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春耕(二更)

    和煦的春风吹拂大地, 气温似乎在眨眼间变得温暖,在零度左右徘徊,白雪被阳光侵蚀, 踩上去像是踩在了倾倒在地的刨冰上,发出湿哒哒的脆响。

    泥土表面被融化的冰雪浸润,变得泥泞不堪。

    山间的河水还没有解冻,厚厚的冰层下,是已经开始激荡的河流。

    花迟他们选的这块地方在小屋与河流之间,有轻微的坡度,总体平坦, 稀疏的树木在此处生长,比较方便清理, 花迟拿着钉耙和铁锹,用力插进地里。

    二人分工明确, 一个砍树一个耕地。

    春季任务量大,花迟埋头苦干。开荒种田是最累人的事情,不像已经料理好了的耕地,未经开垦的土地里什么都有, 荒草、树根、大石块, 还有隐藏起来的变异昆虫, 前几样要被拾敛起来扔到远处, 后者则被花迟狠狠碾死在地里。

    另一边, 沈禛的任务也不好干。

    不像冬季,他只伐木就好,这次他要把树连根一起挖出来, 来保证这片地里不会出现任何阻碍物。

    花迟拿着钉耙奋力刨开地面,打散草根, 沈禛将树木砍倒,堆放到远处。

    铁锹沿着树桩根部挖掘,沈禛在地里挖出一个深坑,终于将里面的树桩连根一起掏了出来。

    正午时分,花迟挺直了劳累一上午的腰。

    放眼望去,裸露出黑色的土地在眼前整齐摊开,带着钉耙留下的梳齿痕迹。融雪掺杂着泥土的微腥,混杂出一股奇异的香气,花迟心想,这是春天的味道。

    地面的几个坑被沈禛用铁锹填平,整片土地平整。

    “还好今年雪大,要不我们还要去打水浇地。”花迟俯身摸着湿润冰冷的泥土感慨,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漫长的冬季给了他们不少苦头,那厚厚的雪在春天就变做礼物,为他们省下不少麻烦。

    在土地边缘点燃火堆,花迟拿出腌制好的肉排,插上树枝烘烤。

    春天一到,正午的太阳将雪融化,早晚气温寒冷,又将融化的雪冻成冰,如此反复,山间的土地便成了凝着冰霜的泥地。

    雪和泥土可以如此反复,肉类却不行。

    花迟这几日都在努力吃肉。

    “啊,有点吃腻了。”他啃着肉排小声叹气。

    沈禛看着眼前这片有些荒芜却带着勃勃生机的土地,笑着安慰:“再坚持一个月,等蔬菜都种下去,野菜长出来,我们会有好多好多吃的。”

    春季的时间紧迫,花迟二人吃完饭便又拿起了工具,荒地逐渐被开垦,直到太阳落山,温度再次降回零下。

    回到家中也不能休息,花迟翻着日历,拿出他珍藏的种子。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极冷北方的四月初,正是育苗的好时节。

    沈禛砍下来的木头,被削成木板,再做成食槽一样的木盆,盆底钻眼儿留孔,二人将地洞里存着的泥土都扛上来,倒进木槽里。

    一个个木槽被上下堆叠起来,让花迟想起末世前他家的多肉架子,木槽与木槽间留有十五公分的距离,这是为植株们生长留下的空余。

    辣椒、西红柿和茄子等常吃的蔬菜,最先被种进土里。

    长槽里被花迟用水浇透,每隔三厘米用手指捅一个小坑,坑里放入三四粒种子。

    这些种子会在小屋里沐浴阳光慢慢生长,变成可爱的小菜秧,等到六月天气暖和了,再移栽到地里去。

    将它们都种进土里,深夜已至,花迟浑身酸痛困得睁不开眼,倒在床上前,他还在想,他明明记得他有什么东西忘了用。

    黎明时分,花迟腾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打在沈禛脸上,“啪”一声脆响。

    “我知道了!”说罢倒头继续睡。

    沈禛睁开眼睛,带着些无奈给他盖好被子。

    天色蒙蒙亮,花迟和沈禛就早早起床了,花迟脸不洗牙没刷,先冲到架子底下翻找。

    他翻出去年收回来的蓄电池。

    “沈禛,我真服了自己,我之前在基地花大价钱换过一台电动耕地机来着。”

    花迟拿着蓄电池噔噔噔往楼上跑,跑到一半回头喊沈禛,“你别忘了把线帮我拿着!”

    冬季昼短夜长,阳光极少,大部分时间里,天空都有暗淡的阴云笼罩,加上寒冷的温度不适宜机器运作,花迟家的电力屋就此闲置,以至于当春耕开始,花迟差点没想起来,自己家还有现代工具。

    电力屋有一侧是有屋檐的,此时屋檐边上挂着长长的冰柱,花迟眼睛一亮,他费力打开电力屋,半个冬天没进人,里面阴冷寒凉,比其他几间屋子都要干冷。

    花迟拍拍手,将蓄电池放在原本应该待的位置上。

    沈禛拿着连接线走进来。

    太阳能板上还铺着松枝,沈禛出去把松枝摘掉。

    现在的温度已经可以很安心的使用电力了,不用担心机器被冻坏。

    电力屋的机器不少,花迟在角落里拉出一只大箱子,里面是那台电动耕地机。

    “笨死了笨死了,有这个东西在,我干嘛要勤勤恳恳翻地啊。”花迟开心地抱着耕地机。

    “现在找到也不迟。”

    花迟和沈禛都是种田新手,花迟好歹还看过家里老人耕种的场面,沈禛在这方面可谓是毫无见识。

    二人昨日勤勤恳恳,翻了不到五分地。这五分地用来种菜倒是够吃了,可他们还要种粮食。

    花迟本来还担心这活儿干不完呢!

    电动耕地机配备一个随身电池箱,给箱子充满电背在身上,为耕地机提供充足动力。

    有了耕地机,花迟不再火急火燎,他开心地等待耕地机充满电,再去翻地。

    这时候就要讲究一个公平干活,他和沈禛一人用耕地机,另一个人就用钉耙铁锹,两个小时后互换。

    这样搭配,谁都不累,还能有休息的时间。

    他们在地里干得热火朝天,装着饭菜的铁盒被沈禛放在菜地边的大石头上。

    树下,泥土耸动,一个鼻尖开花的小肉团从地里滚了出来,它在空气里到处嗅闻,疯狂抽动鼻尖,最后抬头,鼻子冲向饭盒的方向。

    “咔嚓咔嚓……”

    “嗡!”耕地机运作的声音巨大,这会儿由沈禛握着把控方向。花迟则沉迷于将土地用钉耙耙出规整的线条,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菜地另一边的动静。

    直到中午,他们的肚子都饿了,花迟蹦跳着去取饭盒热饭……

    “沈禛!见鬼了,我们的午饭不见了!”

    花迟拿着空空如也的饭盒满目疑惑,奇了怪了,他明明记得出门前他有将饭盒装满,怎么现在干净得像是新洗出来的一样。

    不对,他就是装满带出来的。

    花迟盯着饭盒又看看石头周围,一小块掉在地上的石头引起他的注意。

    “沈禛,你看着石头像不像被狗啃了!”花迟语气凶恶,他要饿死啦!还有贼偷东西吃!午饭可是他昨夜特意留出来的肉段呢!

    沈禛来到他身边,拿起石头,小石块上是细细的牙印,他拿着石头在放饭盒的岩石上比划,这石块是被什么东西从石头上啃下来的。

    他看到石头边上的小坑,或者说,一个小洞。

    “这里面有东西。”

    地里的东西不好抓。

    没有午饭,花迟二人只好强忍着肚腹肠鸣,又干了一会后才准备回家。

    吃饭要紧,那个偷菜贼等他明天来处理!

    翌日,花迟照旧来开荒,一丝不苟将饭盒放在原位。

    并像昨日一样认真开荒。

    沈禛则拿着钉耙慢条斯理,在能看到石头的地方晃悠。

    太阳高悬,沈禛余光看到石头下面的泥土处出现凸起,过了一会儿,一个灰唧唧的丑团子从地里钻出来,向着石头努力奋进。

    沈禛用着异能快速来到石头边上,将这只丑团子扣在掌心。

    “迟迟,抓到了,像是只鼹鼠!”

    什么什么?花迟关了耕地机就往这跑,抬腿时想起来随身电池箱没摘,又不嫌烦的把这东西摘下来。

    “哪呢?”他跑过来问道。

    沈禛抬起攥紧的手,花迟看看他手里的丑东西,又看看沈禛严肃的面孔。

    啊!

    他在内心崩溃尖叫,这人不能要了!他怎么用手抓啊!

    “就这么个小东西,吃了咱俩的午饭?”他面不改色沉稳惊叹。

    小小的鼹鼠浑圆肥胖,像个掉在炉灰里滚了两滚的汤圆。

    “把它抓走!让它知道这世间险恶!”花迟咬牙切齿。

    抓住了胖鼹鼠,他们就打算收工回家,这两天收拾出来不到两亩地,短时间内够用了。剩下的地等粪肥发酵出来再一起收拾也来得及。

    回到家里,胖鼹鼠被他们扔进不锈钢桶里。

    “说!为什么要偷吃东西!”杰克充当翻译,雄赳赳气昂昂站在桶边逼问。

    小鼹鼠瑟瑟发抖,唧唧吱吱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胆!”杰克叫嚣着,回头跟花迟告状,“它说那是大自然的馈赠,他每天在地里都能找到很多馈赠!还以为又撞了大运。”

    小小的鼹鼠不一定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杰克的添油加醋被花迟忽视。

    鼹鼠吃小型昆虫和植物的根,嗅觉发达。这么只小东西花迟还不至于杀掉,可白白饿了肚子也不行。

    他眼睛一转,想到主意。

    他回地洞下面找出自己珍藏的果干和果酱。

    “来帮我问一问,它有没有收到过这种味道的馈赠?”花迟看向杰克。

    沈禛在一旁主打一个威慑,将小鼹鼠吓得在桶里乱窜。

    “这个,红豆越橘,我去年就找到一小把,今年还想着多找点呢。”花迟拿着小红果干对沈禛说。

    小鼹鼠嗅嗅这个又嗅嗅那个,摇头表示没有,花迟补充道:“不是果子,产这种果子的地方也行。”

    小鼹鼠在桶里蹲了一会儿,开始疯狂点头。

    第082章 移栽果树

    森林中, 两个人影正并排而行,在湿润的土地上踩出脚印。天空中飞着一只鹦鹉,爪子底下还抓着一只小筐, 筐里一只灰扑扑的鼹鼠正在尖叫。

    “唧——”

    “它动静还挺大。”花迟揉揉耳朵,抬头看看杰克。

    沈禛笑而不语,警惕地看向周围,春天的森林危险重重,饥饿了一冬的动物们都在觅食。

    松鼠在树上跳跃,花迟手里拿着个从电力屋屋檐掰下来的长长冰溜子,在地上到处乱戳。

    他们在森林中走了好久, 杰克在一棵小树上落了下来。

    “唧!”小鼹鼠趴在筐边,指指杰克脚下的树。

    这棵树的树干大约两指粗细, 不到一人高,树干呈紫色, 小树枝光滑,在春风中摇曳。

    沈禛是知道花迟想找什么的,红豆越橘和都柿都是贴地的小灌木,不会长成这么高, 他问道:“他想要那种很矮的树, 你是不是找错了?”

    “是找错了, 但也没完全找错!”花迟接过沈禛的话, 语气中带着点兴奋, 他凑近那棵小树转着圈看,错不了,他小时候家里种了好几棵, 他对这树熟得很。

    “这是棵李子树!还是棵小树,咱们把它移走吧!”他拽着沈禛的袖子, “我都不敢想,要是家里周围能种上几棵果树,我得多开朗!”

    沈禛弹他脑瓜崩,那就移,这有什么不敢想的。

    水果也是物资,小鼹鼠虽然带错了路,却给了花迟大启发,狐儿山到A市的路边是有果树的!

    狐儿山到A市有段距离,因此没什么人,挨着A市的那片林区可不一样,春游的秋游的,免不了有那种乱扔果皮果核的人,有些种子能适应本地气候,发芽成长。

    除此之外,这片森林本就生长着众多野生浆果,若是能每种都在家附近移栽一些,他们就不用担心没有水果吃了!

    “四月可是种树的好时候!沈禛沈禛!咱们种树吧!”

    狐儿山纬度高海拔高,天气冷,想要真正开始种地种菜得等到五月,四月只需要为种地做提前准备,有耕地机的帮助,花迟他们提前完成翻地任务,空下来的时间刚好能够来找找果树,这会儿果树们都还在休眠期,错过这几个机会,今年可就挪不了了。

    “到时候按品种种在一起,等秋天一定好看。”沈禛点头赞同。

    说干就干,花迟沈禛拿了铁锹,花迟把好小树,沈禛沿着边缘慢慢挖,花迟时不时帮他把树根护住,他们这次是要移植,就必须很小心,不能伤了树木的根。

    一棵李子树挖了半个小时,挖完以后二人都狠狠松口气,小树看起来还没长两年,根系不深,没让他们太费力气。

    “怎么办,是再找找还是先送回去?”挖果树这事上头,挖完了花迟才想起来考虑怎么拿。

    “先用土把树根护住,一会儿再一起拿?”沈禛提议道。

    小鼹鼠自知找错树,在筐子里唧唧吱吱比划着别的方向等待赎罪,花迟现在对它有了新期待,一棵果树远远不够。

    记录好位置,他们去往下一个目标地。

    这次,他们在下游河边找到一棵杏树。

    “这个也好!杏子做果酱好吃呢!”花迟搓着手,河边杏树好几棵,他们只打算移走最小的那一棵,果树种多了他们吃不了,倒是可以给村子那边递个消息去。

    说到村子,花迟忽然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哪里有沙果树!”

