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次日,陆冼提着一个自行车车座来到书画组。
“李宏,你的车座!”
他今早刚从江诏那里要过来的,还好江诏没丢。
正在粘古画的李宏顿时站起腰,很是无语:“哎哟,我昨天刚买的车座。”
“没事。”陆冼把车座给他放到旁边空椅子上,揉揉手指,语调轻松,“你收着吧,说不定下次还要丢。”
李宏本就有点八字形的眉毛似乎往下撇了下,整张脸显得更窘迫了,呈现出一个囧字。
陆冼双手插兜,道:“我先回去了。”
“哎!等会儿!”李宏突然叫住他。
陆教授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用白不用。
李宏一脸谄媚地笑:“你忙不忙?不忙帮我看下这里粘得对不对,我有点拿不准。”
陆冼走过去,帮他一起斟酌。
两人就这件文物聊了会儿,李宏突然话锋一转,道:“听说老何要给你升职了。”
陆冼放下手里工具,蓝色瞳孔亮了下。
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升职不感兴趣。
李宏继续道:“老何说你太有本事了,只负责陶瓷组太浪费才华了。他打算给你升成文物修复组组长,统筹管理所有文物修复工作,以后我们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你,然后让石头接替你原来的岗位。”
陆冼挑了下眉,问出那个他最感兴趣的问题:“涨工资吗?”
李宏:“当然涨,听说能涨两千呢。”
陆冼顿时眼睛一亮。
不少了,两千呢。
他们正聊着,桌上的手机闪了下。
陆冼拿起手机一看,是单位群发的公文,以及一个会议通知,会议时间定在下午,所有修复组成员都要参与。
公文名称:《关于陆冼任免职的通知》。
总结下来就三行字:
聘任陆冼为文物修复组组长,统筹管理修复组全组工作。
免去陆冼原陶瓷修复组组长职位。
特此通知。
“哇,公文都下来了,恭喜啊老陆!”李宏知道他技术高超,心服口服。
许是跟江诏待久了,陆冼突然露出几分少年气来,他推下眼镜,一本正经道:“请叫我陆组长。”-
陆冼开了一下午的会,先是参加何院长组织的全体修复组的大会,在会上对陆冼做出任命。
这场会议结束后,陆冼又自己组织了一场全体修复组的小会。
在会议上,他着重跟大家沟通了一下各个修复组目前遇到的难题,跟各修复组的成员重新认识一下。
大家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事了,平时陆冼没事的时候,也会去各个组逛逛,帮大家解决一下遇到的难题。
因为这事,江诏还生气过好几次:“哥,你帮他们修东西,他们又不给你发工资,以后别帮了。”
陆冼倒是很淡定:“我自己能协调好,遇到那种恶意摆烂,想把工作甩给别人的同事,我才不会帮忙。”
还好,他们单位并没有恶意摆烂的同事,大家是真的遇到了难题,实在处理不了,这才谦逊地来找陆冼帮忙,事后还会请陆冼吃饭。
会议上都是熟人,陆冼给大家分配工作时,却格外严肃。
“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对待,加快进度,不要耽误下个月跟临安博物院的合作展览。”
陆冼说完合上文件夹,轻抿下薄唇,透明眼镜下,那双蓝色瞳孔正折射出冷静淡漠的光,乍一看过去,还真有种小说里美人霸总的清冷范-
晚上八点,沈正清道歉的视频准时登上热搜。
江诏听他哥的,没有买水军、联系营销号、联系微博大v,仅仅只是把这条道歉视频买上热搜而已。
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来看,果然对陆冼印象不太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哥都退圈了,怎么还提到孟哥的名字?”
“网红教授想红想疯了吧,怎么天天炒作?”
“不懂就问,这点小事至于闹上热搜吗?”
“散了散了,烂瓜一个,没意思。”
觉得没意思的路人越来越多,在他们的世界里,这点想造谣污蔑却没污蔑成,然后已经报警解决的小事,跟娱乐圈那些约炮出轨的大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娱乐圈时不时还会爆出来一条全民吃瓜的大新闻,陆冼遇到的这点小事,根本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
事情发展果然如江诏所想,已经有不少路人下场,怀疑陆冼在炒作:
“别再炒了,多大点事。”
“这是官方在推吧,这点小事上热搜,小心起逆反心理啊。”
同时,也有很多人相信陆冼:“陆教授不会炒作吧,可能真的差点被污蔑。”
然而不相信陆冼的人还是比较多,不少网友纷纷质疑:“证据呢,就凭一个网友的道歉视频?”
“没看到实质证据,只看到一个普通人好像被逼迫着公开道歉。”
“姐妹说出我的心声,我说这道歉视频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有种底层民众被逼迫道歉的感觉。”
“……感觉有瓜,陆教授不简单啊。”
一时间,网友注意力全部转向陆冼手眼通天,逼迫普通人道歉的负面舆论上。
江诏登时气得要死:“我说什么来着?必须得买水军!不买水军容易被别人带节奏!”
陆冼看一眼他的手机界面,淡定指出一个关键问题:“他是不是没爆关键证据啊?”
江诏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沈正清虽然道歉的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得很清楚,但并没有出示相关物证,只靠他一张嘴说,再加上他直播时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很容易被人联想,他被欺负了。
江诏咬了下牙:“他故意的!”
还好,江诏还保留着当时的报案证据。他们是怎么在群里谋划欺负别人,这些关键性的证据,单凭沈正清一笔带过,很难带动网友的同理心。
但是如果把具体的群里聊天记录放到网上,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恶心人的内容,肯定能调动大众的愤怒情绪。
换句话说,他要把这些关键性证据放出来,把沈正清捶死。
江诏很快把这些证据整理好,连同警察出具的受案回执,给私人信息打码,然后一起发到微博上。
江诏直接微博大号质问沈正清:[我冤枉你了吗?]
沈正清立刻瑟瑟发抖:[没有。]
他揉下眼睛,心想自己在直播时,故意拐弯抹角装绿茶带节奏的招数果然被江诏发现了。
他态度诚恳,立刻给江诏微博私信:[我重新开一次直播,你不满意我再改。]
十分钟后,沈正清重新开一次直播,这次直播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得更清楚了,也没敢卖惨,而是认认真真地给陆冼道歉。
于是舆论得到反转,大家看着江诏爆出来的群聊天记录,以及用以佐证的警方回执信息,顿时义愤填膺:
“太恶心了,这些脑残粉!”
“操,还想给我们兰姐泼脏水,好恶心!”
这个兰姐,就是之前跟孟平诀出过绯闻的十八线女艺人。
“复仇名单上居然还有我们家小柳,小柳好好拍戏,招谁惹谁了?”
“笑死,居然还有我们萧萧,也不看你正主那咖位够不够得上,别碰瓷。”
小柳是孟平诀对家,萧萧则是正红的顶流男明星。
许多明星粉丝站到陆冼这边,帮自己喜欢的明星说话,而孟平诀粉丝则站出来,跟这三十多个脑残粉割席,认定这些脑残粉就是来捣乱的,夸陆教授报警报得好。
此时,陆冼才登上微博大号,转发沈正清的道歉视频,并附文:[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请继续在各平台给我道歉。]
接着有眼尖的网友发现,警方的回执里并没有提到要让沈正清在各社交平台给陆冼道歉。
所以,公开给他道歉一年,是陆冼的个人要求?
网友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大的背景啊,这个陆教授,果然不一般-
陆冼关掉微博界面,随后接到沈自在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委婉地向他表达,沈正清正在遭遇网暴的事。
陆冼脸色冰冷,耐心听他说完,平静反问:“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开的道歉,很难吗?”
“……”沈自在顿时哑口,几分钟后,他又委婉提到,“可是这热搜……”
谁买的?
沈自在很想问他,但没有说出口。
陆冼目光垂下,没有否认,而是回道:“我们没买水军,一切都是网友的判断。至于网暴,我建议你报警。”
沈自在沉默良久,最终挂掉电话。
陆冼抬头看着江诏,最终心软:“江诏,把热搜撤了吧。”
江诏嗯一声,视线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他和陆冼的微博评论区里,很多网友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陆冼到底是何来历。
网络一直是把双刃剑,江诏点进实时,发现甚至有人猜测陆冼被哪个富豪包养了,所以在网上才不会被人大面积攻击。
江诏面无表情,先是借着他爷爷给他找的关系,清除掉网上那些对他哥不利的言论,然后点进微博个人简介,手动输入一句话:
三水集团ceo之子,前黎阳省首富江阎之孙。
紧接着,网友们发现,江诏顶着刚编辑好的个人简介,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别猜了。
陆冼,我罩的。]
几分钟后,江诏这条微博得到三水集团官方微博的转发、认领。
吃瓜群众终于明白,原来陆冼身后有三水集团给他撑腰。
而认定陆冼在炒作的谣言,顿时不攻自破,网友们纷纷表示,人家有三水集团给他撑腰,还需要炒作吗?
至于这条名为“道歉”的热搜,也在上榜二十分钟后,逐渐从热搜榜上掉下来,很快消失不见。
这只是一条热度不高的榜尾热搜,持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很快被网友遗忘。
然而,随着沈正清每天晚上八点固定一次的道歉直播,沈正清本人却莫名其妙火了起来,网友们最初的愤怒逐渐散去,对待沈正清本人逐渐开始玩梗看乐子。
每天他的直播间都会涌现一大堆看热闹的乐子人:
“道歉哥又来道歉啦!”
“打卡,道歉哥直播道歉第二十三天。”
“道歉哥能不能换个模板,同样的说辞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都会背了!”
“字幕组准备,手动输入道歉字幕!”
由于沈正清每次道歉,都用差不多的文案,网友们都会预判,在弹幕里输入他下一句的说词,正好能跟沈正清说话的语速对上,被网友们戏称为字幕组。
“道歉哥实火,鬼畜视频两百万播放了!”
随着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沈正清悟了,他开始不断调整道歉文案,甚至配合网友整活,开始切换不同国家的语言,每天对陆冼直播道歉。
尤其当他用日语跟陆冼道歉时,网友们纷纷表示:“对味了,红豆泥私密马赛~”
沈正清实火,接着,开始了带货直播。他诚恳地对当初行为表示道歉,他抹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直播间的网友表示:“当初我年少无知,追星疯魔,现在我终于醒悟,家人们,追星前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给大家推荐这款眼罩,睡觉超好用,尤其是夏天用的时候,冰冰凉凉,这里面的冰垫还可以取出来,大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保持良好的睡眠,才能更好地追星,理智追星,从我做起……”
对于这些事情,陆冼听江诏跟他提过,却漠不关心。
他只想要江诏消气,至于沈正清道歉之后,有什么样的境遇,就看个人的命了。
事实证明,沈正清这人脑子很好使,如果一开始就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好好学习,大学绝对不会挂那么多科。
“他已经道歉了,其他的,由他去吧。”陆冼开口劝道。
江诏点下头,实际上这口气并没有消完全。
他暗暗垂了下眼,心里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不久后,沈正清退学了,原因:期末考试作弊。
他之前也考试作弊过,不过没被别人抓到过,然而这次期末考试,同考场的考生却突然开始多管闲事,在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突然站起身,向监考老师举报。
沈正清被抓了个正着,他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之前拍的考点答案上,无法辩驳。
大学考试跟高中不一样,对待作弊处理非常严格,黎阳大学的做法就是直接开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沈自在在修复台旁沉默坐了许久,却连给陆冼打个电话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沈正清自己作弊犯错,主动把靶子递过去,他能怎么说?
沈自在思虑再三,最终当着沈正清的面,给陆冼打电话:“陆教授……”
半个多月不见,沈自在的声音格外酸涩。
陆冼沉默一下,等他把话说完。
沈自在继续道:“正清被学校开除了,因为作弊。我知道这事不怨你,是他自己管不住手,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他都已经被开除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别再让他直播道歉了?”
陆冼开的外放,他看眼江诏,见江诏没有反对,于是点了下头:“嗯。”
沈自在松了口气,一旁沈正清却急了:“我必须得开直播,我现在刚火,接了好多商单,我还指着直播挣钱呢!”
他话音刚落,江诏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拿跟我哥道歉做噱头,接商单,找死啊?”
江诏声音不大,语气里却全是泠然冷意。
沈正清瞬间闭嘴,他终于明白,江诏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就让孟平诀退圈了。
直接封锁对方所有的资源,让对方接不到任何商务广告以及影视资源,让孟平诀在娱乐圈赚不到钱,那退不退圈又有什么区别?
