大热闹可以看。
“知道了。”
北域林家的位置很好找,只不过边关月最先下手的不是林家,而是把发布了通缉令的几家势力在外弟子暴打了一顿,储物戒指全都拿走,搜刮完留下一张小纸条,立即跑路。
得益于林无眠的不设防,她和林家其他人说了很多关于林家的事,也就知道她有个藏品颇多,爱好打秋风,还无比抠搜的旁系叔叔。
林家主宅不好闯进去,边关月就潜行进这位旁系叔叔的家里,当着旁系叔叔的面,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把他所有的藏品全都打包带走。
走之前边关月照例留下一张字条,上书几个大字。
——今日消费,全由林家无眠买单。
抢了最肥的一单之后,边关月就真的跑路了。
写得那叫一个笔走龙蛇、大气磅礴,力透纸背,观者恍惚还能看到笔画中溢出来的剑气。
是的,没错,边关月是用剑气写的字。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但当北域几家势力能做主的人看到边关月留下的字条时,又都沉默了,说实在的,挨打挨得不冤枉。
有些剑修在教导弟子时就会用这种留下自己剑意的纸张,让弟子感悟。
这张字条对于剑修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毕竟在剑道上,很少有人能比得过天生剑骨还有剑仙传承的边关月,从中还可以看到几分边关月的剑意。
一时之间把纸条扔了不是,烧了不是,留下也不少。
怎么都闹心。
至于林家,反而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中,也没有人出面说一下林无眠怎么招惹到边关月那个煞星的,只是把旁系叔叔的抗议声给镇压下去,之后再无其他动作,也没有说通缉边关月什么的,让人很是看不懂。
*
狠狠地出了一口气的边关月正在看自己的通缉令。
因为都是某个宗门或是世家发布的通缉令,所以各家的通缉令都是不一样的,不光边关月的罪名不一样,就连画像上的人都长得不一样。
边关月翻着一摞的通缉令,都快气笑了。
“这和我长得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我长得很嘴歪眼斜吗?”
“这就是个红衣女鬼吧?”
“……”
除了边关月的声音,秘境里再无其他声音。
下一秒,边关月暴起,把手边一摞通缉令撕得稀巴烂,对上其他人憋笑的目光,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云黛兮把手里几张能看的通缉令塞到边关月怀里,“也就是你了,一般人可不会在乎通缉令上的自己长什么样子。”
边关月嫌弃地看着这几张通缉令,挨个挑刺。
“我那么好看霸气的凤眸呢,这都画成圈圈眼了。”
“这下巴更圆。”
“这张最离谱,我脑袋有那么大吗?”
边关月火冒三丈,“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我难得的一点善心,没有回报不说,他们还恩将仇报。”
揍成猪头怎么能消气?都应该倒栽葱,插进土里!
奴真、贾小宝、琨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看到边关月很是不虞的脸色以后,就捂住自己的嘴,但笑声还是扑哧扑哧地从嘴巴里跑出来。
云黛兮:“那你还要怎么办?用留影石录下你的脸,然后循环播放?”
边关月冷哼一声,“那还是算了,多晦气,留影石也挺贵的,不用那么浪费。”
她倒不是对留影石有什么意见,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种通缉她的方式。
云黛兮也想到了无极道宗审判她的方式也是如此草率,本来还生气别扭的心情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了几分心疼。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看见边关月脸色由阴转晴,开心地分着赃,把抢来的东西都放在对上,堆成一座小山。
“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没了你们,咱们这个家庭也不会发展到那么大的规模,有什么看上的,都自己拿,我就不招呼了,别客气。”
云黛兮一口气吊在胸腔里不上不下,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愤愤地拿走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至于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心疼也已经跟着烟消云散。
边关月瞥她一眼,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把几株水凝草放到她手里,“你真是挑都不会挑。”
云黛兮别扭地接过,口是心非地说道:“还算你有良心。”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老大当得不称职呢。”边关月随口说了一句,把适合云黛兮用的灵草和法宝都给了她。
姜偃照例发呆,只不过此刻有些不专心,木讷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边关月忙碌的身影上,停留许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而纪逐月的情绪更加内敛,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原本还在闹腾的奴真贾小宝琨姣三人也消停下来,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边关月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
边关月从小山的另一边露出脑袋,迷茫地看着所有人,“怎么都不说话了,难不成你们还不好意思?”