    带着杏树和李子树,二人先回家去。

    他们在小屋后面的山坡上,挖了两个深坑,再将果树种进去。在果树边堆上厚厚的一层雪,这便算是移栽完成。

    中午花迟草草煮了一锅疙瘩汤喝,没睡午觉,二人赶着时间继续出发。

    “当初我们村子搬迁,村里家家户户种的果树都没挪走,没准那边现在还能有呢。”花迟带着沈禛,顺着石阶向山里走去。

    石阶上还留着厚厚的一层残雪,雪有融化的趋势,湿哒哒的,有的地方还结着冰,不似冬季时干燥,踩在上面很容易滑倒。

    花迟和沈禛相互搀扶着,艰难在石阶上走着。

    废弃的村子离地洞有段距离,二人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

    他们站在山上向下看,前面是个山窝窝,里面零散伫立着几间红砖房,房子经久失修,破败不堪,倾倒的砖墙挡不住其后高大的树木。

    “果然有!”花迟笑着指向那棵大树,大树周围,几棵小树在风中摇曳,光秃秃的枝干抖出波浪线条。

    山窝里的雪深,花迟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还要提防着脚下的废墟残骸将人绊倒。

    花迟走到一间房子旁边,站在门口处,“这是我小时候的家。”

    沈禛跟着走过来,一间不大的小屋,一个仓房,再加上门前小院,撑起花迟的童年。

    在院中积雪里,零星撒落几点金黄。

    那是一种名为侧金盏花的小野花,在当地,人们叫它冰凌花,绽放于初春,残雪未化时。

    沈禛弯腰拨弄着冰凌花繁密的花瓣,“山上还冷着,它们就长出来了。”

    花迟也凑过来,“冰凌花代表好运,今年我们一定都顺顺利利的!”

    他们挑了两棵小沙果树,沈禛在给树根覆土,花迟便又在村子里转悠着,当年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种些果树,抱着撞大运的想法,花迟按着记忆寻过去,果不其然,又找到一棵土樱桃树。

    这种树的树干粗糙,分枝很多,经过修剪能长成圆圆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这种树会结出指肚大小的红果子,表皮嫩薄果肉酸甜,密密麻麻的成串挤在枝头,花迟可爱吃了!

    “沈禛,还能再带一棵走吗?”他询问沈禛。

    想要在山里挪动果树,必须依靠沈禛的异能,沈禛走过来,沉思片刻后点头。

    “呜呼!”花迟连忙拿过铁锹,这颗樱桃树年头长,树形大根扎得也深,等二人费力把树从地里移出来,天都要黑了。

    花迟扛着一棵沙果树,沈禛将另外两棵树用异能控起来,二人匆匆往家里赶去。

    山上的气温到了晚上就会下降,石阶上融化的雪再度凝结成冰。

    花迟一时不察,踩在凝结的冰上,左脚狠狠打滑。

    沈禛在他后面,手里还控制着着两棵果树,变眼睁睁看着花迟在陡峭的石阶上前摇后晃,他扔下手中树,上前扶住花迟。

    花迟倒吸着凉气,在沈禛怀里惊魂不定。

    从这里向下看,石阶一直延伸到山下若是他刚才没能保持平衡而是直接摔倒,这会儿得滚到山脚了。

    “你手里的树也交给我。”沈禛确认花迟无事,将他带着的那棵沙果树也用异能控制着,花迟没反驳,他自己吓得不轻。

    等好不容易走回家,二人才放松下来。

    沈禛一直输出异能,花迟便把他按到桌子边上让他休息。

    挖出来的树上覆着土,花迟又在上面盖了厚厚的干草保暖,今日太晚了,明天再移栽。

    胖鼹鼠坐在挂在墙上的小筐里捧着块肉啃,下巴上全是油,花迟凑过去看看,嫌弃地往后退几步。

    还好鼹鼠视力不好,看不见花迟脸上的表情。

    “等收集完果树,咱们把它丢远一点怎么样?”他小声和沈禛嘀咕,杰克在一旁猛猛点头。这两天都是杰克在看着这胖鼹鼠,灰胖子眼瞎好奇心还重,闻见什么都要问,把杰克烦得不行。

    “咳,别被它听见,到时候再找回来。”沈禛配合道。

    果树找了这些,花迟已经很满意,接下来的两天里,他薅着小鼹鼠专心找浆果灌木。

    功夫不负有心人,林区的资源实在是丰富,花迟不止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红豆越橘树,还找到了别的浆果。

    一样一丛,花迟和沈禛记下浆果树们生长的环境,在小屋附近找到合适地点,这才把灌木们移过来。

    不似果树那样粗暴,挖个坑就种了。为了保证这些娇贵的浆果树能顺利生长,沈禛消耗大量异能,花迟拿着铁锹从灌木远处挖,将灌木的根连着根上的土都挖出来带走。

    都柿、蔓越莓、蓝靛果、黑加仑、醋栗、覆盆子和悬钩子,小片灌木连成灌木丛,挤挤挨挨移栽在花迟家后面的山坡上。

    花迟他们还记下了这些灌木的生长地点,给村子那边送了消息过去。花迟还特意叮嘱过,每种都不能移栽太多,要让原生地有余存,如果他们移栽的树木没能成活,等到秋天,他们还可以去森林里采摘。

    现在花迟每天有了新消遣,往日里吃完饭,他会躺在床上发呆,或者看书,如今嘛……

    “你一天看那些树看三遍,现在还不是时候,长不出来的。”沈禛说着,给屋子里新长出来的小苗浇水。

    “别说我,”花迟撇嘴,“你一天也要没完没了的看那些小苗,我都担心你给它们浇涝了。”

    花迟和沈禛吃了一冬白菜萝卜土豆子,青菜偶尔才能吃一回,水果更是少得可怜,二人对种地抱着极大期待。

    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家里的苗苗早晚要糟了二人毒手!

    “明天还去翻地,再多翻两亩出来!”花迟下定决心。

    深夜里,花迟缩在沈禛怀中睡得深沉,墙壁间忽然传出悠远的咆哮,“轰隆——”这声音在一刻不停地响。

    花迟睁开眼睛侧耳听听,便又放心地躺回原位。

    “这是什么声音?”沈禛看花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低声问道。

    “这是河水在咆哮啦。”冰冻的河水开始融化,苏醒的河流席卷着冰层,冰面从底面到河顶层层开裂,发出巨大的轰鸣。

    第二天清晨,电力屋上的冰溜子一早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

    第083章 初春日常

    计划赶不上变化, 花迟打算翻地的计划因为突然变暖的天气被迫夭折。

    他和沈禛一早起床,在走出小屋时被屋顶融化的雪水浇了一脑袋。

    春天似乎在一夜间彻底到来,花迟看看室温计, 刚好零度。

    这个温度对于山里的大部分生物来说都很舒适,花迟却露出天塌一般的表情!

    “沈禛!有的要忙了,腌菜屋里所有的肉都得处理出来,冻不住了。”花迟冲着地洞里喊了一声,自己先去腌菜屋查看。

    幸好腌菜屋是半地下的构造,加上厚重的木头遮盖,屋子里的肉还是冰冻状态, 只有挨着门口的冻肉摸上去有点发软。

    花迟看着屋子里的肉发愁,其实已经不剩什么了, 他和沈禛两个大男人,日日干活消耗不算小, 猪肉还剩了几大块,熊肉倒是剩得多。

    春天到了,河水解冻后,他们还可以去捕鱼, 花迟想了想, 还是打算把大部分肉类都做成肉干, 能多放一阵时间, 出门时也方便带着。

    至于猪肉, 他打算试试幼时村子里老人们的办法,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老人们会做腌肉, 冬天做好,能一直放到春天。

    “肉怎么样, 还能吃吗?”沈禛穿着清凉,拿着斧头走进来。

    花迟往他胸前瞥了一眼,这人现在是越来越糙了,穿成这样也不怕凉。

    “没坏,但是也放不住了。”他拿着已经开始软化的肉给沈禛看。

    花迟负责腌肉,沈禛砍柴烘烤肉干,二人立刻就忙活起来,灰胖子在墙上的小框里翻个身,抱着块肉脯睡得昏天黑地。

    天气暖和了,牲畜们都可以出来走走,花迟家的窝棚门大敞着,杨桃在水槽边喝水,母牛可可踱着步子向山坡的另一边走去,生机勃勃的春天里,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的事情。

    在屋前空地上架起篝火,花迟将屋子里最大的一口锅端了出来,锅里倒油,油热后把洗刷干净的猪肉块扔进锅里煎炸,炸到外表焦黄内里还半生的状态就捞出来。

    经过油炸的肉类可以放更长时间,也方便后续腌制。

    刚炸出来的猪肉表皮焦脆,闻着就很香,花迟仔细检查每一块猪肉,这才进行下一步。

    每块肉上面都抹上盐,油脂和盐相互融合,花迟将它码放进清理干净的小陶缸中。

    猪肉都被切成了相同大小,日后要吃的时候,捞一块出来刚刚好。

    等到整锅猪肉都被码放进缸里,花迟摸摸额头汗水,深刻怀念现代生活。

    按道理来说,初春最难熬。

    秋储的食物在冬天基本被消耗干净,河流刚开始解冻不能捕鱼,野菜又都还没生长,若是没有这些肉类,花迟在春天就不得不节衣缩食。

    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还要发愁肉多吃不完呢!

    野猪肉剩得少,花迟忙完就去帮沈禛,粗暴腌制的熊肉一部分被沈禛架在火上烘烤,另一部分则挂在树枝上等待晾干,烘烤出来的熊肉可以直接当零食,晾晒的肉干做菜吃也很好。

    浓烟滚滚在空地上升腾,熏着了花迟的同时为肉干带去特殊的烟熏味。

    等所有肉都被加上架子,二人就能腾出手来,静静等待肉类干燥,花迟坐在屋门前的石头上,环视着自己的家园。

    脏兮兮的融雪里,一些柔软的小身影吸引了花迟的视线。

    “哇哇哇!沈禛!你快看!那群护崽子的鹌鹑终于舍得叫小鹌鹑们出来溜达了!”花迟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雪堆,那里有一堆毛绒绒的小团子在雪地上蹦跶。

    小鹌鹑的体型比不上成年鹌鹑,对于大鹌鹑们而言轻而易举能越过的雪堆,在这些小东西们的眼里犹如天堑。

    严格来说,这批小鹌鹑已经是花迟家里的第二波幼崽了,之前的那一波诞生在冬天,现在长成了不怎么可爱的青年鹌鹑,有着锋利的喙和爪子,花迟不是很敢惹它们。

    一只花斑小鹌鹑啪叽一下栽进残雪里,花迟咬住手背,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一只大鹌鹑扭着屁.股,侧头看看花迟,上前去把小鹌鹑从雪里拔出来。

    变异鹌鹑们聪明得很,谁要是得罪了他们,总要受点暗搓搓的小报复。

    花迟可不想再弄自己一鞋鸟粪!

    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花迟回地洞去点数物资。

    土豆基本被吃了个干净,只剩下要留作种子的一小堆,酸菜上周就吃光了,萝卜干还剩了点,米面油还够吃一阵,饿不死,但是不如冬天丰盛,家里如今剩得最多的居然是各种肉制品,烟熏培根还剩了一块挂在灶炉上面,花迟把它拿下来,这培根都快被熏成腊肉了,中午就吃掉它。

    正午时气温能升到零上,花迟和沈禛大敞着小屋的门。野草是生命旺盛的东西,花迟看着地面隐隐透出的绿意,只觉得身心都阔朗起来。

    长长吐出胸中浊气,连桌上的饭食都香了很多。

    饭后,花迟去后山看粪肥,他拿着大铁耙在粪堆上翻搅,这些粪便在冬天时就放置过,现在气温转暖,发酵的速度很快,花迟估计着时间,等到五月份开始种地,这些粪肥也就差不多了。

    大概是冬雪在融化,花迟家的小水潭水位见涨,大水缸再度被填满,花迟很喜欢用春天的潭水烧开沏茶,总觉得有股清冽的茶香。

    将烘烤干的肉干都收起来放进木架子里,花迟捧着水杯悠哉品茶。

    将冬季的物品都收拾起来,床上铺着的垫子也减了两张,花迟躺在床上,露出手脚。

    “这样的天气,地洞里竟然还有点热呢。”

    四月中旬,冰河开始流动,滚滚河水裹挟巨大的冰块撞击在河岸。

    花迟和沈禛再度拿着耕地机,扩大自己的耕地,劳作的时候,他们能听到河水的怒吼。

    气温在显著升高,林间随处可见积雪融化后聚积在地面凹陷处留下的水泡子,池塘和沼泽也在化冻,只留下最中间的圆圆冰,像面镜子一样在水中央随风转动。

    有老话说春捂秋冻,现在的季节,尽管温度有所上升,人却不能减衣服,大地之下的冻土还没有感受到春的召唤,寒气自地底缓缓上涌。花迟这两天又猫回地洞去待着,无他,小屋里的寒气比屋外还重,花迟不想穿成厚熊,只能跑回地洞去。

