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差点露馅

    亮黑色的保姆车在城郊路上四平八稳地驶向他们在附近落脚的酒店, 忽然前方窜出了一只小黄狗,司机倒吸一口凉气猛然踩下刹车。

    小黄狗受了惊吓,嗖一下跑远了, 车子继续行驶。

    后排姜珩猝不及防,一脑袋磕在了挡板上。

    骆阳抓着安全带后怕不已,听到后排的动静, 连声问道:“珩哥你没事吧?”

    “……没事。”姜珩从地上捡起手机,揉了揉磕到的地方。

    被这一撞,他拍了一天戏,浑浑噩噩的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想起了前世与他刚认识那会儿的吴曈。

    与现在的他如出一辙,一样的客客气气, 一样的张弛有度。

    那一场由于信息素紊乱而导致的混乱发|情|期过后,姜珩在一个节目的后台遇到了吴曈。

    化妆间里空无一人, 清丽的omega拢紧干净白衬衫的前襟,眉眼冷淡地透过宽大的化妆镜, 注视着身后正向他缓缓走来的不速之客。

    看清alpha的面容,听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吴曈眼中的防备没有散去,但紧紧拢住前襟的手已经松开了。

    白衬衫褪去, 露出omega布满斑斑紫青红痕的白皙皮肤。

    今晚的节目需要湿水, 白衬衫遇水就容易紧贴在身上, omega谴退了化妆师、助理和经纪人,独自一人,手握着与肤色相近的遮瑕膏,细心遮去身上由于前几日的疯狂而留下的痕迹。

    察觉到alpha站定在自己身后, 吴曈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头也没回。

    嗓音清泠泠地问:“姜老师, 有事吗?”

    那时的吴曈和现在的吴曈最大的区别之处,便是在圈中摸爬滚打过后沉淀下来的冷艳的气质和漂亮眉眼中的锋芒毕露。

    当戒心未放下之时,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暗藏着将人推出自己安全距离之外的刺。

    后来的姜珩知道,这是他所学会的在圈中生存保护自己的方法——像一只随时炸毛的刺猬一般透过夹缝警惕地凝视周遭一草一木,来保护自己温暖柔软的脆弱肚皮。

    “……”姜珩一时答不上来。

    他今晚受邀来到这场晚会,听说吴曈也在。等到再次回归意识时,自己便已经站在了这里。

    他垂眸凝望着omega笔直纤细的锁骨上,前几日的字迹留下的红痕。

    随着皮肤的自愈和遮瑕的掩盖,已经淡去了不少,但耐不住omega皮肤如白瓷一样亮到近乎透明,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些许印记。

    姜珩鬼使神差般开口:“我……我思来想去,还是希望能够补偿你一些什么。”

    omega修长指尖把玩着遮瑕液管,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比如?”

    “我手头有一个品牌的地区形象代言,我可以把它给你。”姜珩说。

    这是一个顶级奢侈品牌,时尚界霸主一般的存在,无数明星以拿到它某个系列的代言为荣。

    而姜珩拿到的则是这个品牌整体在华国的形象代言,这是就连许多一线大牌都不一定能获得的时尚资源。

    虽然现在吴曈凭一部电影爆红,各类资源滚滚而来,但这种级别的资源对他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这也是姜珩所能拿出的最有诚意的补偿,他认为吴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但出乎意料的是,吴曈那双在浅淡眼线的勾勒下显出些许凌肃的杏眼划过了一丝讽意。

    他了无生趣地收回目光,继续遮掩身上的斑痕。

    殷红的嘴唇轻启,道:“我不需要,姜老师大概是把我想错了,我现在还有事,请您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这么说确实可能很容易让你误解,但……”姜珩连忙道,“终身标记,事实如此,我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补偿你一些什么。”

    他无法否认,那晚意外导致的多日意外中,在他自己都无法回忆起的某一天,出于不听使唤的不可告人的私心,他失去了控制,桎梏着怀里不断挣扎的omega,彻底标记了他。

    这层羁绊会伴随他们一生,即使吴曈去清洗标记,非但对omega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而且不一定能百分百将标记完全清洗干净。

    吴曈直言道:“姜老师,我不需要。”

    “我……”

    姜珩还想说什么,被吴曈打断了。

    “我这个人讲究等价交易,但也从来不干出卖自己身体来牟取利益的事情。”

    吴曈淡淡说道:“我被那个制片人下药,而您帮了我的忙,这在我眼中已经是对等的交易,并不存在您还需要补偿我这种说法。”

    “我在外名声差,我的资源都是我亲自向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要来的,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这些从来不是权色交易。”

    “我需要资源和名气,我所能付给他们的,是他们在我身上所投资的五倍乃至于十倍的金钱报酬,钱货两清,交易愉快。”

    “所以姜老师,您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任何补偿,请您离开吧。”

    姜珩神情恍惚地走了。

    坐在观众席,仰头望着舞台聚光灯下笑颜灿烂,仿佛浑身都在闪闪发光的耀眼omega,姜珩的心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

    不,准确来说,多年前在戏剧学院的校庆上,应导演姑姑的邀约前来游玩,远远地望向话剧舞台上全情投入其中顾盼浅笑的omega时,便曾始料未及地心悸过。

    然后,是那晚的他卑劣地顺从了私心,彻底标记了啜泣求饶的omega。

    再然后,就是现在。

    姜珩轻触撞上隔板后胀痛的前额,在骆阳问“要不要拿鸡蛋揉揉”时,低声拒绝了,说自己没事。

    窗外的景象逐渐明亮,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驶入落脚的小镇,明亮的两侧路灯映照在车窗上,如同水彩画上不小心低落了水,晕染开的斑点彩墨。

    他的omega自始至终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倒退的时光只不过是将最初那个未曾被世俗的墨汁浸染过、为自己披上层层保护壳的吴曈还给了他。

    车子行驶之间明明昧昧的灯光照亮了他眼中温柔的笑意,姜珩没有任何的扭捏,在输入框中写下能够让他的omega舒适轻松的回复。

    【用户124425694:好】——

    上午没有工作,吴曈蒙着被子在床上赖了大半天,直到想起楼下自己的猫狗还在挨饿,他才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下楼给猫狗喂饭。

    想起昨晚睡前给榜一大哥发的消息,吴曈睡得迷糊的脑袋骤然就清醒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看到榜一大哥说的【好】,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休息了一个上午,下午田湉和保姆车就准时停在了别墅门口。

    吴曈连续几天要忙,将家里许久不用已经落灰的两台自动喂食机清洗干净,各自装满了猫粮和狗粮,再把宠物饮水机装满水,这才放心地出门。

    像昨天一样,保姆车上他的助理还没来,但吴曈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昨天也看到了来接姜清源下班的那辆迈凯伦。

    他觉着还是不要和有迈凯伦来接下班的人多计较什么。

    此行要去北京参加一档综艺,吴曈担任飞行嘉宾。保姆车抵达机场时,在VIP休息室里没待多久,姜清源便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没有耽误一点时间。

    综艺录制得很顺利,和几个嘉宾相处得也很融洽。

    再次回到安海市是三天之后。

    照常和姜清源在机场就分道扬镳。

    吴曈刚下车,心系自己独自在家三天的猫狗,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田湉打,便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

    雪团挂在沙发背上,见他进门,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跳到地上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吴曈身旁优雅地蹲坐着,等着他给自己开罐头。

    吴曈俯身将猫抱起来,没看到哈士奇的身影。

    “皮蛋!”

    吴曈高喊了一声,但没有过多在意,以为狗在哪个角落趴着睡觉。

    抱着雪团走出两步,来到厨房,打算先给猫开罐头。

    然而刚俯身要打开装有猫狗罐头的柜子,却发现角落里的自动喂食机中,猫的喂食机正正常常。

    而狗的喂食机满到溢出。

    吴曈拧眉,走近喂食机,放下雪团,打开喂食机盖子。

    内胆里剩余的狗粮量正常,不存在异常吐粮的现象,除此之外机器也没有其他损坏的地方。

    然而接粮的食盆里狗粮满满当当,仿佛这三天以来,哈士奇一口饭都没吃过。

    吴曈骤然心一紧,猛地起身:“皮蛋!!”

    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慌张。

    为什么这几天皮蛋没有吃饭?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难道是生病了?

    还是跑丢了?

    吴曈胡思乱想着,心中的自责在顷刻间到达了巅峰。

    想着这些天皮蛋在家里安安分分,觉得可能是狗的年纪上来了,性格变安分了,于是大着胆子放它独自在家里。

    却忘了,皮蛋归根结底是一只哈士奇。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放飞自我,把家里拆得比垃圾场还像废墟,更何况家里没人,它会发生什么,吴曈几乎都不敢想。

    他怎么敢把皮蛋独自放在家里呀?

    “皮蛋!”吴曈心急如焚地站起身,想要去找找皮蛋,但面对着偌大的家,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忽然,屋子的某个方位传来一道叫唤声。

    “汪!”

    吴曈立刻朝着声源方向看过去:“皮蛋?你在哪里?”

    “汪!”

    吴曈走出厨房,顺着声音寻过去,走到了客厅的环形楼梯旁。

    狗叫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却不见皮蛋的踪影。

    吴曈又喊了一声:“皮蛋,皮蛋?”

    哈士奇立刻应答,吴曈不可置信地望着紧闭着门的电梯。

    不会在这里吧?

    他随意按下了上楼键。

    电梯门缓缓敞开,皮蛋正乖巧蹲坐在里面,吐着舌头冲他扑了过来。

    吴曈高悬的心终于落地。

    在刚才短短几分钟,他连最坏的打算都已经想好了。

    幸好。

    一阵后怕袭来,他两只手轻轻捏着皮蛋两颊的软肉,晃了晃。

    “你这三天都被困在电梯里了?”

    皮蛋嗷呜嗷呜地冲他撒娇。

    吴曈这才想明白了个中关窍。

    难怪自动喂食机没有狗吃过的痕迹,大概是皮蛋第一天就贪玩跑进了电梯,被困了三天,直到自己回到家才获救。

    心里又气又无奈,他又搓了搓狗脑袋。

    “在电梯里待了三天饿坏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皮蛋尾巴甩了甩:“嗷呜!”

    吴曈回到厨房,从冷冻柜里找出生骨肉,洗了个小铁锅,把肉放进去煮熟。

    姜清源瘫软在沙发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差点就露馅了。

    这回F1退役赛车手司机没有开错路,早早就把他送回家,姜清源飞速跑到衣帽间换下衣服,变回哈士奇,然后回到一楼,趴在玄关,等吴曈回家。

    但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气味。

    他还是人身时,嗅觉不敏感,没有察觉,但这气味对于狗的鼻子来说就变得十分浓烈。

    是狗粮味。

    由于堆积得太多,过于浓重的狗粮味。

    姜清源顺着味走到厨房,看到漫成山的狗粮,蓝色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完蛋,他爸要回来了,现在根本来不及把这些狗粮拿出去给流浪狗吃。

    他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

    上飞机前他刚吃完他爸在美食综艺里亲手做的什锦虾仁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松鼠鱼海参鸡汤白灼生菜和一块巧克力熔岩蛋糕。

    哪来的胃再让他装三天量的狗粮?

    在客厅转着转着,他急中生智,赶忙按下电梯,在吴曈开门的前一刻,电梯门合上。

    假装自己被电梯困了三天。

    果然,他爸没有起疑。

    姜清源舔了舔嘴角,狠狠膜拜一下自己占领高地的智商。

    然而只见他爸一边煮肉,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蓝紫色的火焰发呆。

    片刻后拿出手机,给姜珩打了个电话。

    “姜老师,是我,吴曈。”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有一双猫狗,我出门时可能不太方便照顾它们……不是不是,不是想要您再专门派一个帮我照顾它们……”

    “我只是想问问,您家里的监控,可不可以让我用一用?我绝对不会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只是想随时关注皮蛋和雪团,免得他们发生意外……”

    姜清源整只狗都听傻了。

    “????”

    我靠,姜珩你要是答应我爸,别说让你断子绝孙了,我今晚直接咬死你!——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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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同学会

    把家里的监控给吴曈?

    姜珩俊朗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家里一共装了二十来个监控, 门口玄关一个,客厅一个,以及摆放着贵重物品的储物间、衣帽间和书房各一个, 其余都分布在家里的走廊和地下车库里。

    他平时不会看监控,鹤栖湾的安保系统十分完善,装监控只不过是像常人一般图个心理安全感。

    把家里的监控给吴曈, 他主观意愿上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

    姜珩怕吴曈看到家里的哈士奇大变活人,可能会当场去世。

    而且他十分确信,要是自己答应吴曈这回事,他那逆子可能最迟今晚就要磨刀霍霍向亲爹。

    虽然这些年出于一些说出来可能会把姜清源惹炸毛的原因, 姜珩一心沉醉于工作,自打姜清源七八岁之后, 父子的共处时光变得逐年短暂,对于迅速成长期的儿子的认识也逐渐减少。

    但姜珩还是或多或少理解能够理解姜清源的一些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心理活动。

    比如, 不太在意是否会被发现自己有大变活人的能力,但自尊心强, 宁死也不愿意让自己最看重的爸爸知道自己是一只狗。

    而且是干过不少傻事的傻狗。

    这边,吴曈和姜清源一起忐忑地等待姜珩的回复。

    吴曈的手机听筒声音开得不大, 但耐不住姜清源此时耳力好, 如果全神贯注地听, 还是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姜珩迟疑了一会儿,姜清源便听到他用那他那即使经过电波的扭曲也仍然显得低沉朗润的嗓音说道:“这件事……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

    语文老师说过,双重否定代表肯定。

    姜清源左顾右盼。

    我他妈刀呢???

    听到姜珩同意,吴曈眼睛一亮, 却又听alpha沉稳地开口。

    “但家里总是没有人照看着他们, 会不会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姜珩问:“相对于查看监控, 随时关注它们的动态,其实我更推荐你找父母或者亲友,帮你看管着这两个小朋友。”

    吴曈沉默,姜珩这算是说到点上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将雪团和皮蛋寄养在别人家一段时间,但……始终没能找到能够托付的对象。

    他无父无母,把他养大的杨奶奶现在在住院,他又没有多少能够放心把猫狗寄养在对方家里的朋友,这么排除下来,他只能想到找姜珩借家里的监控这一个办法。

    但在吴曈眼里,实际上还是又其他路可以行得通的。

    吴曈若有所思道:“姜老师,在我需要长期出门的时候,我应该可以让我的助理小姜来家里看一看情况。”

    蹲在地上认真偷听的姜清源:“?”什么玩意儿?

    姜珩正接来骆阳递来的水杯喝水,被吴曈的脑回路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

    让助理跑腿这个逻辑似乎没有任何漏洞。

    但如果需要被照看的那只狗不是助理本人的话就更完美了。

    “姜老师您没事吧?”吴曈忧心地问。

    等到姜珩咳完说了声“没事”,想出自家猫狗的照顾方法的吴曈心情颇好地说:“那么我就让小姜定时来帮我到家里看一看,今天实在打扰姜……”

    姜清源夹着尾巴,快要绝望地离开了。

    姜珩连忙叫住已经在对自己道别的吴曈:“等会儿小曈!”

    吴曈一顿,立刻乖乖脸认真听:“还有什么事吗姜老师?”

    姜珩揉了揉隐隐泛着胀痛的太阳穴:“我想起来,公司为你安排的家庭保姆还没到位,目前还在甄选中。”

    吴曈眼前亮了亮,但很快疑惑问:“公司还给艺人配置保姆吗?”

    公司当然不会这么贴心。

    这是姜珩私下的决断。

    “对,有的,艺人的标配。”姜珩睁着眼睛说瞎话,“负责艺人在家时的饮食起居,用来照顾猫狗再适合不过。”

    吴曈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挂了电话,姜珩招来一旁正在调戏剧组里漂亮场务妹子的骆阳。

    “老板啥事儿?”骆阳立刻凑上来。

    “帮我找个保姆。”姜珩言简意赅。

    骆阳:“!”

    姜珩只觉对方在听到“保姆”二字后,忽然跟被针扎了一样,表情贼兮兮,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猥琐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老板有什么要求吗?”

    姜珩想了想,还没张口,就听骆阳掰着手指头问:“要男的还是女的?年龄十八岁以上还是以下?要前凸后翘还是体态丰腴?要白皮还是黑皮?还是要长得像吴曈吗?老板条件太多了要不还是我等会儿做一张表格来让您填吧?”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骆阳贼溜溜地凑到姜珩耳边,左顾右盼无人,低声问:“要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

    姜珩:“?”

    他怎么感觉在骆阳的口中,他好像不是在选保姆。

    而是在选妃。

    而且为什么会有alpha的选项?