他对付孟平诀如此简单,想让自己的直播生涯到此为止,恐怕只需要动动手指吧。
说直白点,就算他坚持直播,直播间也只会被官方锁热度,除非专门搜他,否则不会有任何路人能看到他的直播,自己以后也不可能接到任何商业广告。江诏甚至可以买水军,搞乱他的直播节奏。
总而言之,江诏想整死他,方法多得是,他如果现在不同意,只会被江诏以多种方法同时整治,到时候他会死得非常难看。
沈正清后背湿了一片,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怎样的一块铁板。
过了好一会儿,沈正清战战兢兢地问:“那我停止在网上道歉之后,你还会搞掉我爸妈的工作吗?”
江诏勾唇,突然低声回应:“你猜。”
简单两个字,却让沈正清顿时汗毛直立,在电话里拼命道歉:“我错了大佬,你别欺负我爸妈,求你了……”
电话那头,沈正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哭声戛然而止,电话里传来咚一声响。
江诏顿时听乐了,他看向陆冼,问道:“他这是吓晕过去了?”
这也太不经吓了。
江诏眯了下眼,心想如果不是有他哥盯着,他真的会想搞掉沈正清父母工作,搞得他全家鸡犬不宁。
陆冼看着江诏,无奈一笑,最终对电话里回应道:“别担心,他只是吓唬他而已,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沈自在嗯一声,然后手忙脚乱把半昏迷的沈正清扶稳坐好,给他递了杯水。
很快,沈正清删除网上所有道歉痕迹,甚至换了个手机号,注册新的社交账号,不管从网上还是现实中,都从陆冼眼前完全消失了。
因为这事,江诏这几天心情不错,陆冼凑过去哄道:“消气了?”
江诏嗯一声,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这才把沈正清这个人完全抛在脑后。
还有几天,他就要期末考试了。
陆冼辅导完他学习,看着手机屏幕,突然若有所思。
“江诏,他们为什么说我是你童养媳?有我这么大的童养媳吗?”
因为江诏二十多天前的维护,网上居然有人磕起他和江诏的cp。
江诏一口温水差点喷出来,没想到,网友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这种程度。
他又喝口水,压抑住唇齿间的笑意:“没有的事,网友们乱说。”
“哦,”陆冼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我在微博说一下。”
江诏赶忙把人拦住:“哎哟,你越解释越乱,我来吧。”
陆冼疑惑了下:“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我来。”江诏登上微博,思索片刻,点开编辑,然后发送。
陆冼手机亮了下,江诏微博是他的特别关注。
陆冼点开一看,顿时掐住江诏的后脖颈:“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诏抿嘴偷笑。
就在刚刚,他新发布的微博内容是:
[我是他童养媳,别乱说。]
第42章
他哥手指柔软,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脖子,有点痒,又很舒服。
江诏不动声色往后靠一下,离他哥的掌心更近一点。
陆冼又捏一下他的后脖,假装生气:“胆儿肥了,居然敢调侃我。”
江诏缩一下肩膀,假装不是很适应的样子,微微抬起头:“我在帮你澄清啊,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你是童养媳嘛,那换成我是你的童养媳,你不就不生气了吗?”
“重点是谁是谁的童养媳吗?”陆冼知道他在开玩笑,丝毫不生气,他佯怒着右手捏住江诏的下巴,微微往上抬,配合着左手捏住江诏后脖颈的动作,强迫江诏完全仰面朝上,跟他对视。
陆冼语调很轻,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怒意,他视线朝下,看着江诏,说:“重点是压根就没有童养媳这回事,懂了吗?”
江诏被迫仰面跟他对视,下巴被陆冼紧紧捏住。映入瞳孔的,就是陆冼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江诏没有挣扎,跟陆冼安静对视。
陆冼低头看他,突然跑了神。
江诏长得的确很帅,抬头看他的时候,一向锋利的眉眼突然变得格外柔和,没有丝毫攻击性。
他嘴唇很薄,微张着,瞳孔有些涣散,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头的样子,莫名有种脆弱感,既让人心疼,又莫名地有种诱惑感,让人忍不住想收紧力道,再捏捏他的下巴,让他露出更多脆弱的表情。
陆冼指尖停滞一下,接着缓缓收手,放开江诏。
陆教授一脸麻木。
他真是疯了,居然被自己弟弟的美色给诱惑了。
都怪江诏,长得太好看了,就像他之前说的,江诏就像一件精致的文物,有的时候会引得他忍不住地心动。
——欣赏美的那种心动。
陆冼陷入深深地自责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江诏眼神暗了下,喉结也不自然地滚动一下。
江诏下意识看向陆冼修长柔软的手指,心想你怎么不捏我了,我随便你捏啊。
陆冼当然听不见他的心声,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微博上,拿起手机说:“你别捣乱,我重新发一条。”
陆冼转头看他一眼,说:“别愣着了,把刚才的微博删掉。”
江诏不是很情愿地撇了下嘴,然后听话地把刚才发的微博删掉。
陆冼随即更新了一条微博:[我跟江瑜是同学,他弟弟就是我弟弟,别乱猜。]
网上磕他和江诏cp的不过就是看个热闹,用他们cp粉的话说,就是我磕我的cp,与正主无关,没谁会真的当真。
陆冼这条微博反而让那些cp粉觉得更好磕了:
“突然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哇哦,骨科cp,更带感了。”
“我站年下!”
“年上也很美味!”
有分寸的cp粉都跑到cp超话里聊天,有那么几个没分寸的居然跑到陆冼微博底下磕cp,直接被陆冼拖进了黑名单。
陆冼从不关心网上对他怎样评价,然而事情涉及江诏,陆冼必须把这几个舞到他微博评论区的cp粉拉黑。
江诏是他弟弟,怎么可以乱组cp?
陆冼很快又发布一条新微博:[开玩笑要适度,江诏是我弟弟,别乱说话。]
“别跟网友解释了。”
江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手指动几下,把陆冼刚发的两条微博删掉,然后教陆冼,微博到底该怎么用:“设置评论门槛,少发言,少上网,少关注。”
江诏帮他把微博账号设置好后,收拾书包,准备休息。
他唇线紧绷,神色漠然,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陆冼搭在腿上的手指瞬间蜷缩一下,表情茫然。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好像生气了?
好在少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早起,江诏就已经恢复正常,跟之前一样,在早餐桌上跟他说说笑笑。
陆冼弯下唇角,心想自己真是多心,江诏怎么可能跟网友置气?
陆冼没把这点小事放心里去,继续跟以前一样,耐心辅导江诏功课。
他丝毫不知道,江诏那个上了锁的小铁盒里,突然多出来一张方形蓝色卡纸。
卡纸上写着一小段话:
[癸卯年腊月十九,
天气晴,心情阴。
我哥发微博澄清,否认我们的cp关系。
他不喜欢跟我组cp,然而,我喜欢。
我喜欢跟他组cp,更喜欢,他。]-
时间很快来到江诏期末考试前夕。
江诏找到他,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像只听话懂事的大金毛:“哥,我明天就要考试了,这次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啊?”
陆冼正在给他批改作业,头都没抬:“之前都说好了,再去一次酒吧。”
江诏摇头,说:“我不想去酒吧,这次考试,如果我继续有进步,我想要一个奖励。”
陆冼拿着红笔,终于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江诏面带微笑:“我想这次过年,跟你一起,回你老家。”
每年过年,陆冼都会陪父母回老家过年,虽然有的时候会很快回来,找他和江瑜玩,但江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陆冼一起守岁过。
江诏认真道:“哥,我想跟你一起跨年,一起过除夕,一起守岁。”
陆冼动下嘴唇,有些犹豫:“你跟我走了,你爸妈怎么办?你哥在国外,回不来,你要是也跟我走了,你爸妈会很孤单的。”
“不会的。”江诏很想说,他爸妈巴不得他走呢,这样就不能担心他每年偷溜出去放炮,被警察抓走了。
实际上,江诏一次也没偷放过,他只是想放,挂在嘴边,他爸妈就当真了,然后每年除夕夜都会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生怕他出去惹事,然后大过年的喜提派出所五日游。
江诏解释道:“就这一次,我爸妈能理解的,反正都有手机,到时候我给他们打电话。”
陆冼微微皱了下眉,仍旧有些犹豫。
江诏随即劝道:“这样,你给我爸妈打电话,问他们同不同意。”
陆冼点下头,给江诏他妈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听完陆冼说话,江母没有任何犹豫,爽快点头:“可以啊,把江诏交给你,我放心。反正你家也是他家,他想去哪个家过年,都可以。”
陆冼点下头,道:“明白了,阿姨,我提前祝你和叔叔新年快乐。”
江母婉然一笑:“你也是。”
说完,江母挂掉电话。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临近年底,公司业务繁忙,江诏他爸现在还在公司加班。
江母随即给江爸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江诏妈妈声音突然有些脆弱:“江尧,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江尧抬手看眼时间,担忧道:“还早,怎么了?”
“没怎么。”曹琳霜鼻子有点酸,卸去公司女强人厉雷风行的一面,此时正如小女孩般,抱着枕头,坐在床上跟江尧抱怨,“江瑜今年不回来了,江诏也要去小陆他家过年,今年过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江尧笑了下,宽慰道:“孩子长大了就会这样,等他们以后结婚了,我们跟他们相聚的时间就会更少了。放宽心,就当提前体验孩子们成家后的场景了。有我呢,老公在呢,老公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曹琳霜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口不对心地回了句:“谁稀罕你啊,我只要儿子。”
江尧柔声哄道:“再不稀罕我也是你老伴,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始终是我,老伴才是你最亲近的人,父母、孩子那都是浮云~”
“臭不要脸。”曹琳霜果然被他逗笑了,“这话你敢当着你爹的面说吗?你爸肯定要打死你。”
江尧嘿嘿一笑,继续哄道:“好了,不难过了,老伴在呢,老伴爱你。”
曹琳霜脸一红,挂掉电话。
另一边,陆冼正在拿手机,搜索回老家的高铁票。
临近年关,高铁票非常难买,他自己的高铁票早就买好了,跟他爸妈坐一趟车,然而现在要带江诏一起回去,陆冼思考两秒,退掉自己的高铁票,打算重新下单,跟江诏坐同一趟车。
然而当他退票成功后,回到买票页面,这才发现从黎阳到x市的高铁票都已经卖光了,只剩下站票。
站两个半小时,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江诏这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小少爷,肯定没站着坐过高铁。
陆冼抬起头,告诉他:“江诏,只有站票了。自己开车回去的话,二十九出发,初三应该能到家了。”
江诏表情僵硬:“在路上堵四五天啊?”
陆冼点头:“以我多年回老家的经验,应该差不多。”
江诏哦一声,坦然接受:“没关系,不就是站着回家吗?也就两个半小时,我能站!”
他以前天天罚站,可有经验了。
陆冼嗯一声,解释道:“坐飞机也不是不行,但是没有直达的,得绕,加上转乘的等待时间,得用十几个小时呢,性价比不高。”
江诏弯下嘴角:“没事,我能站,你相信我,我没那么娇贵。不过我才知道,你过年回家的车票居然这么难买,下次我得提前告诉你,提前买。”
陆冼轻轻笑了声,故意逗他:“还有下次啊?”
“怎么,你不欢迎我啊?”江诏扬声质问。
“欢迎欢迎,特别欢迎。”说完陆冼叹口气,“唉,人家回家都是带对象回去,我带个弟弟,算怎么回事?”
江诏小声嘟囔一句:“我也可以是你对象啊。”
少年吐字模糊,声音非常低,陆冼压根没听清。
他上下打量一眼江诏,开玩笑道:“你这体格,倒是可以充当一下劳动力。”
陆冼想起非常好玩的事情,笑着问他:“江诏,你杀过猪吗?”
江诏瞬间一愣。
他倒是见过活猪,三年前暑假去陆冼老家见的,但他嫌脏,根本没摸过,更不用说杀了。
陆冼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事,到时候就会了,会有人教你的,你帮忙摁住它就行。”
江诏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摁谁?”
陆冼咯咯笑个不停:“摁猪。”
陆冼忙了一年,现在快要放假过年了,他心情总是格外愉悦,对过年充满了期待感。
看着他哥这副舒适自然,靠在桌边放松浅笑的模样,江诏顿时心软得不行,当即做出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帮你摁住它。”
陆冼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不被吓跑就算成功。”
江诏撸起袖子,满脸自信:“你太小看我了,我一定能把猪兄弟圆满送上餐桌!”