“……”
“行吧,谁叫我是你们的大家长呢。”
说完,边关月动手帮所有人都挑出了合适的礼物。
在看到所有人都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后,边关月很是心满意足和成就感,把剩下的东西都包圆以后,乐颠颠地回到了皇城里的宫殿。
这些宫殿都被原汁原味地保留了,算是泽林国留在栖灵大陆最后的印迹。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们这个大家庭都住进去了,并且住得非常分散。
在她走后,空气依旧很安静。
贾小宝看着面前的大锤,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弱弱开口:“我觉得我拎不动这个大锤。”
重达千斤的精铁大锤哪怕占地空间不大,也衬得贾小宝像个小鸡崽子一样。
奴真两眼无神地拿着经文:“我倒是拿得起来,不过我觉得我六根不净,还是不用皈依佛门了吧。”
她才多大年纪,比花骨朵还花骨朵,哪里是看经书的年纪。
琨姣和她俩同款纠结表情,“虽然我确实是蛟龙,和龙也能搭得上关系,但是龙马的雕件就大可不必了吧?”
姜偃没说话,拿着边关月给的东西,默默起身离场。
然后云黛兮、刘海粟、纪逐月依次离开,留下了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经过在北域这些天的磨合,三个小的早就没有不把纪逐月当外人了。
因为纪逐月有事她真上,毫不拖延,边关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抱怨都没有。
性子虽然冷,但也不是目中无人,反而有些率真,比什么林无眠唐浅浅的好太多了。
只不过她们三个对纪逐月的考察结束了,但相处的气氛还是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就是让人浑身不舒坦,非常刺挠。
奴真:“我觉得有必要开个郑重的会议了。”
开会说事的办法还是她从边关月身上学到的。
贾小宝和琨姣严肃点头。
为了这个小型会议,奴真还特地用了一个姜偃刻画的隔绝阵盘,就是为了防止大人偷听小孩子的秘密谈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们大人都怪怪的,除了刘爹……嗯,还除了姐姐。”
就剩下三个人了,跟直接点名有什么区别?
贾小宝用力点头
琨姣先是点头又是摇了摇头,“不能排除老师,我觉得她才是中心,我们都是因为老师才聚集到一起的,没有老师,我们都不会认识,所以老师抛不开。”
作为墙头草,贾小宝现在觉得琨姣说得对,遂再次点头。
奴真还算是个可以听进去别人意见的人,“你说得对,和你加入的时候我俩讨厌你,觉得你争夺了姐姐的宠爱一样,她们大人气氛那么怪估计也是因为姐姐!”
琨姣有话说了,好奇地看着她和贾小宝,“你们后来为什么又不讨厌我了?”
贾小宝看向奴真,让她说。
奴真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当然是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了,你是付过学费和生活费的。”
而她和贾小宝则是边关月身边的老人,不用付钱也能待在边关月身边。
贾小宝深沉点头。
琨姣嘴角抽了抽,她觉得作为一条蛟龙,还是不要轻易理解任组长幼崽是怎么想的了,人脑和龙脑的构造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对,奴真和贾小宝也不算是幼崽了。
贾小宝好奇问道:“那她们那么怪就是和咱们一样,为了争夺姐姐的宠爱?”