    姜珩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

    “不用做表格。”

    “要beta,女,长相无要求,但最好慈眉善目一点,要细心、做饭好吃的。”

    “而且必须有照顾猫狗的经验。”

    “年龄五十岁以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要求。”

    “哦,原来最近口味变了,但五十岁以上……都能当妈了吧,这也太重口味了一点。”骆阳口中低声自言自语,倒吸凉气,飞速在备忘录里做笔记。

    把姜珩的所有要求都记好之后,骆阳还煞有介事地在笔记最后写上一条ps。

    要长得像吴曈和姜清源。

    身为老板最体贴的下属,即使老板没有说出一些隐含的要求,也应该能够及时发现,贴心地加上。

    因为有可能是老板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出来。

    贴心小骆确信地点头,再次在心里把自己评为牧童娱乐年度优秀员工——

    回到安海市之后又忙活了几天,走在街道上发现四处开始张灯结彩,商场里挂起了年货促销的活动告示牌,吴曈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年关将近了。

    忙完手头最后一个活动,吴曈急忙回到家。

    姜珩所说的保姆还没到任,好在这些天猫狗没有闹出幺蛾子,所以吴曈倒没有那么急切,回到家照常查看了一番猫狗的情况,确认他们健康活泼,便放下心来。

    晚饭时间快到了,前段时间吴曈时常在外忙碌,和骆阳交代不用经常来给他送生活用品,因此此时冰箱里空空荡荡。

    眼前再次袭来一阵眩晕,仿佛面前的桌椅和墙柱都在摇晃,吴曈手虚脚软地扶住冰箱门,紧闭上眼睛缓了缓,再次睁开眼,才感觉到世界恢复了正常。

    这些天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且没有精神,没有食欲,偶尔会发低烧,不过不会咳嗽打喷嚏。

    吴曈起初以为是发|情期快到了,算了算上次的日子,才发现距离自己上会注射抑制剂才过去没多久,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实在太忙,早出晚归,能在十二点前睡下都算是很不错的,心想大约是身体暂时接受不了急剧变化的生活节奏才发出抗议的声音。

    从骨头里透出一股懒意,只想回到暖融融的被窝之中,开着暖气热乎乎地睡一觉,恢复精神。但饭还是不能不吃。

    吴曈给哈士奇穿上十足喜庆的加绒红色小唐装,再套上牵引绳,打算出门购置生活用品时顺便遛个狗。

    家附近就有一个大型商业广场,里面各型各类的门店一应俱全。

    今天天气好,日薄西山,无雨微风,吴曈牵着皮蛋一路溜达着过去,先在沿路上的宠物商场订购了一些宠物食品和小玩具送到鹤栖湾里,走到商业广场时,又把皮蛋暂时寄放在商场周边的宠物托管所里。

    吴曈蹲下|身,揉了揉皮蛋的脑袋:“乖狗狗,你在里面和其他小狗玩一会儿,我等会儿就来接你。”

    姜清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宠物游乐园里闻味儿赶来的几只小母狗,满脸写着抗拒。

    他前爪搭在吴曈手上:“嗷呜。”爸,要不你还是放我回家吧,和你出门奔波了一天我也挺累的其实,我也不想和这几只母狗玩。

    吴曈听不懂哈士奇的狗言狗语,听他应了声,以为是在开心多了一大批小母狗玩伴,于是放心地把牵引绳交给工作人员。

    家里冰箱仅有的库存已经全部消耗完毕,平时独自在家懒得做复杂饭菜,吴曈心里盘点着自己喜欢的速冻食品,推开防风帘进入商场内部。

    年关将至,平时门可罗雀的富人区高级商场里也难得人声鼎沸,刚进门入眼就是地产公司的售楼模型,模型旁房屋销售正在兢兢业业地和顾客介绍自家的楼房。

    两旁是装修华美的店铺和川流不息的人潮,几个小孩绕着自己家长咯咯笑着奔跑,吴曈小心地绕开他们。

    路过售楼模型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他名字。

    “吴曈!”

    吴曈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那人又唤了一声,他才蓦然转头。

    眼睛眨了眨,认得有些不真切,莫约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精准地喊出那人:“团长?!”

    那人从售楼模型后走出来,目露惊喜朝他走近:“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吴曈,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他的问题,偶遇故友的惊喜在吴曈眼眸中闪烁两下,减弱了两分。

    他想起了前些天,团长特意来找他参加话剧团同学聚会,按照团长所说的日子,正好就是今天晚上。

    他当时为了避开白清枫,跟团长说自己这天晚上有工作要忙,没法参加。

    结果现在商场里闲逛时和团长撞了个正着……

    然而好不容易遇到老同学,团长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没有发现吴曈的反常,热情说道:“是不是事情提前忙完了?那就去跟我们聚聚呗,当初话剧团里的人来了一大半,全都是熟人!大家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其中还有几个混得好的,还可以和他们联络一下感情,将来大家万一遇到事儿了都能行个方便不是?”

    既然团长都说到这份上了,吴曈无法再拒绝。

    团长和房屋销售说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便亲亲热热地和吴曈一边聊,一边走到车库,开车前往他们聚会的酒店。

    上车前,吴曈握着车把手,俊秀英气的眉峰稍稍拧着。

    好像忘了什么事,但一时想不起来……

    但当团长注意到他的脸色,开口问他时,吴曈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合上车门,心想这件事即使想不起来也肯定和团长没有关系,打算过会儿再试着回忆——

    五星级酒店内富丽堂皇,金镶玉雕,无处不显示着华美奢贵。

    第九层宴会厅被影视学院校友会所承包,宴会尚未开始,但已有宾客到场,衣着整齐光鲜,几个女人穿得争奇斗艳,其中不乏有一些知名度的二三线明星,引得一旁侍候的服务生闲余时多看了两眼。

    其中最为瞩目的大约是正站在人潮中央,侃侃而谈的白清枫。

    他本身童星出身,军训时凭借一张笑盈盈地望向镜头的照片还包揽了一波热搜,网友纷纷感叹在两种意义上看着自己长大——自己看着他这个人长大,以及自己看着他的作品长大——的小少年竟已出落得如此风度翩翩。

    但很快便被坐在白清枫身旁,蹲坐在地上环抱着双膝,靠在手臂上露出半边脸,睡得正香的吴曈转移走了注意力。omega肌肤瓷白细腻,小巧漂亮的脸令人过目难忘,酣睡的面庞透出秀气的乖巧,令人十分好奇那双眼睛睁开时会是如何的灵动。

    于是白清枫好不容易买来的热搜便为这个omega做了嫁衣。

    身旁话剧团的老同学说:“虽然毕业没多久,但想起当初在话剧团里的日子,真太让人怀念了!特别是看吴曈和清枫同框出现,一个乖巧弟弟,一个娇艳大美人——对了清枫,今天晚上吴曈会来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清枫身上,使得他唇角的笑意稍稍僵了僵。

    在他们眼中,吴曈是因为他才答应进了话剧团,每场表演都同台演出,是最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想知道吴曈的动向,问他准没错。

    但没人知道他和吴曈在十九岁那年就分道扬镳了,而吴曈为了照顾杨奶奶,没空再参与话剧团的活动,提出了退团申请。

    然而白清枫不自然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单单是磨练出来的演技就足够他能自如控制面部神经,让人找不出差错。

    他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回忆和团长的聊天内容。

    说:“今晚他有事,大概是不会来了。”

    部分人目露失望。

    白清枫童星身份,与他们这些单凭艺考进入影视学院的人来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壁垒。虽然平时白清枫脸上总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和善笑意,但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他的笑意透不进他的眼瞳之中。

    反倒是吴曈这个长相艳丽到乍一看仿佛带刺的omega与他们之间许多人关系更好一些。

    平日里独自一人安安静静背台词时,漂亮的面容上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认真。可一旦戳破他表面的平静,比如稍稍拍一拍他的肩膀,omega看向你时就会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清澈的甜笑,一双灵秀的杏眼弯成月牙,显得格外腼腆。

    尽管偶尔与alpha接触时,他的眼眸之中会露出些许防备之色,然而这抹由于天生的性别而生出的防备与随时随刻的矫言伪行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

    看清众人的面色,白清枫心下不愉,但没有多说什么。

    气氛有些冷场,一些人越过这个话题。

    白清枫本身童星出道,知名度极高,加上凭借还在上学时和毕业后播出的几部剧小火了一把,现在算是他们话剧团目前为止混得最好的,大家的话题纷纷围绕着白清枫展开。

    几番阿谀奉承下来,白清枫春风得意面带红光,仿佛宴会还没开始就先喝了三斤白的。

    到场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问:“清枫,今天不是团长把我们召集起来的吗,为什么团长到现在还没来,反倒是你一直在招待我们?”

    白清枫噎了噎,心说不是你们一直挤在我身边跟我说好话,想要巴结我吗,怎么给说成了是我在招待你们。

    他挂着仿佛连嘴唇的角度都精密测量好的笑,面不改色地思考措辞,忽然听到门口一声高呼。

    “因为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呀!”

    众人一转过头,只见宴会厅入口处,他们的话剧团团长满脸堆笑地迈步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修身羊毛大衣的高挑笔挺的青年。

    也不知道团长所说的“主角”究竟是在说自己,还是在形容这个一出场就夺走了在场所有目光的漂亮omega。

    “吴曈!”有人惊喜地高喊。

    团长笑呵呵地说:“我也在呢,别无视我啊!”

    “团长!”那人应和道。

    人全部到齐,大家挑了个位置入座,有人把白清枫身旁的位置特意留给了吴曈,然而吴曈跟随着团长,紧挨着他坐下来。

    大家随意地聊自己的近况。

    但话题说着说着,避免不了地绕到了白清枫身上。

    “清枫,你最近在做什么啊?”

    白清枫轻轻咬了一口小牛排:“在拍电影。”

    “什么电影?”问是这么问,但那人诧然瞪大眼睛,显然心中有了答案,“我听说你在和姜珩进了同一个组,该不会是真的吧?”

    听到“姜珩”二字,吴曈立刻抬起了头,望向对面的白清枫,只见他浅笑着颔首。

    “对,是和姜老师一起拍戏,但姜老师这部电影目前为止还没有跟外界公布消息,所以大家帮我保密一下哦。”白清枫食指抵到形状姣好的唇前。

    姜老师这段时间一直在拍戏,忙到家都没时间回一趟,这一点吴曈是清楚的。

    但他不知道姜珩竟然在和白清枫在拍戏。

    他有些难受地用刀叉戳了戳自己餐盘里的蔬菜沙拉。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自己家的白菜被猪碰过的感觉。

    “太厉害了,我也好想和姜老师拍戏!”

    “你什么时候混到清枫那样的程度,你也可以和姜老师拍戏。”

    白清枫笑了笑,不置一词。

    “清枫,姜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白清枫想了想:“我感觉姜老师的性格比较冷淡。”

    吴曈蓦然抬起头:“?”

    胡说,明明很温柔,很热情,对自己的员工特别好。

    白清枫:“姜老师是一个戏痴,好像除了拍戏之外,生活里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是一个很敬业的前辈。”

    吴曈感觉这句话说得也不对。

    姜老师的爱好分明有很多。

    他喜欢车和表,家里的车库和表柜装得满满当当。

    姜老师还喜欢金融,虽然一直在拍戏,但家里的书柜上全都是各种语言编著的金融书籍。

    ……

    吴曈在心中如数家珍地反驳。

    忽然有人说:“想知道姜珩怎么样,问吴曈不是更合适吗?”

    “为什么这么说?”很快有人疑惑问。

    “吴曈不是被姜珩签走了吗?”那人理所当然道,“按理来说,吴曈应该和自己老板接触会比较多吧?”——

    源宝宝:爸,你把我忘了TvT

    抱歉呀,不知道是生理期还是久坐的原因,我的腰实在太疼了,坐不住,明天再多写一点TvT

    有计划十一月日六,但不知道有没有精力,先尝试一下,到时候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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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接你回家

    话音落下, 宴会厅里所有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吴曈和说话的那人身上,或诧异,或询问, 或含着一些更为复杂的意味,例如嫉妒和艳羡。

    霎时间,白清枫的眼神仿佛要把吴曈扎穿了一般, 乍然迸发出难以置信。

    但在他撕毁平静的伪装,差一点失声出言质询之际,另一道声音代替他说出了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吴曈,是真的吗?”

    吴曈微微收着下巴想要颔首,那人抢答道:“我在微博看到的呀, 姜珩公司官方发出来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顿时, 一部分人立刻齐刷刷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白清枫也连忙找侍者拿来自己的进入宴会厅后解下的大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距离上次与白清枫偶遇的个人形象拍摄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吴曈这些天忙里忙外,几乎忘了那次的拍照。直到老同学提醒, 这才回忆起田湉似乎提过一嘴,这组照片是公司用来向外界官宣他的签约。

    现在公司已经宣布这个消息了?

    吴曈也好奇地拿出手机, 打开微博, 却发现根本用不着搜索, #吴曈写真#的热搜赫然已经挂在了热搜榜上。

    他取消搜索,径直打开这个词条,果然,广场第一便是牧童娱乐的官宣消息。

    【@牧童娱乐官微:热烈欢迎@吴曈加盟#牧童娱乐#, 未来有你, 并肩同行!】

    配图便是吴曈那天拍摄的个人写真。

    那天一共拍摄的九张照片以九宫格的形式一一张贴在了上面, 最夺人眼球的便是正中心那张图片。

    背景是一片浓郁到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芒的黑,边缘糅合了似是粉末一般轻盈的红色尘雾,一丝一缕,轻薄如尘雾。

    与这抹黑和红形成了极致对比的,是画面中心,omega皮肤宛如瓷器一般极致的白。

    这是一张近景镜头的特写,即使在高清摄像头的忠实记录下,omega瓷白的皮肤仍然细腻剔透到没有任何瑕疵。

    过于清透的妆容清清淡淡,不喧宾夺主,却衬托出了他浓艳的华丽的五官,一双清澈的杏眼惺忪地望向镜头,好像在睡梦中被闹醒了一般,带着孩童的纯粹与澄澈。

    然而下半张脸却妖艳异常,殷红的嘴唇被涂抹了饱满的鲜红色,似是浓郁的果酱,更像是温热的鲜血。omega随手一抹,嘴角这道红便如同滴了水的水彩画一般被洇湿开来,白皙的指尖还沾着血滴,勾着渐淡的色彩,将离未离地悬在脸侧。

    极致的反差与对比。

    似初生的懵懂孩童,更似古旧城堡中瑰丽的血族。

    餍足、美丽、危险。

    在拍摄之前,姜珩打电话给摄影师黄老师,对他说,这次拍摄的主题是“危险”。

    黄老师翻查了吴曈在网上现有的照片,表示十分不同意。

    二人同为艺术家,姜珩将艺术家性格中像驴一般的倔强刻画得入木三分,最后黄老师无奈妥协,说我拍是可以拍,但最后拍出什么样的效果,你得自己承担。

    然而见到了吴曈本人,拿起相机真正给他拍摄时,黄老师蓦然发现,姜珩是对的。

    这个未经人事的omega从骨子里透着干净纯洁,但过于张扬的外表让他的干净变得不再那么纯粹,是一种与风尘毫无瓜葛的魅惑。

    妙曼的鲛人在礁石上高声吟唱,用无辜的外表引诱捕猎每一个无意路过的水手,当被人勘破华丽的伪装时,明明嘴角还擒着血珠,但眼瞳中已然熟练地换上了纯良的圣洁。

    “危险”这个风格,对于这个omega来说再适合不过。

    评论区的颜狗已经被这张照片杀得死透了,几乎无人在意官博的内容,吴曈的微博官方淡定地回复。

    【@吴曈:并肩同行,荣辱同当@牧童娱乐官微//@牧童娱乐官微:热烈欢迎@吴曈加盟#牧童娱乐#,未来有你,并肩同行!】

    吴曈现在登录的是自己平时用来冲浪的小号,签约之后公司重新给他申请了一个个人认证账号,平时吴曈自己偶尔会登上去看看,但更多时候则是被田湉拿着,发布一些吴曈的动态。

    吴曈点进自己的认证微博,错愕地发现,这个今天上午看还只有十万僵尸粉的账号,在牧童娱乐官宣艾特之后,现在竟然已经突破了一百万粉丝,并且稍稍刷新一下主页,粉丝数量就以万为单位飞速上涨。

    他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同学们也看呆了。

    “吴曈,厉害啊,竟然真签约牧童了!”团长钦羡道,“牧童特别难进,我毕业那会儿录了个喜剧综艺,拿到了不错的名次,就想去牧童试一试,结果就这样我还是被拒了……恭喜你啊,来跟我碰一杯,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吴曈含笑地举起盛了葡萄酒的高脚杯,与团长碰杯。

    桌上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收敛了自己复杂的情绪,纷纷向吴曈敬酒。

    “这张照片上的你长得可太好看了!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走的不是这个风格吧?”

    一些人看向坐在本来坐在临近众星捧月的主座位置,此时由于周边的人都聚到吴曈身旁喝酒,独自坐在原位仿佛被孤立一般的白清枫身上。

    “我记得以前好像是和白清枫一个线路吧?”

    “对对对,都是偏向乖巧的形象,但我感觉之前那个风格太乖了,跟寻常omega一样,找不到亮点,但牧童官宣的这张照片就太适合你了!”

    吴曈敛了敛清瘦的下颌,浓艳的眉宇间清淡地浅笑,不置一词。

    然而坐在原位的白清枫却脸色蓦然一黑。

    当初他把吴曈骗入枫火娱乐,目的就是和吴曈走一样的路线,以自己知名度极高的同行身份与吴曈打擂台,变相让无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吴曈还未出道就被迫雪藏。

    但几年后,吴曈卷土重来,用与自己完全相背而行的路线,短短官宣几个小时之内涨粉百万。

    有些人,可能确实会真心实意祝福你能过得好,但当你过得比他自己都好时,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白清枫本来就不待见吴曈,从一开始便是抱着丝毫不良善的目的靠近他,好不容易将他死死地踩在脚下,扬眉吐气,此时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反手就将自己曾经压在他身上的五指山轻而易举地搬离。

    这种感觉仿佛在狠狠打了白清枫一记耳光,脸颊和心里都在火辣辣地烧着。

    “清枫,你不是和吴曈关系最好吗,难倒不知道吴曈签约牧童的事情吗,怎么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呢?”

