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虐恋情深
那日庞曼斟酌许久, 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第三个名字上。
还在连载期时,身为制片方兼导演的庞曼便着手《画骨》的合作,通读完成, 她将宋辞完美地代入几年前在金兰奖遇到的那个女孩。
金兰奖是影圈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也是一年春, 庞曼的作品包揽群奖, 电影的女主角提名佳女, 同时初入影圈的景初也有入围。
两个剧组人员刚巧安排在附近坐着,庞曼不禁多打量了几眼景初,清冷得像一幅淡墨山水画,和影片中的叶念有很大出入,不得不承认, 她是个天赋型演员。
那年佳女最后还是落在庞曼电影的女主角身上, 景初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的失落, 反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与提名时没有喜悦的样子有得一拼。
庞曼顿时想看看, 这种演员在出演作品的时候是如何调动情绪的,颁奖结束前双方礼貌地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得知景初退圈的消息,庞曼惋惜了许久。
眼下这么合适的剧本,庞曼又搓了搓翻阅不知多少遍的纸张, 拨通景初的电话。
“庞导?”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没精打采的。
庞曼指尖轻敲着桌面, 询问道:“最近有时间拍部电影不?”
之所以选择跳过经纪人直接联系艺人, 庞曼有自己的考虑, 京南娱乐和华中影视不对付的事, 人尽皆知。
景初的经纪人是个老油条,直接联系她怕是会被挡下糊弄过去。
“不好意思。”景初先婉拒, 接着说:“没有继续从影的打算。”
从前拍戏是为了那个病逝的网友,这次复出也只是为了追回慕意清。
现在,慕意清已经有了新归宿,她再也没有机会了,也没有了在这个圈子继续待着的理由。
想到慕意清,头还是不自主地抽痛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道:“庞导如果没其他什么事,就挂了。”
庞曼拧眉,一激动站了起来,景初要是不答应,这电影怕是真的要等那个出了车祸的女演员恢复才能继续。
她试探道:“要不你先看看剧本?”
景初:“不用……”
“发你微信上了。”她速度极快:“你先看看,电话别挂,我等着。”
早前听说景初记忆力极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庞曼料定了她会打开剧本,只要浅浅瞥一眼,这么好的双女主剧本,景初一定会同意的。
景初微微叹气,原来被死缠烂打是这种感觉,难怪慕意清会如此厌烦。
她还是礼貌地打开了剧本。
时局动荡,旁人都想着往外赶,偏偏这艘游轮的乘客各怀鬼胎地归国。
年长者道:“叶落归根。”
有志者道:“洋为中用。”
宋辞倒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与抱负,幼时她在卫家资助的孤儿院长大,有幸被资助远赴异国。
这些年资金没断过,前不久偶遇了同期被资助的玩伴,她才得知当年离开后不久,卫家被贼人盗窃灭门,无人生还。
这次回国,宋辞打算定居。
一是为了查明当年卫家灭门惨案的真相,找到凶手将其送入狱中。
二是为了找到她失去了那段记忆,一段在孤儿院的记忆。
失忆,目光停住。
电话那头没再传来其他声响,庞曼心里一喜,问:“怎么样?有兴趣吗?”
视线继续向下。
宋辞是个缺失部分记忆的画家,另一位女主角是患有人格分裂的江洋大盗。
庞曼发来的剧本只到了船上的几个案子,下船后的故事一无所知,成功地勾起了景初的好奇心。
她问:“宋辞后来的记忆找回来了吗?”
庞曼点头:“当然找回来了,不然这电影拍不下去。”
景初看着屏幕上不多的剧情,失忆,找回记忆,她动了念头:“把剩下的剧本也发我看看吧。”
“不出演的话只能看这点剧本。”庞曼想了想,又说:“虽然网上有原著,但是剧本和原著出入很大,你要是感兴趣,就来演宋辞。”
“可以,发来吧。”景初低声道。
庞曼愣了两秒,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现在合约还在京南娱乐吧?”
景初不解:“嗯,还在。”
“那这事有点难办。”庞曼叹口气:“我怕京南娱乐,不给你签这个合同。”
景初“哦”了声:“发吧,可以签。”
自家的公司,哪有别人能控制住她的说法,她可以全权做主自己签了合同。
“OK,剧本三月份围读,我到时候亲自去接你。”庞曼迅速地把剩下的剧本发了过去,说:“合同下午出来,咱们早点签下来。”
生怕慢了一会,会反悔被驳回。
她不了解景初,除了对慕意清的约定经常反悔外,景初对其他的事情是言出必行。
一个下午的时间,景初将剧本看完了,结局待定,如庞曼所说,宋辞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景初想,拍了这部戏,自己会不会有宋辞那般运气,找到她丢失了的那段记忆。
……
剧本围读当天早上,庞曼自行驾车来接景初,一起去往拍摄地,两个人在车内聊了一些。
庞曼操着方向盘,问:“这本子不错吧。”
景初如实答:“挺好的。”
庞曼:“两个角色肯定有一个能佳女。”
景初颔首,人设剧本都很精彩,庞导的业务水平圈内也是有目共睹,拿下佳女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把握。
庞曼瞥眼后视镜,上车前她特意让景初坐在后面,以便她观察,这个人双手抱胸闭目养神,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庞曼:“这次你有机会。”
景初:“另一个女主角更有机会。”
宋辞虽是影片的主视角,但论角色人设,还是另一位主角盗女更丰满些。
盗女因童年惨痛经历人格分裂,演员要一人分饰两角,前后差异大,更加考验演技,单从剧本层面上来看,盗女更有机会。
出演盗女的演员慕意清也是庞曼的第一人选,她赞同道:“那确实,盗女的演员也……”
景初偏偏头靠在车窗边,疲倦地打断她:“庞导,我想睡一会儿。”
这一个多月染上了嗜睡的毛病,一天最多纪录睡过二十个小时,无心工作,无心做任何事情,一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睡眠质量杠杠好,因为梦里有个爱她的慕意清,她又在自欺欺人了,以前通过游戏,现在通过梦境。
……
剧本围读会一般会定在酒店套房、会议室,庞曼有自己的想法,围读的地点定在了初期拍摄的船上。
她的作品一向不缺投资,拍摄全为实景拍摄,景初跟在庞曼身后登上了这个做旧处理的游轮。
庞曼在前面走着,介绍着这艘游轮的历史,景初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慢慢飘远。
逐渐面露苦笑,想到不久前还与慕意清共同乘船回到北城,还天真地认为以后……
哪有什么以后,怕是以后看到船都会想起她,真的是个没用的家伙。
“小景?”庞曼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景初。
景初顿步扬眉:“嗯?”
庞曼:“你知道这本子有吻戏吧?”
想着景初只拍过一部作品,没有什么亲热戏,《画骨》还是部双女主作品,荧幕初吻是和女生,庞曼有些担心。
景初清了清嗓子,坦诚问:“人工呼吸算是吻戏吗?”
“算啊。”庞曼说:“我这人要求高,人工呼吸你们要是拍不好,ng十几条都很可能,别到时候一个快被淹死的人被亲得面红耳赤的,不符合逻辑。”
景初:“哦,我知道了。”
庞曼:“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宋辞是落水者,你躺死在那就行,剩下的全交给……”
“我知道了。”景初打断她。
围读的地方在游轮的二楼,两个人走了一段时间,景初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老实跟在庞曼后面。
游轮上老式陈旧的房门一拉开,发出了“吱呀”一声,屋内还在闲聊的众人看了过去。
庞曼摘掉墨镜,随手挂在衣口上,训斥了一番宋挽乔,转头热情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出演宋辞的演员,景初。”
慕意清大概是第一个发现庞曼身后的另一位主演,双女主的对手演员临时更换,她好奇庞曼最后定下了哪个演员。
目光直直地对了上去,不过两秒,手中平洁的剧本被捏出了皱痕,景初也怔愣地定在原地,眸中闪过震惊,另一位主演是她?
宋挽乔顿感时间凝滞,抬头一看主演,主动让出宋辞的座位,拍了拍桌子:“你来拍电影你怎么不跟我说声?”
庞曼:“你们认识?”
“发小。”宋挽乔说:“我……”
庞曼连忙伸手打住:“好,停。”
“小景和小慕之前参加过一个节目我就不多介绍了。”庞曼手掌面向编剧团队:“这个原著作者毕珺和编剧穗岁。”
“后面会跟着我们同期拍摄,修改剧情。”
景初安静点头,坐到了宋辞的位置,慕意清往旁边挪了些距离,两个人没有交流,身边的气压低得可怕。
庞曼在圈内多年,如此情况倒也少见,演员之间就算关系不好,起码会在明面上装装,她这两个主演客套都不客套,关系这么僵,过几天戏怎么拍?
“你们有矛盾?”庞曼翻了翻手中的剧本,漫不经心道:“有矛盾这几天解决,不要影响我后面的拍摄。”
“没有。”她们异口同声道,这个时候两个人默契十足。
庞曼注视过去,二人中间宛如隔了银河,心里不太相信,嘴上却说:“那就行,都是专业演员,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宋挽乔“啧啧”两声,何止有矛盾,虐恋情深才差不多,她看着景初那张死鱼脸,就知道她又是被甩的那个。
两个人还不说实话,到时候电影拍得不顺利,她也要跟着被骂。
宋挽乔理了理衣服,来到庞曼身边,低着腰:“那个……”
第62章 不是委屈
宋挽乔跟在庞曼手底下工作几个月, 一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
“你别那个。”庞曼打断她,接着安排道:“去一层搬几箱水来。”
宋挽乔黑脸:“好的。”
心里怒骂:这是你不让我说的, 到时候出事了再骂我一句,我就纯纯开怼了。
两个当事人都不着急, 她皇上不急太监急什么, 到时候被骂得最惨的一定不是她。
殊不知两位主演只是面上平静, 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宋挽乔下楼去储物间搬饮用水,这边会议室剧本围读已经开始。
剧本围读简单地说,就是演员、导演、编剧聚在一起,照着剧本念出来, 互相讨论故事背景、台词、人设等等。
围读顺利进行中。
“即推了我入海……”
景初的记忆力极好, 剧本中的台词早在第一遍时记得大差不差,此时目光锁在剧本上, 她不敢挪开视线,她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看向身边人。
慕意清的头发剪短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电影角色特意剪的,围读只化了淡妆,怕热的她三月天却穿了一个灰色毛衣,白嫩的手捏着剧本, 青筋隐现。
余光中能看到这些, 景初的心不自觉地抽痛着, 带着怨气地说出下一句台词:“又何必再救我上来?”
围读老一会儿了, 从主演船上碰面, 到如今宋辞被推入海,两人台词情绪控制得都很好, 处在一个归途陌路人,礼貌又疏离的距离。
这一段是船内有人遇害,宋辞被邀为凶手画像,整整迹象表明凶手应当是盗女。
宋辞没有着急画像,而是想与盗女挑明,结果盗女将她推入海中,濒死之际却又把她救了上来。
“停停停。”庞曼用笔尖敲着桌子,瞧着景初一脸苦大情深的模样,道:“情绪不对,是被恩将仇报,被推入海的气恼,宋辞语气不太对劲,更像是被甩了的。”
慕意清薄唇紧抿,刻意拿来记号笔在此处做了标记。
景初看在眼底,顿时心生烦躁,扭开身边的一瓶水,解释:“庞导,我觉得这段不只有气恼。”
“哦?”庞曼扬眉道:“你说说看。”
景初说:“船上几日,最初盗女有为宋辞说过话,宋辞深夜替盗女包扎,两人一来一回扯平,加上盗女两个人格对宋辞的态度截然不同,并且知晓她的名字,宋辞的情绪不应当简简只有气恼。”
就像她被丢弃时,气恼只是一小部分情绪,更多的是不理解、委屈、心痛。
“盗女。”庞曼看向慕意清问:“你怎么看?”