    衣服不能轻易换掉,脚上更是怕冷,花迟拿出去年留下的塑料布,给自己和沈禛的靴子都包上。

    花迟和沈禛的靴子都是皮面靴子,在冰上踩倒是没问题,可眼下到处都是水坑,稍有不慎水就要渗进鞋子里去,透心凉不说,也不利于靴子的寿命。

    花迟指望着脚上的厚靴子能多穿些年头,这会儿把它包严实,保护起来。

    沈禛拎着耕地机继续开荒,花迟则蹲在河边他能看得见的地方洗衣服。

    河水开化有几天了,浑浊的河水变得清澈,凉意刺骨,花迟把要洗的衣服抹上草木灰,放在藤编的篮子里。

    他选了块水流相对和缓的地方,将篮子沉浸水中。并时不时用木棒捶打。

    这种方式可以洗掉大部分衣服上的灰,偶尔沾染的油污血迹,花迟已经在家提前清洗过。

    山涧的河流水流尤为清澈,花迟把洗干净的衣服篮子从河里捞出来,又拿起另一个篮子。

    他提着篮子向山涧走去。

    山涧的水流更加活泼,在裂开的冰缝中蹦跳,两侧的冰雪也不像旁的地方乌漆嘛黑得脏,反而晶莹剔透。

    花迟打开篮子,里面放着一副猪肺。

    野猪内脏不方便处理,他们在冬季只吃掉了肝和肠,眼瞧着这些东西放不住了,花迟秉着不浪费的想法,将猪肺拎出来。

    猪肺想要做好吃,要费水冲洗,花迟家的水潭撑不住,昨日开荒时发现山涧水开化,花迟立刻就想到猪肺的处理办法。

    将装着猪肺的篮子放在水流下冲刷,花迟扣上篮子盖,又在上面压了块石头。

    激荡的水流会替他洗干净猪肺,等晚上回家前他再来取就可以。

    走回到地里,花迟拿着铁锹堆垄梗,沈禛走过来,带着点疑惑犹豫开口:“你把猪肺放到那边,不会有虫子吗?也不会坏?”

    花迟用垄埂围出一块长方形,拍拍手解释道:“肉类放在活水下冲刷,水会带走里面的血水脏污,流水不会腐臭,就跟我们用自来水一直冲刷是一样的。”

    他指着河边,示意沈禛看山涧处激荡的水花,“你看,那的水流速快,虫子根本就上不去,放心啦。”

    看花迟胸有成竹的样子,沈禛点点头。

    耕地越扩越大,这边的树被沈禛拔了个干净,五亩耕好的地暴露在阳光下,不管能不能都种上,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除此以外,花迟将最边上的四分地用垄埂划分,形成几块小菜地,这是他们的小菜园。他们只有两个人,蔬菜够吃就行。

    开荒结束,花迟回河边取他的衣服和猪肺,衣服洗完后就晾在河岸的树上,这会控干了水分重量轻不少。

    猪肺被水流冲洗成白色,一点异味都没有,花迟把篮子递给沈禛,示意他看。

    “现在相信我了吗?”他挑眉说道。

    沈禛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拿着耕地机,就这样还能耸动肩膀,“我可没说不信呢。”

    哼,花迟睨他,他刚才的表情就是不相信。

    作为不老实的惩罚,花迟决定将今晚的菜单从炖猪肺换成辣炒猪肺!

    多吃点辣的,省得这人春天到了总想干坏事!

    被冲洗到洁白膨大的猪肺被花迟切成片再变成条,家里的红辣椒和从村子里得来的青椒一同为猪肺增添辣味,热油翻炒,猪肺逐渐改变颜色。辣味顺着烟囱传到屋外,鹌鹑们逃窜着跑回窝棚,沈禛打开屋门,让清新的气息涌进小屋。

    “沈禛!我们在屋外吃好不好!”

    第084章 挖水渠

    山涧积雪融化, 河水重新涌动,山间树林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荒芜,清晨树枝上仍旧会挂上白霜。

    花迟推开小屋门换气, 顺便把鹌鹑们放出来觅食。

    门口的残雪被花迟清理干净,露出枯黄的草,草根下隐藏绿意,花迟蹲在地上扒开草根,小草在准备复苏。

    当然,在森林大部分地区,厚厚的融雪才刚开始融化, 阳面的雪化得更快,阴面的雪大概要到五六月份才会完全消失。

    昨夜又下了小雪, 大地再次被冰雪笼罩,花迟丝毫不慌, 这样的雪在四月中旬很难站住脚,等到中午日头高照,这雪也就该化成冰和融雪混起来了。

    融雪给花迟带来新的挑战,地洞足够深, 不会被融雪影响, 家里的电力屋却不大好, 融化的雪水侵蚀着木头, 电力屋里没有炉火, 用来支撑的木头被水反复浸泡。

    花迟有点担心,里面放着的可都是电器,要是被水泡坏了他要心疼死。

    花迟和沈禛每天都要去检查电力屋的情况, 屋顶完好无损,屋子里墙角处的木头肉眼可见微微发涨, 他们又去检查了其他几间窝棚,除了小屋以外,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小屋里的木头经过碳化处理,花迟二人在搭建小屋时格外细心,其他几间窝棚就没有那般仔细,都是秉着能用就行的态度建起来的。

    当时为赶时间偷了懒,这样的窝棚在干燥的冬季自然无事,到了春夏却并不安全。

    为了能更舒心的度过春夏,花迟和沈禛决定对家里的几间窝棚进行加固。

    花迟支付给村子那边十斤肉干和五斤鱼胚子,由村子出干草,来雇佣狍子女士来帮忙运砖。

    经过一个冬季的发展,狍子女士的族群不断扩大,她这一整个冬季都在忙碌着,收编其余的小狍子群和因为弱小落单的狍子,现在,她成为这片山林中最大狍子群的首领。

    她很大方的拨了十来只狍子给花迟运砖。

    带着狍子大队再次回到山上那已经被废弃的小村子,花迟看看自己家的老房子,与沈禛对视。

    沈禛锯倒一根粗壮的木头,操控着木头敲击废弃的墙壁,红砖倾倒,变成散落的砖块,一只狍子扛一些,将砖块都运回

    地洞边上堆着。

    他们并不打算将几间窝棚都重盖,那样太麻烦了。如今窝棚最大的问题是底部木料直接接触泥土,容易侵蚀腐烂。花迟他们打算将木头底部挖开,挖一条排水沟,再用砖块围挡。

    他们在清晨挖开土壤,用火把在木头根部燎烧,等待里面的水分被烤干,底部的木头逐渐焦黑碳化,花迟将周围的地方都挖开,绕着窝棚挖出沟渠。

    红砖顺着木头的方向贴在上面摞好,隔离木头和土壤,碎石块在沟渠里垫底,小块的石板盖在沟渠上,最后再把土壤填回去。

    从表面看,窝棚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但实际上,窝棚的底部有了砖头石块阻隔,土壤无法再直接侵蚀木料,等到夏季,有排水沟在,他们便不必再担心雨水。

    他们首先修整的就是电力屋,沈禛还用河边黄泥和砖头将太阳能板护了起来。现在太阳能板的四周有低矮的砖墙,砖墙的角度有倾斜,既能保证不影响太阳能板吸收阳光,又能在有雨有风时为其提供庇护,连接太阳能板的电线也得到保护。

    他们都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延长电力系统的使用寿命。

    简单修理了几间窝棚,还剩下很多红砖没有用完,花迟和沈禛将它们搬到不碍事但又方便取用的地方堆好。

    “先放在这,到时候我们去图书馆找找资料,来试试看能不能也砌个火炕出来。”沈禛许诺道。

    “好哦好哦。”

    花迟正在翻找他的鱼笼,闻言很是敷衍地点头,砌火炕可没那么容易,得是有经验的老人才会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砌出来的,在地洞里过了这一冬,花迟心里有底,明年冬天他们肯定能过得更自在,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去村子里混日子。

    迎着春风,花迟穿着一件厚夹克,和沈禛往河流下游走去。

    冰河刚刚化冻,河面还有大块的冰漂浮,山间陡峭的地方河水声势浩大,流冰裹挟着枯枝败叶还有些小动物的尸体顺着山势向下,林间的池塘和沼泽被上涌的春潮倒灌填充,花迟绕过河边坑坑洼洼的小水潭,来到下游平缓的河道边。

    吃了整整一冬的腌鱼,花迟这会儿馋新鲜鱼肉馋的不行,这片河道没有很大块的冰,融雪冰絮从上游流速飞快的流下来,漂流移动到此处时速度减缓,不会对沉进水里的鱼笼造成太大威胁。他或许会有收获。

    两岸的水草有复苏之意,上面的冰雪堆积得并不严实,在春天最先融化。

    在远处的河对岸,花迟能看到从南方飞回来的候鸟。

    岸边的草丛还是枯黄的,花迟将鱼笼放好,带着沈禛蹑手蹑脚在草丛中移动。

    “现在和适合猎一些禽鸟吃,但是只能猎雄鸟。”花迟和沈禛在河岸边走着,雪面上面有一些鸟的爪印,沿着脚印扒开草丛,花迟在里面看到鸟巢的雏形。

    这条河流即将收留各种鸟类,野鸭、大雁、还有天鹅,如果他们运气好,在远处的湿地,他们或许还能看到仙鹤。

    这群美丽的鸟儿们会在河边的沼泽湿地处聚集,觅食,寻找一个可心的配偶。

    到时候河边湿地池塘的水草丛里到处都是鸟蛋。

    可惜现在花迟只能想一想,捕猎禽鸟需要技巧,他只从老人那里听说过。

    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会用一种哨子模仿野鸭的叫声,他们藏在隆起的土坡后,模仿雌鸟的叫声,有雄鸟会飞过来,猎人就可以用枪射击。

    “我姥爷年轻的时候很会模仿鸟叫,他可以吸引到各种鸟。”花迟带着些怀念跟沈禛分享,沈禛摸摸他的头,侧耳倾听。

    远处有一群野鸭叫得正欢,沈禛捏住喉咙,发出“嘎”的一声。

    “是这样吗?”他轻轻说。

    鸟群沉默片刻,争先恐后回应。

    花迟:“!”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沈禛抬起猎枪,又叫了一声。

    一只呆头呆脑的野鸭脱离鸭群,在河面上踩着水,助跑两步飞向这边。

    “先不着急打!”

    眼见着沈禛抬起枪口,花迟按住枪管摇头,鸟巢都还是空的,候鸟们刚刚落脚,还没来得及筑巢□□,这时候捕猎可能会惊扰到鸟群,花迟并不着急改善伙食,等到鸟儿们开始下蛋,他们再来捕猎。

    远处,一大块河冰在河水里冲撞着流下来,花迟和沈禛向后退去,今年春天来的早,花迟特意避开了刚刚解冻时的河流,那时候的河面上会有大块大块的厚实冰面漂浮,如果遇上水流湍急的河段,河水可能会将冰层推向河岸两边。

    那时候的冰如同死神的镰刀,将岸边的树木通通推倒,卷走正在河边饮水的动物,把河中的鱼拍晕。

    每年春天,河流的下游都会出现很多完整的浮木,在浅滩处堆积,这些浮木就是冰层推倒的,里面不乏有直径一两米粗的大树。

    花迟小时候被家人拎着耳朵反复警告过,河流刚开化的时候,离河边远一点。

    他心虚地看看鱼笼的位置,确认那浮冰波及不到鱼笼,这才和沈禛往远处走去。

    他在雪地上按手印,雪面有些坚硬,但手放在上面一按就按下去了,手掌的温热迅速化开雪面,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边缘透明的雪印。

    一旦雪受到挤压,这块的雪就要比其他没受过挤压的雪化得慢,花迟得意地拽过沈禛的手,向雪中压去,一大一小两个手印并排在雪地上。

    电力屋屋檐上再度凝成笔粗的冰溜子,比起冬末凝结的那种手臂粗的大冰溜子,现在凝出来的更像是小冰锥,晶莹剔透,不像冬末的大冰溜那样浑浊,一个个大小近乎相同,并排挂在房檐,花迟用手将它们一根根掰断,落在地上发出泠泠脆响。

    雪融化的越来越快,山间的道路上,冰替代了雪,源源不断为二人出行制造麻烦。

    花迟不得不教沈禛做出底部凹凸不平的木屐,为行路增加摩擦力。

    融雪边缘绿意渐深,不用扒开枯草也能看到新叶,花迟和沈禛开始为种植黄豆和水稻小麦做准备。

    这些作物在种植前都需要提前育苗,因为山间温度低,花迟硬是等到现在才敢开始尝试,一部分种子种进地里,一部分种在小屋里,花迟只留下一小点种子以防万一。

    为了更好的种植作物,花迟和沈禛打算在河水和田地间挖一条沟渠。

    他们的耕地有着坡度,从上游可以引下来水浇地灌溉,四月下旬,花迟和沈禛拿着铁锹来到河边。

    首先,他们要用石头堆积出一条引流的河道,花迟一遍又一遍将河边的石头都移过来。

    沈禛将大块石头放在河中,小块的堆在河岸,石头堆出一个开口的喇叭形状,河水流经此处,在此打个旋儿又溜走了。

    铁锹和钉耙深深凿进泥土之中,挖出半米宽二十公分深的水渠,二人将挖出来的泥土堆在水渠两边,将其加高加深。

    那只差点被花迟遗忘的胖鼹鼠也被他重新带了出来,花迟答应胖鼹鼠,他每日给胖鼹鼠一块肉干,鼹鼠负责帮他巡查沟渠。

    如果有哪里堵塞了,要过来跟他说。

    四天后,花迟挖下最后一铲子,连接着河水和耕地的沟渠终于挖好了,漫长蜿蜒的沟渠一眼望不到头,花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挖完的,挖的时候时间漫长,挖完了却很开心。