    有人附和:“你瞎操什么心,吴曈肯定早就和清枫说了这件事呀。”

    “也对……”

    说是这么说,但好像已经有人嗅出了他们目光交触之间的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眼神变得悠长起来,眼睛在他们之间打转时换上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当初在学校的话剧社那两年,他们关系确实挺好,但后来他们前后脚进了同一家经纪公司,白清枫发展势头大好,然而在校期间,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在老师眼中的印象都好于白清枫的吴曈却销声匿迹,二人之间现在关系怎么样……大概需要他们重新估量一下。

    察觉到一副副看热闹的面孔,白清枫面色铁青半晌,才起身端起酒杯,强迫自己挂起一个真切的笑意走到吴曈身边。

    只不过硬挤出来的笑怎么看怎么扭曲。

    “吴曈,恭喜进入牧童娱乐,希望你能发展得越来越好。”就连简单的祝福语也仿佛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然而吴曈没有应答。

    他只是端着酒杯,艳丽的眉眼似笑非笑,细看之下恍若有着淡淡的嘲意,但转瞬即逝,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白清枫被他淡然却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背后发麻,吴曈忽然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泛着潋滟的眸光,说:“谢谢。”

    ——如果这句话是真心的话,那么我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

    团长想到什么,疑惑道:“但牧童娱乐股权变更后,姜珩应该算是牧童娱乐的老板了吧?也是吴曈的顶头上司——吴曈,你经常能遇到你老板吗?”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姜珩身上,吴曈如实摇头:“姜老师很忙,平时很难见到一回。”

    另一个人说:“看来见到姜老师的机会还不如清枫?”

    这人说得阴阳怪气,但吴曈不怎么在意,今天在场所有人,把真实情绪写到脸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超过一只手的手指头,他都谢天谢地了。

    但显然团长就是其中之一。

    习惯了和颜悦色的老好人团长说:“清枫,你现在既然和姜老师在一起拍戏,平时肯定和姜老师比较熟,小曈在姜老师手底下工作,你有空可以多在姜老师面前提一提小曈,帮他刷刷存在感。你俩关系好,你发展得好可以带一带小曈,以后小曈如果红了,也可以帮一帮你,互利互惠嘛。”

    团长语气中隐隐的请求和恭维之意对于白清枫来说还算比较受用,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勉强点了点头。

    但具体怎么做,就要看他心情了。如果吴曈进了牧童娱乐后还是不温不火,就连给他的杨奶奶付医药费都成问题,那么他可能还会心软一软,丢给他一个自己看不上的资源,算作是送他一个人情。

    这场宴会说是团长怀念当年的话剧团,举办的校友会,实际上到场的几十个人无不抱着笼络老同学的感情,为自己牵线搭桥的心思。

    毕业后的老同学们发展情况各异,有掀不出水花的,也有凭借着这样或那样的作品小火一把的,前路最开阔平坦的,无非就是童星出道、在校期间就片约不断的白清枫,上过春晚舞台、拿过喜剧综艺冠军的团长,以及刚签约圈中最好的经纪公司、一夜涨粉百万的吴曈。

    众多同学之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但除了与当年最要好的朋友之外,大多都聚集在这三个人身旁,互相碰杯喝酒。

    酒过三巡。

    吴曈没怎么喝过酒,酒量极浅,加上这些天身体不舒服,没喝多少就醉醺醺地去了卫生间。

    等再有人寻找他在哪里,侍应生指向一个昏暗安静的角落,原本只想来躲一会儿、休息一下的omega瘫软地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团长找到人,拍了拍他的脸想叫他起来,omega只是发出了低软的嘤咛,便转过头继续酣睡。

    ……这幅模样肯定是没法独自回家的。

    团长转过头看了一圈老同学,却发现没人知道吴曈现在住在哪里,就连白清枫也难堪地摇了摇头。

    得了,现在就连一个送他回家的人也没有。

    团长无法,只好从吴曈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

    手机能指纹解锁,团长捻着吴曈宛如白瓷器的修长手指,解开手机屏幕,找到通讯录。

    然而吴曈的通话记录里几乎没有一个备注,全部都是赤|裸裸的手机号码,私人号码中夹杂着几个推销电话。

    团长为难地往下滑动,忽然眼睛一亮。

    他终于找到一个有备注的联系人,在一众无规律的数字之中格外醒目。

    但这个备注有些奇怪,是一个emoji表情。

    一片火红色的梧桐叶。

    这个人会是谁?团长揣测,既然有备注,吴曈肯定是认识的。

    团长决定给这个人打一个电话试试。

    电话里响了几声忙音,很快接通,团长问:“您好,请问您认识吴曈吗?”

    听到这声询问,电话那头平稳的呼吸骤然变得凌乱。

    “小曈怎么了?”

    语气急切,几乎可以让人想象到对方没头没脑地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由于骤然提起的心跳而皱起的眉头。

    看来是认识吴曈的,团长松了一口气。

    “小曈没事,您先别急。”团长连忙说,“是这样的,我是小曈的大学学长,我们在xx酒店xx厅开同学会,小曈现在喝醉了,想问一下您有没有空来接他一下?”

    对面丝毫没有迟疑地说:“稍等,我马上就来。”

    团长只能听到那边瞬间传来车门的关合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吴曈倒下后,原本聚在他身旁与他笼络感情的人都兀自散开,寻找下一个能为自己带来或多或少的利益的目标。

    宴会已然接近尾声,桌上只余残羹冷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就连高脚杯也在无意之中被杂碎了两三只。

    忽然,紧闭的宴会厅大门忽然再次被推开。

    宴会厅里时常有宾客进出透风,侍应生进出提供客人需要的服务,起先没人把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动静当一回事。

    直到有一个人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俊朗alpha一边在宴会厅里四处张望,只剩一个余光虚虚地落在他身上,问:“请问吴曈在哪里?”

    今晚所有人都挺尽兴,或多或少都喝出了三分醉意,但当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这人的三分醉意被吓成了十分的清醒。

    “姜……姜……姜……姜珩!!!!”

    喊出这个名字的效果好比一颗核|弹在地表爆裂,喧闹的宴会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这枚核|弹的投掷者。

    姜珩虽然是一个名气极大的当红明星,但他显然没有多少身为顶流的自觉,出门从来不会过多地遮掩自己。

    按照他怼骆敏的话来说就是,我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猥|琐勾当,活得光明正大,你凭什么非要我这么遮遮掩掩的跟做贼一样?

    因此他在大马路上被人认出是家常便饭。

    姜珩早就习惯了寻常人见到自己时的震惊,他面上的镇定中不难看出些许急躁,重复自己的问题:“请问,有看到吴曈吗?”

    这人后知后觉地伸出手,目光呆滞地指向吴曈现在正在睡觉的角落里的沙发。

    “在那……”声音都在打着飘。

    “谢谢。”姜珩礼貌说道,转身走向他指过的角落。

    吴曈正在安然酣睡着。

    不知是酒意上脸,还是睡得过于安稳,白皙的两颊染着似是桃瓣一般的粉。嘴唇经过酒精的浸染,变得比平时更加娇红,可能吃了一些辣的东西,圆润的唇珠连带着唇瓣都泛着肿,引诱着人俯下|身尝一口。

    姜珩用尽了自制力,才将视线从这两片软嫩欲滴的唇瓣上挪开,接来身后团长递来的带有吴曈淡淡桔柚香信息素的外套,披到吴曈身上,避免他着凉。

    俯身温柔地将吴曈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调整的姿势,让他睡得更安宁一些。

    姜珩转过身,视线在身后众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给他递衣服的团长身上。这人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似乎这群人之间的核心人物。

    由于急匆匆地赶来,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还没来得及摘掉,衬得他整个人斯文俊秀,温和有礼道:“是你打电话叫我吗?”

    团长愣愣地点头。

    刚才听到电话那头醇厚磁性的嗓音,他以为自己只是叫了个吴曈的男性朋友过来。

    ……哪想到叫来了一尊大佛。

    团长差点为自己的手气跪下了,但他欲哭无泪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吴曈身上。

    祖宗,你能不能现在酒醒过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通讯录里唯一一个有备注的人是姜珩啊???

    如果知道拨通那个电话会召唤来姜珩,团长宁愿在那批没有任何头绪的数字之中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

    “谢谢。”姜珩说,“可以再劳烦一下吗?”

    团长点头:“您说!”

    姜珩道:“我独自开车过来,抱着小曈不方便开车门,麻烦你和我一起下楼一趟,帮我开个车门可以吗?”

    团长的心虚了一下。

    其他忙他都挺愿意,但和姜珩独处除外。

    ——某个醉鬼发挥不出身为一个“人”的存在感,所以排除在外。

    想当初他想近牧童娱乐,给他面试的人里面就有当时恰好有空来闲暇无事来转悠的姜珩。

    他抽中了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正剧片段,不甚熟练地准备了片刻,演绎几分钟,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姜珩一个一言难尽但还是不失礼貌微笑的表情。

    团长当时人都麻了。理所当然被拒了。

    姜珩一一指出他所有不足,虽然神态温和,但即使在今天的团长心里,也还是跟高中那年早恋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的场景并列排为他心中此生噩梦的top1。

    人会想和教导主任一样的存在单独共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团长背后冷汗直冒,直接推出一个他认为更加适合的人。

    “姜老师,我喝多了想去一趟卫生间,这样吧……”

    团长的视线在众人之间逡巡一圈,看到白清枫,他眼睛一亮:“让清枫和你们下去吧,正好你们也认识。”

    “清枫?”姜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谁?”——

    谢谢大家的关心呀,睡了一觉好多了,满血复活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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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临时标记

    不知是谁去露台吹风回来后忘了关门, 寒风裹挟着些许夜间的霜雪,吹散了宴会厅内的暖气。

    感受到自己再次成为人群之间的焦点,白清枫忽然没了顺风顺水的事业为他带来的自鸣得意, 尤其是对上姜珩那双带上了全然不造假的探究和问询的眼眸,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阵邪风吹凉了。

    为什么姜珩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姜珩怀里会抱着吴曈???

    他们很熟吗???

    白清枫在心中无声抓狂,但唯二知道这些问题答案的人不可能会回答他。

    即使现在只想攥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脸皮尽快离开案发现场, 但白清枫盯着这些他原本无比享受的万道瞩目之光,此时却如同刺针一般锐利地扎在他身上的视线,硬着头皮从人群之中站出来。

    “姜老师,我是白清枫啊。”他难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如果这不是难堪的尬笑的话, 结合他本就清秀的脸,可能会更赏心悦目。

    “我和您在同一个剧组拍戏, 和您打过招呼的……”

    姜珩凝视着他半晌,期间吴曈在他怀中不安地动了动, 似是被打扰了好梦,但很快又察觉身上的外套裹着自己的信息素气息, 安全感重新归拢,又昏沉沉地安睡了过去。

    再次抬起头, 姜珩随口道:“哦, 那可以麻烦你和我下去一趟吗?”

    即使斯文儒雅不变, 但他说出“哦”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否因为心急,随口敷衍了事。

    白清枫连忙点头同意,拿起自己的外套和随身物品,看着姜珩抱着吴曈已经走远, 连忙急匆匆跟上。

    慌忙关上宴会厅大门, 阻绝了内里的一切探究的、好奇的、看热闹的、不屑的视线, 那种如芒在背的异样感终于消失殆尽,白清枫松了一口气。

    一路无话。

    实际上白清枫极度希望能和姜珩搭上话,至少套个近乎也好。

    但当他一张口,姜珩便垂眸看向他,怀中抱着醉醺醺的吴曈腾不出手,但他弧度完美的薄唇向唇峰聚拢,温柔却带警告意味地“嘘”了一声。

    白清枫瞬间不敢再发出除了呼吸声外的任何声响。

    电梯直下停车场,直到转过几个弯找到姜珩的迈巴赫,白清枫打开车门,姜珩动作轻缓地将吴曈放入副驾驶,帮他系上安全带。

    白清枫才得到了姜珩对他说的第二句话:“谢谢。”

    “不……不客气。”

    姜珩轻声关上车门,说:“麻烦你跟我跑这趟了,楼上同学会还没结束,我就先不打扰了,你回去吧。”

    进退有度,即使是用完就扔,也让人找不到任何差错。

    工具人白清枫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哦……好……姜老师再见。”

    回答他的是姜珩砰一声关上的车门。

    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多余。

    ——确实是多余了。

    关上车门,有了防窥车窗的阻挡,再仗着吴曈醉意熏然地沉入睡梦,姜珩转过头,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吴曈脸上。

    从光洁饱满的前额,到英气的眉宇和紧闭着的杏眸,紧接着是笔直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殷红唇瓣和瘦削尖俏的下巴。

    再往下……

    姜珩有些懊恼季节和天气不作美。

    吴曈怕冷,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加上身上盖着的羊毛大衣,将所有光景都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通风。

    防狼效果十分显著,就算是真遇到色中饿鬼,光是把他这身穿得一层又一层的保暖衣服扒下来,都得耗费上半天时间。

    姜饿狼无语凝噎,怕吴曈歪着脑袋斜在车座椅上容易落枕,又帮他放倒了座椅,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启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此时,宴会厅内。

    几个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地望向宴会厅的门口方向,滔天的闲聊声在不知不觉间绝迹,纷纷翘首以盼,仿佛在等待暂时离宴的主角回到他的主场。

    ——当然,主角此时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这个主场已经成为了他的公开处决刑场。

    一阵电话铃响,团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清枫,怎么了?”

    这声称呼比吸铁石还好使,瞬间将整个厅里心不在焉的注意力统统吸附在了团长身上,一个个恨不得抢来团长的手机,代替他听这通电话。

    只听团长嗯嗯啊啊好的没事简单几句,电话便挂断了。

    立即有人按捺着好奇心,故作不经意地问:“团长,是清枫给你打电话?他下楼有一会儿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团长收起手机,面露尴尬:“清枫说他临时有点事,不回来了。”

    眼看着诸位神色各异,团长找补道:“正好大家吃的喝的差不多了,这场宴会也快到点了,大家收拾收拾,开车来的帮忙给没开车的送回家,还没玩够的和我一起去续摊,自愿原则啊!”

    “走走走,手机和外套拿上,还没玩够呢,团长我跟你走。”

    “白清枫怎么忽然走了啊?”

    “明显是牛皮吹破,没脸见人了呗,还能为什么?”

    一些本就看白清枫不顺眼,但碍于他本人在场不好发作的人当即开始冷嘲热讽。

    “我还以为他真有那么大能耐,竟然连姜珩都能搞好关系,没想到……啧啧啧。”

    “没想到姜珩连他的脸都不认得,还给自己脸上贴那么大一张金,看到他最后出门那副表情我真要笑死了!”

    “也怪他运气不好,哪能想到吴曈和姜珩竟然……”

    满脸心事的团长飞速看向了说话的人,他向来笑意盈盈的眼眸中此时暗含了尖利的眼刀。

    开口还是熟悉的和善嗓音,却含着难以忽视的警告意味。

    “今晚遇到姜珩的事……你们应该拎得清吧?”

    在场全部都是影视学院毕业生,说不准未来就可能和姜珩打上交道……虽然大家爱八卦,爱看热闹,但也不是什么锅都愿意背的人。

    连连摆手摇头。

    “知道知道!”

    “我们也就是私底下聊一聊就过去了,怎么可能会说出去。”

    “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嘴巴管好了啊!”——

    迈巴赫驶离酒店所在的闹市,周边捧着明亮的灯光呼啸而过的车流越来越少,最终来到了静谧的鹤栖湾。

    草坪里的路灯照亮了每一片洋洋洒洒飘下的雪花,枝头已经盛落了鹅羽似的细雪,寒风被车窗抵挡在外,只留安宁的雪夜景与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

    迈巴赫驶入别墅的车库之中,车库灯光应声亮起,不消片刻,颀长俊朗的alpha抱着怀中明明也算是高挑,与他相比却显得娇小的omega穿梭在一众豪车之间,站定在电梯前。

    电梯从地下车库直升别墅二楼。

    泛着晶莹蓝色水波光芒的幽暗客厅之中,一只纯白狮子猫被电梯抵达的“叮”一声惊醒,乍然睁开它那双神秘的蓝黄色异瞳。

    察觉出了空气中主人熟悉的气息,即使混杂着一道陌生的信息素味,但主人的气味也足够让猫安心。

    狮子猫只是从猫爬架上一跃而下,十三四斤的体重落地悄无声息,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发,走到厨房的自动喂食机前饱餐一顿。

    一边吃,一边发现了今晚家里的不同寻常。

    狮子猫生咽着猫粮,抬头张望。

    ——那只傻狗呢?