庞曼导戏会忽略演员的本名,冠用剧中角色去叫演员,慕意清饰演的这个角色,身份在末尾篇章才会揭秘,前期习惯称为盗女。
慕意清:“我认同庞导说的。”
她接触剧本时长几个月,比刚拿到剧本没几天的景初参得透,她猜想,景初大抵是因为将后面的剧情,才会有此想法。
景初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两位编剧呢?”庞曼问毕珺和穗岁。
两人附声,均认为庞曼的节奏情绪更对些,庞曼满意地点头,很快又犯起难来。
天赋型演员为何对这么简单的情感拿捏不准?再看看两位主演,怕是真的有矛盾。
“你俩面对面对一下这段。”
慕意清合上剧本,侧身应:“好。”
景初迟迟没有动作,倏地红了眼眶,目光对上慕意清的眼睛,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在将人推入水,竟然还苟着笑着,太残忍了。
她愤愤道:“即推我入海,又何必再救我上来?”
既不喜欢我,为何从了我的死缠烂打?她在心里问慕意清,尾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委屈。
慕意清情绪随之低落,垂眸念出台词:“小辞,我没有……”
“停,等一下。”庞曼恼了:“宋辞,是气愤,不是委屈。”
她十分不解道:“你委屈什么?”
两位主演此时都低着头,像是犯错被批评的孩子,景初可以理解,但是她另一位主演为何这样。
庞曼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这只是围读 ,不需要这么严格,拍戏的时候找到感觉就好了,要不接着读吧。
“继续吧。”她说。
景初坐正身子,将剧本翻了一页:“即推我入海,又何必再救我上来?”
慕意清柔声道:“小辞,我没有。”
……
推她入海的是盗女的嚣张跋扈略显调皮的主人格,救她的是温柔善良的副人格。
只是围读,慕意清的语言情绪拿捏得很好,多重人格意味着演员要一人分饰两角,演得好自然加分,演得不好观众可能很难会分清两个角色有什么不同。
业内知名的影后曾在一部时长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中,一人分饰了多达两位数的角色,每一个人物都塑造得很好,庞曼在邀约慕意清的时候,将她整理汇总的资料发了过会。
如今看来,慕意清应该认真完整地学习了,她不禁夸赞:“你对这个人格分裂拿捏得很好。”
慕意清只是淡笑谦虚点头,刻意地歪了身子,忽视身边人,那个真正有着人格分裂的人。
庞曼提供的资料只能说是在艺术上造诣很高,而她感受的是现实中的“她们”。
慕意清也会好奇,最后的结局中,宋辞更偏向哪一个人格的盗女。
围读半天,天光转黑,游轮上暂时还没有灯光布置,室内昏沉,一直站着的宋挽乔双腿发麻。
庞曼抬腕看了眼时间,这才第一天围读,后面时间还长,通知大家散场结束。
众人坐上剧组提供的多人巴士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普通剧组酒店。
投资虽多但钱要用在刀刃上,庞曼的剧组向来由奢入俭,宋挽乔跟着她几个月早已习惯。
想想上一部在黄土高坡上,天天睡帐篷,吃罐头,搞得整个人又黑又瘦,现在住在酒店吃在酒店已经很不错了。
主演的房间临近,没多久,宋挽乔跑来敲了敲景初的房门。
景初隔了几分钟才开门,手挡在门前不放她进去。
宋挽乔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眼尾通红,泪光盈盈,这怕是刚刚躲屋里偷哭了吧。
“让我进去,我跟你有话说。”宋挽乔弓着身子从景初的胳膊下窜进了房间。
标间大床房,一扇窗户,一个书桌。
庞曼可以的,给主演住的房间就比自己多了一扇窗户,能省则省,不愧是她。
景初关上房门,坐在书桌旁,继续在剧本上写字,她低沉问:“什么事?”
宋挽乔跑来帮她捏捏肩膀,有点心虚地说:“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事?”景初重复。
“那个小慕……”她摸了摸鼻子,又哆嗦了一下,感觉说出来可能会被臭骂一顿。
这些天被庞曼骂得已经体无完肤,但终归庞曼年纪比她大,这景初……
“我不想听。”景初声音更低了些。
关乎慕意清的事情她都不想听到,如果知道这部剧的另一位主演是她,她打死也不会接的。
景初懊恼为什么没有提前查查,慕意清怕是又要怀疑是她从中作梗了吧。
简直可笑,她倒也没那么不要脸,会去追一个有对象的人。
“你不想听我也得说。”宋挽乔解释:“之前在林岛,她好像怀疑你有人格分裂。”
宋挽乔忘性大,掰扯那么久,没找到的原因,下午庞曼夸那么一句,她忽然脑洞像通了电的灯泡,瞬间发亮。
“人格分裂?”景初顿笔,眉头微皱:“我看起来很不正常吗?”
有必要怀疑她有人格分裂吗?慕意清一直把她当病人啊。
当病人去照顾,去处理,最后疯了也事不关己?
宋挽乔连连点头:“你当时那个状态就蛮像人格分裂的,我怀疑,你们分手可能是小慕害怕你这个病。”
她提议:“你要不去主动找她谈谈?”
谈好了方便日后拍摄,她刚刚莫名又被庞曼一通说教,心累得很。
景初站起身来到门前:“说完了吗?说了完走。”
宋挽乔:“?”
赶人走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她不是单身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只听门前那人这么解释,语气很是疲惫。
宋挽乔惊愕,她是在黄土高坡上断网了吗?网是没断,每天一有时间全拿来睡觉了,自我选择断网,错过了这么多信息。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宋挽乔想到了她还没断网前的热梗,开解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景初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青筋暴起,她一把拉过宋挽乔,丢垃圾似的将她丢了出去。
门“嘭”一声合上。
被甩出去的人更是一阵痛骂,她又招谁惹谁了,说句话鼓励她被这么赶出来,不要面子的吗?
正巧两个编剧从庞曼那边回来,穗岁调趣道:“呦,咱们宋导吃了闭门羹?”
宋挽乔拍手缓解尴尬:“你懂个屁。”
穗岁笑笑:“庞导到处找你呢。”
压榨人的老板找她?宋挽乔心情更糟糕了,回去又要挨骂……
酒店的隔音并不好,走廊的声音景初还能听到一些,但是她完全忽略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骂的不就是她这个死乞白赖的舔狗。
从头到尾都是小三。
胸腔分不清是怒火还是酸痛更多一些,只知道头又痛了,鼻血又流了出来。
她打了酒店客房电话,让她们帮忙买点止痛药回来。
临时决定拍戏,没把休假的万嫣召回,索性这次没带助理,不料,头疼来得这么快。
第63章 黄粱一梦
当天围读结束, 为了避开景初,慕意清坐回自己的车来到酒店。
合上房门,没有开灯, 她手握着房卡,无力地躺在床上, 一下午的伪装让她身心俱疲。
疲惫后又莫名安心, 起码看到景初完完整整的, 没什么问题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对视那一刹那,瞳孔因震惊生理地收缩是演不出来的,她想,景初和她一样,不知道对方是这部戏要搭档的演员。
她有怀疑, 景初是不是还没有死心?
但这种可能性很快被划去, 另一位女主演是意外车祸导致无法正常出演,景初做不出来这种事。
何况, 庞曼选角一向严格,但凡剧本上有名字的演员, 都不可能存在走后门的可能。
慕意清这么想着,握着房卡的力度更重了,在掌心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庞曼拍戏慢工出细活,一部电影至少要拍摄三个月起步, 意味着这几个月, 她要与景初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叹气翻个身, 摸到了床上的软绒的毛毛虫, 心里是什么感觉, 很难去形容。
不被缠着的……失落感?
景舒最后给了她两个选择。
“若是能接受,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但有一个要求,在景初不喜欢你之前,不能抛弃她。”
“若是做不到,现在放手。”
似乎两种选择都做不到了。
走廊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她的门前停下,敲门声随之传来。
慕意清不知道是谁会来敲她的房门,应该不是时真,她去洗漱了,也不应该是宋挽乔,刚刚走廊的交谈声她听到了一些。
会是她吗?
她屏住呼吸,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什么说不清,害怕什么也说不清。
“您好,有人在吗?您刚刚客房服务叫的止痛药送来了。”
慕意清有些失落:“我没叫……”
止痛药?她是又头疼了吗?
她开了房门,看到酒店工作人员手里拿了个药袋,所说属实,问:“是隔壁的吗?”
客房服务看了眼房号,连忙道:“打扰了,送错了。”
“等一下。”慕意清看向服务生手中的药袋,纸质非透明包装袋,看不到里面的止痛药。
她问:“买的是胶囊还是颗粒冲剂?”
被问的人不解,“胶囊,有什么问题吗?”
这年头止痛药不都是胶囊,冲剂小孩只有才会喝吧。
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的慕意清摆头道:“没事,随口问问。”
等景初发现是胶囊后,会联系客房服务重新买的,至于为什么忽然会头痛,八成又是因为她。
慕意清微微叹息,靠在门上等待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黑暗下感官被放大,离得这么近,开门声一定可以听到。
过了很久,没人应答,只好将药袋放在门旁:“药给您放在门边了,有需要继续打客房服务。”
无缘无故不开门、不回应,慕意清心慌,会不会是出事了,她三步并两步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那个还没有卸载的APP。
点进去之后,显示景初的设备不在线,没戴还是关机了,她不知道。
监测生命体征的设备没了,慕意清更加慌张,她只好给宋挽乔打去电话。
听到吊儿郎当的铃声,庞曼气得脸红,批评道:“不是跟你说开会要静音的吗?”
宋挽乔只觉得口袋里的手机烫人,掏出来一看来电人名字,巧了。
“小慕的。”她给了庞曼一个眼神,接听外放:“大晚上打电话咋了?”
“能去她房间看一下她吗?”慕意清底气不足地解释:“外面有人一直在敲门,有点吵。”
宋挽乔:“你打电话给她就好了。”
对面沉默几秒,回答:“我们拉黑了。”
旁听的庞曼臭脸又拉长了一些,她找宋挽乔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两个人什么情况。
一个是宋挽乔发小,一个在宋挽乔手底下拍过戏,她想她应该很了解。
宋挽乔刚刚说完两个人拉扯多年的爱情故事,这边慕意清的电话就来了。
这一听不要紧,好吗?彼此黑名单的人,这戏怎么导,难怪下午围读都这么困难。
庞曼也给宋挽乔使了个眼色,她意会道:“OK,我过去看看。”
没几分钟,正副导演在景初门前敲起门来,如慕意清所说,没人应答,宋挽乔打了电话,一样没人接。
“要不回去吧,不知道跑哪去了。”宋挽乔对庞曼说。
这阵子断网状态,没有和其他人联系,她并不知道一月份景初住院的消息,只当她不在房内,没带手机。
隔壁的慕意清坐不住了,打开房门来到她们身边,建议道:“找工作人员开一下门吧。”
那晚景初被抬上救护车的样子浮现眼前,即便这种可能性不大,她还是害怕得要死。
宋挽乔扬扬眉毛,不是另寻新欢了吗?看慕意清这关切的模样,景初还有机会。
“没必要吧,多大一个人了,就算在里面,又不会死掉,万一在洗澡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开了门多尴尬。”
庞曼余光看到门旁的药袋,拆开看了眼,是知名品牌的止痛药,心里一沉。
“还是开门吧。”
这部电影命运多舛,还没开拍,主演一个接着一个出事,眼下这是最后一个,她不希望出任何差池。
等过几天开机仪式 ,一定要多插香。
没多久,酒店的经理核实身份打开房门,慕意清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几步,撤到了在屋内看不到的距离。
景初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手中还握着带血的纸巾,宋挽乔靠前摇了摇她。
浑身滚烫,发烧了。
景初晕乎乎地抬头睁眼,脸上还有发丝印上的痕迹,深一道浅一道,她没精神地问:“怎么了?”