    开荒后的耕地被花迟撒上发酵好的粪肥,沈禛挪走河边的石头,清冽的河水顺着沟渠缓缓流动。确认沟渠畅通,花迟松了口气。

    初春的时候可以不用浇地,厚厚的融雪能够彻底浸湿泥土,让其变得适宜作物生长,等到夏天,雪彻底化干净,若是没有沟渠引水,花迟二人怕是要被累死。

    “这下可以安心的种东西了,量力而为,今年我们先试一试。”花迟有些忐忑,望着刚刚长出绿苗耕地。

    “别担心,我们还可以打猎,还能种土豆和玉米,在这片森林,总不会被饿死。”沈禛拄着钉耙,看向天边飞翔的候鸟。

    现在可以去打猎了吗?他想给花迟一些小惊喜。

    扛着铁锹回家,花迟洗干净手,拿出几小包种子来。

    这是韭菜种子和葱的种子,花迟将它们种在小屋两旁,一边种葱,一边种韭菜。

    第085章 玉子烧和香煎草鱼

    河流上的浮冰越来越少, 花迟家屋檐下的冰溜子消失不见,清晨一早,花迟收拾完牲畜窝棚, 一脚踉跄踩进旁边的融雪堆里。湿哒哒的雪水倒灌到靴子里,凉得花迟直打哆嗦。

    他脱下靴子倒着把雪倒出来,一群大雁在天际飞过。

    一整条三道鳞被沈禛处理干净片成鱼片在一旁备用,大锅里尽剩的一点酸菜正在咕嘟嘟的冒泡,北方的酸菜和南方的酸菜不太一样,想要做酸菜鱼,还得另外调味, 沈禛拿出花迟珍藏的泡菜罐子,从里面掏出泡椒。

    酸鲜的味道扩散, 嫩滑的鱼片被倒入锅里。

    鱼肉煮到奶白,在微黄的汤里上下翻滚, 变异白菜腌出来的酸菜还带着一股翠绿,花迟将烫好的豆芽摆在盆底,在摆上一圈午餐肉,沈禛将整锅汤浇在上面。

    “好香好香, 怎么冬天的时候就没想到要来做这个吃。”花迟迫不及待捧着满满一盆酸菜鱼来到桌边, 沈禛盛出两碗莹润的米饭。

    春季的鱼别有风味, 河水刚刚解冻, 鱼儿们还没来得及染上那股难闻的青苔味, 夏季的河鱼不如春季的好吃,花迟深知这一点。

    鱼笼捕到两条大鱼,一条草鱼一条三道鳞, 草鱼被花迟处理过准备煎了带饭,这条三道鳞就变成美味的早饭。

    他们很少在早晨做这种比较费时间的食物, 今天是格外不同的一天。

    整整一盆酸菜鱼被二人吃得只剩汤底,花迟洗完手跑去地洞下面,扛了一个麻袋出来。

    沈禛洗好碗,将炉灶里的炉灰都挖出来放进桶里。

    拿好午饭,二人准备出发。

    小麦和水稻是难伺候的植物,花迟很怕种植失败没饭吃,还好当初他准备得足够。

    他们迎着晨光来到田边,在一片空地处立定。远处的粮食地隐约可见嫩绿,花迟坐在田埂上,和沈禛一起将麻袋打开。

    这是整整一麻袋的变异土豆,经过冬季的低温储存一直坚持到现在。每个土豆上都生长着一簇簇小芽,花迟和沈禛拿出匕首和刀,对视后开始行动。

    土豆是花迟最喜爱的植物,种植方便,有水就能活,若是能再施点肥,那简直就是丰收预订。

    他们将土豆切成小块,每一块上面都有一个可爱的小芽,它们从芽眼里生长,等待成为新生命。

    切好的土豆被沈禛扔进已经冷却的炉灰中,土豆块在桶中翻滚,切面沾染炉灰,变得灰扑扑的。

    这是花迟凭着记忆跟姥爷学的,据说可以增加土豆的存活率,小的时候,花迟家里种的土豆每年都丰收,花迟对此深信不疑,去年他只草草沾了点篝火燃烧后的灰烬,成活率依旧可观,今年他打定主意认真种植,想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一批土豆块被花迟处理好,他将土豆块拢回麻袋里,先一步去种植。

    留沈禛继续处理剩下的土豆。

    “小胖子,来一笔五块肉干的交易!”他在田里大声喊,不一会儿,他脚下的土地隆起,破裂出小洞,那只脏兮兮的鼹鼠从地里钻出来。

    花迟递给它一小块肉干,说道:“你帮我挖洞,先给你一块,剩下的干完活再给。”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描述,这只鼹鼠笨笨的,说复杂了听不懂。

    鼹鼠有些犹豫,花迟循循善诱:“不难的,我往前走一步,你在我脚下挖个洞就行。”

    他们站在这片地的边缘,旁边立着棵大杨树,杰克站在上面打盹,听见这话,掀开一只眼皮子,偷偷摸摸看看花迟,又看看鼹鼠,“哈!”他小声地幸灾乐祸。

    在花迟的言语攻势下,贪吃的小鼹鼠同意这笔交易。

    花迟从田地角落站定,脚尖点点地面,小鼹鼠便飞快的挖出一个巴掌大的坑。一个坑里放两块土豆块,放好后,花迟用脚将旁边的土推进坑里,轻轻踩踏压实。

    种土豆最麻烦的就是挖坑,有些人家会垫着脚尖在翻耕到松软的土里蹦,一蹦就是一个坑,还有些人家会用小锄头刨,再不济拿铁锹轻轻挖也行,这些方法都能避免反复弯腰。

    可花迟才不要,他这有小劳工,不用白不用。

    仗着小鼹鼠年纪轻不经事,花迟美滋滋种完一垄土豆。

    转身,迈步,再来一垄。

    种土豆最好不要种在平地上,如果有条件,可以用铲子堆几条田垄,在隆起的田垄上进行种植,方便浇水施肥和采收。

    花迟哼着歌种完手里的土豆,沈禛带着剩余的土豆栽子也来了。

    小鼹鼠这会儿累得直吭哧。

    花迟摸摸自己似乎并不存在的良心,将肉干递给它,额外又添了五块。

    “啊呀,我可真是个大善人。”他摇头晃脑,小鼹鼠就地挖洞,将肉干都塞进洞里去。

    花迟蹲下来,在洞口边大声喊:“喂!不够吃再来要,别被我抓到你偷吃我的作物根!”

    “我们迟迟最善良了。”沈禛抬手,拿走花迟头上支棱着的一片草叶。

    杰克隐约听到这边的谈话,默不作声翻个白眼,扑棱着翅膀往森林里飞去。

    剩下的土豆不多了,花迟还想试试蹦跳种植法,为此他特意带来了一双木鞋——由沈禛倾情提供,亲手雕刻,内里垫了一块兔子皮,以防止硌到花迟的脚。

    花迟换好鞋,摆出一副要跳芭蕾的姿态,不过子摆了两秒就哎呦哎呦叫着放平双脚。

    沈禛笑着扶住他,二人继续。

    花迟踮起脚,蓄力往田垄上一跳,他的脚尖插进土里,再往前一跳,他身后就出现一个小坑,正适合放两块土豆块。

    他在前面蹦,沈禛在后面放土豆块埋土,分工合作,效率也很高。

    太阳略偏西的时候,二人种好土豆,又将河水引过来浇田。

    被水浇过的土地散发着潮湿的味道,略微有一点腥,腥味过后是让人迷醉的清爽。

    现在天气还不算暖和,他们可以在中午浇田,等到夏天天气炎热了,就必须早出晚归了。

    沈禛去一旁捡枯枝,花迟从一只篮子里取出各种食材和工具。

    在田边的树下架起火堆,他拿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小锅。

    这是用来做玉子烧的锅,是花迟用两套未拆封的男士内衣和柳倾换的。

    这种锅对不怎么会做饭的柳倾来说当真是无用至极,花迟反倒很是喜欢。

    小锅烧烫倒油,花迟在锅里打了一个鹌鹑蛋,为了省事,花迟直接在锅里把蛋液搅散。等蛋液微微凝固,花迟将它卷起来堆在锅边,继续打入鹌鹑蛋。

    新长起来的变异鹌鹑也开始下蛋了,花迟还偷偷研究过,他盯着鹌鹑们好几天,惹得露西都绕着他走,他好奇这群鹌鹑到底算不算近.亲繁殖,可他分不清最大的那批鹌鹑有没有血缘关系,研究了两天遂作罢。

    无论如何,这些鹌鹑蛋是真的好吃,春天鹌鹑们的饮食也变得丰富,就连蛋黄的颜色都鲜艳很多。

    卷好的玉子烧被花迟放进盘子里,摆在篮子上放着,篮子是花迟很喜欢的那种方正的野餐篮,上面有可以开合的盖子,浅棕色的篮子搭配浅蓝色的陶瓷盘子和金黄的玉子烧。

    花迟的肚子咕咕叫。

    他将盘子摆好,又拿出腌制好的草鱼出来煎。

    腌制一夜又半天的草鱼被花迟放在热好的锅里,锅底只有薄薄的一层油。鱼肉熟得快,在玉子烧变凉以前,煎鱼先一步变焦黄。肥厚细嫩的鱼皮被煎到微微紧缩,边缘煎出脆皮,鱼肉有些分瓣,花迟将玉子烧和鱼肉分成两份,摆在盘子里。

    “吃饭啦!”他在林中大声喊,声音惊起飞鸟。

    第二日,他们开始种植玉米。

    同样是挖坑放种子,因为玉米的种子小,花迟不得不微微弯腰,来保证一个坑里确实有三粒玉米粒。

    这一天,他和沈禛不停地弯腰,直到傍晚才把所有玉米种子种下去。

    看看气温,花迟决定修整一日再种地。

    他和沈禛换好方便出门的衣服,带着一叠煎肉饼、猎.枪和一只篮子,静悄悄来到河流下游。

    相较于上次,这次河流两岸热闹了很多,河面上的浮冰少了,水鸟们忙着建巢搭窝,和伴侣共同抚育后代。

    这里是河流的分支,河水十分平缓,两岸因为春潮出现很多滩涂沼泽。

    岸边的植物尽显枯黄,薄雪覆盖在上面,有些雪已经变得很脏。花迟拨开草丛,青绿已经蔓延,这些植物正在悄然生长。

    他和沈禛尽量保持平衡,地面上,苔藓无声遮盖大地,稍有不慎就要脚滑摔跤。

    花迟和沈禛在树丛里蹲下,花迟拉过树枝观察,灌木的枝头新生嫩芽,嫩嫩的绿叶被红棕色的外皮包裹,似乎还差一缕春风,它们就能尽情舒展摇曳。

    二人穿着防水的雨靴,在沼泽中蹑足潜踪。干枯的芦苇叶刮在身上,若是不注意,很容易留下一道白痕,和风拂过水面,荡起波纹的同时将水边植被吹动,发出哗啦哗啦的细碎声响。

    二人选择一处矮坡蹲好,远处,一群大雁正在水中嬉闹。

    今日二人都穿了迷彩服,在草丛中并不显眼,但为了保证打猎的成功率,花迟和沈禛拽来一些芦苇,将其编织成片后披在身上。

    将篮子放在坡底,花迟和沈禛坐在上面,周围的芦苇将其遮挡,花迟将挺拔的芦苇顶端拽倒,将中间编在一起,芦苇像帐篷一样撑在他们的头顶,这下,二人可以安心狩猎了。

    沈禛侧耳聆听,远处的大雁正在鸣叫,他模仿大雁的声音叫起来,花迟看到,那边的大雁注意过来。

    他拿出一个沾满鹌鹑毛的东西,在芦苇帐篷外轻轻摆动,从远处看,这里好像藏着一只等待伴侣的大雁。

    第086章 打猎

    沈禛继续模仿大雁鸣叫, 几息过后,一只大雁脱离雁群,向着河这边游来。花迟和沈禛耐心地等候。

    远处的雁群里, 几只个头更加庞大的大雁时不时看过来,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沈禛的枪已经瞄准这只游来的大雁。

    “嘭!”枪声响起,火药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蔓延,这只可怜的大雁怀揣着对伴侣的美好期待栽倒在水面。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大雁群被枪声惊动,在河面游走助跑,腾空而起, 转瞬间离开此地。

    花迟和沈禛从洼地里走出来,花迟在河边捡了根长树枝, 将猎物拨到手边。

    “一只大雁够我们吃两顿了。”他笑着拾起大雁,拎在手中掂量。

    这是一只健硕的公雁, 羽毛油亮光滑,花迟在脑海中思考着菜单,将大雁放在一旁。

    只打一只大雁不太够,花迟想一次多打两只, 这时候的禽鸟大多已经结束交.配, 猎几只雄性不会对鸟群数量有影响。

    “那些大雁好警觉, 我们得等一等了。”花迟很乐观地说道。

    鸟儿们的记忆力不会太久, 他们并没有将猎到的公雁直接处理掉, 从而避免同类的血腥味对雁群造成恐慌。

    这会儿太阳刚刚升上天空,洼地里还有点凉,花迟拢着衣服, 看这会儿没有猎物,干脆钻进沈禛怀里等着。

    风吹芦苇荡, 枯黄的干草摇啊摇,远处有野鸭在叫,花迟悄悄探头看了一会儿,纠结着野鸭和野雁究竟打哪个好。

    据说野雁的味道要更好一些。

    太阳越升越高,在天空正中央散发热量。河边的积雪受热变得晶莹,边缘化作水滴。

    花迟的肚子都饿了,可雁群还是没有回来。

    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和沈禛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有动作,按道理来说雁群早就应该飞回来,这会儿都要到中午头了,河对岸还是空空如也。