第43章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了,这次江诏又有进步,成功挺进全校前四百名,考到了三百七十二名。
这个成绩,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肯定能考进北体。
考试结束后还有两天才放假,这两天,各科老师都在给他们讲卷子,生怕寒假结束后,这群学生回来就把期末考的题目给忘了。
放假前一天,所有学生如坐针毡。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慢条斯理地推下眼镜,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这群学生心肯定早就飞到窗外了,但是题目不能不讲。来,我们把试卷过一下,我尽量不给你们拖堂。”
然而随着放学时间逐渐迫近,一向淡定的语文老师语速逐渐加快,拿着马克笔的手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讲到后面,根本不给学生思考时间,上下嘴皮不断张合,脸涨得通红:“题目我就不读了,大家自己看,这是一道总结题,分析人物心理,这道要怎么答?按点回答,抓住关键词!写到孤独,给两分;写到执着坚守,给两分;写到热爱,再给两分,就这么简单,然后语言大家自行组织一下,要结合文章写流畅……”
接着语文老师又用极快的语速把标准答案给大家念一下,然后手一翻,翻到作文题:“好,还有十分钟,我们把作文再过一下……”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语文老师刚好把作文讲完:“下课!”
随着语文老师一声令下,早就收拾好书包的学生们立刻欢呼着朝门口跑去。
他们的寒假作业,就是学校发的十七张试卷,早就在课间发好了。
江诏提上书包,虽然走在最后,却在楼道不那么拥挤后,逐渐加快步伐,大步跑起来。
他们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他哥现在就在校门口,提着行李箱,等他放学。
校门口不可避免地开始拥挤起来,人头攒动,停放了好多辆私家车。
江诏挤过人群,找到他哥。
“走,我们去挤地铁。”陆冼站在银杏树下,对他伸出右手。
江诏快步走过去,牵住他。
两人双手交握在一起,掌心炽热。
江诏背着书包,直接把他哥手里的行李箱提过来。
陆冼没有拒绝,拉着他的手,突然跑起来。
“哥?”江诏快步跟上去。
陆冼头也没回,在风中穿梭:“等下他们下班了,人更多。”
陆冼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在人群中走散了。
很快,两人来到地铁站。
拥挤的地铁站里多了许多提着行李箱的学生和回老家过年的上班族。
他们这个站点人不算特别多,每个队伍只排了二三十个人,跟那些人流量爆棚的大站点相比,算是人少了。
然而两分钟后开过来的地铁车上,已经挤满了,好多人被压在车门口,手臂挨着车门玻璃。
陆冼已经提前系好过鞋带,他再次叮嘱江诏:“手机装好,放口袋里,别被人挤掉了。”
他搓搓手指,说:“得挤上去,不然等下班高峰期了,人只会更多。”
江诏嗯一声,把手机放到口袋里,默默站到陆冼身后。
等下要是有人挤到陆冼,他也好把他哥护在自己怀里。
很快,车门打开,陆冼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顺着人群强行挤上地铁。
他们这站,人还勉强能挤进去,越到后面,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拥挤的地铁车厢内挤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很快,车门口响起了嘈杂的争吵声:“别挤了!上不来啦!等下一趟!下一趟!”
“你踩到我鞋了!别挤了!”
“你往里走一走啊,往里走一走!”
“走不动了!上不来了!别他妈挤了!”
有个性格暴躁的大哥甚至开始爆粗口。
此时,陆冼他们已经从车门口被挤到了车厢里面。
还好有个行李箱放在两人脚边。
两人面对行李箱站着,勉强有个呼吸的空间。
陆冼说:“这个点,打车也堵,还不如挤地铁快。”
江诏平时也坐过地铁,只是没挤过过年前的地铁,这临近年关,春运果然吓人。
江诏垂眸看眼行李箱,突然很轻地啧一声。
这行李箱,有点碍事啊。
趁着他哥拿出手机看导航,江诏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一下,同时把行李箱挪到自己脚边。
陆冼一抬头,突然发现自己被江诏拥在怀里。
“哎?”陆冼往下瞥一眼,“行李箱怎么跑那去了?”
江诏转头看眼自己的右边,回道:“不知道,被人挤过去了。”
“哦。”陆冼没有多想,叮嘱道,“你拉着杆,别让它滑走了。”
江诏嗯一声,右手搭在行李箱的杆上,左手搭在陆冼背后。
陆冼赶紧把他的左手拉过来,往上举,搭到挂扶手的横杆上:“你别抓着我,你抓这个,这个稳。”
说完陆冼自己的手也放在江诏手边,抓着那根横杆。
他俩人都挺高,一伸手就能握住挂扶手的铁杆。至于上面挂着的扶手,早就被其他人拉住了,他们只能握住那个横杆。
不过地铁很稳,就算他们什么都不抓,也没关系。
江诏手掌动动,紧贴陆冼手边。
与此同时,人也往陆冼身上贴了贴。
两人挨得非常近,陆冼抬起头,就能看到江诏的下巴。
仿佛感受到陆冼的目光,江诏低下头,跟他对视。
陆冼一脸无语,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江诏滚烫的鼻息了:“江诏,你离得太近了。”
江诏无辜地往后撤一下,给他哥留下足够的呼吸空间,回道:“不怪我,他挤我。”
正努力从江诏身后离开,使劲往前挤的大哥闻言回头:
不是,我都要下车了,我挤你啥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火车站。又等了十几分钟,开始检票上车。
不一会儿,高铁开始运行。
窗外天已经黑了,城市却灯火通明,列车呼啸而过,两人能清楚地透过车门窗户,看到外面清晰的城市夜景,明亮,繁忙,高架桥下,一辆辆轿车疾行在宽阔的大马路上,趁着夜色,踏上回家的旅途。路边人行道上,还有许多行人,在悠闲漫步。
这些景色很快被高铁甩在身后。
两人站在车厢连接处,没有座位,只能站两个半小时。
餐车也没位置,他们蹭不到餐车的座位,只能在这里站着。
这里还有其他买了站票的乘客,陪他们一起罚站。
陆冼没有任何帅哥包袱,他掏出一个塑料袋,走到角落,直接铺到屁股底下,坐在地上。
他冲江诏招下手,说:“过来,我这还有一个塑料袋。”
陆冼说着,帮他把塑料袋铺好。
江诏笑了下,听话地走过去,坐到陆冼旁边。
这样干坐着很无聊,陆冼看一会儿窗外,没多久,拿出手机,连上蓝牙耳机。
他自己戴上一只耳机,把另一只耳机塞到江诏耳朵里。
江诏赶紧凑过来,以为要跟他哥一起看电影,然后就看见他哥点开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app——猿辅导。
“我——”江诏欲言又止,又不能反抗,怂得厉害。
陆冼简单解释:“免费课程,随便看看。”
江诏一脸麻木,坐在高铁上还要学习数学。
半小时后,陆冼点评道:“这讲得还没有我好,不看了,免得给你搞乱了。”
江诏顿时松了口气。
陆冼放下手机,继续看向窗外。
江诏看着他,提议道:“哥,我们来玩游戏吧,戴耳机,不吵到别人。”
陆冼嗯一声,把手机交给江诏。
他的手机里,没有任何游戏软件,得江诏帮他下载。
这款武侠游戏内存还挺大,江诏索性给他哥开热点,用他的流量点击下载。
很快,游戏下载成功后,江诏直接把自己的小号送给陆冼。
这是个高大俊朗的男孩子,穿着一身黑,顶着高马尾,少年感十足。
而江诏自己的大号,则是穿着一身红衣,英姿飒爽,骑马执枪的女少侠。
江诏把手机还给陆冼,自己的手机也上号,直接骑着马,来长安找陆冼,跟陆冼组队。
陆冼小声问:“去哪?”
江诏直接手伸过去,帮陆冼点好跟随,然后在游戏里,带着陆冼,找npc,接任务。
这是一个双人任务,遇到不懂的地方,江诏会告诉他,怎么做。
不过这任务对话,好暧昧啊,什么叫“你今生今世,非她不可吗?”
身旁江诏冷静道:“选是。”
“哦。”陆冼听话地点了是。
接着npc又问:“你没有她,活不下去了吗?”
陆冼:“……”
这都什么鬼问题。
一旁江诏又提醒道:“选是。”
陆冼继续点是,然后游戏里的小人开始崩溃嘶喊:“没有她我宁愿去死!把江诏还给我!”
游戏里江诏的大号昵称就叫江诏。
陆冼不由为这小人感到尴尬。
直到游戏里的两个角色通过考验,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穿上红色婚服,步入婚姻殿堂,陆冼这才明白过来,问江诏:“他们在结婚啊?”
江诏语调平静:“对,做结婚任务,这游戏恐同,只有一男一女才能结婚,男男不能结婚。”
陆冼哦一声,配合他去拿结婚奖励。
婚礼进行中,还得新人双方互相说句情话。
这两句情话可以自己设置,只要不涉及违禁词,就可以通过。
不少玩家为了玩梗,甚至有人在结婚时,对对方说出来的情话是,“我是嫩蝶。”
而江诏早就帮他设置好了,现在只需要陆冼在世界频道上,把这句话打字发出来,或者直接发语音。
而系统的提示是:把爱大声说出来。
于是江诏故意隐瞒真实情况,告诉陆冼,必须语音说出来。
陆冼顿时觉得有些羞涩,怕吵到别人,他小声问道:“能改一下吗?”
江诏:“改不了,直接说就好了,反正世界频道那么多消息,说完就找不见了。”
陆冼叹口气,为了帮他弟拿到结婚奖励,只能舍身求仁。
他清了下嗓子,点开录音键:
“江诏,我心悦你。”
刹那间,空气似乎都安静了。
陆冼等了很久,没有听到江诏的回应。
他捣了下江诏的胳膊,催他:“该你了。”
江诏突然有些很难过的样子,他抬起手,遮住湿润的眼角,声音有些微颤:
“哥,我爱你,至死不渝。”
第44章
陆冼歪头看他一眼:“怎么,入戏了?”
江诏擦下眼角,声音有点闷:“没有,继续。”
“哦,”陆冼没有多想,继续点击屏幕。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走完游戏里的婚礼流程,游戏界面随即跳出一个奖励:一个角色称号。
陆冼点开称号一看,“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这?”陆冼不由觉得好笑,“忙活半天,就给一个称号?”
江诏看着屏幕,脸色平静,语气毫无波澜:“嗯,不结婚就没有。”
“好吧,这也算是满足一下玩家的收集爱好。”陆冼关掉手机,闭眼小憩。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到站。
江诏点开角色主页,把那个称号戴到角色头上。
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诏目光深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心想这个称号他能戴到退游-
现在才七点多,陆冼一点都不困,反而有点饿了。
他睁开眼睛,问江诏:“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他们到家,得九点多,他二叔已经在家里摆好了宴席等他们。
陆冼道:“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去买个面包。”
“不用。”江诏拉住他的手臂,接着起身,从行李架上拽出自己的书包,走过来,坐到陆冼旁边,打开书包拉链。
圆鼓鼓的书包里,除了书本试卷,其余全是零食。
除了两袋面包,还有火腿肠、鸡爪、瓜子、多味花生、开心果……甚至还有两小瓶汽水。
高铁要开两个半小时呢,没想到江诏早有准备。
少年得意地勾起嘴角,把面包递给他:“给,面包。”
陆冼看着他,欣慰地笑了下:“长大了呀,还知道照顾哥哥。”
陆冼接着叮嘱:“少吃点,回家还要吃饭。”
他二叔是专业学厨师的,只是后来成了乡镇企业家,但那一手厨艺从来没落下,村里谁家要办事,经常请他去掌厨,陆冼爱死他二叔在农村早上开席前做的白菜豆腐油渣粉丝汤了,那味道,鲜香美味,配着火炉里刚贴出来又酥又软的朝牌饼吃,可谓一绝。
想到这,陆冼都有点馋了。
他撕开面包包装袋,咬了口小面包,抬起头却看见江诏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地玩手机。
陆冼不由疑惑:“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怎么回事,好像还挺喜欢吃棒棒糖的?”