“有人以为你死了。”宋挽乔往门口撇,本来还有影子的,现在连个影子也没了,“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庞曼将止痛药放在桌上,宋挽乔又关心她:“头疼严重了?”
很多年前,她带着景初去滑雪,跌坏了脑袋,当时只是脑震荡,恢复得很快。
哪知后来经常头疼,还长久地失去一段记忆,那个时候景初与她说起过,她喝太多也不记得了,这些年记忆没有找回,头疼反而愈来愈烈。
景初看着长方体的胶囊止痛药,头疼加重,阖眼回答道:“没有,偶尔头疼。”
宋挽乔明显不信:“那怎么刚刚敲门半天没人理?”
景初说:“睡着了。”
“这样啊,隔壁快要担心死了。”宋挽乔故意提高音量。
房门没关,隔音效果不好,慕意清很难不听到,关心则乱,现在知道景初没事,她又开始后悔刚刚做出的事情。
“药要重新帮你买吗?”宋挽乔顺手将胶囊止痛药揣进口袋,景初不吃胶囊,留在这也是浪费。
“不用了。”景初半阖眼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后才发现庞曼也在,她礼貌地打招呼:“庞导好。”
庞曼寻思着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几分钟了,才被发现,你确定你没事?
她看到垃圾桶中带血的纸团,初期拍摄地点定在了水乡,空气干净湿润,会流鼻血?
“看你有些上火,也开点降火药,过几天开机了,不要因为身体原因耽误进度。”
景初应:“好。”
果然够铁石心肠的,关心演员的话还得夹着剧组私话,宋挽乔笑笑缓和气氛:“她这是老毛病,头疼、流鼻血小问题。”
“早点休息。”庞曼点头招了招手,宋挽乔会意,二人离开。
世界安静,景初趴在桌子上想宋挽乔刚刚说的话,隔壁快要担心死了。
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会死掉影响拍摄进度?还是担心她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房间内空调没有打开,景初冷得发颤,不知道是心寒多一些还是身体的寒冷多一些。
慕意清把她当精神病人,所以才会百般顺从她,那天医院停车场的关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既然可怜她,为什么不能来看看她?为什么要和徐延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分摊一点点的爱给她呢?
一点点,都不可以吗?
她无声地对那面墙问。
冰冷的墙壁与慕意清一样,不会给她回答,她笑了几声,好像不回答也没那么残忍。
若是慕意清站在她身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和徐延在一起了,请不要骚扰我。”
好像会更残忍些。
景初退后了几步,胸口沉闷,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慕意清已经不是单身,她那句“我不要脸,我只要你”没用了。
她又问自己可以不要脸去做小三吗?
得到的结果是,好像只要慕意清愿意,她可以去做小三,道德败坏的小三。
所有的底线和坚持,仿佛土崩瓦解,来得迅速,让人措手不及,最后只有扬起的土灰在空气中蔓延,看不清前路未来,只觉得呛鼻,心酸。
待灰尘散去时,景初才发现她已经站在慕意清的房门前,手不受控制地敲响了房门。
三下,不多不少。
敲门声仿佛不是关节敲击木质板的声音,更像是她死去数月的心脏开始跳动的声音。
她知道,下午看到慕意清的那一刻,她又活过来了,尽管出院所有的检查报告,还在有序跳动的心脏都在告诉她,她很健康,健康地活在这世上。
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慕意清,也没人告诉她,这次没了慕意清应该怎么活下去。
终究是黄粱一梦,痴心想再续前缘。
只是她们何来前缘,不过是窃势拥权,偷来几日欢愉,只有她当真罢了。
第64章 角色互换
剧本围读第三天, 化妆师、造型师就位,《画骨》的主演将于今日完成妆造拍摄。
地点在影视基地附近的摄影棚内,慕意清一早错开时间, 坐上车来到摄影棚。
棚内工作人员已经忙活起来,是庞曼自己的一支队伍, 庞曼与几位领头的上级还在讨论最终的妆造。
当然, 最终是带引号的,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庞曼这个人,影片完成后都有可能把主演找回来重新拍一组妆造。
庞曼注意到慕意清提前来了,白色针织衫外面还套了个厚外套,未免有些太保暖了吧,棚内来来走走, 她穿着休闲卫衣都出了一身汗。
“不热吗?”她问。
慕意清尴尬地摇头:“还好, 等下要换服装。”
那场大病后,四季温热的身体像是被丟进了永不停歇的冷库中一样, 通体冰凉。
时真有发现,她家的艺人从前最怕天气热, 向来不畏寒,寒冬腊月穿上露背裙,再大的风也吹不出来鸡皮疙瘩。
冬天跟剧组的时候,她很喜欢待在慕意清身边, 因为她姐就像个小暖炉, 离得越近, 人越暖和。
从未听过她说过一句冷, 时真就这样跟慕意清开玩笑, 还问她最近为什么穿得这么厚。
慕意清只是笑笑,没什么温度地笑。
篝火晚会淋雨的那晚, 她说过冷。
不过是假话,她骗了景初。
你骗我,我骗你。
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景初抵达拍摄现场,万嫣主动请命跟组。
现场人员推来定妆照要用到的服装,款式基本相同的旗袍,颜色也主要是三个色系,白色,黑色和红色。
另一个衣架全是修剪好的西装和小洋裙,均为双女主的衣服。
相较于服装设计,化妆师的任务就简单得多,两名主演皮肤底子比之前合作过的演员都要好,上妆服帖,不多会儿妆容完成。
小小的化妆间,坐着两个主演,站满了助理和化妆团队,空气流通不畅,还有淡淡发胶的味道。
发型师从慕意清和景初刚进来就觉着两个人穿得多,这会儿她把袖子撸了上去,背后还是冒汗,两位过冬的主演面色不改。
“你俩不热吗?”她也问。
慕意清和景初在做妆发,没办法摇头,异口同声回答:“不热。”
发型师笑出声,开玩笑道:“还挺奇怪的。”
慕意清的发型师看着艺人耳朵红了半边,心想我可以没碰啊,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镜中的慕意清薄唇紧抿,瞧见自己不争气的耳朵倏然红了起来,有点没用。
余光看看隔壁这人多正常,根本不会红耳朵,最多只会头疼、流鼻血,就有点羡慕,只是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服装助理将两人要用到的几套定妆照服装送了过来,见四处没地方放,又不认识景初的助理,所幸全部交给时真。
“这个是慕老师的,这个是景老师的。”助理将衣服分好类,再次提醒:“不要搞错了哈,左边是景老师的,右边是慕老师的,定妆照拍摄顺序也是从上到下,一套一套来。”
时真颔首,她看起来很笨吗?最上面那件夜行服的明显是盗女的,还需要特意提醒?
见万嫣进了化妆间,她将另一摞服装交过去,跟着慕意清来到换衣间。
“衣服是不是拿错了?”换衣间的慕意清忽然问。
剧组主演所有服装都是按照演员提供的资料信息,特殊修剪裁制的,此时夜行衣穿在身上明显大了很多,但是胸口勒得慌。
时真靠在门边:“啊?没有啊,左边是景老师的,右边……”
右边是我家艺人的。
啊,真拿错了……
时真险些没站稳:“姐,你等下,我去要衣服。”
几分钟后,换衣间的门被敲响,慕意清将脱下的衣服递了出去,露出半截白皙光滑的手臂。
门口的人默默将衣服放在她的手上,看着房门再关上,衣服还有若隐若现的温度和香气。
景初攥紧回到自己的换衣间,脑子里全是那露出的半截细臂,握着的手感,捆绕后留下的红痕……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变态。
沉呼了几口气,躁动的心才算缓停。
……
第一组定妆照拍完,时真从外面赶回来,见慕意清坐在一旁,她拧开一瓶水:“姐,拍完了?”
“第一组拍完了。”慕意清看她一身土,帮她拍拍衣服上的灰,问:“这是去哪了?”
时真接着拍土:“刚刚送衣服给景老师的时候,外面查车,我和小万姐去泊车呢,帮别人泊的那辆车里外全是土,上车差点没给我呛死。”
“你说的那个是我车。”闲下来的宋挽乔偷听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没好气地插一句。
“哈哈。”时真笑话她:“你那车是从黄土高坡拉下来的吗?”
车内外全是土,十年积灰没洗。
宋挽乔苦笑:“就是从黄土高坡上下来的。”
她不仅没钱洗车,油都快加不上了,她怕自己还没泊好,车就熄火了,兜里又没钱,到时候多尴尬,碰到时真要给慕意清送衣服,就拜托时真帮忙。
时真抬头,手支着腮看向还在拍定妆照的景初,对宋挽乔说:“刚刚谢谢你帮我把衣服送去。”
宋挽乔摆手:“不是我送的,我让景初送的。”
大部分人都去泊车,时真和万嫣也不例外,这么好的机会,她肯定要给她们制造机会。
慕意清身体一僵,难怪刚刚如此沉默,她手握紧水瓶,想到那晚的敲门声。
敲了三下,每一下都像敲鼓般震击她,她在心里默数了很多数字,在逼近三位数的时候打开了门。
空空如也。
景初大概是放弃她了,用徐延当作借口比其他任何理由都要伤人,所以她沉默,她们也会形同陌路。
时真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会弄错衣服,一边不解道:“为什么宋辞也要穿夜行服?”
“后期人格分裂的时候做不了任务,宋辞乔装过几次。”慕意清垂头这样解释。
宋挽乔看了过去,随口一提:“不觉得景初也很适合演盗女吗?”
定妆照没有戴面纱,景初的头发被黑色发带束起,随着鼓风机轻轻飘动,眼神坚定而神秘,单指盗女作案时她是适合的,慕意清这么想。
拍摄结束,景初和庞曼站在一起看成片,屏幕中她站在绿布前身姿挺拔,站立如松。
庞曼听到宋挽乔说的话,扯着嗓子喊:“你们过来一起看看。”
慕意清呼气,放下水瓶和宋挽乔走过去,几个人对着成片沉默一阵。
“要不要角色互换试试?”庞曼这人年纪虽大,但容易想一出是一出,宋挽乔这么一提议,她蠢蠢欲动。
景初语气平淡:“都可以。”
庞曼看向面露难色的慕意清:“小慕呢?”
平时慕意清应得快,这会儿倒是半天不给反应,听宋挽乔说这人好胜心强,担心她是不是害怕拿不到奖才不愿意换。
庞曼又说:“演得好这两个角色都有机会提名。”
“不是,我……”慕意清犹豫。
本就有人格分裂、入戏太深的人,再互换出演这样一个角色,她担心景初,又不能直说,连个可以说服庞曼的理由都没有。
庞曼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二,再次要求:“不是就行了,换一下试试。”
慕意清无措:“不换可以吗?”