    “雁群怎么还没回来……”花迟向着河对岸的方向侧身看,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几只体型格外庞大一点的雁,他想到一种不那么美妙的可能。

    “沈禛,你说,要是动植物都变异,那些大雁会不会也更聪明了?”就像他们冬季遇到的那只熊。

    在基地覆灭前,他们认知里的变异动物和变异植物有两种变异方向,一种体型更庞大,一种更加聪明。

    比如狍子女士和露西,体型都有所成长但不如其他同年龄的同类,这种变异区别在去年还不明显,直到开春,花迟才注意到这一点。

    出于对变异动物某种比较复杂的感觉,花迟一向避免猎捕有智慧的变异动物,看着他们人性化的双眼,花迟会有种和同类对视的错觉。

    这只被吸引来的大雁不是变异种,既没有更大的体型也没有聪明的智慧,举止行为就是一只普通的动物。

    花迟虽然注意到那两只体型庞大的雁,却理所当然认为那可能是普通的变异种。

    直到现在……

    “怎么办沈禛,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或许他们今日等不到那群大雁回来了。

    沈禛明白他的意思,他放下枪,从箱子里拿出一副望远镜。

    从望远镜里向河对岸看,沈禛仔细寻找着,在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一些灰白色的蛋。

    “我们先走远点,等下午再来看看,它们的蛋还在这里,应该还会回来。”

    “我们应该再多做点准备的,如果它们有了警戒心,再想打猎就难了,要是它们告诉了别的鸟类,我们……”

    花迟一直在小声嘟囔,沈禛拽着他的袖子向前走。

    他们沿着河道向森林中走去,找到一棵大树桩。

    在这里落脚,花迟拾敛枯枝烧火热饭,沈禛在一旁找了两块石头当座椅。

    花迟拿出小锅,在上面热肉饼,沈禛打开保温杯,在杯盖里到了杯热水递给花迟,同时观察着四周。

    森林的角落里到处隐藏生命,树上的松树,土里一闪而过的蜥蜴,和枯草融成一色的正在换毛的野兔……

    动物们更加警觉聪明,这并不是错觉。

    香喷喷的煎肉饼两面焦黄,饼皮外脆里嫩,肉馅裹着油汪汪的汁水。午饭很好吃,花迟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如果一会儿大雁没回去,那就证明这些动物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聪明,一只两只这样当然没问题,可若是所有动物都在变,那人类的生存条件将会更加恶劣。

    除了冬天,其他几个季节他们都要靠打猎来补充营养,牛奶和鹌鹑蛋可以补充蛋白质,可这并不能填补肉类的空缺。

    他咬紧下唇,陷入对饥饿的恐慌,没肉吃好惨的!

    吃完饭他们没有着急赶回河边,花迟有一点点逃避心理。

    沈禛想了想,拿着猎.枪走进树林。

    枪声响起,他拎着一只倒霉的兔子从林子里走出来,“还行,聪明但是不多,别太担心,我们可以比它们更聪明。”他将兔子和大雁都用绳子绑好腿搭在背后。

    花迟看着那只兔子,发觉自己或许有些焦虑了。

    家里的食物一日比一日少,坐吃山空的感觉可不好受,他这几天都在算着时间,今日种这个明日种那个,生怕哪一样没来得及种耽误了农时。

    表面上还是笑盈盈,可他每天都在脚不沾地忙碌着,要不是今天沈禛硬要拉他出来打猎,他还想继续把别的作物都种上。

    “迟迟,当初是你告诉我的,每一个勤劳的人都不会饿死在森林。”沈禛语气缓慢,微微弯腰和花迟对视。

    花迟捏着手指,深呼吸,春风吹拂,将寒意送进鼻腔,他的大脑冷静下来。

    不就是枪声惊动了雁群,导致雁群有了警戒心嘛,不慌不慌!他暗暗给自己打气。

    想要在森林中生活下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己凭借之前的努力安稳度过冬季,如今,新的挑战就在眼前,总不会比之前更难了。

    想到这里,花迟张开手臂轻轻拥抱沈禛,“我今天有点着急了。”

    沈禛轻轻拥住他,花迟的指尖碰到沈禛背后猎物的羽毛。他忽然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今天好歹收获了两只猎物呢。

    花迟不再碎碎念,情绪恢复以往的快乐,他们折回河边,离着老远,花迟就听到雁群的叫声。

    大雁们不知何时飞了回来,与之前不同的是,雁群里多了几只守卫。

    那几只大雁站在小坡上,抻着脖子望向四周,天空中有阴影一闪而过,花迟抬头,看到还有大雁在天空盘旋飞翔。

    “坏喽,它们怎么这么聪明。”花迟带着点无奈,和沈禛停住脚步,他们不能再往前了,已经有大雁看向他们的方向。

    “看来今天只有这两只猎物了。”沈禛看着最大的那只大雁,眯起眼睛。

    大雁其实也叫野鹅,味道鲜美,那只体型庞大的家伙一看就经常活动,身上的肉肯定不是死肉。

    他们暂时决定撤退,走之前,花迟有点懊恼,“若是知道他们会回来,我们刚才应该偷两个蛋走。”主要是想尝尝味道。

    “大雁的蛋不行,你看那边的野鸭蛋行不行。”沈禛指着另一处河岸小声出主意。

    花迟当即点头。

    二人远离大雁的栖息地,绕了远道去祸害另一边的野鸭子。

    太阳已经西斜,河面浮光跃金,花迟被河水晃了眼,河岸这会儿不似白日喧闹,有些鸟儿已经归巢。

    这次沈禛将枪收了起来,二人边往野鸭群的方向走,一边复盘反思着。

    二人都觉得这次打猎惊动大雁,是因为枪声太响,雁群又聪明,若是悄无声息地偷一两只走,或许就不会惊动雁群。

    沿着河岸蹲身前进,花迟薅下沿路的芦苇披在身上,沈禛模仿野鸭的叫声,并再度拿出那只鹌鹑毛黏的鸟屁.股。

    这会儿的光线不如白日亮堂,沈禛还在鸟毛屁.股上抹了点野鸭的粪便来以假乱真。

    一只野鸭子迈着八字步接近草丛,花迟屏息凝气,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他们这次打算换个捕猎方法。

    野鸭越走越近,早就进入猎.枪射程,沈禛静静等待野鸭从自己身边经过,他迅速出手,捏住野鸭的脖子。

    花迟捂着嘴巴,心脏嘭嘭直跳。

    还真抓住了!他嘴角扬着,盯着不远处的野鸭群。这只野鸭消失得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一个同伴注意到这里。

    野鸭们还是自如的该干嘛干嘛,就在他们前方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一只母鸭正在孵蛋。

    沈禛捏着野鸭不便再行动,偷蛋的工作就交给花迟。

    他们往这来的时候把大雁和野兔挂在了远处的树上,花迟打着手势让沈禛去看着猎物,自己则捏着一块石头,瞄准前方的野鸭巢。

    等沈禛从这处草丛退开,花迟对着野鸭巢的方向狠狠扬手,一块石头呈抛物线向着野鸭巢不远处飞去。

    石头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正在孵蛋的野鸭迅捷从窝里站起来,跑窜着往前扑了两下,扑进前方的沼泽里无目的乱游。

    趁此机会,花迟紧紧抓着肩上的芦苇,小跑着来到鸭巢边,拿了三个鸭蛋就跑。

    把鸭蛋拢在衣服里,他跑出十米多远,一把扔掉芦苇继续向前窜,远处的沈禛拿着望远镜观察野鸭的状态。

    受惊的鸭子在水里转了两圈,将脑袋扎进水面只露了个屁.股,最后终于反应过来无事发生。

    它回到巢穴,歪着脑袋打量里面的蛋,似乎发现不对劲。

    可这野鸭终归是不会数数,歪着脑袋看了片刻后,重新坐回巢中。

    “我成功啦!”花迟拿着野鸭蛋开心地看着沈禛,沈禛身上挂着三只猎物,今日收获颇丰。

    第087章 煎“鹅”肝和烤面包

    趁着月色, 花迟摸黑来到牲畜棚里,鹌鹑们都缩在自己的巢里叽咕叽,花迟环视一周, 找到一只体型庞大的母鹌鹑。

    这群鹌鹑里,除了露西和其它三只鹌鹑以外,大部分都是还不算太聪明的大体型鹌鹑,因为当初答应露西不对鹌鹑群下手,花迟现在就需要另辟蹊径再搞点家禽来养。

    野鸭就是不错的选择。

    到手的三颗蛋被他塞给窝里没蛋的母鹌鹑,大鹌鹑一无所知,看见花迟还过来蹭蹭脑袋。

    笨笨的。

    花迟有点心虚, 决定明日收鱼笼时看能不能给它带点小鱼回来补充营养。

    露西在一旁半眯着眼睛,花迟给他塞了一把坚果, 来堵住他的嘴。

    三颗蛋,三分之一的概率, 总不能全是一个性别吧。他带着点小期待,回到小屋。

    屋子里点着油灯,沈禛正在给大雁拔毛。

    野鸭是被活捉的,花迟把它关在了腌菜屋, 现吃现杀, 他们今日打算先对大雁下手。

    这只大雁比家养的鹅还大两圈, 怎么看他们两人一顿都吃不了。沈禛把大雁的内脏取出来, 奶黄色的肝脏被沈禛捧在手心。

    春季食材少, 他们将这只大雁分成两半,一半烤着吃,一半炖掉。无论是烤还是炖都很费时间, 今天晚上就先做一点简单的东西来垫垫肚子。

    “我负责主食,你去煎肝脏。”花迟看着那份大雁肝, 想好了今晚的菜谱。

    他从厨房的架子顶部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前两日烤好的面包,面粉制作,只放了黄油,没有一丁点的糖,用来当做主食很好,既能填肚子又能在室温里存放很久。

    夜晚天凉,气温降回零下,花迟从门外拿回冰凉凉的牛奶,牛奶略微结出冰碴,花迟用勺子盛了两勺出来,倒进盘子里。

    剩余的牛奶则被他放回屋外,等着晚点熬奶茶喝。

    看着牛奶桶,花迟低头算了算日子。

    母牛大概在怀孕后期开始产奶,产后二三个月是产奶高峰期,四个月过后,产奶量开始下降,产后十个月左右停止产奶。

    为了能让奶牛一直有奶,人工饲养的奶牛会不断被授.精。

    可可是他去年九月份救回来的,算上那个月,如今还有一两个月可可就要停奶了。

    花迟有点犯愁,要是想继续有奶源,就得带可可去找头公牛,这荒山野岭的,上哪里去找呢?

    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呢,花迟将此事写进计划表,过些日子再说吧。

    他在牛奶里放了点糖,又打散一个蛋进去,面包切成厚片浸泡在牛奶中,等整片面包都变得湿润,他拿出平底锅,在锅底刷上黄油。

    厚面包片在锅里被小火煎烤,等到面包表面的液体凝固,花迟将它摆在烤盘上,下楼放在壁炉边。

    沈禛将大雁的肝脏洗干净,切成厚片,直接泡进花迟刚才用剩下的牛奶液里,来去腥增香。

    锅里放一点点黄油,油融化后撒进去一小把干山楂片来煎,山楂的酸甜果味融进油中,沈禛把它们捞出扔掉,将肝脏厚片放进锅里小火煎制。

    这只大雁体型大,身上的肉厚,连带着肝脏也富含油脂,沈禛用筷子来回给肝脏翻面,直到双面都变成焦糖色,他在上面撒好盐。

    大雁的肝脏油脂丰富,煎锅底部是一层油,这个油沈禛没倒,他给锅扣上盖子,直接放到屋外去。

    明天可以用这个油煎面包片吃,到时候配一杯咸奶茶,也是不错的早餐。

    大雁的肝煎好了,花迟下楼去取面包,本来只有淡淡奶香和麦香的干燥面包经过牛奶浸泡烘烤,外焦里嫩,蛋液使其的口感变柔软,二人一人一份煎肝和面包,花迟还拿了果酱。

    吃饭的时候,花迟和沈禛说着可可的事情。

    沈禛默默听着。

    牛奶是不能断的,或者说,夏天他们可以吃别的,不需要可可的奶,等到冬天,牛奶就变得必不可少。

    “那我过两天去A市郊区问问?也许周围的村子里有谁家会养牛。”沈禛咬下一口煎肝,是细腻绵密的口感,食物几乎不需要咀嚼,顺着喉咙滑进食道。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最好还能了解了解A市现在的情况。”花迟已经吃掉了他的那份肝脏,这会儿正在努力往面包上涂抹果酱。

    尽管住在狐儿山远离人群,花迟还是认为必须要了解周围幸存者的现状,毕竟上次村子那边还传来丧尸的消息,一整个冬天过得安逸,花迟几乎要忘了这倒霉的末世里都有什么东西。

    “我这两天就动身去探路。”沈禛点头同意。

    “那倒是也不用着急这几天,别告诉我你又要走着去。雪还没化干净呢,现在路上全是积雪和冰,再过两天,到时候开车去多好。”