    算了,不管他了。

    这些天一只神出鬼没,猫猫手痒痒了想揍他都找不着狗在哪里。

    二楼,姜珩抱着吴曈,见主卧的门虚虚地掩着没有关紧,于是侧身推开。

    入室,清淡香甜的桔柚香迎面扑来,姜珩脚步略一顿了顿,心想骆阳这小子终于办事牢靠了一回,让他买的熏香出奇优质。

    气味和吴曈的信息素味像了个十成十。

    姜珩穿过入门的小书房,直奔主卧正中央的大床,将吴曈安然置放到床上。

    轻柔为他褪去鞋子,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羊毛大衣,扯来柔软轻薄的羽绒被取而代之。

    忽然姜珩高挺的鼻尖动了动,眉心一皱。

    ……骆阳买的这熏香,是不是太过浓郁了一些。

    连轻轻碰一碰这床羽绒被,都能轻而易举地嗅到桔柚香气。

    但姜珩没有多想,起身走到衣柜旁,从柜子里找到一根全新的干净毛巾,走到浴室中。

    浴室里摆放着生活用品,毛巾架上是清一色的纯白面巾,姜珩打开水龙头,放了温水,将毛巾清洗干净。

    好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里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炽热火苗。吴曈拧着秀气的眉,不适地发出一声低吟,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道火好像是从胃开始烧起来的。

    吴曈从昏睡之中恍恍惚惚地恢复了些许意识,抬起手按在胃部。

    他迷迷糊糊想起来了,自己喝了好多酒。

    好晕……

    但当手搭在身上揉了揉,他又感觉宛若隔靴搔痒,又似乎位置没有找对。

    实在太热了,好像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这股热度超出了吴曈有生之年中极其有限的经验范围,但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的话,他肯定可以能快速认出这是一种什么现象。

    可惜他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星星之火越烧越旺,从一股微弱的火苗,转眼间便以理智作薪,烧出了燎原之势,嚣张的火舌仿佛要将吴曈吞灭至顶。

    吴曈本能地踢开了身上这床明明轻如鸿毛,却似一尊千斤顶一般桎梏着他,为这束火添砖加瓦的羽绒被。

    不适地在床上翻滚,一只手缓慢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

    好热……

    火源到底在哪里……

    好烦,找不到……

    嘶……

    找到了,好像就是这里……

    姜珩按下水龙头,水流声戛然而止。他抖了抖毛巾,把它伸展平整,最后用湿润的手背最后确认了一下毛巾的温度是否怡人,这才转身推开浴室门。

    紧接着脚步蓦然一顿。

    这扇门刚一打开,姜珩就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夏日堆满了熟透软烂的水果储藏室,扑面而来的桔柚味信息素仿佛已经凝成了实质,将他彻底捆牢,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差一点喘不过气。

    超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以及高于常人的匹配度,理智几乎在刹那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顿时一股无名火从下腹升起,姜珩狠狠咬了咬舌尖,才换来三分清醒。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房间里那张柔软宽大的双人床,随即漆黑的瞳孔骤然收束。

    ——只见纯黑色的大床上,omega正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小幅度地摩擦身下的床单,像是一个肌肤饥渴症患者一般急于缓解难耐的心瘾。

    动作之间,他扎束整齐的毛衣下摆在平坦白皙的小腹间堆叠,露出劲瘦紧实的腰肌,随着他的呼吸和扭动无规律地起伏。

    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好似在承受着无法负载的痛苦,另一只手隐没于搭在他的腿上,将落未落的羽绒被之间。

    面色潮红的omega忽然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了房间内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他轻喘着直起身,一双迷蒙的杏眼泛着莹润的水光,迷茫地朝这道陌生却又熟悉的信息素方向直起身。

    他眉间的褶皱骤然加深,湿润的眼睛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光芒,似乎稍稍恢复了些许神志,但转瞬之间便被无名野火吞噬干净,眉间褶皱由于乍然到访的alpha而缓缓舒展,如同找到了能够救赎自己于危难之间的神明。

    他仓忙下床,在alpha克制的凝视之中,无情地践踏着alpha的理智之弦,跌跌撞撞朝他走来。

    “我……”吴曈急于表达什么,但一张口,消失的理智却又让他不知从何下口。

    只好抬着一双急躁又委屈的眼睛,湿漉漉地仰头望着面前这个无动于衷的alpha,妄想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图,施舍自己一些举手之劳的援助。

    ……天晓得姜珩用了多少的自制力才抵挡住alpha的本能和心中蠢蠢欲动的欲念。

    握着毛巾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无声无响地落到地上,修剪整齐的指甲近乎扣入血肉之中,才勉强保持着所剩无几的风度,让他不至于彻底陷入本能和心魔的支配之中。

    姜珩不敢。

    前世他做过的最愧疚的事,就是趁人之危,在吴曈最无助时,以种种巧合与意外为名,例如吴曈被下药发情,例如他无法抵挡住alpha的本能,在吴曈毫无防备,也无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任由心中那道声音叫嚣,彻底标记了对方。

    【把你彻底给我好不好?】

    【我喜欢你。】

    【从很久之前开始,在影视学院的校庆,一直念念不忘到今天。】

    【你想要的,我全部都有,从此以后那些都是你的,而我只想要你。】

    【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

    【你不说话吗?】

    【我当你同意了。】

    他忘不了清醒后的吴曈看他的目光。

    无波无澜,认命了一般,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充满了茫然和敢怒不敢言。

    面色苍白,轻咳干呕了几声,似是遇到了让他恶心的人、恶心的事。

    姜珩实在怕了。

    即使后来他们修成正果,但心中的愧疚还是与日俱增。

    如果他能抵挡,那么吴曈在那天早上,乃至于之后一段时间的绝望和迷茫,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他不想重蹈覆辙,让吴曈再受一次伤害。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尖锐的疼痛让姜珩再次清醒了几分。

    他舔了舔犬齿在下唇留下的印记,狠了狠心,推开了已经将柔软的双手环在他腰间,舒适又疯狂地汲取alpha信息素,舒服到眼睛微眯的omega。

    omega立即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瞪向他,眼睛中的茫然和震惊如同遇到了有悖他目前储备的所有常识和自然逻辑的怪事。

    身为alpha,竟然能推开一个正处于发|情|期,亟需安慰的omega?!

    他混沌的大脑难得转得飞快,视线下移,眼中含着生理性的泪水,看向alpha腰腹以下的部位。

    ……没想到中看不中用。

    姜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

    姜珩差点没控制住,把吴曈当场办了。

    嘴角的破口流露出来的信息素使得房间里两道各异的信息素气息交织、碰撞、摩擦,剧烈的化学反应让吴曈眼眸中的雾水更浓重了几分。

    湿润通红的眼角,似妖,摄人心魄。

    姜珩问:“你的抑制剂,在哪里?”

    omega的回应是,向他又蹒跚地走近了两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试图寻求安抚。

    凭借着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姜珩的神志被急剧燃烧,避之不及,唇角被他蹭了几下。

    omega的唇角顿时多了一道血痕,那是姜珩为了保持清醒将自己咬伤的伤口流出的血迹。

    他舔了舔那道血迹,得到血液中浓重的信息素,餍足地眯起眼睛。

    姜珩再一次问:“抑制剂在哪里?”

    再不把这个情况解决,就连他也快要失控了。

    但omega全然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毫无防备地继续朝房间里唯一一个alpha再次走近,似是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了唯一一池酣甜的泉水。

    姜珩心想,完了。

    他……

    他抱住了吴曈。

    omega的腺体上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毛衣布料,姜珩摩挲着他柔软的发丝。

    俯身,凑到omega耳边,低声呢喃。

    “这是你自找的。”

    他凑近omega后颈的腺体,红润唇间的犬齿在黯淡的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紧接着,这道光隐没在omega颈间。

    姜珩隔着这层单薄的毛衣,咬住了吴曈的腺体。

    浅灰色的毛衣逐渐洇出了鲜红的血迹。

    第45章 事后

    更深人静, 门口时不时路过一两个半夜不愿睡觉,出门寻欢作乐的夜猫子,此时除了路边昏黄色的路灯, 也就只有24小时店的灯光为他们铺满前行的微弱灯光。

    24小时药房内,值夜班的收银员正杵着脑袋坐在桌子旁昏昏欲睡,面前用支架立住的手机里正在播放她刷了十几遍却仍然百看不厌的电影。

    电影中的主角踏在地面上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与门口处随着一声挡风帘互相摩擦碰撞后,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互相重合,头顶落下与电影中利用原声配音的主角别无二致的嗓音。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收银员以为自己穿越进入了电影的世界。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现实,她没有穿越。

    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高大的alpha。

    午夜这个时间点, 来到药房的人不外乎就需要那些东西。

    前台想也不想就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柜台前那一排货柜,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避|孕|套、润|滑|剂都在那里, 尺寸品牌自己挑,都明码标价了, 扫码付款。”

    “不,我不要这些。”刚进门时打盹的收银员可能没有听清楚, alpha耐心地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我是问, omega的抑制剂在哪里?”

    与此同时, 电影中的主角用一模一样的音色字正腔圆地念出了台词, 两重声音仿佛古老的摆钟在午夜时分敲击出震人心神的回音,将收银员的昏昏睡意敲得支离破碎。

    收银员猛然抬起头,被头顶的光线刺得眯了一下眼,但她顾不上自己酸疼的眼睛, 傻愣愣地盯着alpha背着光的脸。

    这眉眼, 这长相……

    “姜珩???”收银员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你好。”姜珩抿得平直的唇彰显出他轻微的急躁, 但还是耐着性子和她打招呼,重申自己的问题,“请问可以帮我拿一下omega的抑制剂吗。”

    他顿了顿,又说:“alpha的抑制剂也麻烦拿一下,谢谢。”

    收银员从柜台后走出,顺拐着来到一个货架旁,取下alpha和omega的抑制剂,递到姜珩手中。

    “谢谢。”

    姜珩拿出手机扫码付钱,便再次推开挡风帘,步履匆匆地扬长而去。

    只留收银员满脸见鬼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姜珩为什么大半夜出门那买omega的抑制剂???

    完了,一定是没睡醒。

    我就说夜班是违背人类生理规律的东西,看我都梦游遇到什么诡异现象了。

    姜珩快步走到迈巴赫旁,开门上车,将手中的抑制剂随手往副驾驶一扔。

    启动车子时,他侧目凝视了副驾的乳白色购物袋几秒,随后从中取出一支alpha抑制剂,熟练地拆袋,注射入自己体内。

    冰冷的药液伴随着药效,将他血液内残余的异常潮动彻底清除得片甲不留。

    姜珩长长输出一口气。

    回到家时,刚踏出电梯门,姜珩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浮动的omega信息素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汹涌而来。

    任何一个alpha站在这里,这个浓度绝对可以让他彻底魔疯,不顾一切地去掠夺占有这个被他借由着本能划分为自己的所有物的omega。

    ——谁也不知道姜珩在咬穿吴曈的腺体后,是凭借着怎样的非人自制力,强行唤回理智,松开了吴曈的后颈。

    姜珩向吴曈注入了过量的信息素,足够他临时出一趟门的空隙,让得不到安抚的吴曈不至于过于难受。

    从桎梏中得以释放的omega双腿一软,差一点脱力地跌倒在地,幸好有alpha环住他的腰身,不至于太过丢脸。

    但这时候的omega已经顾不上丢不丢脸了。

    姜珩打横抱起他,温柔地放回到床上。眼看着沙漠中这唯一一捧甘霖就要离自己而去,omega慌了,连忙直起身拉住alpha落在身侧的手。

    “你要去哪里?”

    姜珩转过头时,对上了吴曈充满了在本能支配下,泛着晶莹泪花的眼睛。

    凌乱的衣衫,湿润无助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轻喘吐气的红唇,无不沾染着无意识的媚意,有意无意地引诱alpha与自己共赴夜间的至上盛宴。

    姜珩柔声说:“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我不要!”omega反抗,“你别走。”

    满心满眼的依赖和爱慕让姜珩的心几乎化成了一滩水,但今晚注定不能如omega的愿。

    姜珩不想再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得到他。

    他坐到omega身旁,在omega骤然换上惊喜的表情之中,俯身探向omega,将他再次拥入怀里。

    指节分明的手搭在omega的后颈,确认位置,然后张口再次咬住。

    神情是温柔的,仿佛被他拥揽入怀的,是他在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但咬住omega腺体的犬齿却丝毫不留情面,疯狂注入的信息素转瞬之间掀起惊涛骇浪,在脆弱的omega体内横冲直撞。

    吴曈发出了一阵难耐的呜咽,似是承受不住,但推拒着alpha平坦胸膛的手很快失了力道。

    姜珩缓缓松开嘴。

    omega再次昏睡了过去,额角汗湿的乌黑发丝在床头微弱的灯光之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漂亮的面容平静下来,但眼角还沾湿着泪水。

    姜珩俯身吻去,从薄薄的眼皮,到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

    最后在饱满的双唇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轻到他自己都恍若以为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旋即起身,在浴室快速打理了一下自己,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出门买抑制剂。

    出去一趟回来,房间里的信息素仍然浓重,桔柚味不依不饶地交缠着所剩无几的松木香,生怕它的逃离。

    姜珩回到卧室时,吴曈还在昏睡着,只不过相较他出门前,吴曈不安地翻了几个身,将身上的羽绒被压在修长笔直的腿间。

    姜珩差点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彻底溺毙过去,庆幸在回家之前就注射了抑制剂,现在彻底发挥药效,虽然做不到立地成佛的不动如山,但也聊胜于无。

    至少能比之前更为轻易地保持清醒。

    姜珩往给吴曈注射了抑制剂。

    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潮红的脸色也逐渐恢复白皙,姜珩松了一口气。

    到窗边打开窗户,夜风吹散了屋内浓郁的桔柚香。

    他重新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回到床边时犹豫了两分钟,紧抿着唇,按捺着悸动,轻柔地给吴曈换上一身干净的浴袍,免得吴曈由于浸满了由于意外发|情而渗出的汗水,以及沾染了酒气的衣服里的衣服里睡得不舒服。

    然后重新拿起毛巾,帮他简单擦拭了一下脸和身体。

    做完这一切,姜珩也出了汗,坐在床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再转头注视着浑然不觉、沉浸在睡梦中的纵火犯,无奈地摇摇头,轻轻一笑,走到浴室里。

    水声很快透过薄薄的浴室门传出,但水潮流涌的浴室之中却没有氤氲出升腾的洁白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嗓音低哑的“小曈”和一道闷哼,一切归于宁静——

    吴曈是被冻醒的。

    寒凉的风仿若夹杂着雪粒子,在脸上、未被被子遮盖的身上粗粝地摩擦而过,吴曈被冻得一机灵。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的是满室清澈的晨光,房间的露台不知何时开着门,就连旁边的窗户也开着,风就是从那里溜进来的。

    吴曈睡意昏沉,感觉整个人仿佛大学时连着测了所有项目的体测一般疲惫。他从脚边扯来睡梦之中被踢开的被子,重新严实地裹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也懒得去关上门窗。

    甫一闭上眼,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不是在家参加团长举办的校友会吗,怎么再次睁开眼,就回到了家里?

    而且,露台上为什么会有一道人影?

    安海市大约又在半夜下了一场雪,房顶、窗台、树杈上堆叠着银白色的雪,那人穿得一身棉白,隐在银装素裹之中,吴曈乍一眼差点没发现那里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吴曈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但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握着手机转过身。

    逆着光,吴曈看清了他的脸。

    姜老师?

    为什么姜老师会在这里?

    吴曈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姜珩最后对电话中的骆阳交代两句,随后就挂断了电话,单手握成拳抵到唇边咳嗽几声。

    随着他的走近,吴曈打开的室内灯光落在他脸上,吴曈才发现姜珩脸色苍白,几声剧烈的咳嗽才让他的双颊恢复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润,薄唇干裂无血色,整个人透着病恹恹的气质。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吴曈摇头。

    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哑了几分,不是起床后的喑哑,而是生病后的沙哑,但表情十分温和,从还在露台开始就落在吴曈身上的目光充满了缱绻,和掩饰得十分完美、隐忍克制的爱意。

    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吴曈脑中一片空白,对于自己一觉醒来后发生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姜珩问什么,他就老实回答什么。

    “没不舒服。”

    “身体还发热吗?”

    “不热,有点冷。”

    姜珩将露台门和透气了一夜的窗户全都关严。

    “有没有感觉头晕?”

    alpha的信息素对于发|情|期的omega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补药,小补怡情,大补伤身。

    姜珩昨晚为了让吴曈单独待一会儿,方便自己出门买药,一狠心给他注入了过量的信息素,直接把omega弄到昏厥。

    信息素注入过量的后遗症之一,便是omega容易头晕、浑身乏力,和感冒的部分症状相类似。

    吴曈点了点头:“有一点,可能是在校友会上喝大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喝大了。

    睡意散去,记忆回笼。

    他不是喝酒容易断片的体质。

    昨晚的经历一帧一帧地,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吴曈的表情由震惊变为空白,再到面色苍白,几乎只用了眨眼的工夫。

    他垂眸看向身上这件并不属于自己的浴袍,余光瞥见地上昨天自己穿过的毛衣,毛衣的后领位置还有一圈圆形的血痕。

    抬起眼,这个血痕与姜珩说话之间开合的唇齿完美吻合。

    本就白皙的脸此时血色全无,吴曈颤抖着手,附上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后颈处的腺体。

    脆弱的腺体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留下一圈圆形的血痂,细细摸索之下,仿佛还能寻找到身为性|腺齿的尖锐犬齿所留下的格外深重的痕迹。

    姜珩俊朗儒雅的脸上露出赧然的神色,不自然地望向屋内的别处,清了清嗓子。

    “昨晚,我……”

    但这句解释连头都还没起,忽然间吴曈猛然变了脸色,捂着苍白的唇,掀开被子径直小跑着来到浴室。

    下一秒,传来剧烈的干呕声。

    姜珩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反应了片刻才紧随而上。

    看到吴曈狼狈地双手撑在洗浴台上,杏眼泛着生理性的湿润泪花,鼻尖通红,但面色惨白到吓人。

    姜珩下意识地想要抬腿进门,给他拍拍后背,多少能让吴曈舒服些许。

    却被吴曈倒退一步,虚弱却不容拒绝的低呵叫住。

    “别靠近我!”