琨姣觉得不对。
但奴真觉得他还是很能说到点子上的,非常有范儿地摆了摆手,“差不离吧,原来姐姐老师的世界和咱们也差不多,除了修为,比咱们也厉害不到哪去,你看得还是很明白的。”
贾小宝高兴地呲出大牙,谦虚地压了压手掌,“也就还好啦。”
琨姣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边关月养的孩子也和她一样,聪颖伶俐,可以非常讨人喜欢也可以非常讨人嫌,就是在某方面特别特别地不开窍。
算了,毁灭吧。
知道为什么气氛那么古怪以后,奴真起身总结一下,“就像咱们之间的矛盾要自己解决,姐姐老师不会插手一样,咱们也不要管她们大人之间的事了。”
贾小宝也跟着站起来响应道:“明白。”
琨姣揉了揉眼皮,在另外两人的灼灼目光中挤出一抹微笑,心想生出一种恶念,如果人族都是这样的傻子就好了,蛟龙也能称大王。
“知道了,”
奴真满是欣慰地看着琨姣和贾小宝。
*
边关月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三个小崽子还折腾出那么一出,她住在了皇城最中央,那原本是泽林国上朝的地方,宏大空旷,威严森冷。
结果她把床搬了进去,把龙椅替换掉,还把玄青木削扁了放在床头,又放上一个软枕头。
木头太硬了,搁脑袋,睡觉还是得睡软枕头。
以躺上去,边关月就有种在修真界登基成女帝的感觉,特别美滋滋。
边关月脑袋枕着双手,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高处不胜寒啊。”
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传来,来人还特地敲了敲殿门。
边关月偏过脑袋去看是谁。
因为在熟悉的环境,身边都是可以信任,交付生死的人,所以她不会像是在外面一样那么警觉,时刻准备拔剑而起,在秘籍的时候她不会设防。
“纪纪?”边关月懒得起来,直接侧过身子,好奇问道:“有什么事吗?”
纪逐月脚步不停,没有说话,走上高高的台阶,定定看着边关月。
边关月默了默,她怎么觉得这小眼神透着一股哀怨的味道呢。
她再定睛一看,纪逐月眼里还是覆盖着一层冰雪,像是糖霜一样。
于是边关月放软声音,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纪逐月明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边关月,结果声音好似带着几分委屈,“来到之后就没有和你说话了。”
边关月本能地想反驳,却又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欺负乖孩子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好像是,一直在奔波,都没有安静地说会话了。”
“嗯。”
边关月下意识地思考这句嗯里蕴含的情绪,欣喜、欢快、高兴……情绪很淡,但不是没有,而且全是正面情绪。
“你坐啊……”后面的半句话‘那边有椅子’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咽了回去。
因为不用招呼,纪逐月已经坐在了床尾。
行吧,还挺自觉的。
边关月不自在地蜷缩了脚趾,总感觉纪逐月坐姿太正经,她那么散漫地躺着,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她这姿势躺着很舒服,就不换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反正纪逐月也知道她是什么人。
“你要说什么?”边关月觉得她们现在这样子莫名好笑,带着笑意问道。
纪逐月抿了抿唇,“想说话。”
想和边关月说话,但没想好要说什么。
她本就是为了边关月而来,除此之外,再无别意,黏着边关月也是情理之中。
边关月更乐了,“你来之前就想好个话题吗?”
纪逐月声音有点低,“想了,没想好。”
边关月咬了咬唇,忍住笑意,起身拍了拍纪逐月的肩膀,“哎呀,纪纪怎么那么可爱。”
“可爱?”
第80章 望而却步
纪逐月看过去。
边关月抿了抿唇, 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明显,别真的把人家乖孩子给惹恼了,就轻轻点了点头, 又重复一遍,“可爱, 纪纪可爱。”
纪逐月有些无措地错开边关月过于有存在感的目光, 轻声问道:“那好还是不好?”
“好, 非常好,可太好了。”边关月表示肯定。
她不至于说假话, 在二十六年的短暂人生里,她很少有说违心话的时候,夸纪逐月可爱就是觉得她真可爱。
“嗯。”
边关月扬了扬眉,坏笑地用胳膊肘地碰了碰纪逐月,“你别光嗯啊,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话一出口, 她都感叹于自己的恶趣味,明知道纪逐月话少不善于表达情感, 还这样问, 不就是为难人家嘛。
不过调戏逗弄乖孩子真的特别有意思。
在边关月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纪逐月笔直的脊背、微微抿起的嘴唇、睫毛颤动的弧度、白皙如玉的侧脸……不得不承认,这是副极美的画卷,胜过世上一切的美人图。
“开心,害羞, 喜欢。”
纪逐月仍是静静地注视着边关月,仿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情绪, 但蜷缩起的手掌昭示了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边关月第一次主动移开目光,没去和别人对视, 她心想,孩子太实诚了也是个问题,这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还好纪逐月只有在她面前是这样,在别人面前还是稳得住的清冷仙子模样,要不然分分钟被人连碗带锅地被人端走啊。
这也就是她了,不会乘人之危,借机忽悠什么的。
“我知道了。”边关月放轻声音,絮絮叨叨地说道,“不过你以后可千万长点心,在我这说就说了,我不会对你有对你坏心,但换个人就保不准了,外面什么人都有,心怀不轨的多了去了,你可千万不要那么相信别人。”
……她是不是有点暗戳戳拉踩别人了?