    睡觉前,花迟拿出一只不锈钢桶,将半只大雁放在里面。

    各种调料均匀涂抹在上面,他要为明日做准备。

    五月初,气温依旧在零度上下徘徊,夜间是一定会降到零度以下的,花迟每日都要去检查他地里的作物,生怕低温将它们冻坏。

    大部分作物都很坚强,除了水稻苗。

    小苗探了个头在地面,本该翠嫩的叶子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深绿,叶片软哒哒的,在手上一捏能捏出水来。

    花迟脸上布满愁云,他知道,这批水稻秧苗大概是种不活了。

    这明显是被冻了。

    电子书上的种植指南里说过,水稻育苗时最好能在上面罩一层地膜来保证温度湿度,这种东西花迟一点都没有。

    他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如今看见刚长出来的水稻苗变成这副模样,他还是很难受。

    “还好我留了一点种子在小屋里种。”花迟松开手里已经死掉的水稻苗苗,带着点庆幸说道。

    他们的小屋里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小苗苗,用老人们的话来说,这叫栽子。

    先在恒温的室内将种子育成栽子,等到天气暖和了再种到地里去,这样能提升植物的存活率。

    毕竟北方的春天依旧算是寒冷。

    水稻没了指望,花迟家里那点大米就成了宝贝,“只有这些了,我们以后多吃点土豆玉米,少吃米饭。”他抱着米袋子依依不舍。

    沈禛正在给屋子里的栽子们浇水,闻言轻轻点头。

    土豆玉米种完以后,像大蒜豆角之类的也都能种了。

    大蒜还是花迟从村子那边换的,他和沈禛一起将整头大蒜掰成小掰,一粒一粒种进地里。

    还有豆角……

    “这豆角是不是变异了……”花迟顶着正午的太阳,一边往坑里放种子一边小声嘀咕,这些豆子是他在基地兑换的,包着豆子们的纸包上面只写了豆角二字,花迟拿到手以后就直接储存了起来,直到今天他才打开纸包。

    花迟从来不知道豆角种子能长得如此五花八门。

    大大小小的种子堆在纸包里,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大的比拇指肚还大。

    至于种皮颜色……那更是奇奇怪怪,花迟不得不蹲在地头给种子们分类。

    灰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绿色的……花迟的手指顿了顿,从里面拿出一粒蓝色的种子。

    这粒种子长得就是豆子样,可浑身都写着诡异两个字,花迟将它单独放置。

    沈禛上午和花迟一起种完大蒜,下午去河下游收鱼笼了,这会儿没有人能跟花迟商量,他看着这粒种子挠挠脸,蓝色的种子,这得种出来什么样的豆角?

    他将这粒种子放进裤袋里,继续挑捡着。

    最后,除了花迟认识的几种豆子,剩下颜色奇怪的都被他挑了出来。

    种豆角的时候,最好一个坑里放四粒种子,花迟看着自己手里的种子为难极了,他只能根据种子形状和颜色做个大概分类,不能保证分类一定准确,要是放的时候把几种豆角种混了,会不会影响收获啊。

    为难片刻,花迟咬咬牙,宁可自己累一点也要保证种子们存活,他将它们分开种植,一个种子一个坑,种完这群豆子,花迟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折了。

    天色不早,花迟扛着小锄头往回走,走了没多久,他身后传来喊声:“迟迟!”

    是沈禛,他也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已经到家了。”花迟回头,沈禛肩上扛着根树枝,树枝上面挂了四条大鱼!每条都有成人手臂长!

    “哇!”花迟看着大鱼露出喜悦。

    “今天鱼多,我又顺便去摸了几枚野鸭蛋回来。”沈禛解释道。

    花迟接过沈禛递给他的蛋,一共五枚,这下一定能孵出不同性别的小鸭子了。

    “晚上回去先烤大雁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迎着夕阳向小屋走去。夕阳将云彩映成赤红的火烧云,同时也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对了,我这有些奇怪的种子,是种了还是烧了呢?”花迟回到小屋,先去把鸭蛋送给鹌鹑妈妈代孵,接着他想起裤袋里的几粒种子。

    几粒种子的颜色都很好看,其中有一粒是淡淡的粉色混着碧色,大概是合眼缘,花迟对那粒种子很有好感。

    “唔,应该都是变异种子,基地里出品的种子不会是那种有攻击性的,可以都种上试一试。”沈禛观察过种子后给出肯定答复。

    花迟带着好奇,拎起油灯拿着锄头就往外跑。

    因为是变异种子,他不敢种得离小屋太近,在小屋下面的山洼里,花迟将种子们种下去,每粒相隔两米,他在小坑上面插了木棍来标记位置。

    种完种子,小屋那边有烤大雁的香味飘散,他快步走回家。

    身后,一处小土坑,一株小芽迎着月色长了出来,在冰雪中瑟瑟发抖。

    第088章 皂角树

    花迟在床上打了个滚, 一鼓作气,没坐起来,再而衰三而竭, 他多赖了十分钟床,才慢悠悠坐直,脑子还晕乎乎的没太睡醒,他揉着眼睛,搬开腰上沈禛的手,换了衣服爬到楼梯上去烧开水。

    小屋外是不同寻常的寂静,今日打进屋子里的光不是很足, 花迟打了个哈欠,在壶里灌满水, 放在炉子上。

    弯腰打开炉灶门,他按部就班清理着炉灰。

    炉子里的炉灰一周就要清理一次, 积攒起来的干净炉灰被花迟装进角落的木盆里,这是天然的草木灰,留着总有用处。

    在等在水烧开的时候,他就着凉水刷牙洗脸, 他的牙膏还有一管, 等用完了就得用别的东西替代, 因此他现在每次挤牙膏都像个吝啬鬼, 眼睛比量着手指不敢用力, 绿豆大小都嫌多。

    “咕噜咕噜……”他漱着口,抬头时,似乎看见什么东西从窗户外一闪而过。

    花迟鼓着腮帮子拧起眉毛:“?”

    又是什么东西在他家屋外, 要不这窗户还是换了吧,或者换块玻璃?怎么什么魑魅魍魉都往他家窗户上扑。

    要来就大大方方的来, 总是这样搞突然袭击真的很吓人。

    他“呸”一声吐掉嘴里的口水,转身拿起猎枪,慢步接近窗户。

    这会儿室内的光线明亮起来,他抬头看向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是春天该有的样子。

    不敢掉以轻心,花迟接近屋门,侧耳贴在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犹豫片刻,下楼去喊沈禛。

    沈禛战斗力比他强,二人一起比他自己一个人要更安全。

    “沈禛,屋外面又闹幺蛾子了。”他捏着沈禛的鼻子把人叫醒。

    昨日为了处理那几条大鱼,沈禛熬到半夜,花迟帮着处理了一半就被唠叨着先回地洞睡觉,他都不知道沈禛是几点才爬到床上来的。

    花迟带着点紧迫喊人,沈禛一听就听出不对,“怎么了?”他径直从床上坐起来,拿过一旁的衣服往身上穿。

    花迟正说着刚才看到的东西,沈禛已经换好衣服往楼上走。

    小屋过于寂静,连个鸟叫都没有。

    自从开春以后,杰克就不怎么爱在屋子里睡了,沈禛和花迟的作息不定,有事忙就早起无事就睡回笼觉,对于活泼的鸟儿来说很不友好,花迟索性就把他放了出去。

    杰克最近的新爱好是模仿周围鸟叫,势要用他的公鸭嗓唱出美妙的歌谣。

    往日这个时候,杰克都唱了三首了,这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花迟指着窗户又指指门,沈禛上前,花迟端枪躲在一旁,二人突然将门打开。

    一串碧蓝色的藤蔓如蛇一般扭动着缩回土里去!

    “别开枪!”沈禛阻止花迟即将扣动扳机的手,他凝目看向藤蔓消失的地方,半晌他像花迟确认道:“你昨天把那些豆子种在了哪里?”

    沈禛换上一副轻松表情,将花迟手里的枪挂回墙上。

    “种在洼地里了……”花迟说着,看向沈禛,“你知道那是什么?”

    “应该没看错,是一种可爱的小东西。”

    花迟:“啊?什么?你说话说完!说一半吊人胃口!”

    沈禛:“先去准备早饭,我怕你一会儿没心情吃了。”

    说着,沈禛折身回到小屋,顺便将昨夜放在屋外的鱼拿进去。

    陆地上的动物在变异,河底的鱼类和去年相比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说,长出獠牙。

    花迟按着沈禛说的将鱼片成薄片,泡在水里清洗干净,巨大的鱼身被他剔成骨架,只留下那狰狞的鱼头和他面面相觑。鱼嘴里的獠牙锋利,花迟盯着鱼头无神的双眼看了片刻,默默伸出手将鱼嘴合上。

    淘洗干净的鱼片放入盐和胡椒,加入葱花和淀粉抓拌。

    壶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呜呜地催促,沈禛洗漱完毕擦着头发,将壶中的水灌进保温瓶里。

    “剩下的交给我,你可以换了衣服去外面转一转,多看看地面没准能找到点东西。”

    花迟一头雾水拎着铲子往屋外走。

    小屋面向阳面,屋子前面的地上已经没有残雪了,枯黄的干草下透着勃勃生机,花迟便拿着铲子东一下西一下来回晃悠。

    紧挨着小屋的地方种着葱和韭菜,小葱已经长出一指高,想着沈禛一会儿要用,花迟蹲下来挑长势好的往下薅葱叶。

    开春的小葱不能整根薅,要每根薅一片叶子,多薅几根,来保证小葱能持续生长。

    脆嫩的葱管还没有什么辣味,花迟将薅下来的葱叶放在脚边,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蹭他。

    他以为是杰克回来了,反手过去试图捏住杰克的嘴,“杰克别闹……”话没说完,指尖的触感先传过来,有点凉,细细弱弱的一小根,滑溜溜的冰凉。

    花迟:“!”

    他拿着铲子回身就要砍,这种触感,像是蛇一样!

    那东西极为迅敏,绕着铲子锋利的边缘来回打转,最后弹在了花迟的肩上。

    花迟强作镇定,迅速用袖子包住自己的手,飞快逃回小屋,“沈禛,快,拿个抹布来,我肩膀上有条小蛇!”

    沈禛闻言看过来,一眼就看到那抹蓝色,他伸手过来,按住花迟的手背。

    “别紧张,是你会喜欢的小东西。”

    他轻轻从花迟掌心底下,将那只滑溜溜的小“蛇”拽出来。

    花迟后退两步,定睛看,那根本不是什么小蛇,而是一株扭动的小小植物,浑身奶蓝色,在阳光下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

    这是一株变异植物,沈禛显然对此有些了解。

    “高阶变异植物,当初在实验室被命名为X311,无害的小东西,成长后体型庞大,惧怕严寒,会在冬季枯萎,回缩成种子的形态。”

    沈禛停顿片刻,迎向花迟好奇的双眼,“比较重要的是,这小家伙的原始种类是皂角树。”

    “皂角树?”花迟一向不喜欢这种没毛光秃秃的东西,这小东西长得和蛇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棵树的幼苗。

    沈禛点点头,“你闻闻自己的手上,有没有一股香味。”

    小东西在沈禛手上蹦跳,浑身都在往炉灶那边努力挣扎。

    沈禛紧紧捏住它。

    “真的有!”花迟闻着自己手上的味道,像是薄荷掺杂了茉莉花,还带着点柑橘的清香。

    就是这味道……

    “有点像那些厕所香氛混合起来的味儿,嗯,比那些味道稍微淡雅一点,好闻多了。”花迟皱着鼻子回忆。

    沈禛将小苗扔进盘子里迅速用锅盖扣住,忍着笑解释:“这种变异植物是基地在末世植物变异初期发现的,当时那队探索者在废弃的居民区探索,遭遇丧尸袭击,没办法只能躲进居民家里。”

    那个房子的房主疑似是两个有洁癖的老人,家里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末世半年,地面上的灰似乎都比旁人家的薄。

    探索队没在人家家里找到别的东西,只在洗手间里找到一盒豆子。

    豆子旁边是堆叠的香氛。

    “研究员猜测,这些豆子还有生命力,末世后楼房没有供暖,为了生存被迫进化,至于这个香味,大概是被传染了。”

    沈禛死死按着盘子不让那小苗苗跑出来,可能是因为变异进化得太早,这株小苗苗不像花迟去年秋天遇到的那些变异植物会趋利避害,它拼命撞击着锅盖。

    皂角树,这东西花迟喜欢,沈禛将小苗苗从锅盖底下掏出来塞进他手里,小苗苗还在努力往炉边探,头上唯一的一片叶子也在使劲。

    “别松手,这东西笨得要命,你松手它能把自己烫死。”

    沈禛回身继续做饭,花迟握着手里的小苗苗惊叹,皂角树哎!还自带香味!

    他捧着小苗苗欢喜得不行,这会儿看小苗苗蔫了,急忙下楼去找到一个漂亮的木质盆栽,将它种在里面。

    并放在壁炉上方。

    如同教小宝宝一样,花迟从柴堆里翻出一根干草,扔进火中。

    干草转眼就被吞噬,小苗苗在花盆里瑟瑟发抖。

    “看见了吗?你跳进去就烧没啦,我就把你放在这,暖洋洋的,别往火里跳懂不懂?”他语气温柔,小苗苗也配合着点头。

    转身往楼上走的时候,花迟还在想: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眼睛,算不算看明白了?