江诏头也没抬,回道:“好吃。”
好吧,平时江诏就挺喜欢吃糖的,最喜欢他做的糖醋排骨了。
陆冼从面包底部撕下来一小块他没碰过的部分,然后强行把这块小面包塞到江诏嘴里:“别只吃糖,吃点碳水,垫垫肚子。”
说完他又捏着江诏的脸颊,把少年的嘴巴捏到嘟起来,陆冼笑着说:“别总是本着脸,等下见到我家亲戚,要笑一笑,明白吗?”
江诏被捏着脸颊,嘴巴嘟着,浑身再没有半点淡漠疏离的气息。
“知道了。”他含糊不清地回道,眼角带着笑-
一个半小时后,列车顺利到站。
江诏去提行李箱,却被陆冼拦住。
陆冼:“我来吧,你把书包背好,我二婶就在出站口。”
江诏嗯一声,跟着他下车后,等走下台阶走到平路时,江诏把背上的书包放到行李箱上。
陆冼看一眼他鼓鼓囊囊的背包,问道:“很沉吗?”
江诏故意逗他:“你试一下。”
“哦。”陆冼随即去提一下,他一时没防备,差点没提起来,手上似有千斤重,“这么沉?”
比装满他两人衣服电脑的行李箱还沉!
江诏勾唇浅笑:“高中生的寒假作业,你以为呢?”
“还是背着吧,容易掉下去。”陆冼停下脚步,伸手去拿,书包却被江诏抢先背在肩上。
江诏道:“我背着吧,你提着这个。”
陆冼拉着行李箱,跟他走上向上的手扶梯,跟他闲聊:“书本里应该没历史地理了吧?你们单招只考语数政英,对吧?”
江诏点了下头:“对,这两门课只是减少课时,还没停,防止单招过不了,还得参加高考。”
“你肯定能考上!专业课成绩占百分之七十呢!”陆冼一脸坚定。
江诏笑了下,开口道:“哥,我来吃席的,今天能不聊成绩吗?”
陆冼赶紧闭嘴,防止给少年造成学习压力。
陆冼在心中默念: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考试了,江诏,你一定能考上!
两人随后走下扶梯。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江诏看着前路,说:“哥,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等我考上了,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呢。这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不许反悔。”
陆冼更加好奇了:“到底什么事,能忍住半年都不说?”
江诏:“保密。”
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眼睫遮盖住眼底神色。江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他要陆冼答应他的事非常简单,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哥,不管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你都答应我,不要哭,好吗?”-
两人很快走到出站口,不远处,陆冼他二婶穿着一身紫色长袄,戴着红围巾、厚手套,站在车门口冲他们招手:“我等你们半天了,快过来!”
陆冼赶忙带着江诏走过去,叫了声二婶。
江诏也跟着叫了句二婶。
“哎哟,这小江吧,越长越帅了啊,好高啊,比你还高半头,快上车。”
车外冷得很,两人赶紧把书包和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然后坐到后座上。
他二婶开着车,这才开始跟他们聊家常:“你爸妈昨天就到了,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看你,这么大人了,回到家什么都不用干,是不是故意躲懒呢?”
陆冼无奈地笑:“真不是,没买到票,今天这车票还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站票。”
他本来是跟爸妈买同一趟车的,但是为了江诏,退票重买了,退票后再想买他爸妈那趟车,就买不到了,连站票都没抢到。
他二婶随即笑道:“我知道,我跟你开玩笑呢,站两个半小时,累坏了吧?”
陆冼笑着回道:“还好,我们坐了两个半小时,直接铺塑料袋坐地上,偶尔起身给行人让下位子。”
二婶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两个大帅哥,铺塑料袋坐,你也不嫌磕掺。”
陆冼一本正经:“没事,那塑料袋我还带回来了,给你装垃圾用。”
二婶:“谁稀罕……回头你给我套垃圾桶里。”
陆冼:“行。”
两人说说笑笑,只有江诏,一直低着头听他们说话,也不敢玩手机。
二婶通过后视镜,看到江诏这拘谨的模样,笑道:“江诏还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陆冼一笑:“是,他怕生。”
二婶大方道:“会叫人就行了。江瑜今年不回来了?”
陆冼点下头:“对,他今年在国外,不回来了。”
二婶顿时哎哟一声,她自己也有孩子,将心比心:“那他爸妈肯定难受啊,小江,你等下到家了,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噢,跟他们讲,你已经到了,正在跟大家吃饭,啊。”
江诏嗯一声,他还从来没这样想过。
很快,两人到达家门口,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
有近亲,还有附近的邻居。
陆冼爸妈还有他二叔站在最前面,车门一打开,十几个人都围了上来。
“哎哟,陆教授回家了!”
“怎么这么晚啊?下次买早点!”
“回去的票都买了吧,高铁票不好买,得提前抢!”
“快进屋!菜都摆好了,就等你们了!”
陆冼带着江诏一一叫人,先跟着他二婶把行李箱和书包拿出来放好,稍微收拾一下,洗干净手,来到堂屋落座。
偌大的餐桌上,坐了十几个人,坐在正座上的是家里目前辈分最大的两位长辈,陆冼二爷爷和三爷爷。
一家人吃饭,不需要任何拘谨。
大家说说笑笑,边吃边聊。
他们x市人,还是挺能喝的,光是凉菜阶段,就喝了大半瓶,全是白酒。
他二爷爷宝刀未老,喝得满脸通红。
陆冼不能喝,坐在餐桌上听他们闲聊。
不一会儿,他的饭碗里多了好几个虾仁。
江诏戴着一次性手套,又帮他剥了两个虾仁。
陆冼不由笑道:“别给我剥了,一会儿虾全让我吃了。”
他二叔赶忙应道:“管够,我那还有,我再去做!”
“你赶紧坐着吧。”陆冼赶忙把人拉住。
不一会儿,还有人劝他二叔酒。
他二叔连连摆手:“我等下还得炒菜呢!”
大菜早就做好了,正放在大锅热水上保温,小炒菜早就切好了,这个得现炒。
桌上几个酒鬼早就喝懵了,全靠花生米续命。
长辈在桌上,他二婶委婉开口:“我们上菜吧。”
他二爷爷赶忙应道:“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他二叔赶紧站起身:“我去忙,你们吃。”
不一会儿,他二婶也跑过去帮忙。
很快,热炒菜接二连三地端上了餐桌。
不一会儿,热菜全部上齐,空盘子都被端了下去。
那几个酒蒙子还想喝呢,还好被人劝住:“不能再喝了,差不多了。”
再喝下去,得打救护车了。
“好好好,不喝了。”酒蒙子们终于不喝了,跟着大家一起吃菜。
他二叔突然捣下他的胳膊,神神秘秘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陆冼不明所以,放下筷子。
他跟他二叔来到厨房,他二叔一掀锅盖,煤气灶上的铁锅里,躺着半锅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油渣粉丝汤。
陆冼顿时觉得自己鼻子都要鲜掉了。
二叔道:“专门给你做的,他们晚上不吃这个。”
“你等我一下。”陆冼脸上带着笑,走到堂屋,把正张眼望他的江诏扯出来。
“吃这个吗?”陆冼问。
江诏赶忙点头。当然吃,他也挺喜欢的。
陆冼拿起勺子,盛了两碗汤,他跟江诏一人一碗。
他二叔问:“要饼吗?”
陆冼夹起一块油渣:“不用。”
他晚上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这碗汤,就差不多了。
说完陆冼又问江诏:“你要饼吗?”
江诏摇头:“我也不用。”
陆冼吃完那块油渣,又说:“走,我们去桌上吃,还能再吃点菜。”
江诏不太愿意动,他还挺喜欢跟他哥在厨房单纯吃汤的,有种跟他哥一起在厨房偷吃菜的感觉。
江诏抬起头,端着饭碗,说:“我已经吃饱了,吃这碗汤就好了。”
陆冼点下头:“我也是,那不去了。”
接着陆冼找来两个小板凳,跟江诏坐在厨房,两人单独吃饭。
不一会儿,他二叔养的小狗跑到了陆冼脚边。
这是条小黑狗,看起来只有两个月大。
陆冼夹起一块油渣,对准了它的嘴巴,慢慢丢给它,小土狗稳稳接住,接着滚到陆冼脚边,蹭蹭他的脚踝,然后躺在地上,朝陆冼露出柔软的肚皮。
“真可爱。”陆冼温柔一笑,注意力全被这只小奶狗吸引走。
“来,翻跟头,真聪明。”
……
整整五分钟,他哥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江诏突然捂住肚子,声音隐隐发酸:“哥,你别管狗了,你管管我。”
“我好像吃撑了,胃疼。”
第45章
陆冼随即站起身:“我去拿消食片。”
江诏赶忙叫住他:“不用。”
少年脸上带着笑,说:“我就是,闲无聊。”
陆冼白他一眼,继续低头用脚逗小狗玩。
等他们吃完饭,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附近的村镇早就完成了合村,平坦的水泥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白色路灯矗立。路灯都亮着,回家的大路清晰明亮。
他二叔家离得远,还没来得及拆迁,他们家的房子就在合村后的新小区内。
陆冼妈妈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加绒加厚的深蓝色旗袍,头发挽到后面插着一根素银簪子,气质婉约,仿佛民国时期穿越而来的仙女。
陆冼爸爸则穿着一身轻松简约的褐色棉夹克,戴着眼镜,脸上总是笑吟吟的,跟他二叔很像,有种温良和善、乡村教师的感觉。
这夫妻俩站在一起,一静一动,看似有些不搭,却又分外和谐,他爸一遇到他妈,声音都会不由低了两度。
他们这一家人,是实打实的瑶村人,然而从他爷爷奶奶那一辈起,他们一家人就成了整个县城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爷爷年轻时去俄罗斯学习,认识了他奶奶,中外结婚,在当时也算是不小的新闻。
再到后来,他爸他妈出生,两人同村不同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在后来同时考上清华,直接轰动了整个县城,更巧合的是,他们还报考了同一专业。
再然后,两人在大学谈起了恋爱。
他爸实话告诉过他,他跟他妈虽然同村,算是青梅竹马,但是上大学前,两人一共也没说过三句话。
他妈从小性格孤僻,父母也从来不让她干重活,陆冼妈妈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愿意见人。
然而后来他爸跟他妈混熟了以后,他爸这才发现,什么清冷外表,全是假象,他妈背地里就是个性格暴躁的小辣椒!
说这话时,他爸正因为偷溜去看重病的初恋,被他妈罚在客厅跪遥控器。
从回家到现在,连卧室门都进不去。
当时他爸委屈极了,膝盖半悬在遥控器上对天发誓:“我对染染绝对没有半分私情!我俩谈恋爱的时候她劈腿,还骗我钱,骗了我八百块给那男小三当生活费,我怎么可能还喜欢她?这次是她儿子给我打电话,说她临死前想见我,想亲口跟我道歉,我寻思她人都快死了,我去见一见呗,顺便把她欠我的那八百块钱要回来,我主要就是去要钱的啊!”
卧室门虚掩着,只留了一条缝,方便他妈能听到外面他爸说话。
当时陆冼坐在桌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嗑着瓜子,问:“然后呢?”
他爸实诚得不得了:“然后我一看她病那样,我就没好意思开口,然后看望病人嘛,不能空着手去,我就给她拿了点钱,又倒贴了五千。”
“滚!”
他爸话音刚落,卧室里飞出一个枕头,径直砸在他身上。
“哎哟我去!”他爸差点没跪稳,赶忙稳住身形。
陆冼妈妈寒漠如冰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五千?你可真有钱。”
他爸振振有词:“毕竟是多年的老相识嘛,又是老同学,人家癌症晚期,治不好了,这五千块钱还不够她做一次治疗的。”
他妈冷冷质问:“染染?”