算了,意思表达到位就行,反正她说的也是实话。
纪逐月看起来有些无奈,目光清凌凌,像是说着什么金科玉律,“你是我的朋友,别人不是。”
冷美人是看着冷,但不是傻,虽然不爱说话,但什么都看得明白,不会被人随随便便骗走。
对待边关月真诚,只是她愿意罢了。
像是牧立这些小一辈的师侄,纪逐月不讨厌,但也不会说这些话,那是连个嗯都不愿意多说。
边关月嘴角勾起又努力放平,不过实在放不平,就任由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这样啊,挺好的,你心里有数就行。”
到底是她逗纪逐月玩,还是纪逐月逗她玩啊?
这个问题在边关月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很快消失,因为她想到她们俩这是以诚待人,什么逗不逗着玩的,多破坏她们之间的友情啊。
“有数。”
边关月清咳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变得正经些,认真说道:“不光是我,其实外面的其他人你也可以试着去相信,他们虽然看着奇奇怪怪的,但人品都没什么问题,是可以靠得住的朋友和伙伴。”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纪逐月可以变得开朗些,多结交一些新朋友。
像她,敌人多,但朋友也不少,能混到现在还不被人打死,全靠朋友接济和支持,要不然她估计就倒在了前往荒漠的路上。
不能她朋友那么多,纪逐月就她一个朋友吧,听着确实让人舒心,但她更希望纪逐月还有除她以外的好友。
神坛上的圣女高高在上,和世人之间隔着天堑,俯视着人世间,吹过来的风冷不冷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纪逐月垂眸思索片刻,轻轻应声,“好。”
见她那么郑重,边关月又笑开了,笑得乐不开支地说道:“咱不勉强,不勉强啊,这个还是看人个人意愿,交朋友怎么能勉强呢,这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带强制的。”
在边关月的世界里每个朋友都是独一无二,不同的存在,对她来说,结实不同的朋友,是一大乐事,她不希望这件乐事到纪逐月这里就变得枯燥无味了。
纪逐月摇摇头:“不勉强,她们都是你的朋友。”
边关月瞬间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她并不觉得勉强,因为云黛兮等人都是边关月的朋友,所以愿意和她们做朋友。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边关月哑火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面对纪逐月有自己想法的小顽固,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好吧,她被说服了,彻底倒戈。
“就、就你开心就好,顺着你自己的心意来,我给你的都是意见,不是可以左右你的命令,你自己明白就行。”边关月翻来覆去地说着废话。
“明白。”纪逐月眸光微动,眼神有些柔和,“我知道的。”
边关月偏过脑袋,紧绷的侧脸有些不自在,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不去看纪逐月的那个眼神。
有点不对。
怎么感觉自己被纪逐月哄了?错觉吧?而且这间大殿不是很大很空旷吗?空气好像变得有些粘稠,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话说,她早就不用呼吸了吧?
边关月来不及想出一个所以然,为了防止自己露怯,坐到纪逐月身侧,翻转手腕,掌心里蓦然多出一捧糖,“吃吗?”