    他忘了一件事情,那个漂亮盆栽,本来是他和沈禛给小白兔狸藻准备的。

    第089章 螃蟹

    葱油浇在嫩滑的鱼片上, 激出阵阵鲜香,花池拿着碗和筷子放在桌子上摆好。沈禛将整盘的葱油鱼片端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如今虽然是春天,但由于雪正在融化, 清晨的气温并不如何暖和。

    加之地面返寒寒气上涌,二人就很喜欢在早晨的时候吃些热乎暖胃的东西,淀粉和蛋白质更是一样都不能少,吃饱了肚子,人这一整天就都很精神了。

    指肚厚的饼子里面揉了油,葱花和鸡蛋。一口咬下去带着淡淡咸香。

    光是这种饼,花迟一个人就可以空口吃掉一整个。

    他咬了一口饼, 又将饼从中间分开,在里面夹上几片鱼片, 他啊呜一下,微鼓着腮咀嚼。

    小屋的门敞着一条缝, 屋子里的油烟味慢慢散出去,屋外鹌鹑的叫声清晰可闻,因为最近每天都在伺候土地,花迟和沈禛的饭量变大不少。

    一整条大鱼被他们分食, 花迟摸摸肚子, 照例去牲畜棚打扫。

    牛和鹌鹑能自由活动了, 自己就可以在附近找食吃, 花迟将窝棚远处的一小块地方圈起来, 用来堆放粪肥。

    他和沈禛都年轻力壮,又有工具帮助,一股脑开垦了好大一片地, 种粮食花迟得摸索着来,种菜却不用, 他所有的种子都只留了一点点,剩下的都种进地里去。

    偌大的土地需要的肥也多,花迟现在没事就要和露西杨桃唠叨唠叨,让它们约束同伴,尽量能在一个地方排泄。

    目前来看,说了白说。

    之前的粪肥发酵好了,在山坡背面堆着,今日就准备着要运到地里去。

    给牛儿们换了干净的干草,又将食槽清理一遍,沈禛收拾完碗筷走出来,花迟递给他一条布块捂住口鼻。

    发酵好的粪肥基本没有异味,像是一种蓬松的土壤,可毕竟是粪便,二人又得往菜地那边运,途中难免有风刮来刮去,挡住口鼻好歹有个心里安慰。

    将粪肥铲进篮子里,沈禛拎着篮子先走一步,他的力气比花迟的大,因此篮子里装得也满,花迟同样要两个篮子,他的篮子就轻一点。

    就这样一趟趟地折腾,粪肥被二人均匀翻进土地里。

    豆角种完,小白菜菠菜等也都可以开始种植。

    花迟照例去堆垄埂,条条垄埂将土地分开,沈禛去砍了一棵树,就地做出小木牌,用木炭在上面写出植物品种,插在田间地头。

    变异豆角给了二人提醒,今夕不同往日,种在一起的植物可能会受到同类变异的影响,一旦有哪种植物变成他们认不出来的样子,有这小木牌还好分辨些。

    侍弄作物很是费时间,一转眼上午就过了,沈禛去河边挡住水渠,不让水再继续浇灌。

    花迟在地里来回转圈圈,将露头的杂草薅个干净。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地里的虫子也开始生长,花迟扒拉着几株探头的幼苗,确认暂时没什么异样,便放手不管。

    虫子是除不尽的,也不是所有虫子都会祸害地里的作物,他转身去菜地边缘,那边有一片嫩草,他要薅一些回去喂鹌鹑。

    家附近的草地快被这群鹌鹑刨光了,种群数量见长,食量也大,花迟便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在山里来去的时候,顺手薅点能喂鹌鹑的嫩叶子。

    “走吧,去收鱼笼。”沈禛堵好水渠,回来喊花迟。

    他们两三天收一次鱼笼,春天的鱼鲜美,清蒸就很香,花迟还很喜欢琢磨复杂点的做法,家里日日吃鱼都吃不腻。

    鱼的内脏还可以喂鹌鹑。

    趁着现在天凉,收回来的鱼还能放一两天。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在屋外垒个小鱼池,收回来的鱼养上两天,吃的时候现杀。”花迟和沈禛避开路上的坑洼,他思考着。

    鱼笼基本每日都有收获,无非是数量多少鱼体型大小略有区别。

    偶尔收得多了,他们吃不完,就得做成鱼干之类的食物。

    有新鲜鱼,花迟就不太爱吃干货。

    “垒个鱼池倒是可以,建在哪里呢?”沈禛一边走,一边看着树丛和融雪,手里握着一张粗劣的弓。

    建在小屋外,来回给鱼池换水不方便,他们的水源在地下。

    直接放进地洞的水潭里也不行,水潭里的水清冽,还带着点甘甜,若是放了鱼进去,一定要变腥的。

    这么想的话……

    花迟忽然想到自家菜地。

    如今菜地的边缘距离小屋步行也就五六分钟,走两步就到了,菜地旁边有水渠,不用考虑进水问题。

    “在菜地边上挖个小鱼池怎么样,也不用太大,能存上几条鱼就行,到时候想吃了就去捞,平时攒下来的鱼就直接扔进去。”

    花迟拿着根绳子比划。

    沈禛侧头听着,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果在菜地那边建,倒是不用太麻烦,我记得菜地那边有个小池塘。”

    正说着,已经走到河流下流,二人平日里放鱼笼的地方。

    花迟撸胳膊挽袖子,来检查他边上的鱼笼,沈禛往前继续走两步,那里是第二个鱼笼。

    一弯下腰花迟就心道不好!

    他的鱼笼破了个好大的口子,得有拳头大了!

    那个口子明晃晃在鱼笼末端的上方,如同一张仰天大笑的嘴,花迟好一阵心疼!

    鱼笼的网绳是那种很结实的网绳,好几股拧在一起,怎么扯都扯不断的,如今却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花迟往前走两步,走近了才看见细节。

    鱼笼有好几层网绳,他刚才看见的是最外面的网绳,再往里面还有一层,这一层也破了。

    花迟弯腰,按了按里层网绳破口处卡住的东西。

    那是一条大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破口处卡着,尾巴还在拼命地来回摆动挣扎。

    大鱼不稀奇,它尾巴那挥舞着钳子的家伙才稀奇。

    那居然是一只大螃蟹!

    狐儿山这边的水系连着省内一条大江,江水有入海口,因此江水上游会有河蟹生长。

    这种生物每年秋季都要洄游到出海的江口河口产卵,因此很少会来这种深山河流。

    狐儿山里大都是指头大的小螃蟹,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用来捣碎做螃蟹酱吃还不错,只是不易抓捕,花迟懒得费工夫。

    这只大螃蟹举着螯和鱼尾巴作斗争,鱼尾上面伤痕累累,花迟看着那螯钳气不打一处来,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一定是这只螃蟹破坏了他的鱼笼。

    螃蟹体型不小,那钳子似乎能把花迟手指夹断,他不敢轻敌,先拽着鱼笼把它拽到岸上去。

    沈禛这时候收完他那边的鱼笼,提着两条鳝鱼往这走,“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花迟转头看着他,“把你手里的棍子给我用用!”他咬牙切齿!

    沈禛手里的棍子是他一会儿准备用来挂鱼的,这会儿花迟要用,他把棍子递给他。

    花迟举起棍子,照着螃蟹狠狠砸了两下。

    本还在耀武扬威的螃蟹瞬间就安静下来,趴在鱼笼里一动不动。

    花迟这才打开鱼笼,注意着方向从后面按住螃蟹,防止它挣扎,一只手拽不动,他坐在地上,示意沈禛帮他抓住鱼笼尾端,双手并用将大螃蟹拽出来。

    螃蟹的身子得有成年人两只手那么大,大钳子上面坑坑洼洼,似乎经历过很多战斗。

    “嚯!”沈禛看到大螃蟹,也感叹出声,他们自打开春以来,就坚持放鱼笼,各种各样的鱼都收获过,末世前不怎么常见的也吃过一两次了,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螃蟹。

    虽然生气,气这大螃蟹毁了他的鱼笼,花迟看着大螃蟹的腿,眼泪几乎要从嘴角不争气地流出来。

    清蒸还是爆炒,这是个问题。

    他板着脸按着螃蟹严肃地思考。

    “迟迟?”沈禛喊他。

    花迟摸摸螃蟹,掏出绳子将它五花大绑。他不确定这螃蟹是晕了还是死了,绑严实点安全,半路跑了他可不让!

    “这条鱼就别吃了,回去拆一拆喂鹌鹑。”花迟又从鱼笼里掏出那条大鱼。在鱼笼里看不真切,这会掏出来细看,那鱼的鱼尾巴都烂出骨头了。

    “有点可惜,这鱼还挺大的。”花迟嘟囔一声。

    这条大鱼快赶上花迟手臂长了,难怪能在大螃蟹的攻击下坚持这么久。

    “回去剁成两半,尾巴那半喂鹌鹑,头这半做着吃。”沈禛看看鱼身上的伤痕,给出一个花迟能接受的办法。

    像这类受伤的鱼,伤口处可能会有细菌和寄生虫卵,他们不确定鱼在鱼笼里挣扎了多久,整条吃不安全。

    但是鱼还活着,这样的话,把受伤的地方剁掉就行。

    重新放好那个没坏的鱼笼,花迟捧着大螃蟹,一手拿着鱼笼,沈禛背上背着弓,手上的木棍一头吊着一条鳝鱼,二人慢慢往家走。

    森林里的融雪越来越少,花迟看着陆续冒头的野草野菜,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再长一长,多长长,花迟默默期盼着,长大了他就有新鲜野菜吃。

    狐儿山上的春天就是这样,积雪还覆着大地,顽强的生命从土壤里勇敢探出头,迎着低温和寒风努力生长。

    回到家,二人默契地拿出油茶面,花迟你一勺我一勺倒进碗里,烧了滚烫的热水来沏。

    浅棕色的油茶面逐渐湿润细腻,花迟用勺子搅了搅,将其中一碗推给沈禛。

    二人简单填饱肚子,然后准备晚上的大餐。

    花迟站在米袋子边上,从里面盛了半碗米出来,想了想又倒回去,有点不舍得,纠结片刻还是盛了小半碗出来,他和沈禛一人一碗,配着鳝鱼解解馋,吃不饱就再煮一点面条。

    端着碗来到炉灶边,花迟淘着米,将淘米水倒进小屋里的秧苗架子上,这是他仅剩的一点水稻苗苗,他不打算再往那边的菜地里移栽。这批要是再被冻死,花迟自觉可能会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来。

    等天暖和一点,他就在小屋附近垦一小片地出来,在他眼皮子底下种。

    不用大规模种植,也就谈不上栽秧不栽秧,花迟每日都注意着秧苗们,保证不叫它们缺水,每一株秧苗都有自己的小花盆,目前生长良好。

    看其中一个盆里有点缺水,花迟转身去水缸里舀,今天早上没挑水,水缸里的水快空了。

    花迟擦擦手,拿起水缸旁边的空桶去打水。

    慢悠悠往地洞下走,花迟踩在楼梯中间,总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

    他摇摇脑袋又走两步,地洞内的景象缓缓在眼前浮现。

    淡淡的粉状蓝色荧光在地洞里上下飞舞,花迟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轻微举动都能导致荧光粉旋转舞动。

    一股异香涌入鼻腔,这种异香的味道并不明显,至少花迟刚下来的时候就没有闻到,等到他发觉这股味道,已经晚了。

    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身子发轻,脚像踩在豆腐上走一步晃三晃。

    他跌跌撞撞来到床边,将桶放好,像是完成了什么紧要大事一样,身子彻底软下来,跪坐在地上靠着床边睡了过去。

    壁炉里的火苗跳跃,壁炉上方,一株蓝苗苗抖着叶片,细白的根茎踩在花盆边上要出不出,时刻准备逃命。

    地洞的另一边,小白兔狸藻在架子中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不止它在发光,以小白兔狸藻为中心,它周围的架子上铺着厚厚一层荧光粉,仿佛是给架子刷了层荧光油漆。

    沈禛处理干净一条鳝鱼,正回头来看花迟,“迟——”声音戛然而止,他身后空无一人。

    奇怪,他明明记得花迟刚才还在他身后来着,沈禛往屋外看看,转身回到小屋往地洞走,“迟迟?你干嘛去了?”