    姜珩瞬时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向他靠近一步。

    说实话,他被这个场景吓得脑中空白。

    他设想过自己为了缓解吴曈在发|情|期的生理反应而做的标记,吴曈清醒后的反应可能是害羞的,可能是感谢的,可能震惊的,也可能是愤怒的。

    却唯独没想到过竟然是恶心的。

    甚至连他的靠近都抗拒无比。

    昨晚的酒水和食物都消化得一干二净,吴曈胃里空空荡荡,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刺得喉间火辣辣地疼。

    每当他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彻底空了,后颈腺体的标记便源源不断地彰显存在感,他忍不住再次俯身干呕,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被酸水腐蚀的喉咙比较疼,还是后颈的标记更疼一些。

    他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幼年时,那一声声催命一般恶心的呼唤。

    【小朋友,你在家吗?】

    【小朋友,叔叔给你带了棉花糖……】

    【小朋友,我找到你啦!】

    【放心,叔叔会对你很温柔的!】——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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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原因

    鼻尖环绕的松木香逐渐被记忆中的劣质香精味搜取代。

    那年盛夏, 在闷热、潮湿、阴暗、处处散发着靡糜气息的窄小房子内,年幼的omega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之中,竭尽全力向退无可退的狭缝之中缩挤而去, 妄图给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庇身之所。

    而不远处的老化木门,粗俗鄙陋的alpha令人作呕的信息素顺着门缝、墙角裂出的缝隙无孔不入地涌入。

    鼻尖充斥着的alpha信息素,低劣、肮脏, 宛如臭水沟里浸泡着的品质最低下的利用香精勾兑成的果糖,与炽夏阴暗潮湿的出租屋一起,交织成omega自年幼至青春,再到青年时期的梦魇。

    胃里最后一丝酸水彻底倒空,吴曈吐无可吐, 双手支撑着大理石台面,鼻尖的泪水与冷汗交融, 最终汇于双手掬起的一捧冷水之中。

    吴曈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眼前正在上演的多年前的噩梦终于被冰凉的清水所击垮, 映入双眸的画面逐渐被熟悉的物品所取代。

    面前是一座欧式风格的白色洗浴台,椭圆形的镜子被奢华的雕饰固定于墙壁上, 映着他苍白的脸和无神空洞的双眸。

    镜中的一切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常见的装饰。

    吴曈像是一个初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小动物一般,怯生生地转头张望, 漆黑无助的眼眸仔细地搜寻过每一个角落。

    确认自己并不身处多年前那个老旧木门无法挡住洪水猛兽的筒子楼里, 自己也并不是孤身伶仃瑟缩在狭窄却是唯一一个能带给他安全感的狭窄缝隙之中, 他似炸毛一般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下来。

    紧接着,便意识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吴曈猛地转头看向仍然站在浴室门口,听到他的毫无威慑力的警告后,不敢有丝毫逾越的姜珩。

    姜珩脑中纷杂一片, 过多的思绪交织在一起, 像是团成一个球的线绳一样越理越乱。

    除了前世的那次发|情|期清醒后, 意识到自己彻底标记了吴曈,姜珩再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六神无主过。

    见吴曈平复下来,姜珩暂时先将杂乱无章的猜测和思路放到一旁,勾起一个苍白却不改温柔的笑。

    “昨晚你参加校友会,酒喝多了,你的同学把电话打给我,我来把你接走。”

    “回到家后,你突然爆|发发|情热,我当时也没办法问出你的抑制剂在哪里,只好先标记了你,等你睡着之后,再出门买抑制剂。”

    “放心,除了咬了你一口之外……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姜珩三言两语就说清道明了吴曈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实际上不用他刻意的阐释,吴曈自己也能凭借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出昨晚的大致情况。

    在睡梦之中,他落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虽然带着些许寒气,但没多久就被捂热了。

    后来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上逐渐发烫。

    再然后,他失去了意识,彻底落入了本能的支配之中。

    吴曈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这些天作息不规律,大概导致了体内激素的紊乱,从而使发|情|期提前到来。

    可实际上身体已经提前给出了警告的,莫名的食欲不振、精神不济,断断续续发低烧……却一一被他无视,指使发生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姜老师,我……”吴曈想为刚才十分失礼的厉喝向姜珩道歉,明明是对方帮助了自己,到头来自己却不识好歹地骂了对方。

    虽然这是无心之失。

    然而他刚向姜珩迈近一步,他敏锐的感知系统立刻捕捉到临近姜珩的空气之中,相较于他之前所待的地方只高了百分之十都不到的信息素浓度。

    本就苍白的脸色近乎白成了一张纸。

    姜珩连忙后退一步。

    “如果感觉靠近我不舒服,你就站在那里就好……或者我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门口倒退。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标记了你,是我的错,实在抱歉。”

    “你在家里独自静一静,或者出去吹吹风,把身上的气味散一散,可能会好受很多。我咬的标记……大概要半个月才能代谢完毕,需要你再忍受一段时间……对不起!”

    说完最后一句道歉,姜珩已经走到门口。

    他最后凝视着吴曈在暖黄色的光线下如同镀了一层釉质的漂亮却苍白的脸,然后拧下门把手推门而出,还绅士地帮吴曈把门带上。

    门合拢时悄无声息。

    没有关严的窗户在不知何时再次被寒风推开,清冽的雪风卷席室内残余的气味,徒留满室清冷和寂静。

    吴曈伫立在镜子前良久,汩汩冷风似是多年前门外的劣质alpha信息素一般,无孔不入地涌入,让他的四肢百骸发冰,发冷。

    但也并不算特别寒凉,这身浴袍柔软、绵实,带着晒过太阳后干燥温暖的气息。

    尺寸有些大了,袖子比吴曈的指尖还要长出一截,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也像是昨晚喝到醉意熏染之时,那个甘冽的怀抱将他毫无缝隙地包裹。

    驱散了寒气与那道劣质alpha信息素气味,安全感蜂拥而至。

    浴袍是姜珩的。

    怀抱是姜珩的。

    安全感也是来自于姜珩。

    吴曈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omega发|情热期间,外泄的甜腻信息素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或是没有足够的意志力的alpha当场发狂,做出一切不计后果的行为。

    但……

    吴曈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解下了浴袍腰间的系带,寒风掠夺之处,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点。

    吴曈却似毫无所查一样,面不改色,目光一瞬不转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情|事后留下的痕迹或者伤口。

    腰部往下的地方没有任何不适。

    除了小臂上微不可查的针口,以及后颈的齿痕,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阐明他是一个刚经历过发|情热,而且身旁恰有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的omega。

    脑海中再次闪过幼年时期,油头油脑的alpha贪婪猥|琐的目光,与方才姜珩小心翼翼地退出,似乎生怕碰碎珍宝一般的眸光相重合。

    吴曈骤然脱力地跌坐在地——

    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姜珩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今天格外迟钝的感官并没有出现误认,心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中。

    有点心急地想知道吴曈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又怕自己冒然出现,会再次刺激到吴曈。

    今天所发生的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预想之中,吴曈可能会对他的到来和标记十分意外,但他会顺理成章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向吴曈询问到一个追求他的机会。

    但一切与他想象的背道而驰。

    姜珩站在一楼楼梯口,抬头望向主卧的方向,正想要继续思寻什么,忽然手机传来一道消息提示铃。

    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短信,没把它放在心上,但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姜珩不得不拿出手机看了看。

    紧接着意外地拧眉。

    怎么是姜清源给自己发消息?

    姜珩环视四周,才发现了从昨晚开始,由于满心都是醉倒后突发发|情|热的吴曈,而被他忽视的一点。

    ——姜清源去哪了?

    他立刻打开微信。

    【跪下喊我少爷就行:父亲,我最敬爱的父亲,救命,呜呜呜呜……】

    【跪下喊我少爷就行:求求你快来接我TAT】

    【跪下喊我少爷就行:我爸把我丢在宠物托管所了TAT】

    姜珩:“?”

    姜珩:“……”——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姜清源躲在角落中,抬头看一眼从昨晚下班前一个小时开始就给他爸打电话,第二天来上班继续打,结果到现在还没打通的宠物托管所工作人员,低头哭唧唧地继续找他亲爹求助。

    姜清源差一点泪流满面。

    他爸来商场只是想去超市买一些吃的,补充空荡的冰箱里的存货。姜少爷本以为自己在宠物托管所待半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被他爸接回家。

    哪想到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昨晚睡在托管所的拼接泡沫垫上,姜清源整只狗都要躺麻了,身下硬邦邦,身上冷飕飕,无比想念自己在家的软沙发和小毛毯。

    一夜无眠,心中不停揣摩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完了,我爸为什么不来接我TAT。

    难倒出什么意外了吗?

    呸呸呸,乌鸦嘴,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难倒我爸嫌我吃得多,不要我了?

    也不能啊,我来爸爸身边之后节省多了,连最爱的佛跳墙都没让我爸给我做。

    而且我这么可爱这么听话,我爸怎么舍得把我扔了TAT。

    爸爸快来接我呜呜呜呜……

    姜清源在心中祈祷了一晚上加大半个早上,都没成功召唤来他爸。

    在就差跳大神祈愿的时候,姜清源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亲爹。

    幸好吴曈出门时怕他着凉,额外给他穿了一件小衣服,手机片刻不离身的股票瘾少年姜清源趁他爸没注意,连忙把手机藏在了小衣服自带的口袋里。

    然后跑到隐蔽的小角落,火急火燎找姜珩求助。

    姜珩问来他所在的宠物托管所的具体方位,便简洁回复:【来了。】

    姜清源偷偷把手机藏回小衣服的口袋,懒得理会那些对他嗷嗷直叫狂甩尾巴的小母狗,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趴着。

    眼巴巴地望向门口方向,每看到门口的自动玻璃门滑开,立刻企盼地直起上半身,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姜珩,又失望地趴了回去。

    在这个动作重复不知几次后,姜清源忽然感觉这个场景莫名熟悉。

    似乎还在上小学时,每当放学,他都这么期盼地坐在位置上,即使手底下正在写作业,他的目光也是时不时往教室门口的方向一瞥,期待那里会出现他的父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珩再也不会出现在教室门口,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家的育儿保姆。

    再大一些,姜清源走熟了回家的路,学会独自回家。

    后来姜珩再次出现在他的学校之内,便是专程来收拾姜清源闹出的烂摊子,无一例外。

    姜珩回忆,十多岁之后,姜珩每次来他的学校,他的心境起初是惴惴不安,后来变成了麻木无感。

    这么期许地望着门口,好像很久很久未再有过了。

    恍惚之间,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定在门外,玻璃门缓慢滑开,托管所里所有的狗再次放声喊叫,姜清源抬起头,看到了姜珩逆着光的修长身形缓缓朝入口处的工作人员靠近。

    姜珩戴了一张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姜清源莫名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等待了一晚上的心神不宁在看到姜珩的那一刻终于散去,姜清源自己都没意识到身后的尾巴在疯狂地摇摆。

    姜珩和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情况,很快,姜清源便被工作人员领到姜珩面前。

    姜珩俯身,和摇着尾巴的哈士奇对视了一眼,通过比哈士奇还要睿智几分的眼神确认这就是自己儿子,便跟着工作人员去办理手续。

    跟在姜珩身边的姜清源湿润的鼻尖耸了耸。

    ……好像哪里不对劲。

    姜珩身上有股气味。

    ……不确定,再闻闻。

    姜清源的狗鼻子使劲吸一口气,蓦然震惊地瞪大眼睛。

    卧槽,姜珩身上有股很浓的omega味!

    而且是我爸的信息素味!!

    卧槽,我爸昨晚不来接我,难倒是在跟姜珩鬼混???

    不对不对,我爸怎么可能会跟姜珩鬼混?我爸明明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肯定是姜珩这个臭不要脸的霸王硬上弓,把我爸强了!!!!

    alpha和omega结合后,双方身上都会染上对方的气息。

    姜清源年仅十六岁,虽然是个小处A,但身边富二代狐朋狗友形形色色,其中不乏临时标记,甚至于彻底标记过omega的富二代A。

    如果是日常的普通距离接触,乃至情侣间的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alpha身上都不可能沾染上这么浓重的信息素气味。

    alpha身上的omega信息素味这么浓重,几乎到了呛鼻的地步,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便是alpha刚标记过一个omega。

    姜清源最后确认了一遍姜珩身上的气味。

    妈的,确定就是他爸的桔柚味。

    姜清源愤而暴起。

    “汪汪汪汪!!!”你他妈是不是把我爸办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汪汪汪汪汪!!!”狗alpha,你他妈比我这只狗还狗,你是纯狗啊你!!!

    “汪汪汪汪汪汪!!!”你他妈别想抵赖,这么浓的信息素味,除了你把我爸强了,找不到别的解释,我是年纪小,但我不傻!!!!

    姜珩被姜清源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吓得手一抖,纸上的签名最后一笔划出了十公分:“……?”

    今天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他戴了一张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别人只能看到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看到这个alpha怪异的装束,加上狗突然格外激烈的反应,工作人员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太友善,戒备地看着他,问:“先生,请再确认一次,这只狗真的是您朋友的吗?”

    而不是您冒名认领的?

    最近安海市盗狗团伙格外猖狂,据说这几天附近的住户又丢了好多只狗,工作人员不得不格外谨慎。

    姜珩:“……”

    耳边充斥着姜清源的叫喊,一张嘴就露出尖锐森白的牙齿,姜珩垂眸看了他半晌,姜清源龇牙咧嘴地与他对视。

    他俯身轻轻拍了拍姜清源的脑袋,低哑着声音说:“别闹了,有事等会儿再说。”

    工作人员惊奇地发现这只哈士奇经过这个疑似偷狗团伙的安抚之后,除了目光仍然很凶,但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再无疑义。

    大概是哈士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主人遗忘在这里,于是开始发疯。

    毕竟哈士奇这种狗,从来都不能用寻常狗的脑回路来衡量。

    而且,姜珩怎么可能会偷狗呢?

    ……?

    工作人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猛然看向接狗协议上,那个龙飞凤舞但最后被狗吓得打滑的签名。

    卧槽,姜珩的狗???

    但昨天来寄养这只狗的不是一个omega吗?好像是最近凭借颜值大火了一把的网红,叫什么……吴曈?

    吴曈和姜珩是什么关系???

    工作人员傻愣着看姜珩牵着狗的背影消失在玻璃窗外,再无踪迹,竟然被震惊到忘了去追。

    姜珩的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

    今天他出门没有开平时爱开的迈巴赫。

    感觉头脑昏沉,脚步漂浮,他在靠近别墅电梯门口的位置随便找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越野就上了车,赶往宠物托管所。

    刚一上车,姜清源也不管车里有没有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变成人形,于是被姜珩上车时带进的冷风冻得狠狠一哆嗦。

    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把扑到姜珩身上,揪着他的大衣衣领。

    咬牙切齿地问:“你、对、我、爸、干、了、什、么???!!!”

    姜珩被他扑得措手不及,怕他没有跪稳,还虚虚扶了他一把。

    而自己的头顺着姜清源的力度磕在了座椅的头枕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已经被偷家的愤怒冲昏大脑的姜清源可不管这么多,不依不饶地揪着姜珩的衣领摇来晃去,似催命又似崩溃地喊:“你快说啊,你对我爸干了什么,你个禽|兽!”

    “……”姜清源缓过这阵头晕,握住姜清源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虽然身上无力,但二十五岁年轻力壮的自己制服十几岁抽条期单薄瘦弱的儿子还是轻而易举。

    一双手将姜清源桎梏得无法动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姜珩淡淡说:“他突然出现发|情|热,我把他临时标记了。”

    “禽|兽!”姜清源怒不可遏道,“只是临时标记?!”

    “如果不止是临时标记,你可能要七天之后才能被发现不在家里,然后被我接回家。”姜珩冷静地向他分析。

    “……”姜清源感觉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还是愤怒地评价:“禽|兽!”

    顿了顿,又问:“我爸发|情|热,你怎么忍得住啊?”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了姜珩身下,眉宇之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鄙夷。

    “你该不会……”不行吧?

    姜珩扶额,不知道这小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我要是像你脑子里想的那样,你是怎么来的?”

    姜清源:“……”这句话好像说得也不无道理。

    姜珩感觉自己大概是病傻了,脑子不灵光,否则怎么在这里跟儿子开黄色玩笑。

    他拍了拍姜清源肩膀,示意他从自己腿上做回到副驾。

    “你变成狗之后,能说人话吗?”

    姜清源以为他在阴阳怪气自己刚才在宠物托管所里对他的谩骂,刚想怼回去,一抬眼就对上姜珩认真不似开玩笑的双眼。

    他的火气又消了下去,嗫嚅道:“不能。”

    变成狗之后,生理构造都完全是狗,只能汪汪汪,不能说话。

    行吧。

    姜珩把车内的空调温度向上调了调,保证姜清源不会感冒。

    他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感受着冰冷的水划过由于感冒而刺痛的咽喉时灼热的痛感。

    心想吴曈趴在浴池旁边干呕时,是否比这还疼。

    润了喉,他重新拧回瓶盖,向后靠在椅背上,把在开着暖风的车内瓶身上逐渐凝出水汽的冰水放到额头降温,好让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些。

    酸涩的眼睛里映着停车场内冷白色的昏暗灯光,他喑哑着声音问姜清源。

    “小曈他……愿意和你接近吗?”

    姜清源杵着脑袋看窗外,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不愿意?”