景初余光瞥见她又开始紧咬嘴唇,咬得快比身上的红玫瑰旗袍还要娇艳。
她蜷蜷手,依旧平静:“不愿意就不换了吧,我也不想换。”
“我是导演。”庞曼将手中的A4纸卷成圆柱状,敲着显示屏:“不换也得给个理由吧?”
慕意清抿唇不语。
景初从背后悄悄戳了一下宋挽乔,力气不小,宋挽乔痛得一激灵,出口成章:“我觉得换换也无妨,只是定妆照,不是一定要换角色。”
她看向众人:“你们说是吧?”
一个定妆照,三个大爷搞这么僵,她以后日子有得苦吃了。
“你有什么顾虑?摊开说,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庞曼神色严肃地看慕意清。
慕意清双手紧握垂在身侧,不知如何作答,景初看得心疼又戳了一下宋挽乔。
宋挽乔脑瓜子转得快,主动找理由:“你是不是担心景初的病?”
被看破了,慕意清眸色明显一颤,没有否认。
“这你放心,她没有人格分裂。”宋挽乔惊讶自己竟然猜对了,紧接着抬手拍拍景初的肩膀:“对吧?”
景初目光停在慕意清身上,有气无力道:“没有。”
她不明白慕意清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关心她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在一起?倘若她真的有人格分裂,她做的刺激她的事情还少吗?
那晚敲完门,她在门口不要脸地站了多久,站到身体发寒,脚下快要生了根,慕意清不也没有开门。
现在这样的关心是什么意思?
出于对前任炮友的同情,怜悯?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破剧组事是一件接一件,现在说主演有人格分裂,庞曼头都大了,表面关心地问:“确定没病吧?最近有检查报告吗?发我看看。”
景初将前阵子的检查报告全部发到主演微信群,页数多得难以想象,总结是眼前这个人身体、精神上没什么病,只是偶尔会神经性头疼。
慕意清佯装普通同事认真看着,一页一页看得仔细,思绪逐渐乱了,没有人格分裂,为什么会出现许景初?
“确定是真报告?”庞曼核实。
“是。”景初若有似无地凝了眼慕意清,“其他结果准不准确不知道,人格分裂一定没有。”
第65章 烟不入肺
盗女的旗袍面料柔软舒适, 巧妙的腰线裙摆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轻易地展现更丰富的曲线美。
慕意清穿上的时候宛如莲花初绽,是婀娜多姿带着份妖娆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大小不合适的原因, 在景初身上,莫名有着下一秒要宣誓的正派感。
庞曼对着正派之人直摇头, 无比后悔刚刚的决定, 浪费时间不说, 还耽搁拍摄进度。
整个摄影棚的人一刻没有停歇,从早忙到晚,定妆照有惊无险地完成,化妆造型团队整理主演换下的服装,运送到下个月正式拍摄地点。
……
三月末, 剧本围读结束, 开机仪式上庞曼求神拜佛,祈祷剧组一定不要再出什么差池。
这剧本她等了这些年, 终于等到作品完成,等到作者开口同意放出版权, 参与制作。
一丁点差池她都吃不消,另一位女主演出车祸的时候,她的心估摸比演员亲生父母还要痛。
四月一日,《画骨》正式开拍, 庞曼的拍摄习惯与别的导演习惯不同, 正常的剧组拍摄不会按照剧情顺序, 而是按照场景分镜拆开拍摄。
她比较喜欢按照时间节点顺序拍摄, 代入感会强烈些, 也省得场记疏忽留下一堆穿帮镜头。
“嬉皮笑脸什么呢?那边谁的小马扎?”庞曼坐在监视器后面,面色凝重, “都撤出去,速度。”
开拍日定在愚人节,一大早就听着这群小年轻叽叽喳喳,十分钟对十个人告白,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这些人工作要是能这么认真,她也不至于不到四十,半头白发。
场记打板:“《画骨》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阳光洒在游轮上,一位穿着白色洋裙的女人,拎着小皮箱缓步登上船。
她的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如同飘逸的云朵,也像她的一生那般风起云涌。
这趟归国的游轮的乘客非富即贵,游轮上长袍,西装,洋裙,旗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开启一趟各怀心事的归国之路。
游轮总共三层,一层多为乘客居住的房间,按照阶层票价分为上中下等。
上房即为套间,盥洗室,客厅,卧室合一,中房少了客厅,下房则只有卧室和简单书桌。
宋辞费力地拎着皮箱往自己的下房走去,这些年她坐船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船上度过,为的是求得神医,唤起她那段遗失的记忆。
游轮二层是餐厅,各国风味食物均有,三层是供这些达官贵人,富有洋人休闲娱乐,打牌跳舞的地方,宋辞暂时没心思前去。
她走在长廊中,隔得很远闻到呛鼻的烟味,定睛望去,一个身材婀娜,衣着旗袍的女人靠在房门前,指尖夹着一根细烟。
烟雾缭绕,面上带笑,深吸一口入肺。
演员抽烟的戏多数都是不入肺,景初皱眉定在原地,没有动作,嗅到陌生的烟草气息,看到这样的慕意清,简直糟糕透了,她不喜欢。
“卡。”庞曼问:“怎么杵在那不动了?”
听到卡声,时真从角落递上来烟灰缸,慕意清灭了烟,道具组又递来一根新烟。
庞曼看着监视器里还在发愣的景初,拿起对讲机又喊:“宋辞,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景初回神,鞠躬道歉。
庞曼想着可能是太久没拍戏了,一时没有适应,没当回事,道:“行,继续,从走廊重来,找一下状态,不要紧张。”
场记打板:“一场一镜二次,Action。”
宋辞拎着小皮箱找寻自己的房间,长廊中烟雾缭绕有些呛鼻,女人靠在房门上,双眸微阖。
靠近些时,女人身上玫瑰花香与烟香混绕,对于常年闻不得这些味道的宋辞简直灾难,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旗袍女人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眸印上温柔,如同一汪清水,令人陶醉,那是一双含情勾人的桃花眼。
宋辞是一个画师,这些年各国奔走,西洋人,东亚人,她见过无数双美艳的眼眸,这般极品的倒是头一个。
想让她做自己的模特,无论是身材样貌,眼前这个女人都是极品的美,是应该刻在画上,捏成泥塑供奉起来的神女。
不过,这女人只是皮相美,骨相一般。
盗女轻挑秀眉,看着小洋装的女孩,眼底闪过一丝喜意,勾着唇角将香烟递到嘴边,又是入肺。
景初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
监视器中五官表情被放大,皱眉动作明显,庞曼眉头跟着皱。
“卡,宋辞情绪不对,你想让她做模特,现在皱眉做什么?”
景初吸气,再次鞠躬道歉。
看到慕意清抽烟,心里十分不爽,为什么要入肺?她不是不喜欢烟味的吗?
那天给她的警告,如果再抽一次烟,她就含着棒棒糖亲她一次,现在没资格做了。
慕意清又灭了一根烟,道具组递上新烟,场记打板。
盗女自若地吸了口烟,对着宋辞吹了一口烟气,景初分不清这是什么味道,慕意清身上的香气被浓厚的香水味和烟味盖住了,她不喜欢。
“卡,台词台词台词。”庞曼气得语无伦次。
景初放下皮箱,回头背对慕意清:“庞导,我闻烟味闻得有点头痛,能不能先拍下一场戏?”
身后的慕意清从容弹了弹烟灰,这场戏怕是拍不下去了,时真递来口香糖。
“能不能拍?不能拍给我……”
“滚”字烫嘴,庞曼卡在嘴边,这可是她最后一个能拍的人选了,她得忍。
“你去窗边透会儿气,透好了咱们继续。”
万嫣跟着景初走到尽头的窗边,景初张了张嘴,压着嗓子问她:“她之前的剧都是烟不入肺的吧?”
“啊?”万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顿了两秒:“是的。”
景初又问:“为什么这次口口入肺?”
这难道不应该问慕老师吗?万嫣想了想:“可能是之前不抽烟,现在抽烟了。”
景初双手搭在窗边,掰了掰指节,带着疑问重复那几个字:“抽烟了?”
万嫣点头:“前阵子被拍到车内抽烟。”
关节“咔嚓”一声,沉闷作响。
“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什么不知道。
万嫣如实回答:“你说以后不要再把她的信息发你的那天报出来的。”
从她住院得知徐延和慕意清在一起的那一天,她隔绝了所有有关慕意清的信息。
景初咬着侧腮:“手机给我下。”
万嫣从包中掏出递给她。
景初熟练地使用小号搜索慕意清抽烟的词条,广场热度第一是在入院第二天下午发的,图片中烟雾看得明显。
词条带了两组,还有一组是慕意清徐延,狗仔蹲拍到早上,她们两人更换座位开车回家。
[这是闹矛盾了吗?难怪昨晚决赛直播夜徐延一直不在状态。]
[我看像,这肯定是吵架了,第二天一早坐了林岛第一班船往这赶的。]
[好嗑,爱看,多拍。]
[快要be了吧,赶着be的尾巴狠狠嗑一口。]
再往下就是一些粉丝控评和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高尚路人”的评论。
景初握着手机的左手逐渐攥紧,青筋暴起,气她找贱才会搜词条看人家恩爱,又气这些“高尚路人”对慕意清恶评辱骂。
万嫣从包中取出真知棒,希望可以缓解艺人的不适感和头痛,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三四年没放下的人,才过去一两个月,景初一定没放下,不然不会是现在这副表情,一张被醋泡死的脸。
也没办法,人家已经脱单,景初总不能真去做小三吧?
万嫣这样想着,又看看身旁黑着脸的人。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开拍没多久,整个剧组因为一个主演状态不好,被迫暂停,现场不像开拍前那般有说有笑,反而十分安静。
景初嚼着糖向拍摄现场走来,还没走近,听到时真的声音。
“姐,徐老师电话。”
徐老师,也只能是徐延,景初放缓了脚步,看到慕意清坐在小马扎上,肩上还披着一个薄毯,接过手机。
“今天晚上吗?”