    好的,他知道花迟干嘛去了。

    沈禛板着脸捂住口鼻,径直向着花迟走去,花迟靠在床边睡得正香,脸上压出一道印子。

    沈禛试着喊了他两声,花迟依旧在沉沉睡着。

    拧起眉头,沈禛探向花迟的手腕,脉搏有力跳动。他又仔细检查着花迟的唇色,没有异色。

    他这才半放下心,这些东西对他几乎没有影响,那么对普通人的影响也不会很大,应当只是催眠唤梦。

    安顿好花迟,沈禛着手处理罪魁祸首。

    环视着周围幻景一般的淡蓝荧光,还有即使捂住口鼻也能闻到的浅淡香味,沈禛嘴角抽搐,他看向壁炉上正准备逃走的小皂角树,上前将它抓在手里。

    一株皂角树没这功效,他拎着皂角树往那荧光架子边走。

    越往地洞里面走,荧光粉就越多,等走到小白兔狸藻面前时,沈禛的衣服上也在莹莹发光,他捏着皂角树在小白兔狸藻面前晃晃,小白兔狸藻上面兔子一样的小白花一缩一缩,接着猛地吐出一大口荧光粉,将皂角树喷个正着。

    皂角树在沈禛手里气到发抖。

    沈禛不得不将它拿远些。

    伪装成花的嘴巴一张一合,獠牙小白兔的嘴巴阖动得飞快,沈禛看出来小白兔这是想说什么。

    说什么也不好使,他又听不懂。

    皂角树在他手里拧动,根须指着壁炉上的花盆,又指指小白兔,最后模仿着被欺负的样子,在沈禛手里一抽一抽。

    沈禛走回壁炉边,将花盆端到小白兔狸藻边上,小白兔再度吐出一大口荧光粉,将花盆整个罩住。

    隐隐约约,沈禛明白了这俩颗植物是因为什么在吵。

    床上,花迟打个滚悠悠醒来,揉揉眼睛神清气爽,他呆呆望着地洞里的景象,掐掐自己的脸。

    是不是还没醒,这是什么地方。

    “……我希望我能在晚饭前,看到地洞恢复原样,怎么处理是你俩的事,做不到就把你们扔出去。”

    花迟听到沈禛严肃的声音,他穿鞋下床,往沈禛那边走去。

    “什么情况?”花迟走过来,皂角树像是看见亲人,从沈禛手里挣脱出来,趴伏在花迟身上。

    小白兔狸藻分出两朵獠牙花,死死咬住花盆不放,生怕花迟他们给它拿走。

    花迟听沈禛解释完来龙去脉,哭笑不得。

    是他忘了,这花盆本来是给小白兔狸藻的,餐桌上的那盆是地洞里这株的分枝,那株没有神志,只有一些本能的动作,地洞里的小白兔狸藻整日借着分枝观察外界,早就不耐烦待在地洞里。

    只是前几日天气寒凉,花迟怕冻着它,暂时没给它挪地方。

    却没想到惹得两个小家伙斗了起来。

    既然如此,花迟拿回那个花盆,拿着小铲子将小白兔狸藻挪进去,又许诺了一个新花盆,这才安抚了小花的满嘴獠牙。

    至于皂角树,沈禛找了个碗,将它安顿在里面。

    皂角树和旁的花不一样,也就现在能到处跑跑。

    等到天气转暖,它就得找个地方老实地扎根生长,等它变成一棵大树,就没办法跑跳了。

    小花和小树勉强握手言和,花迟权当没看见小白兔狸藻咬在皂角树上,皂角树又扯了小白兔的假花。

    屋子里只管叫它们去收拾,也好长长记性,花迟打好水回到小屋,才发现外面都天黑了。

    “咚咚咚!花迟!”是杰克在叫门,花迟打开门,大鸟扑进来,爪子底下还抓着只兔子。

    第090章 蒸螃蟹和渔汤泡饼

    拍打着身上的荧光粉, 沈禛皱着眉头往屋外走,荧光在空气中飘浮,花迟偷偷弯起嘴角。

    “等它们收拾完, 楼下还有不少空玻璃瓶,拿两个装进去,还挺好看的。”手起刀落剁掉螃蟹的蟹腿,花迟侧头对沈禛说。

    沈禛在屋门口,拿着根小树枝在身上拍打,浅淡的荧光落在小屋外的木头上,和星月交相辉映。

    杰克偷摸站在沈禛脚下, 转圈接荧光粉,沈禛低头瞥他, “楼下有,你自己去接, 别弄在屋子里。”

    杰克欢快地点头,蹦跳着往楼下去。

    他带回来的兔子被花迟扔在了藤编的筐里。

    兔子还活着,能养两三天,他们不着急吃就先养着。

    相较于楼下闹事的植物, 杰克如今竟然也显得贴心起来, 花迟努力拆分螃蟹, 顺便夸奖:“我们杰克现在多听话懂事。”

    沈禛拍衣服的手一顿, 沉默着看向花迟。

    “这只螃蟹也太大了, 这么一拆能把锅装满了。”花迟没注意沈禛怀疑的目光,将螃蟹摆进锅里准备蒸熟了吃。

    沈禛洗干净手,帮着他一起摆螃蟹。

    “你说, 河蟹都能长得这么大,海里的螃蟹是不是得更大更好吃。”花迟有点馋海货了, 尤其想吃帝王蟹。

    末世前想吃什么都有,末世以后再想吃这些东西就吃不到了。

    “嗯,可能会长,也有可能不适合食用。”沈禛往锅里添水扣上锅盖。

    海洋生物的体积更大,末世后所有东西都在变化,花迟想吃的大螃蟹,可能比人还大。

    “我记得家里还有点干虾米和海带来着,我去找找。”想吃就吃,花迟下楼去找海货,沈禛留在上面继续料理晚餐。

    他把那条受伤的大鱼处理干净,接着一刀分成两半,鱼头连着鱼肚留下来炖着吃,鱼尾那半截剁碎了混着刚才剖出来的内脏喂鹌鹑。

    花迟下了楼梯,就看见杰克正用喙叼着点荧光粉往自己身上抹,小皂角树费力用根须在拢着地上的荧光粉,小白兔狸藻没什么移动能力,这会儿费力张大嘴,将自己附近的粉尘聚在一起。

    说起来,这些粉尘虽然是小白兔狸藻喷出来的,可若不是皂角树跑过去,粉尘也不会扬得满地洞都是。

    看见花迟,小皂角树收拾粉尘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花迟本还想着帮个忙,一看它的动作,瞬间打消心思。

    还有精力装柔弱,那就再收拾收拾。

    他目不斜视,来到架子边上,拉开抽屉翻找,干海带他冬日里做过几次,炖猪肉和粉条的时候放点海带根,奶白色的汤汁混着淡淡的鲜,很好吃。

    这个抽屉不是,花迟思考片刻,拉开再往上的抽屉,里面是厚厚的粗盐。

    花迟扒开最上层的粗盐,下面的海带露出来。

    他从最上方拿了一张干海带,接着关上抽屉。

    干海带都是散着装在麻袋里的,只有一袋是密封包装,里面还放着大量粗盐。

    花迟和沈禛收拾物资时,便将这些海带像纸一样堆叠,最后把粗盐倒在上面盖着。

    干海带能放很久,但因为是海货,花迟基本不怎么吃,只有馋得很了才来拿一张。

    整张的海带泡发以后能吃三四顿,花迟第一次泡发的时候没意识,泡出来好大一张,最后只能切丝切片处理好,冻起来随吃随用。

    他这回长记性,拿了剪刀比量着剪了够吃一两顿的量,剩下的还放回抽屉里去。

    正拿着干海带要走,他又想起来他的玻璃瓶,将海带放在没有荧光粉的地方,花迟拉开架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整齐摆放的空玻璃瓶,有金属盖的还有橡木塞和软盖的。

    这里面有一半都是装牛奶的瓶子,是他当初从超市搜罗来的,牛奶过期不能喝,瓶子却很有用。

    至于那些漂亮的酒瓶和饮料瓶,花迟更是一个都没舍得扔。

    花迟挑了个漂亮瓶子出来,这应该是装青梅酒的瓶子。

    他把瓶子放在小树面前,“一会顺便把瓶子装满哦。”

    小树僵硬住,花迟摸摸它的小叶子,笑着准备上楼。

    一旁的杰克给自己涂了厚厚的荧光粉,这会儿迫不及待要出去飞一飞,但是他不太敢动,一动就掉粉。

    “花迟,抱抱杰克。”他冲着它的主人小心翼翼张开翅膀。

    花迟捏着他的喙晃了晃,还是弯腰把他抱起来。

    “小胖鸟,我快抱不动你了。”他抱着杰克,拿着干海带艰难上楼,沈禛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回头急忙接过花迟手里海带。

    一只手解放,花迟轻松不少,讲杰克抱到门口打开门。

    杰克也学花迟,装作没看到沈禛的瞪视,欢呼一声飞向夜空。

    花迟拍打干净身上的荧光粉,关上门,只留了一条缝等杰克回来。

    面粉和鸡蛋混合,加了油水烙出金黄的油饼,猪肉干切片,和鱼一起在锅里炖煮,泡软的粉条吸饱汤汁,呈现出咖啡冻一样的颜色。

    沈禛选择用本地最家常的做法来炖这半条鱼。

    “好香,要是再有点豆腐就更好了。”花迟嗅着鱼香味,又去看看他的螃蟹。

    螃蟹清蒸才好吃,这会儿掰开的蟹腿肉能看到莹白的颜色,这只螃蟹的壳很厚,蒸了这么久才有要熟的样子。

    “螃蟹也快好了。”沈禛凑过来说。

    今天晚上海带是吃不成了,花迟舀了一瓢水倒进盆里,将干海带泡进去,又在上面压了个碗,防止海带浸泡得不彻底。

    鱼和螃蟹都熟了,蒸腾的热气聚集在小屋顶部。

    从碗架子上拿下来一瓶酒,花迟打开瓶子,一人倒了一小点。

    沈禛将鱼盛进盘子里,锅底的鱼汤则倒进两个小碗。

    他们要用鱼汤泡饼。

    杰克带着荧光的身影从窗户处一闪而过,花迟举着杯子和沈禛相碰,抿一口酒,再去拆螃蟹吃,白莹莹的腿肉直接吃就很鲜,再沾点醋就更好吃了。

    花迟将蟹腿肉拆出来,撕成细条条,卷在饼里咬。

    小白兔狸藻在桌子上充当灯源,花迟的油灯熄灭后挂在墙上。

    做饭时蒸腾的水汽糊满玻璃,杰克的身影就变得模糊不清,花迟喝酒容易上头,吃完饭先回地洞去休息。

    地洞里大部分荧光粉都被收拢进瓶子,只有零散的一些还在墙上贴着。

    花迟躺在床上,误以为满室星光。

    半梦半醒在床上躺着,他恍惚中被人从身后抱住,花迟翻个身,将自己送进沈禛怀里。

    深夜,凉丝丝的雨滴从天空落下,落进河流、地面、和小屋的屋顶,雨水顺着屋顶滑落在地上,渗进土壤里。

    小屋旁边枯寂了一个冬天的稠李树在一夜之间抽出新芽,小屋的两旁,花迟种下的小菜也蓬勃生长。

    这场雨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清晨起床,花迟嗅闻到清新的水气。

    下着雨,地里的菜不用浇水,花迟和沈禛披着雨衣踩着雨靴收拾完牲畜窝棚,又给它们添了点食料。

    春天的时候,牛怎么都饿不着,地里不怕春寒的野草顶着残雪,花迟每日去收拾菜地的时候顺手就能打回来不少。

    鹌鹑们自己能找吃的,花迟只需要时不时喂点小鱼和不要的内脏,给他们改善伙食。

    小屋周围的活一上午就能干完,今日难得空闲,沈禛拿着扫帚打扫屋子,花迟捧着他的小本子点数物资。

    洗浴用品有些过期了,花迟看看日期,满不在乎地放回去,过不过期都得用,有能用的就很好了。

    衣物等还都富裕着,也不用操心。

    花迟继续往本子上画勾,心情蛮好。

    “嗯,接下来是食物。”他嘟囔着来到下一个大架子边上。

    最下面的高抽屉里放着几桶油,花迟拉开抽屉,仔细观察着油的色泽。

    还是金黄的,没有变色没有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他给“植物油”的后面打上对勾。

    油旁边的抽屉里放着午餐肉和方便面,这是储备物资,一般是不会动的,花迟摸摸方便面袋子,确认午餐肉没有涨盒漏气的,就直接关上抽屉。

    再往上是杂七杂八的米和豆子,花迟重点察看着这里面。

    每一样都被他抓一把在手里,闻闻味道,检查有没有发霉,再看看有没有虫眼,像黑米黑豆这种颜色深的,他还得拿到楼上去对着自然光观察。

    这些粮食大都是真空包装的那种小分量,有开袋的就被花迟放进玻璃瓶里,有的不着急吃就没开封。

    花迟自认种植能力有限,好些东西不太敢种,因此吃的节省。

    抽屉中间摆着一小株小白兔狸藻,花迟拍拍小白兔的脑袋,想着一会儿要去给小白兔狸藻一点肉吃。

    所有的粮食都没生虫,这里面定然有小白兔的功劳。

    肉干、罐头、萝卜干和黄油……花迟将每一层抽屉都拉开看看。

    等要检查最上方抽屉的时候,他去搬了梯子过来。

    上面的架子里放着不能受潮的盐和糖。

    糖砖硬邦邦,花迟翻了翻,没翻到偷糖的虫子。

    “真棒!”他自言自语,接着去看隔壁的盐抽屉。

    装盐的抽屉轻轻一拉就拉开了,花迟做了蓄力的动作,猝不及防差点摔下梯子,他稳住身形,慌忙往抽屉里看,抽屉里只有三袋盐,在抽屉底部放着。

    花迟皱着眉头揉揉眼睛,似是不相信,他又去看抽屉,确确实实,他的盐不多了。

    “沈禛!我们要断盐了!”花迟冲正在整理床铺的沈禛说道,三袋盐两个人还能用很久,但是用完以后就彻底没了,花迟本以为可以过些日子再考虑盐的问题,谁承想用得这么快。

    腌菜腌肉,做肉脯,做腌蛋……这个冬天他们用了太多的盐。

    自从盐被放到架子最上面以后,他们每次拿盐都是在梯子上垫着脚拿,并不会每次都去看抽屉里还有多少,指尖一直能够到盐袋子,给他们盐还很多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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