    姜珩苦笑。

    那么他……为什么被我咬了一口,就恶心成那样?——

    不虐的哦,真的是小甜文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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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回忆

    停车场内车来车往, 冷白色的灯光密密麻麻地沿路铺设至洒满浅金色暖阳的尽头,那里是明亮的出口。

    但姜珩却感觉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被千万缕细密却不可见的纤绳裹紧在内, 无法动弹,几欲窒息。

    有悖于他过去经验的事实,以及感冒状态下昏沉的头脑, 让他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伏在被黑色真皮包裹的方向盘上,在久远却仍然新鲜的记忆中搜寻些许线索。

    七天的狂乱过后,凌乱的心跳和呼吸恢复宁静,空气中漂浮着AO交融过后暧昧靡糜的信息素气息,甜腻的桔柚味交缠着沉静的松木香, 一如狼藉的洁白床面上互相紧拥酣睡的二人。

    姜珩率先睁开了眼。

    七天之内理智全失、纯靠本能呼吸和动作的二人将干净整洁的酒店房间搅乱成战损版,衣衫、被褥, 以及床上、桌上、沙发上和浴室里的东西被扔成一地混乱。

    姜珩垂下双眸,怀里彻底属于他的omega筋疲力尽, 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

    他万分轻柔地抽出自己被吴曈压住的手臂,绕开满地杂物, 轻手轻脚地走向浴室。

    他要动作很快地冲一个澡,然后放一浴缸水, 把他的omega抱进来清洗干净。

    脑袋抵在方向盘上, 姜珩只感觉有一道向下的力在一阵一阵有规律地把自己往下拽, 同时身子也在轻微发烫。

    心想大概是车里空调风太暖了,但瞥了一眼身旁还在怒气上头对周身温度无知无觉的姜清源,他又打消了关闭空调的念头,继续沉眸回忆。

    等到浴缸终于放满一池清水, 姜珩往里面兑了一些能够安神解疲的松木味精油, 将浴水搅匀。

    然而等到推开门时, 原本安睡在床上的那个白皙身影却消失无踪。

    姜珩走出卧房门,在这个套房式酒店房间的客厅角落窗边发现了正在通风透气的吴曈。

    七天内,客厅也惨遭了毒手,不过姜珩已经做好了向酒店赔偿整间套房的准备,所以下黑手时也毫无心理负担,并且丝毫不心慈手软。

    但相较于他们的主战场卧室,客厅里的信息素气味并不浓重,加之这几天之内正在被吴曈用来透气的这扇小窗从未关闭过,客厅算是被AO交融的信息素肆无忌惮掠夺过的唯一一处净土。

    空气中自己的信息素趋近于无,刚标记过自己心仪omega的姜珩出于天性地有些不愉。

    但他掩饰得十分完美,就连穿着洁白浴袍沐浴在灿金暖阳之下洁净如神明、身上却布满青紫色癍痕的omega听到身后的动静略带防备地转过头时,他只是佯装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般。

    只是这种场面,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姜珩近乎冷白的脸上泛着一丝薄红,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缓言出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除了正常的疲倦和酸痛之外,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当年的他像是今天一样,一边说着一边朝吴曈走近。

    不过今天的他是出于面对着始料未及的状况的恐慌,而当年的他是因为alpha天性作祟,与吴曈之间相隔的五六米距离让他格外不适,急于接近,无形地宣示归属,哪怕没有人见证。

    而当年吴曈的反应,与今天的他出奇一致。

    吴曈拒绝了姜珩的靠近。

    出于风度,以及不愿意惹吴曈不痛快,姜珩听话地顿在原地。

    他捕捉到了吴曈侧目望向窗外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当时的他单纯地认为这是在经过人生中近乎最重要的关卡后,所有omega都会自发流露出的迷茫、羞赧、不知所措和不知如何面对可能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

    然而时隔多年,姜珩再次忆起时,才顿觉吴曈眼尾那道一闪而逝的余光到底多么令人心惊。

    与今天吴曈愣在镜子前,似是陷入梦魇之时,如出一辙。

    恐惧、厌恶。

    茫然、无助。

    姜珩骤然从方向盘上抬起头。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但他因感冒的无力劲儿逐渐上涌而略微迟钝的脑子没有及时抓住。

    他懊恼地一拍方向盘,停车场内顿时响起嘹亮的车鸣,还从远处荡来回音。

    记忆中的自己站在原地,平日里的张弛有度和对于人情世故的游刃有余仿佛都在一瞬间喂进了狗肚子,被吴曈似勾非勾的余光那么一望,忽然脑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他搜肠刮肚了半天,说:“浴室里洗澡水帮你放好了。”

    吴曈望着窗外,头也不回道:“谢谢,但不用了。”

    不想洗吗?

    可是……姜珩视线的视线从吴曈的发丝柔软的后脑下移,滑落到他浴袍之下如蝶翼一般、这七天内被他吻过千万次的瘦削肩胛骨,再最后落到浴袍衣摆边,吴曈白皙笔直的小腿上呈水流状逐渐凝固的斑白。

    姜珩脸色蓦然更红了一些。

    ……不想洗就不洗吧。姜珩兀自窃喜。

    房间门铃响了,姜珩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说:“我定了一些吃的,专门给你的,这几天你除了营养剂之外都没怎么吃东西……”

    吴曈再次拒绝了:“姜老师,抱歉,我经纪人几天找不到我大概快急疯了,我马上就要走,这些东西……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最后一句拒绝的话语,他终于转过头轻瞥他一眼。

    他背着光,面容看不太清楚,姜珩只能见到他如纸片一样苍白的面色。

    那时的姜珩以为,这是因为吴曈在事后感觉身体不适。

    但现在想想……或许未必。

    可能确实出于不适。

    却不一定是因为事后的身体酸痛。

    电话铃将姜珩的思绪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姜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找他的是一个人气颇高的男alpha,叫做黄洋,是一个主持人。

    姜珩如果没记错的话,吴曈这些天录制的一个室内综艺的主持人就是黄洋。

    他现在来找自己做什么?

    姜珩清了清火辣辣的嗓子,才接通电话。

    就连招呼都来不及打,黄洋就火急火燎地问:“珩哥,那个叫做吴曈的omega,是不是你公司的?”

    “吴曈”两个字对于姜珩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开关,立刻让他浑噩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拧眉,没有否认:“是。怎么了?”

    心中顿生警报。

    黄洋在圈里的名气与前世的吴曈难分伯仲,不过吴曈是恃美行凶,撩了alpha骗来资源,只做金钱交易,而不做皮肉生意。

    而黄洋则是真私生活混乱,姜珩曾经听闻他一晚上喊了十来个omega。没几年后,这人得了艾滋,跳楼了。

    如果不是他主持的那个节目确实质量不错,收视率高,而且恰好有艺人放鸽子,近期有空位可以顶上,姜珩怎么都不可能让吴曈和他接触。

    但此时这人还活蹦乱跳的,丝毫不知自己将来由于荒唐的行为而自找的祸端,在姜珩黑如锅底的脸色之中,兴奋好奇地向他询问吴曈。

    “珩哥你手里有吴曈的联系方式吗,可以给我一下吗?拜托啦!”

    没等姜珩说同不同意,黄洋就自顾自地回忆那天录制节目的场景。

    “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寻觅的omega!”从还没成年就开始寻觅,至今已寻觅十多个年头,寻觅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omega的黄洋如是说。

    “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虽然看上去软绵绵的任人摆布,但也有自己的小脾气,而且还挺辣。”

    “我离他站远一点,他乖乖软软地和我说话。我朝他靠近一点,他突然就跟炸毛了一样瞪我哈哈哈哈。珩哥你都想象不到他那个眼神,奶凶奶凶,实在太可爱了!”

    “这年头竟然还会有alpha一靠近就炸毛的omega,怎么会这么纯情,人肯定干净!”

    “可惜我前些天刚从局子里出来,经纪人管我管得紧,当时没能要来吴曈的联系方式,只能现在来找你要。”

    “珩哥,你可以帮我找找他的微信吗?电话号码也行,求你啦!”

    姜珩性格好,而且无论是圈中地位,还是在圈外自己的出身家世,都基本立于金字塔顶层,交友范围十分广泛。

    但今天,姜珩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交友不慎了一些。

    仔细想了想,发现黄洋是自己在圈中前辈的一场八十大寿宴会上认识的,当时黄洋主动找他交谈,本着多一个朋友总比多树一个敌更好一些的原则,姜珩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由于不是一路人,后来二人鲜少有联系。

    总体来看,自己看人的眼光虽然有待加强,但并不是差到离谱,姜珩松了一口气。

    他冷言拒绝了黄洋的请求,挂断电话后又找到专门跟拍黄洋的狗仔,从他手中高价买下曾经被黄洋经纪人扣住的黄洋床照,客客气气地要求他务必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把这些照片编辑好发出来,姜珩给他买热搜。

    做完这些,姜珩转头看向正埋头挑选股票,摩拳擦掌找来一根极品绿线准备坑爹的姜清源。

    在即将付款之时,面容付款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付款失败,姜清源愤而瞪向姜珩。

    “你又干嘛?!”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父亲?!

    姜珩侧开脸咳嗽两声,问:“黄洋和小曈是怎么回事?”

    “黄洋是谁?”姜清源很快就想起来了,“哦,是那个想骚扰我爸却未遂的变态啊!”

    “骚扰你爸,却未遂?”姜珩不解。

    说到这个人,姜清源忽然来了兴致,撇嘴冷笑道:“我见过自信的人,但没见过长得丑还这么自信的,而且还油到没边!把我爸都恶心坏了,当场就吐了!”

    姜清源信誓旦旦道:“我可没开玩笑,我爸真吐出来了,当着那个油腻A的面。”

    姜珩怔愣地看着姜清源指手画脚地吐槽黄洋到底多令人作呕,从纷乱的麻团之中忽然找到了线头。

    连忙问道:“当时黄洋具体做了什么,才导致小曈吐出来的?”

    正吐槽到上头,一脚狠狠踹在地面上的姜清源顿了顿,眉飞色舞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看上去模样十分滑稽。

    他回忆片刻:“好像没有做什么,也就是……朝我爸走近了几步?”

    挠了挠头,又说:“然后稍微漏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出来?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没品,alpha在公众场所,而且还是在omega面前释放信息素也太没素质了!气得我当时也释放信息素,把他呛了回去!”

    当时两个alpha剑拔弩张地对峙,黄洋的信息素等级比不过姜清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但即使落于下风,在omega面前也不能输给区区一个助理,否则自己以后怎么在omega面前抬起头。黄洋强撑着和姜清源用信息素打擂台。

    就在两个人差一点爆发近身肉搏之时,吴曈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奔去卫生间,紧接着传来了呕吐声。

    姜清源说:“我当时把黄洋骂走了,说他的信息素把我爸恶心到了,所以我爸才会吐。”

    是了。

    姜珩蓦然瞪大的眼睛里空荡无神,虚虚地望着面前一道柱子的残影,脑中忽然有两根断线被接通了。

    吴曈被黄洋的信息素恶心吐了。

    但更准确来说,因为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所以他吐了。

    那天铺满慵懒晨光的酒店里,吴曈抗拒所有与alpha相关的事物,姜珩十分受伤,但尊重他的意愿。

    眼睁睁地看着身着浴袍的吴曈面色苍白地回到卧室,除了踉跄打摆的纤细双腿,全然没有情|事过后omega应有的温存和柔情。

    片刻后,他衣着整齐——也并不是那么整齐,白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崩开了,浑身上下柔软轻薄的布料都被揉得皱皱巴巴——地从卧室里出来。

    整个人似乎因为这七天而被透支得支离破碎,他淡声与姜珩说了“用了一下你的卫生间,不介意吧?”,以及“多谢这些天的照顾,告辞”,就开门离去。

    姜珩沮丧地跌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古铜色的大门敞开又合拢。

    满室的信息素被窗缝漏进来的风吹散,浴室升腾氤氲的热气渐渐寒凉。

    骆敏没有给他留多少时间来感春伤秋,很快打电话给他,问他完事儿了没有,如果完事儿了就快点来赶通告。

    姜珩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一切与他想象中两个人清醒后的场景不太一样。

    但经纪人催得急,他只好暂时放下心事,短暂地投入工作之中。

    然而工作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神。

    在神志不清之时,吴曈被他诱哄着解开手机锁屏,姜珩在吴曈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列在置顶的位置。

    他渴望吴曈能够来找他,即使是质问他为什么那晚没有控制住自己也好,最好是向他讨一个说法、要他对自己负责,这样姜珩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道出自己的心意。

    却迟迟没有等来吴曈的电话。

    反倒是看到了吴曈耍大牌的热搜。

    那是一个凭借无脑恋爱网剧刚爆红的alpha男艺人,与吴曈参加同一个活动。

    男艺人的粉丝来探班,恰好拍到了吴曈怒斥男艺人,警告他“别他妈碰我”,还怒扇他一巴掌的一幕。粉丝护主心切,把视频发到男艺人的超话里,双方粉丝互撕,竟撕上了热搜。

    吴曈知道这件事情后,硬气十足,直接向活动主办方要来完整的监控录像,公布在网上。

    监控有画面也有声音,忠诚记录了当时发生的每一个画面:男艺人来与吴曈打招呼,殷切地想要与吴曈合照,吴曈欣然应允。

    起初二人保持着正常合照距离,然而男艺人与吴曈愈发靠近,几乎贴在了吴曈身上。吴曈隐忍不发,向旁边靠了靠。男艺人见他跑了,紧随其上,最后眼看着吴曈就要逃出镜头,竟直接上手揽住了吴曈肩膀。

    吴曈脸色猛然变了变,他低呵道:“可不可以不要碰到我?”这时候,他虽然不舒服,但总体而言还是谦和忍让的。

    可男艺人眼瞎,或者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手揽得更紧了一些,嬉皮笑脸道:“就拍张照,我又没干什么。”

    紧接着就上演了粉丝拍到的那一幕。

    吴曈忍到了极致,警告无效,便无需再忍。

    教训完alpha后,他走了。

    姜珩现在回忆起他离去的方向,那是活动会场的卫生间。

    监控公布后,一时间网络上众说纷纭,站哪边的都有。有说吴曈干的漂亮,是那个不尊重omega的alpha活该的,也有说吴曈仗势欺人太过分,alpha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的。

    吴曈早就锻炼出了强大的心脏,公布监控之后,对网络上的动向统统不再理会,潇洒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前世的吴曈在毒狗粮事件中孤立无援,皮蛋死于王莉和不作为的公司手下,他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杨奶奶断了医药费,也很快就走了。

    姜珩记忆中的吴曈与现在身旁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波折起伏、干净如白纸的吴曈有很大的差别。

    记忆中的吴曈圆滑却不世故,明明杏眼清澈明亮,却时常透着狐狸一般的狡黠与算计,精明但不市侩。可在姜珩更久远的记忆之中,影视学院校庆上与话剧社同学攀谈玩耍的吴曈,分明与现在在他身旁的吴曈一样。

    姜珩想,可能是毒狗粮事件中失去的皮蛋和杨奶奶彻底让吴曈变了。

    吴曈明白了,他要有钱,才不会受欺负。

    除了出卖自己之外,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在有钱有势的beta、omega乃至alpha之间。

    用谈判的姿态,向愿意在自己身上下赌注的投资者换来资源。他唯一的回报和利息只有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当然碰过壁。

    但没有放弃。

    终于,遇到了一个伯乐,得到了第一部 让他爆火的剧本。

    没落的这些年,吴曈没有落下基本功,用完美精湛的演技演绎了剧中他所担任的主角角色。剧本新颖完整,演员演技完美,这部剧理所当然地爆红了。

    好资源纷至沓来。

    吴曈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alpha。

    姜珩想,可能第一次与alpha接触时,吴曈还是会忍不住恶心到额角冒冷汗,但为了自己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的目的,不得不咬牙坚持下来,最少也要等到alpha离去的那一刻。

    随着与越来越多的alpha接触,吴曈自虐似的脱敏了。

    直到那七天,姜珩的彻底标记唤醒了近乎被吴曈刻入骨髓里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厌恶和恐惧。

    清醒的那天上午,吴曈究竟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拉着他从近三十六的酒店套房里一跃而下,同归于尽?

    姜珩苦笑。

    他说用了房间里的卫生间,那么他在卫生间里做什么,是清理身上的狼藉,好让自己穿上衣服时不那么不适……还是被满屋子的、甚至充满了自己身体的alpha信息素恶心到把胃吐空?

    姜珩一概不知。

    出道以来,由于剧本的要求和作品画面的呈现,吴曈并不是没有和alpha有过比揽肩膀更加亲密的接触,在雨幕中、在作为道具的床上、在各式各样的场景里的拥抱是家常便饭。

    却独独在那次标记之后,吴曈扇了揽住他肩膀的alpha男艺人一巴掌。

    是不是骨子里的alpha恐惧症又发作了?就和被黄洋肆无忌惮地释放的信息素、被他标记过后恶心到一样。

    姜珩抿了抿干涩的唇,望向了坐在身旁已经成功买下飘绿股票,美滋滋地坐等跌停的姜清源。

    而吴曈独独不排斥姜清源,大概是因为这孩子是他亲生,血浓于水。

    姜清源似有所感地转过头:“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羡慕你。”姜珩说。

    姜清源没有想那么多,听到姜珩说羡慕自己,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姜珩羡慕的是他聪明灵光、看股票贼准的大脑。

    姜珩说:“小源,交给你两个任务。”

    姜清源挑眉:“凭什么?”

    “我可以收购你刚买股票的那个公司,让它从绿色变成红色。”

    还有这种好事?!姜清源忙不迭答应:“快说!”

    “以后不要让任何alpha接触你爸。”

    这还用说?姜清源挑眉:“还有呢?”

    “还有……”姜珩上下打量他一眼,无奈地收回目光,多看一眼都怕自己眼睛会瞎。

    “变回哈士奇,果奔这么久,不嫌冷吗?”他启动保时捷,“要回家了。”

    “……?”

    姜清源低头看自己。

    “……卧槽!!!”——

    终于来啦!

    本来预留的时间够写的,哪知道这章卡文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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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距离

    姜珩踩下油门, 即将驶出停车库时,却又立刻退了回来。

    变回哈士奇的姜清源趴在座椅上不解地盯着他,只见姜珩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推开车门快速和他交代, “在车里等一会儿我。”

    然后下车,朝直升商场内部的电梯走去。

    不多时,姜珩就拎着几个袋子回来了, 全都是商业广场里门店的购物袋,主食、小吃、零食、半成品食物,什么都有。

    姜珩把袋子统统放到副驾上,随姜清源挑选自己想吃的,自己启动车子回家。

    宠物托管所里会为托管的狗勾提供食物, 但姜清源嫌他们那里的东西难吃,而且要和其他狗勾吃大锅饭, 万一那些狗有狂犬,或者其他病, 怎么办?

    而且自小锦衣玉食,狗身人魂的姜少爷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于是他从昨天傍晚被他爸送去托管所开始, 直到现在被他爹接出来,姜少爷饿到前胸贴后背, 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姜清源低头凝视着父亲递给他的热气腾腾、香气充满宽敞的车厢, 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正目视前方开车的姜珩。

    黑色保时捷滑出停车场, 外头雪后柔软轻盈的日光如瀑般倾泻而下,为姜珩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界限清晰的光影使得姜珩本就立体的容貌更加深邃。

    在这个瞬间,姜清源忽然明白了小学时总见同学的作文里写的“父亲高大伟岸的身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容词。

    大概就是在你饥肠辘辘时, 即使你没有丝毫流露, 也会一声不吭地为你买来可口的食物。

    好像姜珩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碍眼。

    他吸了吸忽然酸涩的鼻子, 低头取出一个椰蓉小蛋糕,解开包装,快速却十分精心地品尝着。

    感觉平时在他眼中平平无奇的椰蓉小蛋糕,今天格外甜美。

    姜清源的感动维持到回到家,姜珩推开门,向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正苦于冰箱里没有食物的吴曈递出满手的食品袋子。

    说:“饿了吗?这些是给你买的,不知道你现在想吃什么……就买得比较多。”

    本以为姜珩良心发现买东西给自己填饱肚子的姜清源:“……”

    妈的,原来我是顺带的?