“要看拍摄进度,顺利的话可以。”
“嗯……”
身边有脚步声传来,慕意清抬起眼帘,很快又错开目光,她对着手机说:“好,晚上见。”
庞曼看景初回来了,拿起对讲机,问:“可以了是吧,无关人员撤出去,化妆师补一下妆。”
景舒调整了下情绪:“可以了。”
待命的灯光师,化妆师造型师又精心布置了一番。
场记打板:“一场一镜三次,Action。”
盗女靠在门前,一丝烟雾若有似无地吐在了宋辞的脸上。
景初又愣住。
这次是故意的,听到通话内容后纯纯犯贱,她要让今天的拍摄不能顺利进行,起码要拍到晚上、凌晨。
慕意清和徐延要在晚上见面,一想到情侣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她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难受得很。
“怎么回事?”监视器后面的庞曼坐不住了,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狗屁天赋型演员,台词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卡了无数遍,她保留最后一点素质:“宋辞,不要逼我骂人。”
慕意清手握拳靠在嘴边打了个哈欠,这些天睡眠一直很差,此时胸腔中、嘴里全是不喜欢的烟味,她却还是坚持吸入肺部。
既已知道了景初没有什么人格分裂,清儿不喜欢烟味,她便借着盗女的幌子嗜烟如命。
她想让景初彻底把清儿与慕意清分开来,让她厌恶,讨厌,憎恨自己。
不要再用那双含着爱意的眸子注视她了,良久的伪装与逃避,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在对视上的那一刻便已溃不成军。
第66章 爱与不爱
站在庞曼身后的宋挽乔, 从第一次ng的时候就开始瑟瑟发抖,连卡三次,她心也快卡死。
她帮庞曼扭开泡着菊花茶的保温杯, 主动请缨:“您消消气,我过去看看。”
庞曼现在只想喝冰水, 将保温杯放在一边持续输出:“演的什么狗屁玩意, 快去。”
宋挽乔连连点头:“好。”
她一路小跑来到拍摄现场, 将庞曼刚刚骂出来的恶言詈辞全数重复说给景初听。
结果眼前这人面无表情“哦”了句。
宋挽乔看了眼还在看剧本的慕意清,拉着景初进了一间屋子。
“不是妹妹,怎么回事?这后面还有几个月时间呢,没必要刚开始就一直ng引她注意吧。”
宋挽乔想了想刚刚慕意清的状态,毒舌道:“而且人家压根不在意你。”
“没有。”景初否认说:“我状态不太好。”
宋挽乔叹气:“你赶紧找找状态啊, 你们离庞曼远, 最多被骂几句,我就在她身后啊。”
“哦, 我知道了。”景初嘴上那么应着,做出来背道而驰。
片场拍摄正常进行。
“卡, 台词不对。”
“卡,情绪不对。”
“卡。”
“卡。”
保温杯的菊花茶已经凉透,庞曼一饮而尽,嘴里还咬着苦涩的干菊花, 胸口此起彼伏。
从业多年, 从未见过如此不着调的演员, 一场一镜ng了几十遍, 几个小时过去, 进展为零。
宋挽乔拎来保温瓶往杯子加水,跟在庞曼身后耳膜都快破裂, 景初老是没状态,这么拍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她提议:“要不今天休息一天?我晚上和她聊聊,明天再拍吧。”
片场上的小年轻有些趁着愚人节告白成功,躁动的心随着这一句句卡也凉了下来,整个片场工作人员情绪都不高。
庞曼无奈叹气,拿来对讲机:“今天就到这吧,明天继续。”
剧组人员瞬间欢呼起跳,马不停蹄地收拾片场道具,景初忽然起身朝庞曼的方向走去。
“庞导,我找到状态了,大家先别散。”
庞曼圈着手中的剧本,掀起眼帘,一脸的不相信:“你确定?”
景初:“确定。”
前面两次ng是没有状态,后面所有的ng都是她的刻意为之。
刻意去拖时长,拖进度,为了让慕意清没有时间和徐延见面。
她承认她在犯贱,她也承认她无耻,下流,所以这个场子不能散,必须要拍下去。
“行,最后一次,还是状态不行就散场。”庞曼见她态度诚恳,相信她,继续拍摄。
场记打板:“一场一镜X次,Action。”
宋辞放下小皮箱,核实了船票与房间号,礼貌她看向倚靠在门前的女人。
“女士,这个是我的房间。”
盗女直了身子,连同烟气香气一同靠近:“哦,我说怎么开不得门呢?”
她指尖掂了掂烟灰,声音格外娇媚:“谢谢小妹妹。”
宋辞回到房中,一张床,旁边是一张桌椅,一扇不大的圆形窗户。
她将皮箱放在衣柜旁边,拿出了底层的作画工具和一块价值不菲的怀表坐了下来。
宋辞的记忆力很好,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也可以将其画出八九分相像。
如此美艳的女人简单地对视之后,那双桃眼好似能勾人心魂一般,掌间的画笔行云流水地落了下来。
不多会儿,那个女人惟妙惟肖地出现在宋辞手中的画纸上。
不多得日光透过圆窗洒下,宋辞举起画纸,目光与日光之间隔着的画纸。
画纸上的女人,好生面熟。
……
“过。”愁苦半天的庞曼难得笑了。
这一段一镜到底,宋辞对于这个陌生又直觉熟悉的女人的情感演绎,景初拿捏得很好,神态情感演得绝妙,一改起初的废物模样。
庞曼:“休息十分钟,等下第二镜。”
道具组连忙将桌上的道具收放起来,景初懒懒伸个腰走向室外。
慕意清在庞曼身后看镜头回放,这一镜时长很短,剪辑好最后不过几分钟,却拍了几个小时之久。
她向监视器,景初进入房间后,无声地演绎角色,无论是眼神还是行为习惯,彻底脱离景初这个人,完美地代入宋辞的身份。
对她 ……
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能继续看下去了,慕意清后退两步,忽然撞到一个人,险些崴脚。
身后的人将她扶住,那人身上还带着淡淡草莓糖的味道,露在旗袍外的肌肤与冰冷的掌心相触。
慕意清瞬间僵住,很快平静地回头道:“谢谢。”
景初触电般地松开手,好像十分嫌弃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停下来看回放,两个人动静不小,庞曼和宋挽乔也回头。
“你等下。”庞曼对慕意清说,“还有几个编剧也过来一下。”
众人不解,但都遵从,很快围在监视器旁边,画面定格在最后,日光与目光之间的画纸。
庞曼用水彩笔标出那段话:“画纸上的女人,好生面熟。”
庞曼问她们:“你们说,这句话宋辞是说出来还是心声?”
两位编剧各持一票,宋挽乔和慕意清同样,票数持平,庞曼又用荧光笔加深了这句话。
“宋辞,你说呢?”
“说出来。”景初毫不犹豫道。
过的那一段是无声演绎,没有说出这句台词,心声只需要后续配音即可。
如果需要说出来,代表她要重新拍摄,重新拍摄需要花费时间,拍摄时间越长,慕意清能与徐延见面的可能性越小。
在场的哪有人知道景初心中的小九九,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还以为是对角色的见解。
庞曼拿起对讲机:“现场道具重新布置一下,再来一条。”
半个小时后,拍摄完成。
第一场戏赶着下午的天光,庞曼抬腕看了眼外面,天色渐晚已经暗了下来。
慕意清和其他群演已经在另一场等候,庞曼精神道:“换场继续。”
“画骨一场二镜一次,Action。”
游轮启航的当晚,三楼舞厅对全船乘客开放,船长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诸位旅途愉快。”
东亚人,西洋人,黄眸子的,蓝眼睛的,凑在一起,语言不通并不影响他们舞步交流。
上流社会的必备技能,打牌,抽烟,跳舞,宋辞样样不会。
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运气极佳,留洋海外,她为的可不是攀上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高枝。
她想,她只是简单地喜欢画画。
至于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下,让她一个孤儿院的孩子接触到画笔,画纸,她不记得。
宋辞望向舞池中央热舞的男女们,舞步极致优雅,眼神欲望却是赤/裸,没有掩饰的。
这个年代,思想和行为上都很开放,船上一行十天半个月,多少寂寞男女会在这里发生一段短暂的,不能称之为爱情的故事。
几个穿着小西装、小洋裙的小孩脸上带着最纯真的笑容,嬉戏打闹朝她这边跑来。
宋辞在脑中勾画她们的模样,忽然一个小男孩背着身子,直冲冲地撞到她。
倒地那一刻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恼怒地蹲下,扶起男孩,替小男孩擦去眼泪。
小男孩用力地拍掉她的手:“什么货色就碰我,我让我阿爹直接杀了你。”
好的,也不是所有小孩子生下便是纯真善良的,自降生之日起,有些人已经落入了染缸。
“呵,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盗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附近,径直地走了过来,弓着身子在小男孩耳边低语:“谁被杀还不一定呢?”
说完又冷“呵”一声扭着身子走远,剩下小男孩又嗷嗷大哭,宋辞跟着愣在原地。
那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和小男孩不一样,她的语气不像开玩笑,眼眸中是带着杀气的。
小男孩的奶娘闻着声赶来,冲着宋辞就是一顿辱骂。
宋辞左耳进右耳出,不想与这些达官贵人扯上关系,目光又落在了换了身装扮的女人身上。
庞曼:“过。”
小男孩的爸妈跑过来帮儿子擦眼泪,现场道具组,灯光师,收音师来回穿梭布置下一镜。
庞曼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
“今天就这样吧,主演收工,其他人拍几个空镜。”
夜深温差大,景初身上这一身洋裙还算有些厚度,慕意清的那身旗袍,贴着身子薄薄一层。
时真见收工,给艺人披上毛毯,一起回到更衣室,在外面候着。
“姐,徐老师说等会儿餐厅见。”
慕意清脱下旗袍,应了声:“好。”
刚从片场走到换衣区域的景初,听到了这两句话,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都几点了还见面,没记错的话,明天是早场戏。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吗?抽尽空闲去见爱的人,想尽办法来躲不爱的人。
……
片场的换衣间与摄影棚的不同,两位主演仅隔着一面墙,慕意清听到隔壁门关合的声音,沉闷闷的。
时真还在外面说着徐延已经到了,从这里赶到那个餐厅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明天的拍摄进程安排。
慕意清扣上衣扣,将长发理了出来,时间赶不及,没有洗澡,身上还有淡淡烟味。
老实说,景初回来的时候,她想打断时真,但是为什么要去打断呢?
这一切不正如她期盼的那样进行下去吗?她不再是不抽烟的清儿。
她刻意制造了自己和徐延在一起的误会告诉景初,都是替身,她不会输,永远不会。
隔壁试衣间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没有停顿,反而是她刻意放慢了速度。
慢到隔壁房门又一次关合,慢到时真的话快要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慕意清才深吸一口气,打开换衣间的门。
第67章 苦涩麦茶
拍摄地位置偏僻, 徐延舞剧巡演刚巧在附近的城市,她联系到慕意清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星燃计划》决赛结束后,她没直接拒绝傅星凡, 当晚出道组的成员、导师和节目制作组在凌晨如期地举行了庆功宴。
说说笑笑,相互庆祝, 徐延跟着点头祝福, 不敢与满怀期待的女孩对视。
临近五点, 这场庆功宴才算结束,她对着傅星凡道歉说:“我们不合适。”
傅星凡上午还有行程,经纪人没给她继续纠缠的时间。
六点多登上回去的轮渡,徐延又给慕意清打去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与慕意清的父母通话时, 得知慕意清开了辆车失踪了, 经纪人和助理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时间还不够报不了警。
电话那头焦急万分, 徐延强迫自己冷静,她想了许久, 景初生病了,她能在哪里?
按照慕意清父母给的车牌号,她在医院的停车场找了许久,才发现那辆失踪的车。
车身颜色在众多黑白中很显眼, 慕意清趴在方向盘上纹丝不动, 昨天失联的时间推测, 她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徐延站在车窗边, 指节轻轻地敲击车窗两下, 声音不大。
车中的女人反应慢了半拍,缓缓抬头, 双目通红,整个人憔悴落魄得惹人怜惜。
“开下车门。”徐延走到副驾门前。
车门打开,入目便是半盒烟的烟头,车内没有启动暖气,一月份不比车外暖和多少。
徐延抽烟,但一次这么多是没有过的,不流通的空气中全是呛人的烟油味,她打开车窗,侧身看向空洞无神的慕意清。
半晌,她才问:“还好吗?”