“嗯。”
边关月分给纪逐月一些糖,也给自己剥开一个送进嘴里,感受甜味在嘴里蔓延开,眯了眯眼睛。
“小时候还未引气入体,我就是那个最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小孩,去学堂上课也坐不住,总是要偷偷溜出去去找隔壁山头的老不羞带我出去玩,买糖葫芦吃,老不羞就说我吃那么糖,早晚要像凡间小孩,因为蛀牙去医馆被郎中拔牙。”
“我那时候就非常羡慕凡间小孩,能吃糖吃到牙疼,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老不羞自然就是隔壁灼阳峰的萧霓裳了,她和兰蝉衣亲得难舍难分的场景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那时候非常小,第一次知道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而是有父亲母亲,凡间小孩的糖都是父母给买的,就连一同上学堂的那些小弟子也是有父母亲眷,只有她不一样,她只有一个冰冷淡漠的师尊和一座过于空荡的山头。
她倒是不理解父母的含义,只是觉得别人都有就她没有,心理不平衡而已,这种落差让睁开眼睛就是个霸王的边关月很不适应,所以才会天天闹着要出门吃糖表达不满。
不管是糖还是糖葫芦,都是边关月弥补自己人生缺憾的一种方式。
看到比她还可怜的李道然时,她才乐意分享自己的糖葫芦。
此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说给纪逐月听。
可能是因为纪逐月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会说她矫情,不会嘲笑她,不会让她感觉到自己化神期的强者面子掉了一地。
纪逐月的目光落在边关月的散落在红衣上的碎发,晚霞映照进来,洒在地砖上,反射到青丝黑发上,仿佛晚霞都在安慰此刻的边关月。
美得不像话。
两人并排而坐,静谧美好。
“我的糖都可以给你。”
边关月轻笑一声,偏头过看人,指了指她手心说道:“你现在吃的糖还是我给你的呢。”
下一刻,她想起那块还放在储物戒指里的灵髓,又没话说了,实诚还是纪逐月实诚。
她本以为纪逐月会把手里的糖都还给她,但是没有。
纪逐月手心里突然多出一颗糖形状的冰晶,然后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两只手捧满了,最上面还覆盖了一朵小花,才递到边关月面前。
“糖。”
边关月低头看着纪逐月的掌心,一时无言,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老实人“发飙”的威力果然够大,大得她一时之间招架不住。
“谢谢你,纪逐月。”边关月接过那一堆冒尖尖的冰糖,拿起一颗送进嘴里,惊喜地扬了扬眉,“甜的?”
就是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她刚刚吃过的糖,只不过味道淡了些,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丝丝甜意,沁人心脾。
纪逐月老实地摊开手心,原本边关月给她的糖已经不见了。
合着是把糖融了,加冰重新合成。
边关月哭笑不得,把冰糖分给纪逐月一半,“我不吃,你也帮我分担一些,不过你还挺会哄人的。”
看着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一出手那么惊天动地,让边关月这样的人也招架不住。
这也不闷嘛。
纪逐月:“不是哄人,是分享快乐。”
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让边关月变得高兴起来。
边关月抿了抿唇,忽然抬起胳膊,捂住了纪逐月的嘴。
纪逐月微微垂眸,又看向边关月,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两人对视着,瞳孔里全是对方。
边关月深吸一口气,“你先别说话了,我缓缓。”
这再不缓缓,她的心脏都要快爆炸了。
纪逐月就不说话了,任由她捂住嘴,就是睫毛总是颤啊颤。
像是下一秒就要颤到边关月的心里去。
边关月好似被烫伤手地一下子松开捂住的手,藏在身后望袖子里缩了缩,那阵温热潮湿的感觉还残留在手心里,挥之不去,一路往心口钻过去。
“吃、吃、吃糖吧。”
说完,边关月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还给自己紧张成了口吃,真没出息。
这些年她调戏过漂亮美人还少吗?怎么到纪逐月这里就那么稳不住了。
纪逐月果然是个乖孩子,都没有嘲笑边关月,而是乖乖点头,应了声好。
直到入夜好久,纪逐月才离开宏伟的大殿。
边关月目送她纤细劲瘦,风骨峭峻的背影离开,深深地舒了口气,泄气一般地倒在床上,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一声,“丢人了吧你。”
夜色里,竹月色的人影步履从容,仿佛没有察觉到暗处里的注视一样,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因为来得晚,纪逐月的住所不是最好的位置,也不是距离边关月最近的,但却是一个在大殿里待到那么晚的人。
云黛兮住在王后居所,姜偃住在后宫里右侧的大殿,都可以看到纪逐月往皇城深处走动的身影。
在月亮下,每个人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云黛兮步伐从容地回到自己的寝殿,身体重归光明的那一刻,她跌落在地,白色的衣角也紧跟着垂落。
她没有落泪,只是一直失神地坐着,久到她的肩膀颤动一下,感到丝丝凉意后,才踉跄起身。
*
翌日早晨,边关月溜溜哒地背着手走到大广场上的时候,霎时间,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好久没有享受到那么万众瞩目的待遇,她一时之间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她没有怀疑自己外在形象有什么不对,出门之前她特地用水镜照了照自己。
美得不行,她能出生在栖灵大陆完全就是修真界的福气。
“看我干嘛?集体想我?”