    自作多情原来是这种意思。

    小丑竟是我自己。

    姜珩,你给爷死!!

    与还在浴室里时相比,吴曈的面色没有那么难看了,但还是毫无血色,加上单薄的身形,仿佛一阵清风吹来就会飘走似的。

    他站在厨房里望着姜珩递来的塑料袋,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后的中岛台桌沿,像是要躲。

    本应红润的唇瓣泛着不正常的白,轻声嗫喏道:“谢谢姜老师……”

    他顿了顿,看到蹲在沙发上正在给自己掖窝的哈士奇,稍稍一愣,紧接着昨晚丢失的那段记忆终于回笼,他震惊地指着哈士奇,目光却是落在姜珩身上,无声地询问为什么哈士奇会在这里。

    姜清源立刻紧张到连窝都忘了掖,尾巴都夹起来了。

    完了,该不会要露馅了吧?

    姜珩却信口胡说,浅笑道:“我出门买早餐时路过宠物托管所,看到一只很眼熟的哈士奇趴在窗边,就进去问了一下,果然是皮蛋,就把他顺便接了回来。”

    这句话说得有理有据,找不到逻辑漏洞,吴曈信了,姜清源松了一口气。

    把狗落在了宠物托管所一整夜,吴曈心中不无愧疚,想去摸一摸哈士奇,安抚它一下。

    然而刚踏出一步,鼻尖敏锐地一耸,又立刻瑟缩了回来。

    姜珩视线扫过他搭在桌沿上攥紧到微微发白的指尖,心中无声轻叹。

    他没准备在这种时候再过多刺激吴曈,只是把满手的食物放到餐桌的转盘上,手指微微发力,转盘盛满食物的一段便缓缓朝吴曈靠近而去。

    姜清源站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和他所见到过的狐朋狗友们标记过omega后,与omega相处的场景好像不太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珩趁吴曈抵抗能力最低弱的时候,狠狠揍了他一顿,才导致吴曈现在这么害怕他。

    姜珩忽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姜清源冷嗤。

    走就走。

    他还不稀罕在这里待着了。

    本来就不待见姜珩,看到他和自己亲爸相处,姜清源怕自己当场心肌梗死。

    姜清源像是沾到了脏东西一般,嫌弃地抖了抖右前腿,走到外面的小花房里晒太阳。

    姜少爷搅黄姜珩的好事,在他和他爸真成事之前,都不算晚。

    姜清源怀揣着手机,走到小花房,按照按照印象中近二十年后娱乐圈里出了名疼老婆的好alpha,开始精挑细选自己的后爹。

    餐桌上盛满食物一端的转盘缓缓朝中岛台旁的吴曈滑去,最终在他正前方顿住,姜珩收回了手,却见吴曈迟迟没有动作。

    他还在怕我。

    姜珩心中酸涩地想。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把吴曈带回家,标记他,然后出去买抑制剂。

    因为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吴曈这次发|情|期来得又凶又急,把姜珩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根本不知道吴曈有没有准备抑制剂,也不知道他会把抑制剂放在哪里。

    按照吴曈过去的习惯,他会把抑制剂放在主卧的床头柜里,平时出差,抑制剂会出现在他行李箱中间夹层的左数第二个口袋中。

    但自从吴曈搬进鹤栖湾后,本着尊重吴曈个人隐私的原则,姜珩没有再看过家里的监控,不知道他被骆阳安排到了哪个房间。

    纵使万分了解,却无从下手。

    俗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或者有劲无处使。

    所以只有标记这一条路,才是最优解。

    omega后颈的腺体是痛觉神经分布最少的地方,伤口经过一夜已经愈合成一道血痂,吴曈几乎再感受不到痛感,却感觉那两个重叠的齿痕在隐隐发烫。

    宛如仍然保留着腺体被alpha的标记齿刺穿时锐利的触感,和口腔湿润的温度。

    体内流转着alpha的信息素,顺着自己的腺体丝丝缕缕地释放,温柔的松木香明明只是轻缓柔和地将自己包裹在内,却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吴曈努力压下空荡的胃里的翻涌,缓步朝餐桌走近。

    每走一步,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就更浓重一些。

    吴曈知道姜珩并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在竭尽全力收敛自己的信息素,只不过自己的感知太过敏锐……或者说,心理暗示太过强烈。

    吴曈好不容易正常一些的脸色再次煞白。

    姜珩心中微紧,向后退了两步:“如果我在这里会让你不舒服……那么我先离开吧,小曈,你慢慢吃。”

    他转身就要离开,吴曈却低声叫住了他:“姜老师。”

    姜珩一顿。

    吴曈指了指桌上姜珩带回来的丰盛的早餐,勾起一个十分勉强但还是很好看的笑:“一起吃好吗,太多了,我吃不完。”

    姜珩想说,吃不完可以放冰箱。

    吴曈却抢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话头:“放冰箱里再拿出来就不好吃了,这些东西要现吃才好吃。”

    有理有据,姜珩几乎无法拒绝。

    吴曈就近拉开一张椅子,落座,拿出一个装有叉烧包的袋子,打开包装吃了一小口。叉烧□□薄馅大,一口下去松软的面皮立刻浸泡在了浓郁的汤汁之中。

    形状好看的唇沾染了汤水,显出了些许血色。

    姜珩缓缓地抬步,朝餐桌走近,时刻关注着吴曈的神色,一旦他露出一星半点的不适,他就立刻止住脚步。

    然而直到他走到餐桌旁,吴曈都没有丝毫异样。

    姜珩拉开椅子,坐下。

    吴曈口中塞着半口叉烧包细细地咀嚼,右半边腮帮子一耸一耸地隆起,清澈的眼眸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一只仓鼠。

    他轻声问:“姜老师,为什么坐这么远?”

    姜珩揉了揉逐渐开始胀痛的太阳穴,道:“我怕离你近了,我会让你不舒服。”

    刚咽下的食物仿佛忽然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胀得发慌。

    吴曈清浅的呼吸骤然一滞。

    有些人为了接近他,在他紧闭的门外高声嘶吼,似野兽一样凿开他用来避身的脆弱木门。

    而有些人为了让他不会难受,放下alpha的尊严,甘愿安静坐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默默凝视着他。

    吴曈知道自己不应该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惩罚并不想干的无辜的人。

    但这是他在无意之中种下的身体自卫机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开。

    那个闷热的下午,杨奶奶击昏了入室的匪徒,怀抱着已经被吓到失神,只剩下一具瑟瑟发抖的躯壳的他。

    杨奶奶苍老的手紧握着她的武器,一边安慰“没事了奶奶在呢”,一边虎视眈眈地警惕着劣质alpha,生怕他中途醒来。

    幸好,杨奶奶下手够狠,警察到来后,劣质alpha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铐上手铐,由两位警察架上了警车。

    一个alpha警察来询问了杨奶奶具体情况后,看向她怀中丢了魂的小omega,这个案件差一点受害的当事人。

    alpha警察问:“可以把小朋友暂时借我一下吗,我们需要做个笔录。”

    杨奶奶迟疑着,将这具还在不住颤抖的小身躯抱到了警察怀中。

    alpha警察稳稳接过,礼貌地道了声谢。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怀里被吓傻之后,看似乖乖软软忍受摆布的小omega忽然面露惊恐,尖叫出声,惊叫声传遍了这片拥挤的筒子楼,家家户户推窗而出,好奇地查看动静。

    alpha警察被他吓得浑身一颤,好险没有失手让他摔下去。

    可小omega竭力挣扎无果,张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小乳牙,出于应激之后小动物的本能,一口咬伤了alpha警察的肩膀。

    差点咬下一块肉。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

    alpha警察痛到猛甩手臂,杨奶奶大惊失色,连忙将死死咬住alpha手臂的小吴曈抱回来。丢魂的小omega差一点又要咬伤杨奶奶,被她温柔慈和满怀关心的熟悉嗓音终于哄住。

    警局里大多都是alpha警察,他们轮番上阵,但除了让小omega嗓子喊到嘶哑之外,束手无策。

    最后调来了后勤一个beta妹子,终于完成了这次艰难的笔录——

    我来了,虽然有点少,明天不出意外的话正常日六TvT

    猝不及防被我妈拉出门了,好晚才回家,抱歉久等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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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高烧

    那个晦暗的下午似是附骨之疽一般, 烙入了吴曈的血肉之中,成为与他共生的一部分。

    ——不,或许从更久远开始, 每当家里来了陌生的alpha,或者母亲彻夜未归,有陌生的alpha找上门, 肮脏恶臭的信息素钻进门缝,充盈了狭小密闭的屋子时,便已经成为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即使后来随着母亲的去世、杨奶奶带他逃离了那片密集压抑、不见天日的筒子楼,每当听到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时,吴曈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

    后来杨奶奶为他, 在家门口安上了门铃。

    但对alpha的恐惧仍然如影随形。

    小时候,每当alpha靠近他三米之内, 就足以让他哭嚎躲避。

    后来稍稍长大了一些,杨奶奶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经过医生的努力, 也只不过做到了让他在有alpha近身时不会出现过激行为,伤害到对方, 不过还是自损八百。

    他会泛起生理性的恶心,导致强烈的躲避与恐惧心理。

    然而治疗到这种地步, 他的医生已然倾尽全力, 无计可施。

    再想治疗, 只能求助水平更高的医生。可杨奶奶为了治好他这个病,已经掏空了她的积蓄。

    吴曈毅然决然说,算了,不治了。

    只要保持正常社交距离, 且没有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他已经与常人无异, 这个病治起来似无底洞,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吴曈眼中浮上一层雾气,这让他本就清澈的眼瞳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洁净。他控制着由于心中突然袭来的酸涩而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了后颈那块刻着整齐的齿痕、凹凸不皮的皮肤。

    可是,真的要……就这么算了吗?

    他问自己。

    曾经说出的“算了”,是屈服于现实和治愈过程中长久的折磨的真心实意。

    现在的不甘,又是因为……

    吴曈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沐浴在冬日暖阳被常绿树枝杈筛出的金色驳光里的姜珩。

    在世俗的眼光里,omega的最佳归宿永远是alpha,这是常人的认知,却并不符合吴曈的幻想。

    他认真地想过,这辈子如果独自终老太孤单,他可以找一个beta搭伙过日子,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合眼缘,只要不是alpha,就能凑合着糊弄这一世。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那天接回皮蛋的雪夜,被粉丝追逐奔走于老旧小区千户万家之间的姜珩没有选择敲开他这扇门的前提下。

    ——也或许从更早开始。

    安海影视学院的校庆上,正坐在教室里排练的他在活动现场的茫茫人海中一眼望到对面同层教学楼,正巧倚在窗框上笑意盈盈的眺望天际的姜珩。

    二十岁的alpha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与蔚蓝的天空相同底色。

    吴曈认得他。

    这是他们表演课老师最近挂在嘴边的演戏天才、娱乐圈未来内定的巅峰。同时也是吴曈观摩过无数次的电影的主角。

    甫一见到姜珩本人,那道无形的次元壁被强势破解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吴曈认为姜珩似乎成了他生命中的主角。

    但难以抑制的心悸过后,他又很快清醒过来,照常睡觉、起床、上课、赚外快、支付杨奶奶的医药费。

    沉寂多年的心悸在此时此刻再次难以抑制地迸发。

    有些东西明明触手可及,却因为不足轻重的差池而阴差阳错推远。

    吴曈想,或许多年之前一个生命之中最微不足道的过客的过错,并不一定需要惩罚在自己身上。

    他清晰的下颌微微抬起,清澈有光的眼瞳轻盈盈地触碰姜珩:“姜老师,坐这么远,你吃什么呀?”

    昨晚历经了一场发|情,今早又受刺激,被倒流的酸水腐蚀了咽喉,吴曈的嗓音微哑,软绵绵的,迎合着他抬眸时似鸦翼一般的眼睫上湿漉漉的水汽,令人心泛疼惜。

    姜珩清了清嗓子,说:“等你吃完我再吃就好。”

    “我吃得慢,等我吃完,这些东西都凉了。”吴曈低声说道。

    姜珩自然知道。

    吴曈吃东西时,无论多么饥饿,永远都是小口小口地吃着,细嚼慢咽。并不是胃口不好,只是单纯吃得慢。

    一顿饭有时候要花费常人两倍的时间。但姜珩就乐意看他这么温温吞吞地吃。

    姜珩顿了片刻,才察觉吴曈的言下之意。

    他这是……在邀请我向他靠近?

    可姜珩不敢确信。

    姜珩下意识地推脱:“可我一靠近,你好不容易咽下去的东西又……”

    他无奈地苦笑。

    他是不想靠近吗?

    没人知道他到底多么想把吴曈拥入怀中,好好抱一抱失而复得的爱人,认真临摹他在自己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眉眼。

    他明明是不敢。

    姜珩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如此畏缩不前的一天。

    初次标记吴曈的他除了愧疚之外多么没有心理负担,现在的他就有多懊悔,生怕吴曈这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发|情期的吴曈失去了意识与判断,粘人、甜腻、一心只渴望索求。

    吴曈的alpha恐惧症不是来自生理,而是来自心理。

    他的身体并不害怕alpha,却畏惧alpha的靠近,想到了这一层,姜珩只好小心翼翼地寻求与吴曈共存的临界点,除此之外不敢再僭越分毫。

    吴曈却说:“不会的。”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的表达不太准确,又说:“可以试试。”

    他说的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利用强力、以毒攻毒,以强硬的态度攻破他多年心病的壁垒。

    但姜珩理解的是,或许他还没踩到临界点,他还可以再靠近一些。

    姜珩沉声应道:“好。”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吴曈的脸上,一旦吴曈露出抗拒的神色,他立刻会停止自己鲁莽的探索行为。

    眩晕感似乎又更强烈了一些,姜珩稍稍一动,脑中似乎就是一顿山摇地动。

    喉咙也更加发酸发涩,每次的喉间滚动都仿佛有数十把钝刀在切割他的咽喉,就连嘴里也弥漫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姜珩站起身,抬起愈发沉重的步子朝试图朝吴曈走去。

    然而可能是起身的动作过于猛烈,双腿刚在地上站直,姜珩眼前蓦然一黑。

    他猛地扶上桌沿,想要借此缓冲过眼前的黑暗,可眼前不仅没揭下这面突如其来的幕帘,而且意识也在一瞬间归于空白。

    “姜老师?!”

    alpha猝不及防地倒下,吴曈大惊失色,扔下手中热腾腾的豆乳蓦然站起。

    他的脑中空白了一瞬,面前发生的一切实在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大脑不知如何应对,但等他意识清醒时,他已然蹲在了倒下的姜珩身旁。

    “姜老师?姜老师!”

    吴曈这才发现姜珩的脸色有多难看。

    alpha原本白皙俊朗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病气的灰,明明是开着地暖温度适宜的屋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吴曈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光洁的前额。

    触碰到的是不正常的高热。

    姜珩这是怎么了?

    吴曈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脸,下意识的想要唤醒他,然而陷入昏迷的alpha明显并不愿意醒来。

    心急如焚地找来手机,在骆阳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里找到骆阳曾经给他发过的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拨通说明了情况,医生说马上就来。

    吴曈虚脱地坐在姜珩身旁。

    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在白瓷地板上躺着并不舒服。

    吴曈看了一下自己这些日子里被粉丝追捧的理想中的完美omega身材,此时却略显单薄的小身板。

    再对比一下姜珩看似瘦削,实际上手臂、肩背、腰腹都充满了紧实肌肉的身躯。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抬起浑身脱力、陷入昏迷的姜珩的手挎在自己肩膀上,一使劲,让姜珩整个人挂在了自己背上。

    ……即使病倒了,但alpha还是alpha,起身的一瞬间,吴曈差点招架不住,连带着姜珩一起跌倒在地。

    他连忙稳住身形,望向不远处的环形楼梯,吃力地背着姜珩,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

    吴曈把姜珩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让他躺在自己床上,拿来自己的被子替他盖好,掖好被角。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跑下楼,在冰柜里找来一些冰块。冬季的别墅里开着地暖,热气腾升时他喜欢泡一杯加冰的蜂蜜桔柚茶,吴曈暗自庆幸自己有这个在杨奶奶看来不太健康却十分快乐的习惯,方便了此时能给姜珩快速降温。

    他拎着冰袋,噔噔蹬地上楼,把冰袋敷在姜珩额头上。

    似天神一般矗立在娱乐圈之巅,遥不可及的alpha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前额的短发被冰袋毫无形象地掀起,竟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苍白的面容透着一碰即碎的易碎感,却还是令人心动无比的模样。

    不多时,家庭医生匆匆赶来,对方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omega,看到是一个年轻漂亮的omega给自己开门,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本着职业素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浅笑着与他打招呼,便匆匆被他领上楼。

    给自己的雇主查看了一下病情,医生问:“姜先生这两天受寒了吗?”

    吴曈第一反应是:“我不知道……”

    自从他搬进来之后,姜珩一直见首不见尾的,他们最近唯一一次接触,就是昨晚姜珩把喝醉的他从校友会上带回来。

    这些天姜珩有没有受凉,去询问他的助理骆阳可能会更加明晰。

    吴曈刚拿出手机想要去找骆阳,但又顿住了。

    ……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卧房浴室里的换下了并不属于他的衣物。

    浴室地面上,由于气温寒冷,以及忘了开通风,而留下的满地星星点点的隔夜积水。

    自己昨晚醉醺醺的,加上发|情期,不可能是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自己洗澡。

    也不可能是姜珩为他洗了个澡。

    只可能是姜珩给自己冲了个澡。

    姜珩为什么要洗澡?