陆冼爸爸顿时汗毛直立:
坏了,这么多年没跟林染联系,这多年前的口癖居然都忘了改了。
“老陆,今天晚上,你睡客厅吧。别的房间钥匙都被我收起来了。”卧室里,他妈幽幽开口。
陆冼爸爸认命地叹口气,接着把求救目光投向陆冼:“陆冼,我去你那睡。”
陆冼嗑着瓜子,无情开口:“那不行,我弟弟还在家里等我呢。”
被这母子俩一块抛弃的老陆头:……
不过他妈妈到底还是心软,最后还是让陆冼爸爸进了屋,也没再提那五千块钱的事,她只是告诉陆冼爸爸,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一定要提前告诉她,不能让她胡思乱想,心里难过。
陆冼爸爸满口答应,赶紧钻进被窝,抱紧香软的老婆,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
……
陆冼看着前方他爸妈并肩而行的背影,正胡乱想着,听见他妈说:“到了。”
陆冼妈妈打开房门,把灯打开,对陆冼和江诏说:“先去洗澡,洗完你看你俩睡哪,床我都铺好了。”
陆冼:“我跟江诏一起睡。”
陆冼妈妈:“行,那你们忙去吧。”
几人分别去洗漱。
等他洗完澡,他妈过来叮嘱道:“明天早点起,先去给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上坟,然后去集上买东西。”
陆冼点头,吹干头发后,跟江诏一起回卧室睡觉。
次日天明,他们先去看望去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然后又去镇上买了很多礼品,开着他二叔的车,依次去看望亲戚。
他们看望的亲戚很多,中午在四姑奶奶家吃了饭,后面继续走亲戚,再去看看以前那些亲近的朋友。
他们忙了一天,明天还得再走一走,忙完回来时,已近黄昏。
夕阳在湖泊面上投下流动的金色,不远处,几个小孩子正点着炮仗,往湖里扔,只听见一声轻响,小擦炮在湖面上炸起一小簇水花。
江诏瞬间眼睛一亮:“哥,可以放烟花!”
陆冼点头:“是啊,我们去超市多买点。”
他说着,就带着江诏往超市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提着两大袋烟花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车还给二叔了,江诏甚至还想买那种大筒的十几斤重的烟花。
不过这两大袋的手持烟花,也够玩了。
陆冼带着他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凑了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粉红小袄的小女孩,按照村里的辈分,得叫他一声叔叔。
“小叔,你买了好多烟花啊。”这小女孩记性好,昨天刚见过陆冼一面,今天就能认识他了。
陆冼蹲下身,笑容和善:“你是梦梦吧,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梦梦抬起头:“我今年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我妈妈说,你是大学霸,大爷爷和大奶奶也是大学霸,让我向你们多学习。”
一家三清华,的确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陆冼笑道:“好啊,你要多听你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哦。”
梦梦用力点头:“我会的,哎,小婶婶呢?”
陆冼一愣:“什么小婶婶?”
小女孩一脸纯真:“就是小婶婶啊,你女朋友,我家哥哥,每年回来,都会带女朋友回来,妈妈说,你的女朋友,我要叫小婶婶,你没有女朋友吗?”
陆冼一时语塞。
这问题,有点扎心,陆冼想了下,回道:“对啊,我还没有女朋友,我带我弟弟回来的,你看,好看吧?”
陆冼说着,把江诏拉过来,对梦梦道:“叫哥哥。”
江诏忍着笑,说:“哥,岔辈了。”
这小女孩叫他哥,叫陆冼叔,那他得管陆冼叫什么?也叫叔吗?
陆冼一本正经道:“我在村里辈分还挺大的,肯定让她叫你哥啊,不然随便拉个人都叫你长辈,叔啊爷啊的,别人又不认识你,肯定不行。”
江诏一想,的确如此,于是随便小女孩叫。
梦梦抬起头,童声稚气:“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江诏一笑:“你小叔也很好看啊。”
小女孩歪了下头,似乎在做对比,片刻笑道:“都好看。”
说完她又好奇地问江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我可以见见漂亮大姐姐吗?”
江诏沉思片刻,勾了下唇:“你已经见到了。”
梦梦立刻四处张望:“在哪里?”
江诏神神秘秘开口:“等下告诉你。”
“好啊。”梦梦说完看向他袋子里的烟花棒,眼神里流露出不加丝毫掩饰的渴望。
陆冼随即笑道:“等下给你玩。”
他可不放心把烟花交给这么小的孩子,让小孩单独拿出去玩。
很快,天黑了下来。
陆冼点燃一支仙女棒,递给梦梦以及其他几个小孩,然后看着他们玩。
星火璀璨间,江诏的目光却从小女孩手里的烟花棒转移到他哥脸上。
陆冼站在路灯底下,盯着那几个小孩看,生怕那几个小孩出意外。
陆冼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江诏也在盯着他看。
直到梦梦手里那支仙女棒燃尽了,又过来找江诏要时,江诏这才点燃一支仙女棒,放在他和陆冼中间,借着燃放的仙女棒的阻挡,对梦梦说:“看,他就是我女朋友。”
小女孩不明所以:“他是我小叔啊。”
江诏似乎在逗她开心:“也可以是我女朋友,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是他同学的弟弟。”
陆冼闻声,转过头来,瞟他一眼:“江诏,找死啊!跟小孩子胡说八道。”
江诏揉下鼻子,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本来就是。”
“你再说,头给你拧掉!”
陆冼走过去,手搭在他后脖颈,威胁地捏两下:“谁是你女朋友,说清楚。”
江诏忍不住笑:“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你……”陆冼手指移到他耳朵上,又扯一下,凶道,“不许跟小孩子胡说八道!”
两人正说着,陆冼爸爸叫他们过来帮忙做饭。
“来了。”陆冼提上一袋烟花进屋,江诏提上另一袋走在他身后。
看着这熟悉的背影,那细软的卷发,江诏眯了下眼睛,在心里默念:
我男朋友真可爱。
第46章
说陆冼是他女朋友,不过是顺着小孩的话说,实际上,陆冼是他男朋友才对。
当然了,这种话江诏只敢在脑子里想想,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当着他哥的面说出来。
晚饭后,大家回屋睡觉。按照计划,他们明天还得提着礼品再走一天亲戚,后天就得帮着他二叔杀猪了,杀完猪,陆冼家也得摆场席,请亲戚们来吃饭。
一天后,江诏站在猪圈前,迟疑着不敢下脚。
猪圈里脏兮兮的,他穿着长雨靴,手臂上戴着蓝色碎花护袖,身上还系着一件陆冼二婶借给他的,画着小猪佩奇的粉色围裙,再没有半分城里人的气质,远远看去,仿佛已经跟村里的老少爷们融为一体。
只是他身量颀长,尽管穿得很土,站在人群中,仍然帅得显目。
陆冼站在他身后看热闹,知道他二叔不可能让江诏上手按猪,顶多让他帮点小忙,递绳子烧水之类的。
果然,江诏还没下脚,陆冼二叔就已经开口安排他:“小江你别在这站着了,你去帮你大爷烧水。”
江诏顿了下,回道:“没事,我可以。”
他皱着眉,刚要走进猪圈,刚被套中脖子的年猪立刻带着绳子疯跑出来。
“我去!”
江诏没有丝毫犹豫,转头拉着陆冼就跑,远离疯跑的年猪。
不一会儿,那头年猪被饲料哄骗住了,紧接着,被十几个大老爷们用绳子绑住了。
陆冼看一眼自己的手指,接着抬眼看着江诏,问道:“你不去帮忙吗?”
江诏一脸为难:“它好脏啊,身上还有屎。”
陆冼哦一声,手指动一下,接着抬头问他:“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们两人现在还牵在一起,准确来说,是江诏单方面牵着他的手,陆冼自己手指放松,手掌呈摊开状态,江诏却握住他的手掌,丝毫不放开。
江诏唇角动了下,偏头拼命压抑住唇边笑意,含糊不清地回道:“危险尚未解除,再牵会儿。”
陆冼不惯着他,硬把自己的左手抽了出来:“走啦,去帮大爷烧水。”
江诏嗯一声,抬起自己的右手,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好吃吗?”陆冼问。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陆冼端着饭碗,带着江诏坐在门前台阶上,两人的饭碗里都夹了不少刚炒出来的新鲜年猪肉。
江诏点了下头。
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新鲜的年猪肉,上午杀猪,中午就可以吃肉了。
陆冼夹口米饭,说:“等回家了,我们带点回去,给你家里也送点,我二婶腌了不少,拿回家放一放,就成腊肉了,很香的。”
江诏嗯一声,专心吃饭。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围裙,蓝色碎花护袖也没摘。
这土里土气的衣服,竟然丝毫没影响江诏的颜值。
陆冼转头看他,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江诏额头上一小块黑灰上,应该是刚才烧火时不小心蹭的。
陆冼把饭碗放在一边,手伸过去:“别动。”
江诏瞬间僵住。
两人突然挨得很近,陆冼拿出湿巾,帮他擦一下,然后又看到江诏的头发上,不知道从哪蹭的一小块泥土。
陆冼不由笑出声:“你是在哪儿打滚了吗?头上怎么还有泥?”
江诏抬手摸了下,没摸到:“烧火的灶台是现垒的,可能有块泥没干,不小心碰到了。”
“应该是。”陆冼换了张湿巾,帮江诏把他发梢上那一小块已经干掉的泥土擦掉,叮嘱道,“等下吃完饭,回去换衣服,洗澡。”
“嗯。”江诏眼眶有点热,突然很轻地开口问,“哥,你以后结婚了,也会这么照顾你老婆吗?”
陆冼没有犹豫,下意识回道:“肯定啊,夫妻间要互相照顾。不过结婚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久远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谁结婚,跟文物过一辈子,挺好的。”
江诏眼睛里那点热顿时又收了回去,他忍不住笑着开口:“是,老婆哪有文物香。”
他话音未落,脖子上被轻轻拍了下,陆冼撤回来,把用完的湿巾放到一边,端起饭碗说:“你可不能这么想,你爸你妈还是挺想看你成家立业的。”
江诏立刻不服气:“凭什么你可以一辈子不结婚,我就不行?”
陆冼眯起眼睛想了下,回道:“还真是,随便你吧,反正不是我带坏你的。”
“当然不是。”江诏声音很轻,突然开始畅想起以后的生活,“以后我们两个老光棍,一起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聊天睡觉喝茶,也挺好。”
“嗯。”陆冼对这种悠闲的退休生活也很向往,他随着江诏的描绘继续幻想,“还可以养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或者都养,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了。哎?”
陆冼突然转头问道:“还有你哥呢,你把你哥给漏了,应该是我们三个人有空的时候一起聚聚。”
心情刚有些不错的江诏:……
算了,不聊这个了,吃饭。
江诏不再说话,继续吃饭。
陆冼想起他刚才杀猪时的表现,忍不住调侃:“之前还跟我说,肯定能帮我把猪按住,结果真到动手的时候,就你跑得最快。”
江诏:“我那是拉着你跑,怕你出事。”
陆冼笑了下,无心道:“这么喜欢我啊。”
江诏呼吸瞬间一滞。
几秒后,他缓了下神,不敢看陆冼,只在心里小声回了句:对,喜欢你,爱你胜过生命。
然而现在他只能嗯一声,淡定自若地笑道:“对啊,你是我哥。”-
晚上,陆冼爸爸掌厨,他和江诏帮忙,做了一大桌子菜,宴请亲戚。
过年回家就是这样,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关系亲厚的亲邻间互相请一次。
桌上还摆了一瓶他二叔自己酿的果酒,度数不高,带着一股甜丝丝的葡萄味。
陆冼酒量不佳,再加上旁边还有江诏看着,他只喝了两杯。江诏自己也只喝了两杯,两人身上都染着一股淡淡的果酒香味。
很快,吃完晚饭,一大家子亲戚又要打牌。
陆教授不会打牌,也不想陪大家熬夜,于是往江诏那边靠了下,问他:“我们去睡觉吧。”
“好。”江诏立马答应。
他们的卧室都在楼上,亲戚们都在楼下玩乐,卧室房门紧闭后,楼下打牌的人根本吵不到他们。
二楼也有洗手间,两人洗漱干净后回到卧室。
江诏把灯关上,两人躺在床上,在浅淡醉意的熏染下,很快陷入梦乡。
然而时至半夜,江诏突然醒了。
陆冼毫无防备地在睡梦中往他身边靠,取暖。
两人手臂贴在一起,被窝温热。
江诏默默把手撤回来,看着天花板。
从明天开始,他要跟他哥分床睡,天天晚上挨这么近,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受不住。
第47章
翌日,清晨。
冬日麦田里,铺上一望无际的绿色,新长出来的小麦只有十厘米高,从严冬里挣扎着绽放生机。
陆冼站在田野尽头,冲江诏喊:“江诏!吃饭了!”