好,不好,还行。
三种选择,慕意清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地抽出了烟盒中的最后一支烟,想要逃避回答。
徐延的手搭了过来,抢先一步拿走那根烟,又拿走她的打火机,点燃她的烟。
“帮我个忙吧。”徐延吐出了一口烟雾,唇边带着笑。
慕意清声音沙哑道:“好。”
徐延看到不远处有狗仔在偷拍,将烟下置,歪头看了眼慕意清。
“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主驾的车窗也被打开,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慕意清才说:“都可以。”
摆烂地回答,徐延想问她,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吗?忘掉景初也可以吗?
“和我在一起吧。”
慕意清身体僵住,眼眸中闪过一丝厌烦。
徐延自顾自地的说:“开玩笑的,就帮我个忙,傅星凡那小丫头烦得要死,我们做假情侣,我跟她说,她也能说给景初听。”
她身子渐渐向主驾靠来,语气认真:“两全其美的办法,如何?”
一个虚假的谎言,堵住两个年下者胡闹的纠缠,葬送两个年上者无法言表的爱意。
慕意清隔了几秒,说:“好。”
她看着徐延给傅星凡打去电话,听到徐延告诉傅星凡:“我和你们慕老师在一起了,那天的约定就不作数了。”
对方如同晴天霹雳下错失最后一次降生机会的蝉,再也无法发声,连哭声也不再有。
“她一定会和景初说的。”徐延放下手机,又看了看身边的女人。
“送你回家吧,你父母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没人接,很担心你。”
慕意清还是说:“好。”
声音比上一次还要沙哑。
两个彻夜未眠的人,谁的精神状态好一些,答案不言而喻,慕意清是失去了爱人的权利,徐延是得到了一个机会。
很快她们互换了座位,启动车子离开医院,当天下午热搜上狗仔偷拍到的图,让她们这个谎言的可信程度更高了。
还在餐厅等待的徐延多希望这个谎言可以是真实的。
后来这些天舞团全国巡演活动,她抽不开身回到北城,只能在排练间隙通过电话信息去安慰慕意清。
人在脆弱的时候,心更容易被瓦解,她追求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下午新剧场排练后台,几个年轻爱追星的小女孩,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的热搜。
徐延平常没有上网的习惯,手机的用处只是用来电话,传讯息,知道今天慕意清新戏开拍,没什么时间回信息,她就没有过多打扰。
“想去拍摄现场当个群演啊,想看慕老师和景老师对戏。”
“离得很近,晚上可以去碰碰运气。”
闭目养神的徐延听到慕老师时,忽然睁开眼睛,询问:“什么剧?”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搬来小马扎围在徐延身边,灿烂地笑道:“《画骨》。”
吃瓜人当然没有错过徐延和慕意清在一起的传言,只是徐延这人平常太严肃,两个人都不敢主动去聊话题,但心里还是默认这个瓜是真的。
因为那天过后,徐延看手机的时间明显多了,这是谈恋爱时才会有的样子。
徐延滑动着手机屏幕,看到《画骨》的另一名主演是景初时眉头紧锁。
在三月定下来的,这些她不知道,慕意清也没有主动提起。
这是又要飞蛾扑火,继续在火坑里沉沦吗?
“徐老师,要不要去探班?”一个小女孩见徐延看得专注,试探性地问。
徐延回过神,按灭手机:“什么?”
其实听到了,探班。
“你们知道录制地在哪吗?”
“离这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两个小女孩瞬间姨母笑:“能带我们一起去吗?”
徐延估算着时间,让她们留在剧场好好排练,她抄起外套和车钥匙边走边给慕意清打电话。
没提景初的事,只是说自己在附近有演出,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顿饭。
慕意清说拍摄顺利应该可以。
她计划吃饭的时候再说这些事情,尝试能不能把那日的“玩笑话”当真。
天还没黑,徐延定好餐厅,距离拍摄地不远,是家中餐厅。
原生家庭对她的影响很大,生活富裕后她还是习惯中餐,对于一些高档西餐提不起兴趣。
大部分人也都是中国胃,时间卡在晚饭点,来聚餐的有些是其他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热热闹闹的。
她从热闹坐到冷清,隔壁几桌换了一批又一批年轻漂亮的新生代演员。
偶尔还会有几个勇敢的粉丝前来拍照合影,她丝毫不嫌麻烦,一一答应。
为什么不定在包厢?
她承认她有私心,故意定在外面,慕意清只要坐下,摘下口罩,肯定会有人会拍到她们一起吃饭的照片。
之后用不了多久,热搜上就会出现。
她和她在一起的传言又加了一份铁证。
即便什么都没有,只需要面对面吃顿饭,剩下的全由着狗仔和粉丝猜想。
餐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徐延才收到慕意清拍摄结束的信息。
她告诉慕意清自己刚到不久,具体在哪个位置,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不用来。
慕意清说:“好,来得及。”
徐延才算缓和上气,过了十几分钟,隔着加高铁艺屏风隔断的邻座来了客人。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慕意清应该快到了,手机下单了几道慕意清喜欢吃的菜。
不太习惯使用现代设备的徐延,扫码下单的时候还算比较顺利,毕竟之前有在餐厅超市兼职过,被迫学会很多。
时真和慕意清一起来到餐厅,担心时真会尴尬,慕意清让时真自行解决夜宵,全部报销,时真爽快答应,选了个远离她们的位置点单。
如徐延猜想,慕意清坐下后摘了帽子和口罩,叠放整齐地放在包中,只是现在没什么客人,被拍到的概率极小。
即便已经换了衣服,烟味还是没有去除掉,徐延倒了杯麦茶递去,随口一问:“抽烟了吗?”
慕意清抬腕闻闻:“味道很大吗?”
“有点。”徐延看着眼前的人比一个多月以前瘦了一圈,关心道:“心情不好吗?”
慕意清解释:“下午拍戏需要。”
服务员上菜时看到客人明显愣了一秒,徐延心里偷笑,第一个被偷拍的机会。
只是一秒,便恢复如常,在这里上班的服务员,每天见到的明星数不胜数,只是咖位大还不在包厢的人很少。
服务员走后,徐延调整餐盘的位置,将慕意清喜欢的菜挪在她身边。
“瘦了很多,现在应该不用减肥吧?”
“不用。”慕意清配合着吃饭。
两个人低头没有说话,隔壁桌是一个人来的,餐厅顿时很安静。
徐延主动提起:“另一个主演是景初吗?”
“嗯。”慕意清沉声应。
“又是她搞的小把戏?”徐延双手环胸注视着对面低着头的女人。
慕意清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眼眸黯淡失落,“不是,她也是围读的时候才知道要合作的是我。”
那日再见面的眼神骗不了人,景初的震惊不比她少,她应当不知道。
“她说不是你就信吗?”徐延语速顿时很快,声音也不自觉变大:“还要这样多少次?一次两次三次陪她玩下去吗?”
慕意清嘴里嚼着自己爱吃的菜,此刻却味如嚼蜡,她端起水杯,喝了口麦茶,同样是苦涩的味道。
她说:“这次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在答应徐延那个胡闹的玩笑话之后,像多年前一样,景初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可又与从前不一样,没过多久,两个人被捆在同一个剧组,她每天还要对着那张爱恨不得的脸演戏,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偷偷痛苦地挣扎。
第68章 下流的贼
从换衣间出来后, 景初满脑子都是时真喋喋不休的话语。
时真没有说餐厅的名字,只说是一家中餐厅,特色菜是清蒸鲈鱼, 开车到那里大概要多长时间。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三个有效信息确定餐厅具体位置, 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四月初的深夜, 温度只有十几度, 景初套上几度才会穿上的衣物,出门的时候撞到宋挽乔,顺手要来车钥匙。
宋挽乔刚想说些什么,那人早已飞奔消失。
不听别人把话说完的代价,真的很大。
前些天她打断庞曼的话, 毫无防备地再次碰面慕意清, 今晚她打断宋挽乔的话,车在半路上熄了火。
多次启动后, 也只将这个全是土的车子,挪到一个可以临时停放的地方, 剩下的路途不远,景初没多想,跑得很快。
跑到餐厅的时候,身上冒出了一层汗, 口罩和帽子让她呼吸不畅。
餐厅卡座稀稀落落坐着不多的客人, 徐延选的位置不算显眼, 但没那么隐蔽, 竟然不在包厢, 是打算半公开了吗。
服务员看到浑身是土的,眼睛都不露的客人走进餐厅, 不经多打量几眼。
若不是现在世道太平,餐厅经常会出现奇装异服的剧组人员,她可能会害怕几秒。
景初无视服务员的指引,压低帽子坐到徐延的隔壁桌。
加高的铁艺隔断花架是她最好的掩体,她不会被发现,可以很轻松地听到她们所有的对话。
慕意清的话很少,她以为只是和自己在一起时才是这样,原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是这般沉默。
她听到她说:“她也是围读的时候才知道要合作的是我。”
景初不自觉地垂下头,掌心掐着大腿。
她在想,在爱人面前为发生过性关系的人辩解,慕意清,你果然对谁都那么残忍吗?
女人的声音渐渐哽咽。
“这次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你们确认关系,而她成了彻头彻尾的不被爱,死死纠缠,如今还在偷听的,爱情故事中短短出现片刻,就要被骂无数遍的小贼。
变态,无耻,下流的贼。
慕意清喝了口麦茶,声音好像没那么沙哑了,景初垂着的脑袋低得离谱。
如果这时走来一个服务员,一定会问她:“女士,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所幸整个身子趴在了餐桌上,喉咙也涩得难受,可偷听的贼没有喝麦茶的资格。
这家餐厅的厨师水平应当不错,隔得不远景初能闻到隔壁桌的菜香。
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应该是酸甜口的番茄炒蛋,应该还有刺不多的鲈鱼。
慕意清不再需要她帮忙挑鱼刺,徐延会帮她吗?鲈鱼又没什么刺,也不需要。
她忽然想抬头看看,偷听似乎无法餍足,在她苦苦挣扎犹豫的时候,徐延开口说话了。
“我是今天才知道景初和你一个剧组。”她问慕意清:“为什么没提前说一声?”
景初埋在胳膊上的脑袋挪动两下。
有些高兴,要因为她吵架吗?
吵吧,最好吵到分手,永不见面。
只听慕意清平静地说:“没必要吧。”
没必要有两种意思,没必要对徐延提起,没必要提起景初。
徐延知道她是第一种意思,景初认为她是第二种意思。
无论是哪种意思,结果是一样的,一样冷淡的残忍。
景初忽然鼻子酸了,喉咙发涩的感觉更加强烈,或许整瓶大麦茶全喝光,也不能缓解这种疼痛,反而会加重心口的苦涩。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想喝水,徐延吞了几口景初没机会品尝的苦涩,又道:“之前是没必要。”
她的声音没有愤怒和醋意,反而多了些无奈。
景初支立在桌面的指节用力抓挠着。
为什么不吵架?谁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发生过无数次性关系的女人在同一个剧组拍戏的?
可她又想,如果是慕意清,或许人人都可以接受,人人都可以接纳她的全部。
“之后我想有这个必要。”她听到徐延说:“我们交往试试吧?”
徐延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慕意清,眼前的人不在状态,思绪飘远了。
不然会在她还没说出口之前打断她,现下已经说出口,她心里舒坦了不少,积藏在心底多年的爱终于说出口。
蝴蝶扇动翅膀传来的风,迟到了六年,那封名为爱的信件已经盖上了无数灰尘。
传到景初这边,灰尘顷刻间建成了高楼大厦。
我们交往试试吧?她们没在一起?