最先收回目光的是云黛兮,语气平常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觉得有点陌生。”
话音刚落,三个小的挨到一起抱团取暖,浑身瑟瑟发抖。
还算聪明的琨姣忍不住看过去,这种热闹,哪个蛟龙见过啊?可不得好好看看。
一时之间,琨姣十分志得意满,这就是边关月说的修真界的新时代,新蛟龙吧!
另一边的边关月扯了扯嘴角,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地看着云黛兮,“咱们昨天才见过。”
由于云黛兮的表情太冷静,不像是说笑,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一下子把边关月搞得不会了,她狐疑地看向奴真,“我一觉睡了百年?那你怎么还不长个子啊?”
奴真本想冒着被老师打死的风险回答她的问题的,现在不想了,只觉得这个姐姐可太讨厌了。
“小宝你说。”好在边关月还有备用选项。
贾小宝眨巴眨巴小眼睛,干巴巴地说道:“就一夜过去。”
说完,他就紧紧抿着嘴巴。
边关月落座到云黛兮身边,用手戳了戳她,“你咋了?不吃火药改吃哑炮了?好阴阳怪气哦。”
哪怕是心情极度不好的云黛兮也愣住了,然后从心底漫上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她就知道边关月这厮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没想到会那么没憋好屁。
天道给了她剑骨,果然就让她失去点什么,天道果真公平。
云黛兮反手就要拔剑,被边关月一掌按在她的手上,把剑柄给按了回去。
剑身擦着剑鞘,发出急促的铮鸣声,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有姜偃和纪逐月的眼神在边关月的手上多停留了些,然后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
边关月咋咋呼呼地说道:“我说你,你就不能说什么吗?舞刀弄枪的多不好,打打杀杀的容易让你更生气。”
反正云黛兮如果不动用秘境之力,那是怎么也打不过她的,所以就不要别费力气了,到头来云黛兮只会气得更狠,何必呢。
云黛兮咬牙,用空着的手狠狠地拍了边关月一下,“拿开你的爪子。”
“粗鲁。”边关月很大声地冷哼,端着凳子远离这个暴躁无常的女人,屁股都没有离开过板凳。
拿开就拿开呗,干嘛那么凶。
云黛兮不怎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恨恨地踹了一脚边关月的凳子。
边关月恼怒地看过去,但是看着她苍白的眉宇,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想家了?”
其实她更想问云黛兮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但是说出来的话,万一云黛兮问她什么是更年期,她再一解答,岂不是把人气得更狠。
按照楚滔那个世界的说法,云黛兮四十多岁了,更年期的时间刚刚好。
只不过她再虎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一是女修永远不希望听见别人说自己年纪大,二来云黛兮虽然打不过她,但各类法宝还是能让她喝一壶的,她不想以身涉险,用自己试试云族的法宝有多强悍。
再说了,泽水之珠还在云黛兮手里,她现在操纵秘境的本事越来越厉害,她可不想亲身感受成为秘境之敌是怎么糟糕的体验。
云黛兮以手抚,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想个屁,搬着你的板凳离我再远点。”
边关月一边挪动板凳,一边瞪自己能惹得过的仨小孩,“看什么看,学习了吗?修炼了吗?尝试天赋神通了吗?”