每天早上,江诏都会早起去田野里跑步,一方面锻炼身体,另一方面,尽管他已经放寒假了,仍旧不能松懈,等到开学,顶多再有一个多月就得考试了。
只有两米宽的小路尽头,少年带着一身热气,大步朝他跑过来,下一秒,他穿过寒风,直接撞到陆冼身上,拥抱住他。
江诏平衡能力很好,在撞到他的一刹那,瞬间停下脚步,陆冼被他撞了个满怀,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江诏穿着单薄毛衣,双手搭在他腰后,他粗喘着,身上热气腾腾,带着黏腻的汗,垂头靠在他肩膀上。
“呼……”江诏还在喘,压抑克制,偶尔露出一点微弱的气音,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着,紧贴着他的胸口,陆冼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江诏的胸肌顶到了,莫名觉得对方好性感。
他抬起手,从后面拍了下江诏的肩膀:“先把衣服穿上,再去洗把脸。”
“嗯。”江诏声音沉闷,环住陆冼的手偷偷收紧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
陆冼把江诏放在田地头的衣服递给他,两人慢慢往回走。
江诏突然开口:“哥,今天晚上,我们分开睡吧。”
陆冼转头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又喝醉了?”
“没有,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睡了。”
陆冼没问为什么,而是问了句:“不怕黑了?”
江诏抬起头:“总要习惯的。”
“行,正好我妈把床都铺好了。还在你原来的房间。”
江诏点下头:“嗯。”
吃完早饭,一家人开始忙碌,择菜,洗菜,贴对联。
陆冼写得一手好字,家里的对联都是他在写。
陆冼提起毛笔,站在桌边。
风拂山海藏灵秀,
雨润……
陆冼笔停一下,润字还没开始写,随即换了个字。
很快,这副对联就写好了:
风拂山海藏灵秀,
雨吻神州渡万生。
江诏走过来一看,不由笑出声:“吻?”
吻神州?
这种拟人写法他还从来没见别人用过,一听就好色。
陆冼淡定地喝口热水:“拟人嘛,偶尔皮一下,没关系。”
“可以,很有趣,一个吻字,写出了雨的轻柔飘渺之感,利用拟人写法,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了一场小雨过后,万物竞生、生机勃发的场面。”
陆冼抬眼斜睨他一眼:“不错啊,江诏,阅读理解大有进步。”
江诏骄傲地抬起头:“那当然,现在是我最有文化的时候,等高考完,我就全忘掉了。”
说完江诏又低头看一眼,抬头问陆冼:“哥,横批呢?”
“我还没写。”陆冼拿起一张红纸,江诏赶紧过来帮忙,帮他把纸铺平放好。
陆冼手里拿着毛笔,沉思片刻,爽快地在红纸上落下四个字:
感谢地球。
“哈哈哈哈……哥你真的太可爱了。”江诏转头看着他哥,真是越看越喜欢。
接着陆冼又写了好几副对联,跟江诏一起把家里各个门都贴上。
他们正贴着,江瑜的电话打过来了。
陆冼抬头看一眼江诏:“你哥电话。”
然后按下接通。
“老陆,在干嘛呢?”
这个时间点,江瑜那边还是晚上。
“明知故问,我在过年啊。往右边一点。”
他家大门很高,防止江诏贴歪,陆冼特地给他搬来一个椅子,让他站在椅子上贴横批。
“这样?”江诏转头问他。
“对,差不多,角有点歪了,往上面一点。”
江诏随即把横批扶正。
陆冼赶忙开口:“对,就这个角度,正好,先把左边粘上。”
“哎哎哎,你理我一下!跨洋电话很贵的!”见陆冼不理他,江瑜立刻急了。
陆冼眼睛看着对联,不由笑道:“你有事说事,我们贴春联呢。”
“你写的春联能看吗?啊?”别人不清楚,江瑜最了解他了,陆冼人看着温和儒雅,像是专心研究学术的老古董,实际上他仗着自己有才华,偶尔就会皮一下。
江瑜笑着问他:“你写的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笑笑。”
陆冼于是把自己写的对联又跟江瑜说一遍。
江瑜果然也跟江诏一样,整个人愣了下:“还能吻神州啊,怎么,他们在处对象吗?”
陆冼翻个白眼:“亲吻大地没听说过吗?文盲。”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江瑜眼含笑意,接着问道,“横批是什么?这么文雅的对联,肯定也会有个更加文雅的横批吧?”
陆冼拖长音调:“所谓大道至简,我的横批是——感谢地球。”
“哈哈哈哈哈……”大洋彼岸的江瑜立刻笑到捶床,“老陆,你真是我的开心果,神他妈感谢地球。”
陆冼手很轻地搭在江诏椅子背上,等江瑜笑完了,这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陆冼声音很软,仿佛在撒娇。
刚把春联粘好的江诏:……
好一句“我想你了。”
江诏脸色几乎立刻冷了下来,他跳下椅子,双手抱怀靠在门边,轻轻磨了下牙齿。
江瑜:“六月份吧,等他办升学宴我回去一趟。”
“行啊,等你回来。”陆冼弯起唇角,肉眼可见地很开心。
说完陆冼看着江诏,对江瑜道:“江诏在我旁边呢,你跟他聊会儿吧。”
说着也不管江瑜同不同意,直接把手机递给江诏。
陆冼想,这大过年的,这两兄弟肯定想死对方了。
然而电话一放到江诏手里,聒噪的江瑜立刻安静下来。
江诏把手机放到耳边,双方同时沉默。
江瑜:“……”
江诏:“……”
过了会儿,江诏率先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没开免提,江诏没听清江瑜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江瑜突然紧张到嘴干,他喝了口水,声音有些干涩:“今年六月份,放暑假我回去一趟。”
“哦。”江诏面无表情,“那你别回来了,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家里出现财务危机,没钱了,暑假的机票本来就不好买,又贵,你别买了,给家里省点钱吧。”
江瑜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家里……”
嘟。
江诏直接挂掉电话。
陆冼赶紧过来问道:“你家里没钱了?是生意上的问题吗?缺多少?我看看我存款有多少,实在不行把我那小房子卖了……”
“哥!”江诏顿时心软得不行,赶紧打断他,“我家里没事。”
他停顿一下,随口糊弄道:“我跟他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江诏跟没事人一样,端起那盆浆糊:“走吧,我们去贴楼上的春联。”
陆冼仍旧不放心:“你家里真没事?”
“没事啊,”江诏一脸无辜,弯起嘴角,说话的声音却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语调僵硬,“我跟我哥感情可好了,我刚才都是随口胡编的,跟他开玩笑的。”
陆冼立刻身体后仰:“江诏你好吓人啊。”
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跟电视里的大反派好像啊。
江诏轻笑一声,接着端着浆糊,突然身体前倾,靠近他。
滚烫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江诏睫毛浓密,瞳孔深黑,他收敛起脸上笑意,仿若在看爱人般,深情地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陆冼莫名有点脸热,他顿了一下,赶紧偏开头,实话实说:“现在帅多了。”-
深夜,安静的卧室里只有他和江诏两个人。
江诏坐在一旁玩游戏,陆冼则在手机上看文物相关的电子书。
怕吵到陆冼,江诏特意戴上了耳机。
晚上年夜饭是跟二叔家一起买菜一起做的,江诏也早早给他爸妈打了视频电话。
接到电话时,江诏妈妈还吓了一跳:“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祝我新年快乐?!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把我儿子夺舍了?”
江诏顿时很无语,心里突地酸了下,缓缓道:“爸妈,是我,我爱你们,祝你们新年快乐。”
江诏妈妈霎时捂住嘴巴,声音都哑了:“你果然把我儿子夺舍了。”
“……”江诏无奈叹了口气,看着他妈微红的眼睛,突然柔声哄道,“好了,我爱你们,别哭了。”
江诏妈妈顿时没绷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诏:“……”
这场面他没见过,还是交给他爸解决吧。
江诏赶紧给他爸使了个眼神,然后挂掉电话。
紧接着,江诏又给他爷爷打去电话,祝他爷爷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除此之外,他还不忘给江瑜发消息:[新年快乐。]
江瑜几乎秒回:[你也是,新年快乐。]
[中午为什么骗我?家里根本没出事!]
[给我道歉,给我发红包。]
江诏没有片刻犹豫,他动动手指,直接把索要红包的亲哥,再次拖到微信黑名单-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陆冼没有守岁的习惯,早在吃完年夜饭后,就带着江诏回来了。
卧室窗外时不时响起燃放烟火的声音。
陆冼揉揉眼睛,关掉手机:“我不熬了,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江诏起身帮他把灯关上:“你睡吧,我再玩会儿游戏。”
“嗯。”陆冼盖好被子,安心闭上双眼。
实际上,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中午江诏跟他说过,想跟他一起守岁。
他现在先睡会儿,等十二点再被闹钟叫起来,跟江诏说新年快乐。
两小时后,闹钟响了。
陆冼从睡梦中惊醒,刚要起身去找江诏,骤然发现江诏正坐在自己床边,手撑在他身边,俯身看他。
两人离得很近,银色月光照在江诏脸上,在他鼻尖另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
少年注视着他的蓝眼睛,目光格外温柔:
“愿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
“哥,新年快乐。”
第48章
刹那间,外面烟火齐放,照亮整个卧室。
陆冼卧室窗帘没拉,随着燃放的烟花,江诏脸上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彩色。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很专注的样子,一动不动。
陆冼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色了,他由衷地感叹,江诏这张脸,长得真好看。
尤其当对方离得很近,认真凝视他时,他都有点受不住,忍不住心跳加速。
就比如现在。
陆冼眼神忽闪一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不过陆冼很清楚,他只是被美色.诱惑而已,就像被文物诱惑一样,他对江诏这张脸的欣赏不掺杂任何旖旎的心思。
若论心跳加速,他第一次见到司母戊鼎时,心脏比现在跳得还快!都快跳出喉咙了!
所以现在心跳快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坐起身,抬起手,捏下江诏的脸,在璀璨烟火中,开口道:“新年快乐。”
说完他笑了下,松开手:“还会念诗了,大有进步啊。”
江诏身体后撤,唇角带着一点笑意,说:“投其所好。”
陆冼摇头,认真道:“我交朋友,不看这个。”
他刚说完,眼睛余光看到枕头边手机消息提示灯亮了。
不用想,肯定收到过年群发的消息了。不过里面有个人不一样,江瑜给他发的过年祝福,肯定是自己手打的,没有群发。
陆冼拿起手机,果然看到江瑜两分钟前给他发的新年祝福:
[看,美国今天也过年了。]
[老陆,新年快乐。]
江瑜还给他发来一张跟同学一起参加过年庆典的照片,背景里的纽约街头挂满了红灯笼,气氛非常热闹。
陆冼:[新年快乐。]
紧接着,江瑜秒回:[他把我拉黑名单了,让他把我放出来。]
陆冼:[谁?]
江瑜:[还能有谁?站你床边的那位!]
陆冼:[?]
[你怎么知道他站我床边?]
江瑜:[用脚趾头猜也猜到了,他现在肯定黏在你身边。]
[熊孩子,又把我拉黑了。]
陆冼一笑,忍不住维护江诏:[肯定是你惹到他了,他怎么从来不把我拉黑?]
江瑜顿时哑然。
确实,江诏那狗脾气,怎么偏偏对陆冼这么温柔?
要不是他足够了解江诏,他都差点以为江诏同性恋,喜欢陆冼了,毕竟以他弟弟那暴脾气,要是真喜欢,早就上手追了,不至于憋到现在。
江瑜翻个白眼:[不聊了,烦。]
[你胳膊肘都拐到太平洋去了。]
陆冼回了个微笑emoji。
接着陆冼又给其他发新年祝福的人回消息,等他放下手机,被冷落了好几分钟的江诏似乎不太高兴,声音有点冷:“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陆冼叫住他:“你真要跟我分开睡啊?一起吧,冬天好冷的。”
他已经习惯睡在江诏身边取暖了,大型人形暖宝宝,不抱白不抱。
江诏犹豫两秒,最终妥协:“好,等夏天再分开。”
他们早就洗好了澡,江诏换上睡衣直接上床,脚下意识往陆冼脚边靠,脚趾瞬间被冰了下。
陆冼双脚冰凉,江诏又摸了下他哥的手,发现他哥的手也是冷的,他哥只有身上是暖的。
陆冼的整个被窝,只有他身体蜷缩的那一点地方是暖的,其余全是冰冷。
陆冼毫不客气地直接往他怀里钻,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
江诏下意识揽住他,把人往怀里抱,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就当夫妻同床共枕了,很多夫妻睡在一张床上,也不是每晚都得干那种事的,习惯就好了。
江诏稍微挪一下胳膊,让他哥靠得更舒服点,接着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几天后,黎阳市梨苑小区。
陆冼正在给礼品分类:“这是给你爷爷的,这是送你爸妈的,还是这个,自家腌的年猪肉,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尝尝。”
腌好的年猪肉还是用真空包装的,能放好久。
陆冼把礼品分好,问他:“还有三天就开学了吧。”
江诏点头:“对。”
开学后就得抓紧训练了,三月底就要考试了,满打满算,距离体育单招只有四十二天。
陆冼喉结滑动一下,比江诏还要紧张。
然而他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他站起身,紧紧抱住江诏:“你现在文化课成绩已经稳定了,你跟着老师好好复习,我就不教你了。田径训练我更是帮不上忙,你跟着老师好好锻炼,想吃什么,需要什么样的饮食你跟我说,我来做。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哪怕考不上也没关系,我养你!”