景初沉重的脑袋抬起了一些,还没来得及震惊,慕意清的回答传到耳边。
“那件事谢谢你,其实不是我在帮你,反而是你在帮我,假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当真不是吗?”
景初心脏怦怦跳动。
假的事情,是在说的她们在一起是假的吗?
徐延苦苦笑着,脸上尽是悔意:“是不是六年前我没有说出那些话,现在你爱的人就是我了?”
接着她听到慕意清的否认,否认自己爱过徐延,她听到慕意清承认,承认这辈子忘不掉她,无法重新开始。
慕意清对徐延说了句抱歉后离开餐厅。
景初趴在餐桌上,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此刻心中是什么样的情绪?
开心吗?有一点。
就只有一点,更多的是不解。
她不明白慕意清既然爱她,为什么可以一次次抛弃她,用尽了各种伤人伤己的理由,搞到最后她们都遍体鳞伤,疲惫不堪。
“女士,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服务员迟到很久的关怀问候,这次的答案好像不一样了。
景初抬起头,说话的时候嗓子也没那么疼了,她对着服务员说:“没事,谢谢。”
她来到慕意清刚刚坐下的位置。
空气中的烟草气息早已散去,餐桌上的食物被徐延消灭得所剩无几。
她问徐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吗?能告诉我吗?”
徐延怔住,没有着急回答。
她知道并不多,慕意清太过沉默,何况这些年她们未曾联系过。
她只是猜测只要靠近景初,慕意清就会受到伤害,事实也一次次证明了她的猜想没有错。
目光停在碗中最后一口米饭,混合着番茄炒蛋的汁水,徐延一点点搅拌着。
这家店的番茄炒蛋不是她母亲常做的咸口,而是她不曾吃过的甜口番茄炒蛋。
一瞬间不好的味道勾起了一段不好的回忆。
小时候徐延家里还算富足,能在北城开着早餐店,从小学习舞蹈的家庭条件自然不会太差。
她顺利考上第一志愿北城舞蹈学院,高三毕业的那个假期,父母出资,她开启一场毕业狂欢之旅。
旅途的第十天,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的内容她至今都无法忘记。
父母的早餐店煤气泄漏引起爆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重度烧伤昏迷不醒。
万幸发生事故的时间在凌晨,店里只有不多的几个环卫工人,距离爆炸的厨房不远,环卫工人的年纪普遍偏大,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都在医院接受治疗。
在这样一个很平常的早上,环卫工人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要为这座城市劳作。
想着,应该吃顿早饭吧,又或者找个店歇歇脚,结果命运的噩耗再一次袭来,本就艰难的生活登时雪上加霜。
也是这样一个早上,徐延幸福的乌托邦彻底坍塌了。
她定了最快回去的机票,等待她的是父亲的尸体,重症病房中的母亲,还有几笔待支付的赔偿款。
不过刚刚成年,一夜之间,家中的积蓄彻底空了,医院那边无数次的催款,这个时候环卫工人“有孝心”的儿女也来一步步紧逼她。
没什么的,妈妈还活着就好,徐延这么安慰自己。
她卖了从出生起就居住的房子,年纪比她还大的早餐店,按照比例拆分给环卫工人。
处理这些复杂、流程繁琐的事务,徐延根本没时间去医院照看母亲,只好请护工帮忙。
母亲在事故的第五天才有了意识,浑身包裹着医用纱布,像个木乃伊,声带受损说不出话,她不敢告诉母亲爸爸已经去世。
后来,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母亲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床,每天呆呆地注视窗外,从来没有问起过父亲的事情。
徐延猜想,母亲应该已经知道。
九月份,母亲出院,徐延提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室一厅,方便来回照顾母亲。
事故后,母亲性情大变,时常会摔东西,被灼伤的声带发出的声音也是难听至极,原本慈爱的脸上全是烧伤的疤痕。
她不爱出门了,每天还是在家中看向窗外,唯一能和她交谈的事是让她好好读书。
入学不久,社团招新,舞团也不例外,找来几个实力颜值出众的学姐、学长坐镇。
慕意清在人群中笑得亮眼,遮阳棚下仿佛浑身闪着光,徐延不动声色地来到报名处,填好报名表。
“徐延?”
这是慕意清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也很好听,她想,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心动了。
第69章 咱坐正哈
大一的课业很多, 徐延只有在凌晨深夜的时候,才有时间去便利店兼职补贴家用。
当初卖房子的钱所剩无几,无良中介看她年纪小, 又着急卖房,从中坑了不少, 不过这些她并不在意。
有些空闲的时候她经常会回想起那天。
学姐看了眼名字也惊讶道:“啊!是今年双料第一的那个徐延吗?”
慕意清回忆着, 整个专业这个名字没有重名, 她确信地看向她。
徐延只是点头回应。
学姐立马把信息表单独抽出来放在身边。
“哈哈,那我们团牛了,连着两届双料第一都在,大发!”
那之后徐延知道,去年的双料第一是慕意清, 而慕意清当初为什么会说出她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 她是第一。
舞团的老师也很喜欢优秀的学生,她总能如愿和慕意清搭档合作, 为了更多地参加社团活动,她主动放弃一些兼职。
只是为了能和慕意清多相处, 大抵是强者喜欢与强者交朋友,她和慕意清总有许多共同话题,说不完的那种,有时候一个舞蹈动作设计都可以聊上半个小时。
在家中照顾母亲的时候, 她会克制不住地盯着手机等待信息。
母亲问过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徐延沉默。
“那时爆炸发生, 是你爸爸本能地护住了我, 我才捡回一条命。”
事故发生至今, 母亲从未提起过父亲, 那天破天荒地聊起了他们的相遇,相爱, 努力奋斗的过程。
她心虚,只说:“是舞团的学姐,在交流晚会舞台。”
母亲爱怜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在透过她看逝去的丈夫。
“延延,就算以后有了家庭,也不要忘记爸爸,他对我们很好。”
徐延顿时热泪盈眶,看着母亲的眼眸中难得出现一些动人的情绪,她想,或许母亲的心病快要好了。
她抱住了母亲,靠在她的肩头诉说着,她其实也很想爸爸,想念一家三口还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接着母亲又对她说:“我的乖女儿延延,以后也会找到这么爱你的男朋友,结婚、生小孩,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想问妈妈,可以不是男孩子吗?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但她知道,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行,她不能刺激母亲。
她压抑着这份情感,无人诉说,她看着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男人追求着慕意清。
万幸,慕意清拒绝了。
她想,等等我好吗?等母亲病好些,等毕业赚到些钱了,我会告白的。
她就这么想啊想,那天在饭桌上收到了舞团中慕意清追求者的一条讯息。
那个男人说,慕意清是女同性恋,对她图谋不轨,让她小心些。
是这样吗?徐延眉梢染上喜色,母亲这个时候也看向她:“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她紧张地夹起一块咸口的番茄炒蛋,摇头说:“没有。”
一家三口口味上只有在番茄炒蛋上是统一的,坚定的咸口党。
她无视学长的信息,想给慕意清发些什么,却又对上母亲审视的目光,她畏惧,很快收回那份心思。
饭后,徐延在厨房洗刷碗筷,心里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和慕意清保持些距离,癫公的疯言疯语会不会伤害到她们的感情。
起码,慕意清对自己,暂时看不出有那方面的心思,这是一个旁观者小胖妞告诉她的。
小胖妞说:“爱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你看她的时候有爱,她看你的时候只有欣赏。”
徐延想,欣赏又何尝不是一种爱。
“你懂什么?”她敲了一下小孩的脑袋,不满道。
六年后,如同当年那个见过几面的小孩所说,慕意清从来都只是欣赏她,并没有所谓情爱的情愫在里面。
她看景初的眼睛和看她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根本怪不得那个学长的信息,她也怪不得母亲偷看了她的手机,更怪不得后来母亲的以死相逼。
吃完最后的酸甜口番茄炒蛋,徐延才抬头看向景初。
有时候真的羡慕她,可以有一个富足的家庭,可以有一个爱她的姐姐替她扛着,可以得到慕意清所有的爱。
“既然听到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那天傅星凡说我和慕意清在一起的消息是假的。”
假的,当事人亲口说出,景初顿感心安。
“她很爱你,你不要继续伤害她了。”徐延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每次慕意清都会受伤。
从始至终,她都希望慕意清能够幸福,如果能让她幸福的人只能是景初,她放手推一把又如何?
景初道了句谢谢,走得很快。
徐延继续吃着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费粮食,不应该浪费粮食,要对得起粮食。
泪水直直滑落,吃了酸甜口的番茄炒蛋,流出来的泪水也是咸的。
……
一个人吃饭的速度比两个人的速度快得多,时真很快吃完出了店,在外头逛街等着。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一条路上都是车,顺着老远望去,那一辆满是土的吉普车格外显眼。
时真想,宋挽乔也在这附近吃饭?早说一起吃啊,一个人吃怪寂寞的。
手机信息响了,是她家艺人说已经结束了,时真火速停止溜达回到驾驶座,透过镜子看了眼她姐,满面愁容,心情十分低落。
也是,这几个月感情生活丰富得离谱,前有景初,再有苏西,这会又加个徐延,一天之内应付两个人,放谁身上能不愁啊?
慕意清看着时真手搭在方向盘上半天没动作,疑惑道:“想什么呢?”
“啊……”时真挂挡:“没没没……”
语无伦次的样子也不像什么也没想的样子,慕意清没心思追问,她心里乱糟糟的。
车没走出多远,路过宋挽乔的车时,时真随口一提:“姐,快看前面那辆车。”
慕意清透过车窗看到一辆满是尘土的吉普车,她听到时真说:“这个就是宋挽乔的车。”
时真胡扯道:“我刚刚就想着她应该也在那家店吃饭,没碰到可能是去了包厢。”
慕意清抿唇说:“嗯。”
回应完后,接着阖上眼睛。
明天是早戏,她现在心里很乱,回去怕是很难入睡,闭目养神一会儿是一会儿。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剧组团队已经在化妆间哈欠连天,两个主演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庞曼看着一肚子火气。
“昨天收工不晚吧,你们怎么都跟大熊猫似的?”
两个主演各怀心事,没说话。
心直口快的原著作者毕珺伸着懒腰,直接道:“是不算晚,只是今天太早。”
庞曼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两个主演的黑眼圈,对化妆师说:“靠你们了。”
化妆师笑着点头,手上动作不停歇,可算是能大展身手,这两位主演的皮肤一个比一个好,化妆师一点职业成就感都没有。
景初明目张胆地偏头看慕意清,这女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得笔直,眼眸微阖,这些天演得真好,好到她都觉得慕意清没把她当回事。
负责给景初做发型的老师,手指轻扳回她的头:“咱坐正哈。”
慕意清以为说的是她,不解地掀起眼帘,刚被扳正头的景初看到后,头又歪了过去,速度太快,梳子被带掉落在地。
余光慕意清能感觉到今天的景初很奇怪,至少和之前是不一样的,之前除了对戏,其他时间彼此都拿对方当透明人,今天景初一直在盯着她。
听到旁边的人“阿嚏”一声,好像感冒了,慕意清拉拢了下毯子,手掌藏于毯下,紧握成拳,佯装不在意。
宋辞整部剧大部分时间都是淡妆,比盗女提前完成妆造,景初换好剧服后,被庞曼叫了过去。
“听宋挽乔说,你昨晚开车出去了?”