仨小孩先是低头,然后回过味来,慢慢抬起头来看向边关月。
边关月表情不变地和三个小的对视。
奴真弱弱问道:“姐姐你这是迁怒吧?”
“对啊,就是迁怒。”
云黛兮把果子扔到她怀里,让她消停点,“行了你,在我这受了气,就欺负我的学生?”
边关月把果子擦了擦,对着琨姣说道:“来,我的好学生,给老师倒杯酒。”
琨姣没有靠山,只能忍气吞声给边关月倒酒,默默在心里腹诽,大早上喝酒,老师果然不走寻常路。
怪不得人家是老师呢。
因为喝酒,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边关月忽然想明白云黛兮这叮铃咣当对她一顿讽刺的原因了——昨天晚上她没有出来吃饭。
不止是她,还有纪逐月,她们两人都没有出来吃饭。
边关月稀奇地看了看云黛兮,“合着你说的是昨天晚上我和纪纪没有出来吃晚饭的事啊?我还以为我画你丑画、画圈圈诅咒你发胖、说你坏话被你发现了呢。”
"……现在知道了。"
云黛兮挤出一抹笑容,阴恻恻地盯着边关月的脖子看,似是考虑从哪里下口,一击毙命,直接咬死边关月。
她心里那口气散去一半,这是因为边关月的坦诚,另一半则是因为她知道边关月的性子,如果边关月真的有喜欢的人,第一件事不说昭告天下,也至少告诉她们这些人。
边关月不会隐藏,她只会敲锣打鼓,排一出戏,让所有人知道,低调根本不在她的人生选项里,路过的狗不知道的话,都是她通知没到位。
现在边关月之所以是这个反应,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不喜欢纪逐月,另一个就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不管是哪个原因,云黛兮都心里坠得慌,因为这都无关于她。
她并没有让边关月对她转变目光,朋友,只是朋友。
到此为止,望而却步。
不甘心啊。
边关月眼珠子转了转,知道就知道呗。
“反正都是我已经干的事,你知道也好,省得我有负罪感。”边关月大言不惭地说道。
她干这些事、说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愧疚这个东西,仗着自己强,就使劲得瑟。
云黛兮眉目祥和,平静说道:“说回正题,不要打岔。”
“没打岔啊。”边关月嘀嘀咕咕,看向纪逐月,如常地说道:“就和纪纪一起分着吃了冰糖嘛,吃完之后天已经黑了。”
奴真有话要说了,两只手举得高高的,“什么冰糖?味道怎么样?好吃吗?还有吗?”
边关月还记得这小崽子刚才毫不留情拒绝她的冷酷模样,“糖块融化,用冰晶凝固,味道嘛,冰冰凉凉还有点甜丝丝的,就像那种冰沙,你们知道吧?你觉得好不好吃?还有没有么,嘶……”
仨个小的同时咽了咽口水,万分期待地看着边关月,三双眼睛又闪又亮。
她们不知道,但是她们可以试一试,尝一尝。
本来琨姣也不是好吃鬼,作为蛟龙,她是真的可以不用进食,一睡就睡到百年以后,事实上这才是作为未成年蛟龙的正统修炼方式,但是在边关月这里,还真不能安静地长眠,每天都有新热闹。
但是她们这个大家庭人均厨艺大师,各个都有拿手绝活,她还真控制不住自己,也变得每天就惦记这口吃的。
本来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昨天晚上边关月没来吃饭,现在理解了,原来有更好吃的了。
边关月冷笑一声,摊开手心,“没了,我都吃完了。”
仨个小的同时泄气,极小声地“切”了一下,以示对边关月小气的不满。
当然她们仨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边关月这里行不通,立马就该换目标,期期艾艾地看向纪逐月,“纪纪姐姐……”
一直安静的纪逐月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边关月。
边关月叉着腰凑过来,隔开她们的视线,“我替你们纪纪姐姐做主了,不行。”
仨小的还没哀嚎,云黛兮似是好奇问道:“这样直接替别人做主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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