江诏心里一暖,突然关注点跑偏:“你养不了我一辈子的,你以后结婚生子,就不要我了。”
陆冼斩钉截铁:“我不结婚生子,我养你!”
江诏垂了下眼,心想干脆不考了,让他哥养他。
江诏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来,江诏自己就笑了。
他家大业大,哪里需要陆冼养他?
算了,还是好好考吧,不能让他哥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江诏点头回应:“我知道,你别紧张。”
陆冼抱着他的手紧了下,嘴硬道:“我不紧张。”
江诏笑了下,没有拆穿他-
光阴如梭,时间飞逝,四十多天一晃而过。
陆冼再次帮他检查书包:“身份证,准考证……”
江诏这次专业测试,考点设在五百公里外的c市体育馆,明天由他们老师带队,一起坐高铁过去。
专业考试结束后,江诏还得回到一中,参加三天后的文化课考试。
陆冼强装镇定,把书包以及收拾好的行李箱递给他:“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江诏仔细检查一遍,回道:“没有了,都齐了。”
陆冼嗯一声,说:“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明天学生将在校门口统一集合,一起前往高铁站。
翌日,陆冼送他到校门口。
江诏走到车门口,突然转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少年松开行李箱,背着书包,径直朝他跑过来。
陆冼张开手臂,跟他相拥。
江诏头靠在他肩膀上,郑重承诺:“哥,等我回来。”
陆冼眼眶一热,点头:“我等你。”-
江诏这次参加考试,他爸妈本来也想送他的,陆冼也提前跟他说了。
当时江诏沉思片刻,回道:“还是算了吧,我爸妈工作繁忙,请一天假不容易。”
陆冼点头,不来也好,免得给江诏增加压力。
现在他站在校门口,目送江诏坐的大巴远去,然后给江诏妈妈打电话:
“阿姨,他上车了,后天回。”
江诏妈妈:“好,好,谢谢你了,这半年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先挂了。”陆冼挂掉电话,犹豫了下,给江诏发消息:
[需要我到c市陪你吗?]
这是他们之前就沟通过的事情。
江诏很快回复,内容一如既往:[不用。]
不用为了他请假,不用为了他来回奔波,他能照顾好自己。
陆冼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突然灵光一闪,换了个问法:
[你想要我陪你吗?]
[说实话。]
陆冼眼睛看着屏幕,半分钟后,江诏回了:
[想。]
陆冼顿时笑出气音。
这小孩,比他还嘴硬。
得亏他多问了句。
陆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院长打电话:“院长,我要请三天假,请务必批准!”
陆冼声调强硬,仿佛他才是领导。
何院长果然愣了下,问道:“什么事啊,还务必。”
陆冼言简意赅:“我弟弟单招考试,后天从c市回来,我要去陪他。”
陆冼缓缓道:“他需要我。”
高考这种人生大事,何院长没有拒绝。
陆冼成功请到三天假,然后赶紧买上前往c市的高铁。
回到家,陆冼收拾着行李,不忘给江瑜打电话:“我现在收拾行李去c市了,你别担心。”
知道江诏明天考试,江瑜也在暗地里跟他沟通过,没敢打江诏电话,生怕给江诏压力。
到底还是江瑜了解他,笑着说了句:“老陆,你别紧张。”
陆冼提上行李箱,回道:“我不紧张,他还没考完呢,考完田径还得回学校考文化课,三年了,他终于要解放了。”
“是啊。”江瑜突然面露忧愁。
难以想象,等他弟全部考完解放后,会整出什么花活来。
以他弟那闲不住的性格,肯定要搞事情!
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跟他住在一起的陆冼。
江瑜:“你现在走了吗?”
陆冼点头,锁好房门:“等下上电梯了。”
江瑜:“哦。”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叮嘱道:“注意安全,离江诏远点。”
陆冼:“嗯?”
江瑜:“等他考完,你别跟他住在一起了,这小子,考完解放了,指不定要干出什么逆天的事来。”
陆冼突兀一笑,走上电梯:“能有什么逆天的事,难不成,还要跟我表白吗?”
江瑜:“……不排除这种可能。”
“去你的。”陆冼挂掉电话,完全没把这种玩笑话放在心上。
第49章
陆冼当晚就赶到了c市,酒店订在了火车站附近。
没办法,临近单招考试,体育馆周边的酒店全被人提前预订了,还有不少家长是自己带孩子过来考试的,没跟学校一起。
陆冼放下行李箱,给江诏发了个消息:[我到了,你好好休息。]
他稍微收拾一下,心里不免想,早知道今晚要来c市,他也带着江诏自己过来了,不走学校统一安排了。
都怪江诏,这小子嘴太硬了,他十几天前就问江诏要不要自己陪,江诏非得嘴硬,他这才没提前预订酒店。
他亲自带江诏过来考试,肯定比学校统一安排的餐食好。
半小时后,陆冼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看到江诏给他回微信了:
[放心,我不紧张。]
[老师说明天就要考试了,让我们早睡早起,保持好精神状态,晚上不要乱跑,也不要锻炼。]
陆冼:[睡得惯吗?吵不吵?]
江诏:[就那样。]
比他平时出门住的五星级豪华大酒店差远了。
当然,这话江诏没跟陆冼说。
不过陆冼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本想告诉江诏,有什么不舒服的,应该提前说,然而现在跟江诏说这些,毫无意义。
陆冼指尖停顿一下,只能宽慰道:[就一晚上,忍一忍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你跟酒店前台沟通下,看看能不能给你换豪华点的房间。]
江诏:[真没事,我真没那么娇贵!]
[你想想,我留校察看的时候,我班主任呼噜打成那样,我跟他睡一屋都能睡着,我多能忍!]
[就那样只是一个客观评价,吵倒不吵,就是设施比五星级酒店差多了,能住,比学校宿舍强多了。]
[我能睡着。]
江诏刚把这句话敲完发给陆冼,自己房间的门铃响了。
“谁啊?”江诏起身开门,看到宋阳光一脸颓然地站在门口。
“诏哥,我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吗?”
江诏神色冷然:“你别告诉我你怕黑。”
“不是,”宋阳光摇头,接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吸了下鼻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章淑淑给我发消息了,祝我考试加油。”
江诏挑了下眉:“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好事,她之前从来没给我加过油。”宋阳光抬起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因为她这句加油,我现在好兴奋啊,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再这样下去,我今晚没法睡了!不睡觉我明天怎么考试?这怎么能是好事?”
仿佛被凡尔赛了一脸的江诏:“……”
拳头硬了,想打人。
宋阳光又吸了下鼻子,说:“我现在已经兴奋到睡不着了,真的,我没骗你。”
说完宋阳光甚至想牵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心脏:“你摸摸,我现在心跳还是那么快!”
江诏赶紧把手避到身后,嫌弃地看他一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合着跑我这凡尔赛呢。我要跟你一样,能得到心爱的人这种回应,我——”
宋阳光打断他:“那你肯定比我现在还要开心!”
江诏靠在门边,舌尖顶了下腮帮,没有否认。
片刻,他垂下眼睑,拿走宋阳光的手机:“我帮你解决。”
宋阳光顿时眼皮直跳:“你干什么了?”
不一会儿,江诏把手机还给他:“解决了。”
宋阳光赶紧检查一下聊天界面,霎时整个人都疯了:“你把章淑淑给我解决了?!!”
“操啊!你把我女神给删了!!!”
江诏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本正经道:“心中无女神,跑步自然神。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道理都是差不多的,你先把她删了,别跟她聊了,考完再加回来。”
宋阳光登时对他竖起中指:“你这就是嫉妒!我不给你说了,我得赶紧把淑淑加回来。”
江诏忍不住勾唇:“现在心脏不跳了吧。”
宋阳光抬起头:“已经死了。我不跟你聊了,我要走了。”
还好他提前存了章淑淑的电话,等下就给她打电话。
宋阳光扭头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诏哥,你这高中三年,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江诏双手抱怀,斜靠门边,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阳光:“那就是有了。”
没有的话,江诏会直接否认,而不是沉默。
宋阳光随即一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小啊?我可是打算高考完就跟淑淑表白的,你不会比我还怂吧?”
江诏一笑:“我比你怂多了。”-
第二天下午,体育场馆外停满了大大小小的私家车,还有学校统一包的大巴车。
陆冼站在场馆门口,远远看到江诏冲他跑过来:“哥!”
陆冼一笑,赶忙迎上去:“考得怎么样?”
江诏微抬起下巴:“我觉得应该能拿满分。”
陆冼:“那稳了呀,专业课成绩占百分之七十呢,文化课随便考考就行了,不要紧张。”
“随便考考?”江诏笑着逗他,“那我写个名字直接交上去。”
陆冼顿了下:“……也不能太随便。”
江诏呵呵直笑,心想他哥真是太可爱了。
陆冼纠正道:“尽全力就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回去之后,把错题看看,把重要知识点再回顾一点。”
江诏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自从准备考试以来,放心这两个字,江诏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了。
明明参加考试的是江诏,自己却仿佛成了被安慰的那一个。
他看向不远处的大巴车,问江诏:“晚上可以自由活动吗?”
江诏:“我去跟班主任说一声。”
江诏说着,跑到班主任旁边,说话间转头看他一眼,显然跟他班主任提到了他。
不一会儿,江诏跑回来了:“可以,但是晚上还要回酒店,晚上回来了还要跟他说一声。”
陆冼点下头:“嗯,你想去哪?”
江诏不假思索:“去你身边。”
陆冼正在搜美食餐馆的手指停了下,接着轻笑出声:“臭小子,真是越大说话越不正经了,留着你这些情话,去大学里谈恋爱,别用在我身上。”
陆冼说着已经找到一家东北菜馆,对江诏说:“东北菜怎么样?咸香可口,量大管饱。还有拔丝地瓜这种甜口,锅包肉这种酸甜口。”
“哥,我想吃川菜。”江诏看着他,缓缓开口,“其实,我很喜欢吃辣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吃甜的,平时爱吃只是因为是你做的。”
“你怎么不早说?”陆冼随即换了一家川菜馆,“我不挑,我都能吃。”
只是都能吃的饭菜里,口味更偏向清淡的而已。
陆冼已经叫好了车,正带着江诏往路边走:“回去我学学川菜怎么做。说起来川菜里也有甜口的啊,川菜里也有糖醋里脊、糖醋排骨啊。这做人也跟吃菜一样,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像川菜一样,有甜的,有辣的,相互融合,兼容并包的关系。所以就算两个口味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生活的啊,顶多多做一道菜嘛,能怎样呢。”
说完陆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所以江诏,你喜欢吃川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居然今天才知道你喜欢吃川菜!”
江诏小声嘟囔:“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很快,车到了。
陆冼压根没生气,他拍一下江诏的胳膊,催促道:“别嘀咕了,上车。”-
四天后,黎阳一中校门口。
今天是周末,体育单招四门文化课考试分两天考完,今天是文化课考试的最后一天。
陆冼在校门口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学校里传来叮铃铃的考试结束声。
很快,安静的校园逐渐变得嘈杂。
黎阳一中作为考场之一,前来参加考试的不光有一中自己的学生,还有其他学校的好多体育生,校门口乌泱泱挤了一堆家长。
不一会儿,学生们出来了。
人头攒动间,陆冼根本找不到江诏的身影。
现在已是三月底,陆冼穿着白衣黑裤,上身白体裇外只有一件白色衬衫外套,他清清爽爽地站在树底下,年龄根本不像二十五,仿佛跟那群学生融为一体。
樱花树下不断有花瓣飘落,甚至还有好几片粉色花瓣掉到陆冼头上。
陆冼毫无知觉,还在抬头往校门口看。
他刚刚低头回了几条消息,现在一抬头,仍旧没找到江诏身影。
陆冼皱了下眉,不会是刚才回消息时错过了吧。
都怪江瑜,偏偏这时候给他发消息,问江诏考得怎么样。
刚才他随即回复:[废话,他刚考完,我怎么知道?]