时间管理大师庞曼,时刻关注两个主演的精神情感状态。
“嗯。”景初双手环胸注视宋挽乔,眼神冰冷。
与徐延沟通结束,她本应该开着车追上去,直到走到那满是尘土的破车旁,才想起来车没油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她硬生生走了快一个小时,看到时间已经很晚,明天还是早戏,只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洗去一身的土躺在床上。
她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慕意清跟她一样,毫无困意,心里藏了很多事。
景初又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明白慕意清既然爱她,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抛弃她。
这次,她不会再请教宋挽乔,帮倒忙第一人,要不是破车连个油都不加,她不至于这么惨。
这么想着,眼神更加凶冷。
宋挽乔被看得浑身发毛,“昨晚要跟你说我车没油的,你直接跑了。”
景初瞪她。
“别这么看我,我害怕。”她双手交叉搂住自己的肩膀。
引得身旁两个编剧加上一个小助理哈哈大笑,宋挽乔不禁看向她们。
景初冷“哼”一声,往片场走去。
庞曼抱着保温杯,对热水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和小景关系不是发小那么简单呢。”
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那些事的宋挽乔恐慌,视线落在两个编剧之间。
“你可别瞎说,我拿她当妹妹。”
“昂。”看到片场准备就绪,庞曼手持对讲机,“我是说,感觉今天小景看你的眼神像看仇人。”
“啊?”仇人本人惊呼:“不会是我车没油坏了她什么好事吧?”
庞曼“嘶”了一声:“还真有可能,你看今天小景对小慕的那个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人吞了似的,她俩复合绝对有戏。”
关心主演感情生活是庞曼下班后的乐趣,拖着宋挽乔了解到很多两个人之间的事,这两个主演拉拉扯扯五六年,中间还断了四年联系,属实比剧本精彩。
宋挽乔附和:“那感情好啊,两个人复合后面拍戏也能……”
话没说完,庞曼一个止住的动作,按着对讲机:“现场就位。”
第70章 既要又要
“《画骨》二场一镜一次, Action。”
昨夜启航舞会圆满结束,许多乘客当晚没有出现在船票对应的房间,欢度春宵一刻。
他们坚守着一句话, 船上发生的事情,下了船之后是不作数的, 更可笑的是, “船”和“床”的读音差不多。
不过入睡几个小时, 宋辞做了一场梦,在她第一次坐船去往国外发生意外后,会重复做的梦。
梦里永远是两个女人的背影,她们时而穿着白色的小洋裙,时而穿着男士的小洋装。
她们的身高, 身形是一样的, 宋辞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每逢在船上的时候,梦境的时长就会增长, 破天荒的,宋辞第一次触摸到女人的后背。
顿时心怀期待, 只要这个女人回头,失去的记忆是不是就回来了?
穿着洋装的女人顿住脚步,渐渐回过身子,忽然一道强光闪到宋辞的眼睛。
吱呀——
隔壁传来门开合的声音。
宋辞惊醒, 满身是汗, 她直直坐起。
就差一点, 就差最后几秒, 就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脸, 她心生烦躁所幸不睡了。
来到书桌旁,隔着窗户看月亮, 海上的月光更加明亮,她看得入神。
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勾画出梦中两个女人的背影。
按照背影推测,应当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在她出国前发生的事情,虽说那时她也不过十多岁,但不至于记不清人脸。
偏偏出国时船舶遇上风浪,没有经历过这些,她被甩了出去,不幸磕到桌角,当时只是流了血,没性命危险。
起初夜夜梦魇缠身她并没有当回事,后来她在行李中找到一块怀表。
那是一块纯金怀表,表盖上还镶嵌着宝石,外观设计精妙,看起来价值不菲,至少不是她能拥有的。
如同为何接触到画笔一样,宋辞不记得了,在国外她去过很多医院,讲述她的梦境与疑惑,医生说她应当是撞击后造成的选择性失忆。
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很轻,大抵是连浅眠之人都不会被吵醒的声音。
宋辞隔着门问:“谁?”
深更半夜,这个力度的敲门声,怕是来者不善,多年间的船上经历让宋辞不得不多留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艘游轮,上下百十个房间,各地的男女老少互不认识,谁会来敲她的门呢?
……
庞曼:“卡,过。”
慕意清换好本场的夜行服,衣服上染上血浆,眼神空洞,面色惨白,已经代入盗女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二场二境一次,Action。”
接连几日,宋辞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永远都是在那人要回头时惊醒,今晚依旧。
海上无月,夜空无星,落下的雨水溶出大江聚河,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又是一阵敲门声,每晚固定时间都会传来,敲完便会离去,今晚却迟迟不离开。
自进了这船,总共有过交流的只有几人,隔壁的旗袍女子,那日撒泼的男孩和他的奶娘,剩下的便是船上帮忙作画的洋人。
小孩子图一时之快的糊涂话不能当真,洋人没有这么温吞的性子,那么只会是隔壁拿着船票都会进错房间的女人。
宋辞分析那女人的身高体形,若是动起手来,她八成概率能赢,她带着这八成打开房门。
“小辞。”
女人一改白日装扮,一身夜行衣在不亮堂的长廊里出奇地怪,更怪的是她叫了她的名字。
“你为何……”
宋辞疑惑的话语尚未说出,女人没骨头般地靠在她的身上,浑身的血腥味瞬间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是丰盈的触感,景初微不可察地吞了口水,借着宋辞的身份关上门,将怀中的女人带进房内。
女人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不似初见那日谄媚,反而温润如月光般细腻,她露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
“小辞,你长大了。”女人冰凉的指尖慢慢抚过她的眉骨。
言,三岁画老,美人在骨不在皮,宋辞便是这般,有着近乎完美的骨相,一眼便可以望穿从前或是过去。
慕意清说台词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因为主角的人格分裂才注意到这个剧本,到头来,人格分裂是假的。
宋辞是因为失忆忘记盗女,景初呢?记性不好,仅仅把她当擦肩而过的路人。
一滴剧本中没有的泪,沿着慕意清的脸颊落在黑色的夜行衣上,慢慢消逝。
“这境有哭戏吗?”宋挽乔坐在小马扎上又看了一遍剧本。
围观的两个编剧和庞曼压根不理她,看监视器看得入迷,哭得这么好看,绝了。
毕珺的助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递去纸巾:“擦擦。”
小助理尴尬接下。
监视器中景初情不自禁地抬手,慕意清躲开擦去泪痕,导演没有喊卡,景初的手顿在空中。
慕意清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有点代入后面的剧本,辛苦大家重新来条。”
庞曼和两个编剧对视,开始交谈。
每晚敲响宋辞房门的人,是盗女的第二人格,温柔娇弱,多愁善感。
多年后巧遇故人,碍于身份特殊不能相认,且故人并不记得她,难免失落心酸。
这滴泪落得好,极致得好,反而更符合盗女的第二人格。
一番交谈后,庞曼说:“没事,咱们加场哭戏,宋辞还是按照剧本演。”
她又看向监视器中的画面,继续道:“化妆师给盗女补一下妆。”
只是落了一滴泪,慕意清的鼻尖便泛上红润,楚楚可怜极了,只是在一个失魂的人的脸上过于突兀。
化妆师补好泪痕,又特意在慕意清的巧丽的鼻尖上加厚了些粉,鼻尖痣都淡了些。
没等场记和导演提醒,景初搓着鼻子低声道:“鼻尖痣要描吧。”
慕意清原本配合化妆师阖眼微仰着头,闻言眼皮微颤,特意化得惨白唇又低了几度。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把鼻尖痣去除,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
她不能因为景初就把从小陪伴自己的特征去掉吧,可她又知道,正是因为还爱她,她一直没有舍得去除。
若是不爱了,以她的这个性格,分手那天便会祛除,不至于看到就会觉得自己是替代品。
庞曼见化妆师迟迟不下手,对着片场喊了句:“按宋辞说的,补。”
化妆师在化妆包找出眼线笔,按照这两日慕意清鼻尖痣的形状描绘,又找来遮瑕,最后使得与之前无差别才收回手。
“《画骨》二场二镜二次,Action。”
宋辞暂时失去记忆,不明所以,对于一个半夜敲响自己房门的女人戒备心颇强。
开门后这个陌生女人带着浑身血腥味扑倒在她的身上,见如此虚弱的女人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她将盗女拖回来房间。
“小辞,你长大了。”女人冰冷的指尖慢慢抚过她的眉骨。
宋辞一僵,从板凳上站起俯视这个女人,桃眼猩红,流落了一滴血泪,如同黑夜里掉落的红梅,没人在意。
“你怎会知晓我姓名?”宋辞并不怜惜,双手环胸质问道。
未等到回答,盗女虚弱躺在床上阖着眼睡着了。
宋辞上下打量,浓烈的血腥味是夜行衣上的,并不属于盗女,思绪渐远。
庞曼满意:“过,下一条。”
慕意清避开景初的目光,错开身子去换下一套服装,景初停在原地,攥紧掌拳。
“你说她俩这零交流是演给我们看的还是另有说法?”庞曼扭开保温杯盖,喝了口水。
宋挽乔直叹气:“关系仍然僵持。”
以她对景初的了解,若是昨日真的有什么进展,这人眉毛应该会翘上天,怎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
今天拍摄相当顺利,下午六点收工,两位主演正在化妆间卸妆。
宋挽乔好不容易抽出空,刚掏出手机收到了几条违停短信。
她气冲冲地走到化妆间,隔得老远冲景初喊:“我车呢?”
声音很大,闭目养神的慕意清被吓得一惊,很快心中又多了些害怕。
昨晚见到的宋挽乔的车是景初开的?那她在附近的哪个餐厅?不会这么巧看到她和徐延吧。
景初刻意说出餐厅名字,告诉宋挽乔:“车没油停在那附近了。”
慕意清不由心慌,不想在此多待,跟化妆师打了声招呼悄然离开。
宋挽乔跑到景初身后,拿着手机直冲她脸,声音更大一些:“你停的地方能停车吗?”
见慕意清起身离开,景初视线看了过去,宋挽乔直接拦下:“别走,看看我手机上的罚款信息。”
“妹妹,我饭都快吃不起了,你停的车罚款你来交。”
“知道了。”景初不耐烦地拍下拦她的手,慕意清已经走远了。
慕意清坐上车回到酒店,妆发还没有处理干净,她背靠房门虚坐在地。
刚刚的对话说明景初也去了那家餐厅,她为什么要心慌?就算被看到了又如何?
景初已经知道她和徐延在一起的消息,任何人看到前任与现任在一起吃饭约会,都是避开不去关注。
何况景初已经相信这件事是事实,也没有继续纠缠她,更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想法。
现在两个人的状态不正如她期盼的那样吗?老死不相往来,再不互相打扰。
可今天景初直勾勾的眼神,又让她心生期待,她竟然希望昨天景初看到后醋意大发,继续质问纠缠她。
若是真的看到,以景初的性子怕是昨晚就会来质问她,慕意清这么想着更加难受。
她扶门撑起身体,走到床边抱起随行带来的毛毛虫,试图不去想景初已经不在意她的事实。
她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既要这个又要那个,不想继续被纠缠的是她,不想失去景初虚假的爱的也是她。
曾以为这段感情中,自私的是景初,现在看来真正自私的人是她。
她得到了资源,得到了名气,得到了景初对清儿百分之百的爱意,她还想怎么样?
慕意清蜷起身子,凝视手中的毛毛虫。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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