    吴曈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小说电影看多了,多少会有见闻。

    冲冷水澡。

    ——为什么冲冷水澡?

    答案不言而喻。

    吴曈悬在骆阳头像上方的指尖迟迟无法落下。

    omega医生察觉到什么,好看的鼻尖微微耸动两下,慈和地笑着问:“你和姜先生……刚过完发|情期吗?”

    吴曈点头,但又很快摇摇头:“不是……”

    他低垂下头,苍白了大半天的脸在谈到这个话题时,脸颊两侧微微爬上了红晕。

    这些事情不怕自己心知肚明,就怕被别人看破。

    “姜老师只是给我咬了一个标记,然后给我打了抑制剂,没有再做其他的。”

    说到最后,他悄悄别开了脸,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窘迫。

    身为过来人的omega倒是没有拆穿他,目光落在姜珩白皙却十分结实的小臂上。

    大概是由于高烧,他回到家中后不仅脱下了大衣外套,还解开白衬衫的袖扣,将袖子往上折了两道。

    于是露出了小臂上的针孔。

    “这就容易排查出发烧的原因了。”omega医生指着姜珩露出针口的小臂,笑道,“他给你打了抑制剂,也给自己打了一针,不仅如此,还冲了个冷水澡。”

    “alpha抑制剂容易导致alpha免疫力低下,由于打抑制剂容易出现这个副作用,因此国内alpha抑制剂一直处于滞销的状态,很少有alpha愿意向自己注射这种东西。”

    “而且……他还双重保险,给自己冲了冷水澡。”

    “我不知道他的心意,但我能感受到,他一定很珍视你。”——

    卡文卡死了,坐在电脑前四五个小时只写出来这点,不仅迟到而且没有日六成功,泪目TvT

    以及看出这章有什么东西的小伙伴们,没有出bug哦,明天就会解释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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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劲爆

    室内开着地暖, 温暖而干燥,冷风通过没有关严用来透气的窗缝里钻进来,被温热的空气驱散了寒意, 不冷,却抚得吴曈心头微微荡漾。

    姜珩……很珍重我?

    在医生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可辩驳, 吴曈是欢喜的。

    可很快清醒回来。

    他摇摇头,道:“医生,您可能是误会了,我只是姜老师的……朋友。”

    他认为,做人最难得的是能够清楚地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和姜珩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姜珩格外珍视他?没有依据。

    这些特别让人容易自作多情的行为, 只不过是姜老师出于他的个人素养,而做出的选择。

    但也更让人对他心动。

    “只是朋友吗?”医生诧异地略微瞪大眼睛。

    但她的鼻尖环绕的浓重信息素气息分明就是面前这个omega的。

    而且达到了屋里角角落落都充盈了omega信息素的效果, 只可能是这个omega长期居住在这里,再加上居住的还是她的雇主的主卧……omega却说他们只是朋友?

    年轻人可真会玩。

    但omega说是朋友, 那么就是朋友吧。这可能是年轻人之间的一些情趣,她一个外人就不必再这里自讨没趣了。

    姜珩只是免疫力低下导致的高烧, 总体来说问题不太大。医生整理了便携医疗箱,留了一些退烧药, 便离去了。

    吴曈亲自下楼送她, 抬头望了一眼二楼他的卧室的方向, 紧接着径直走向餐桌。

    翻了翻姜珩买来的丰富的餐点,取出一碗青菜鸡蛋粥,发现在桌上放了太久有些凉了,倒进砂锅里再热一热。然后逼迫着自己把肚子填个七分饱, 剩下的食物放进冰箱。

    端着砂锅粥回到楼上时, 姜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 仰躺在床上迷茫地望着天花板,俨然不知今夕何夕。

    听到卧室门开合的声音,他稍稍抬起头看过来,额头的冰袋顺势滑落,砸到了他的胸前,冰冷的温度通过单薄的衬衫传递过来,冰得姜珩一哆嗦。

    搭配上他初醒时不甚清明的神态和头顶一缕不羁的呆毛傲然起立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当代顶流的威风,反而显露出些许呆萌。

    反省了一下对方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吴曈良心发现地收敛住笑意。

    姜珩嗓音嘶哑,问:“我怎么了?”

    砂锅粥轻轻放落在床头柜上,吴曈将医生的诊断和他简单复述了一次——当然,略去了冲凉水澡的一段,只说了由于抑制剂导致的免疫系统不稳定,所以才着凉。

    吴曈装傻充愣,姜珩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在浴室里做的那档子难以启齿的事情邀功似的拿出来乱说。

    而且看吴曈说这件事时红到几欲滴血的耳尖……他大概已经猜出了个中原因。

    姜珩收回视线,藏住笑意。

    喉间一片干裂瘙痒,他清了清嗓子,吴曈连忙给他递上一杯温水,喝了几口润润喉,终于感觉舒适很多。

    姜珩后知后觉地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明明昏过去之前,他还在楼下餐厅里。

    “你叫了骆阳过来帮忙吗?”他望向卧室门口,疑惑平时一惊一乍,就连小感冒都生怕自己厥过去导致他失业的骆阳竟然没有在他旁边守着。

    “没有,还没来得及跟小骆说您生病的事。”吴曈摸了摸鼻子,“是我把您背到这里的。”

    “什……什么?”姜珩愕然。

    虽然娱乐圈里的alpha为了上镜,不会任由自己的身材自由发展,但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alpha,骨架和体型摆在这里,吴曈竟然把他从楼下餐厅背到了主卧?!

    而且……姜珩瞳光闪烁了一下,吴曈不是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吗?竟然能忍受着他的信息素气息,把他从楼下带到楼上……

    这才是最让姜珩诧异的。

    对上姜珩由于生病而显得无神,却不难看出明晃晃的疑惑的目光,吴曈受惊吓过后格外迟钝的脑神经终于搭上线。

    被他主观意识无视已久的空气中稀薄的松木香似隐若现地萦绕在他周身,而自己也被这道气息深深印刻,甚至融进了血液,流淌在自己全身……

    在繁碌奔忙过后终于红润了一些的脸再次骤然苍白,呼吸在瞬间被胃里翻涌的窒息感所劫持。

    姜珩连忙扯来床边的垃圾桶,想要伸手拍一拍吴曈的背,多少让他舒缓一些,然而手悬在空中,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指尖只是徒劳地抓一抓空气便收回了,他撑着自己稍稍后退一些,与吴曈隔着一整张床的距离。

    想了想,又翻身下床,走到窗口边,刚要伸手将窗户开一条缝,就被吴曈叫住了。

    “姜老师,别开窗!咳咳……”

    姜珩现在还发着高烧,怎么能开窗吹冷风、火上浇油?

    胃里翻江倒海,好险没有吐出来,吴曈紧抿着唇深深呼吸,竭力让自己无视这道明明清雅淡然但对于自己而言强烈地彰显存在感的松木香。

    单薄的胸腔随着吐气和吸气微微上下起伏,肺部一次次被温暖的空气拂过、充盈。

    吴曈好不容易才将反胃感压制下去。

    姜珩却站在了窗边,他的对角,房间距离他最遥远的位置,不敢再走近半分。

    吴曈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青菜粥,望向穿着一身单薄布料站在窗边的姜珩:“姜老师,粥快凉了,您饿了吗,过来把粥喝了吧。”

    “嗯,好。”

    姜珩一手搭在床沿,虚虚地稳住眼前由于高烧而天旋地转的世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吴曈,似是在确认什么,旋即从肺腑之间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但他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心,目光落在吴曈苍白的面容上,缓步朝他走近,一旦吴曈面露异样,他立刻止住。

    吴曈既然能把他从楼下带到楼上,中途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排斥,把他丢在半路……姜珩认为,吴曈的这个病并不是无解。

    而且前世,除了第一次标记后,吴曈有些异常之外,在后来的追求、结婚乃至生子,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这些病症,说明前世吴曈的病在他自己以毒攻毒的暴力治疗之下已经痊愈了。

    以至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吴曈曾经生过这么严重的病。

    这个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病因是什么?

    生病多久了?

    有治疗过吗?效果如何?

    ……

    姜珩满肚子疑问,但对上吴曈因为生理性的反胃而湿漉漉的眼眸时,他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算了。

    这些问题必须知道答案,但绝对不是以亲手撕开吴曈已经愈合的暗疮的形式。

    失而复得后,姜珩只想认真爱他。

    虽然疑惑重重,但姜珩也多多少少摸索出了这个病的规律。

    昨晚发|情|期时,吴曈失去意识后,借由着omega的本能而表现出了难捱的迫切和柔软。

    今天情|潮褪去,理智回归,满目惶然与畏惧。

    姜珩黯然,但也抓住了个中关窍。

    好消息是,这不是药石无医的基因病,也不是难以治愈的生理性病症,而是心病。

    坏消息是,心病有时候比基因病更难治愈。

    前世吴曈以毒攻毒,用短期内接触了形形色色的alpha的方式,狠心攻克了这个困扰他多时,令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但姜珩舍不得。

    他凝视着吴曈的脸,他已经走到了床脚,距离吴曈仅有几步之遥,能清晰地看到吴曈所有细微的表情。

    吴曈一旦有拒绝的迹象,他会立刻停止。

    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姜珩不知道,但他清楚,能让omega惧怕alpha到这种境地,原因肯定不会简单。

    他绝不会再用同样的方式,再一次伤害他。

    而且也不能再采用以毒攻毒的方法。

    以毒攻毒即便行之有效,但姜珩会心疼。

    一定会有比以毒攻毒温和,而且疗效更好的办法。

    吴曈骤然别过了脸,姜珩回过神,立刻顿住。

    但吴曈只是俯身,从床和床头柜的缝隙里抽出一张黑色小桌板,撑开支脚放在床上,把温热的砂锅粥摆放在上面,方便姜珩喝粥。

    “姜老师,这样凑合着喝,可以吗?”

    身后的姜珩迟迟没有出声,吴曈一转头,发现姜珩不知为何怔愣在原地,于是抬手在他失神的眼前晃了晃。

    “姜老师?”

    姜珩看他熟练地横空拿出的小桌板,眼睛眨了眨,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哑口无言。

    “这是……”

    “这是我平时用来看剧的小桌子,只在床上用,是干净的。”吴曈一垂眸,黑色小桌板上几点白黄色薯片屑格外清晰地粘固在上面,吴曈脸色蓦然一红,以为姜珩嫌这个小桌板太脏。

    连忙床头柜里拿出纸巾,把桌面擦拭干净。

    “现在干净了!”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一脸乖巧且无辜,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姜珩看到他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取出的纸巾,更蒙了。

    “这……”姜珩看看摆放着砂锅粥的小桌板,再看看吴曈取出纸巾的床头柜,最后不可置信地抬眸张望这间他住了三五年的主卧。

    “你住在这个房间吗?”

    “是呀。”吴曈不假思索道,“当时搬进来的时候,小骆把我带到这个房间,我就住在了这里。”

    顿了顿,怕昏迷后在这个房间里睡过一觉的姜珩会介意什么,他慌忙解释道:“姜老师您放心,我在前几天出门之前,把房间里清扫了一遍,床单被罩和枕头套都刚晒刚换过,特别干净,除了……”他的声音逐渐低弱。

    除了昨晚他不省人事时在床上睡过一觉之外。

    姜珩还是没有回应,哪怕一句出于教养和风度的“没关系”都没有。

    吴曈悄悄抬眸,却发现姜珩仍然心不在焉地打量卧室里的装饰。

    姜珩确实是蒙了。

    昨晚他抱着喝醉的吴曈径直踏入主卧,只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吴曈住在别墅的哪个房间。

    吴曈住进别墅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家里的监控,也相信骆阳的办事能力……哪想到骆阳能办出这种好事,直接把吴曈送进了他房间里?!

    姜珩见过再多大风大浪,此时也是对这个信息有些消化不良。

    姜珩打量熟悉的主卧。

    倒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时没能发现过来卧室里住进了吴曈。

    吴曈在收拾杂物方面有点强迫症。

    因为皮蛋经常误食家里的东西,吃纸巾、啃快递箱都是家常便饭,还会偷吃过吴曈放在桌上忘了收回去的巧克力和葡萄,有次还嗦面条一般吃了一根电线……劣迹斑斑,直接把吴曈保送上了宠物医院VVIP贵宾席。

    ——吴曈养皮蛋时在宠物医院充值剩余的钱被姜清源继承,姜清源后来养的边牧每月洗澡美容,直到他们父子俩重生也没能花完卡里的余额。

    所以吴曈在收拾家里杂物方面格外精细,宠物任何能够得到的地方,都不会出现杂物,统统被他收进了柜子或者抽屉里。

    加上吴曈在上次出门工作前,彻底收拾了一番房间。

    ……难怪姜珩踏进卧室时,除了感觉房间里的桔柚香浓郁了一些之外,根本没有察觉到房间里竟住了个人。

    而且这桔柚香也根本不是他吩咐骆阳买的熏香,而是吴曈货真价实的信息素。

    面前晃着纤细白皙的手,吴曈一声柔软迷茫的“姜老师”,把姜珩喊回了神。

    他笑笑:“没关系,挺好的。”

    什么挺好?

    吴曈愣了愣,但姜珩已经坐在了床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微微抿了一口。

    虽然经过二次加热,但粥本身的味道不错,十分适合发烧时没有胃口却饥饿的他。

    姜珩抬眸问:“小曈,我的手机在哪里?”

    “您的手机……”吴曈走到小书房里,从书桌上拿来手机,递给姜珩,“在这里,有几个电话打过来,但我没敢接,就放在门外了。”

    “谢谢。”姜珩接过。

    解锁屏幕,直奔微信找到骆阳,给他发了个大红包。

    骆阳几乎秒回一条语音,姜珩点击气泡框,听筒放到耳边。

    “这个零……一二三四五……我草草草草……珩哥大气!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是我唯一的哥!!!”

    “珩哥,您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骆阳今天义不容辞,绝无怨言!”

    一堆彩虹屁铺头满脸地袭来,姜珩连忙切断语音,才避免了一场精神污染。

    简洁打字:【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这是你的奖金】

    说完就退出微信,任由摸不着头脑的骆阳对他进行语音轰炸。

    想起吴曈说有人在他昏迷时给他打电话,又点开通话记录,发现是骆敏给他打的电话。

    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断断续续给他打了五六个,最后一通是十分钟之前,但当时姜珩还在昏迷之中。

    什么事这么急?

    姜珩眉心一拧,正要给骆敏打回去,但还没点击拨出,屏幕上又立刻弹出骆敏的通话框。

    姜珩接通:“敏姐,什……”

    他一句话还没问完,骆敏就劈头盖脸地问:“姜珩,你现在在哪里?”

    骆敏虽然性子火爆,但很少这么冷言冷语地和自己讲话,急切中带着竭力压制的怒意。

    姜珩如实回答:“我在家里。”

    顿了顿,又补充道:“在鹤栖湾。”

    骆敏又寒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姜珩说:“发烧了,在睡,刚醒没多久。”

    一旁的吴曈用目光无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姜珩回之一安抚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低头又慢悠悠地往嘴里送粥,却听到骆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近乎是惊叫地失声问道:“你都发烧了,还这么牛逼呢?!”

    姜珩:“……?”

    他被夸的彻底摸不着头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珩,你清楚的,你做了什么事,你最好别瞒我。”骆敏略带警告说道,她深呼吸平复情绪,压抑着怒意,“热搜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热搜?”姜珩递给吴曈一个眼神。

    吴曈立刻拿出手机,打开热搜。

    紧接着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这……什么???”

    骆敏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一些,草木皆兵道:“姜珩,谁在你身边?!”

    “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急,但你先别急。”姜珩一边安抚着电话那头就差原地爆|炸的经纪人,一边往自己口中送入最后一口粥,从仿佛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新闻的吴曈手中拿来手机,凝眸看向屏幕。

    紧接着,看到热搜第一。

    #姜珩车|震#爆。

    姜珩一口粥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颗米饭粒呛到了气管里,好不容易才咳出来。

    连仿佛半永久刻在自己脸上的温和面具都顾及不上,姜珩夺来吴曈的手机,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

    事已至此,骆敏反而淡定了下来,反倒是端出了看热闹的心态,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别问我了,我还想问你,这是什么?”她翻了个白眼,“姜珩先生,姜影帝,姜顶流,你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

    “……”

    姜珩第一反应是,荒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车|震过?

    他唯一碰过的人只有吴曈,洁身自好这么多年,骤然爆出这个新闻,姜珩只觉得可笑。

    那些狗仔是实在没东西写了,而且钱多到发慌,才弄出这种新闻给自己找官司吗?

    当事人本着吃瓜的心态,点进了热搜。

    看清置顶的那条博文后,姜珩沉默了。

    照片打着狗仔工作室的水印,一溜全都是动图,足足有五六张。

    家里网络十分丝滑,姜珩刚点进词条,第一张动图便开始自动播放。

    动图里的环境十分昏暗,全靠从头顶洒落的光源才能勉强看清周身事物,照片正中央停放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两个人影交叠地坐在驾驶座上。

    上面那个人光|裸着身子,大概是从副驾驶扑过来的,只能看到被方向盘挡住大半的若隐若现的脊背。

    皮肤白皙,肩胛骨瘦削,背影单薄,似是一个少年人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但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则被清清楚楚拍到了全貌。

    虽然昏暗的环境里,很难清晰地拍到高像素的面容。

    但那人即使只露出的一张似是而非的脸,那绝无仅有的五官的辨识度,加上这辆价值不菲、前段时间由于被拍到同进同出的次数太多、已经人尽皆知归属的保时捷,就已经足够让人认清他究竟是谁。

    姜珩冷汗直冒。

    他蓦然抬头:“小曈,你听我解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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