[我现在还没接到人呢,不聊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再抬起头,还是没看到江诏。
不应该啊,以他弟的身高,再加上那张脸,就算站在一堆身高腿长的体育生里,也是最吸引目光的存在,不至于被淹没到看不到人影啊。
陆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跳下台阶,打算去校门口找找,一转身,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春天两人穿得都很单薄,陆冼甚至能感受到少年从胸腔里发出的笑意,带着轻微的震颤。
“哥,你别投怀送抱啊,我把持不住。”
第50章
江诏话音刚落,陆冼抬手,一巴掌盖到他脸上:“胡说八道什么呢?能不能乖一点?”
掌心下的声音有点闷,回了个:“哦。”
陆冼完全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他从江诏怀里退出来,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江诏盯着他的发顶,突然抬手:“哥,你头发。”
他捏起一片掉在陆冼头上的樱花花瓣,递给陆冼看。
陆冼一笑:“不小心掉的。”
陆冼说着,自己抬手往头上拂两下,不过没拂到。
“我来吧。”江诏说着,把他头上其余几片粉色花瓣全都拿走,丢在地上。
卷发柔软,映在春日阳光下,发梢镀上一层金色。
陆冼没问他考得怎么样,只是说:“还得继续回学校上课吧?”
江诏点下头:“对,五月份才出成绩,等考上了,就可以直接从学校回家了,毕业的时候再回学校办手续。”
陆冼点头,带着江诏上车-
等成绩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查分那天,陆冼准时守在电脑桌前,然后快速点开查分页面!
不出意料地,系统崩了……
查分页面直接卡成空白。
陆冼沮丧低头,深深叹了口气。
江诏站在他身后,忍不住笑:“哥,你都参加那么多次考试了,难道不知道查分当天,系统肯定要崩吗?”
陆教授抬起头,淡定推下眼镜:“不好意思啊,我当年是保送,没经历过高考查分。”
江诏咬了下唇,心想自己真是多嘴,自取其辱。
“它得崩一天吧?”陆冼扭头问。
江诏淡定喝了口水:“不至于,体育单招没有高考那么多人,晚上再查。”
陆冼点了下头,心里仍然很忐忑。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这一次系统没有崩。
看到系统里跳出来的分数,陆冼稍微松了口气,这个分数,肯定能上北体。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专项成绩,不由惊叹:“你真的田径考满分啊!”
江诏小小地骄傲了一下:“那当然啊,文化课成绩只要过线,基本都能录取。”
他之前文化课成绩不好,他班主任之前担心的,就是他文化课成绩别连录取控制分数线都过不了。
然而现在这个文化课成绩,肯定能过线,甚至能超出录取分数线一大截!
陆冼早就统计过北体近五年单招的录取分数及位次排名,心里有数。
接着他又查询了下江诏的分数排名,顿时心里更轻松了。
这个分数排名,肯定能考上!
不过陆教授一向谨慎,从不会半场开香槟,凡事一定要等到最终结果,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时间来到五天后,陆冼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完全落回原处。
北体出拟录取名单了,江诏考上了!
陆冼莫名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兴奋到声音都在发颤:“江诏,你考上了!你可以不用去上课了!我们可以好好庆祝了!”
陆冼一扭头,却发现没人回应他。
江诏上半身倒在床上,双腿大敞着,脚尖点地,毫无形象地跟别人打电话:“喂,老、老师!”
江诏赶紧改口,差点叫成了老唐。
少年春风得意,声音懒洋洋地,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倦意:“我明天去学校办手续,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学校上课了。对,我考上了,录取名单已经出来了……不去上课要签安全承诺书啊,行,我明天带我哥去签字……必须得近亲属吗?好吧,我让我妈去签吧。哎哟,不用恭喜我,我分数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肯定能考上,毕竟分数排名出来了,咱们班级也排名了,咱们学校体育班哪有班级前十考不上北体的?那你带的班得多差?”
越听越觉得无语的班主任:“……”
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恭喜了?
老唐赶忙掐了下人中,勉强让自己缓过气来:“少贫,谁恭喜你了?”
接着老唐沉默了下,光速打了自己的脸:“恭喜啊,你终于考上了,这下没人敢说你作弊了。”
班主任的语气里满是欣慰。
江诏停顿一下,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认真地说了句:“老师,谢谢你。”
老唐在电话那头摆了下手:“谢什么,教书育人,我的责任。”
江诏眼眶有点热,他抬手遮了下眼睛,说:“那我先挂了,明天跟我妈过去签字,老师再见。”
说完,江诏挂掉电话。
手机通知栏里,宋阳光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北体出录取名单了,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是你吧?]
江诏:[是我,刚看到。]
宋阳光:[太好了,我也考上了,咱俩以后是校友!搞不好还会是同班同学!甚至同寝室!]
宋阳光:[好兴奋!我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章淑淑!]
江诏抬头看了下陆冼,对方正面带微笑,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他回消息。
江诏突然起了点促狭的心思,明知道陆冼在等他,却故意假装不知情,继续跟宋阳光闲聊:[你睡觉不磨牙,不放屁,不打呼噜吧?]
宋阳光:[当然不!我睡觉很乖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诏咬了下嘴角,努力忽视陆冼等待的目光,回道:[不是你说我们以后可能成为室友吗?我提前了解下室友的生活习性,必要时,申请转宿舍。]
宋阳光一脸麻木:[你放心,我会一直黏着你的。]
几秒后,宋阳光突然开心:[不聊了,淑淑给我回消息了,嘿嘿嘿嘿嘿。]
江诏一笑,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宋阳光的满心欢喜。
紧接着,微信界面又跳出来好几条消息,全是他家里亲戚给他发的,他爷爷甚至直接给他打来电话。
江诏稍一偏头,正好对上陆冼不急不躁的目光。
陆冼歪了下头,无声询问:接电话啊。
陆冼知道,北体刚公布录取名单,江诏的亲朋好友肯定会给江诏发消息询问具体情况,他爸妈给他打电话甚至都有可能被占线。
陆冼不急,等江诏忙完了,自己再去跟他说话。
然而下一秒,江诏却直接挂断电话,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陆冼突然有点懵,抬头看着江诏高大的身影逐渐向自己逼近,他开口问道:“你都忙完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身躯便被江诏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
对方轻柔地抱住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看我一直跟别人打电话、发消息,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陆冼:“我不着急啊,等你忙完就好了。”
江诏:“哦。”
早知道不跟他哥开玩笑了,他哥真的一点都不急着跟自己说话。
陆冼又问一遍:“你忙完了吗?”
江诏:“没有。”
陆冼随即推了他一下,没推开:“那你去回消息,你爸妈肯定特别着急给你打电话。”
江诏声音慢悠悠地:“不急。”
他说着,抱着陆冼的手又紧了一下,笑道:“这么开心的事情,我想第一个跟你分享。”
陆冼顿时更懵了。
分享什么?他俩一起坐在电脑桌前查的录取名单,不是早就分享过了吗?
江诏却仿佛没看懂他的懵然,自说自话:“哥,我考上了,谢谢你。”
陆冼抬起手,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江诏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江诏却好像没听见,在一片急促的手机铃声中,缓缓开口:“哥,我爱……”
最后那个“你”字,江诏替换成了气音。
江诏的手机就贴在陆冼后背,陆冼被江诏满音量的手机铃声吵到,再加上江诏刻意吞字音,陆冼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他抬头问道:“你爱什么?”
江诏站起身,把来电铃声挂断。
他笑着开口,清清楚楚地回道:
“我爱北体。”-
确定江诏被录取了,家里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江诏爸妈邀请了最亲近的亲戚朋友,一家人坐在一张桌上好好聚个餐,等到六月份江瑜回来,他们再给江诏好好地办一场升学宴。
这次聚餐,陆冼爸妈也来了。
长辈们说说笑笑,陆冼高兴地喝了好几杯,此时正双手交叠,搭在下巴下,手肘支在桌子上,意识朦胧地看长辈们聊天。
江诏爸爸:“多亏小陆当初建议让江诏报体育,不然以江诏的成绩,他怎么可能考上211?小陆,这杯我必须敬你!我先干了,你随意!”
陆冼醉意上来,动作缓慢地举起酒杯:“叔,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也喝。”
说完,陆冼把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江诏看得心惊肉跳:“哥你别喝了!”
说完他又瞪一眼他爸:“爸你别劝他酒,你明知道他不能喝!”
江诏爸爸满眼无辜:“我没劝他酒啊,都说了让他随意了。”
陆冼换成了单手撑脸,歪着头,抬手摸摸江诏后脑处的头发,笑道:“我自己想喝,你考上大学了,我开心。我要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江诏懒得跟酒鬼说话,他直接把陆冼的酒杯拿走,在他面前放上了一杯白开水。
然而几分钟后,江诏一低头,瞬间傻眼:
“我的酒呢???”
他刚给自己倒的那杯红酒呢???
江诏一转头,就看到陆冼咬着一只红酒杯的杯壁,昂起头,抬起手,把酒水把自己嘴巴里倒。
江诏瞬时心尖一跳:“哥,你拿的好像是我的酒杯。”
陆冼放下酒杯,舔了下嘴唇,染上醉意的蓝眼睛随意瞥他一眼:“有什么关系?”
江诏喉咙滚动一下,说:“你拿纸擦一下,杯口那地方我好像喝过了。”
“哦。”陆冼浑不在意,直接在江诏说的可能喝过的地方,嘴巴印了上去,接着把这杯酒又喝了一口。
江诏顿时头脑爆炸。
他刚才喝酒的时候,碰的是这个地方吗?
记不清了。
如果是,那他跟他哥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轰——
脑子里好像开过去一辆蒸汽火车,脑仁都被熏热了。
“你、你别碰我的酒!”江诏脸通红,上去就要抢。
陆冼下意识往后躲,手上一个没拿稳,那大半杯红酒全洒在自己胸口。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黎阳热得很,陆冼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然而现在那件衬衫,胸口已经被大半杯红酒浸透了,隐隐约约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以及胸口那两点突……
呼……
江诏深呼一口气,赶紧移开视线,手指紧紧抠住桌边。
蒸汽火车变核弹,直接在脑子里炸掉了!
他只缓了一秒,赶紧站起身,把他哥扶起来,揽在自己怀里,顺便把他哥手里的红酒杯抢走,放到桌上。
江诏抬起左臂,挡在陆冼胸前,面对面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尽量帮他哥遮一下。
“我们去房间。”江诏语调冷静,小臂肌肉却紧绷着,努力控制着不要勒到他哥。
陆冼站都站不稳了,他直接捣了下江诏的胳膊,皱眉命令道:“背我。”
说完也不管江诏同不同意,径直往江诏背上爬。
江诏咬住牙根,手臂却非常平稳地接住他哥上爬的膝弯,把人往背上驮。
陆冼趴在他背上,声线模糊:“江诏,我还想喝。”
江诏背着他,平稳往前走,全当没听见。
过了会儿,陆冼又说:“江诏,你能考上大学,我真的很为你开心,我好高兴。”
江诏弯了下唇角,刚开心点,就听见陆冼说:“我好高兴,你再让我喝点。”
“……”喝个屁。
江诏抿紧嘴唇,把人背进卧室,打定主意不再跟这酒鬼说一句话。
然而下一秒,他刚把人放到床上,就看见他哥睁着那双眼神迷离的蓝眼睛,嘴唇红润,微张着,看着他,说:“等你去上大学,我们就要半年见一次了。”
心里莫名酸了下,光是想一下半年见不到江诏,胸口就仿佛有块石头堵在那里,压得他有点疼,很难受。
江瑜去留学时,他都没这种感觉。
舍不得。
陆冼弯起嘴角,声音很轻:“我会想你的。”
江诏闭上眼睛。
等他哥睡着了,这才张开眼睛,看着陆冼的脸,喃喃开口:“你这跟说爱我有什么区别?”
陆冼,别太过分了。
江诏没勇气帮他换衣服,只能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垂头坐在床边凳子上,懊悔到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他跟陆冼初见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哥,他揍我。
江诏眉头紧锁,在心里把年少的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他妈叫什么哥?
人家跟你有什么血缘关系,你就喊哥?
你就应该直接喊老婆,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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