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酷夏——泳裤你穿什么码？
距离林福生达到退休年龄其实还有五六年, 但自从小儿子去市里上学，爱人提前退休，老大老二又不在身边, 他一个人在农场待着也没意思，只能埋头忙工作。
他对小儿子说：“以前我总想着, 只要还干得动, 就站好最后一班岗。但这些年你们都不在农场, 我一个留守老人也怪孤单的。”
“再加上你见到今天这个——你东明叔，其实一直是队里的骨干, 做事踏实, 脑子也聪明。”林福生说, “刚刚见到他我就在想，我这个老家伙一直占着大队长的位置也不好, 早该多给他们年轻人一些机会才对。”
林泽远认真听完, 说：“您顺心而为就好，我们都支持您。”
林福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行, 我回去和你妈商量商量, 再看看场里的政策, 实在不行申请退居二线也行。”
“顺利的话, 年底竞聘的时候, 你东明叔他们就能有机会往上走一走。”
林泽远：“嗯。”
回到家提起这事, 邱秀珍自然一百个赞成, 催促林福生赶紧去问问场里现在的政策，赶紧把程序走了。
但眼下，林福生还是坚持站好“大队长”的岗, 继续打理他的朝天椒。
超级台风影响下，清河市接连下了两天暴雨, 农场有几十亩没收割完的早稻受灾，但好在连夜抢收已经将损失降到了最低，放晴后再把这几十亩也收了，能弥补多少算多少。
其他农作物也有部分倒伏受灾，老旧的蔬菜大棚破了两顶，水产养殖那边还出现了鱼虾溢塘……台风一走，整个农场都忙着补救或维修，挽回损失。
清河的水位暴涨，部分河岸发生小面积溃堤，林泽峰他们单位都被抽调去抢险救灾，忙得不见人影。
差不多一周后，汛情和灾情才稳定下来。
高温天气重返，仿佛是对前几天台风过境的报复，酷热更上一层。
清河湾农场学习互助小组再次齐聚林泽远家，美其名曰写作业，实则上围坐在地上，吹着空调吃吃喝喝玩玩。
陈如松和杨鹏来的时候买了冰棍和零食，温薇薇又给他们切了一个冰西瓜，霍平野则是带了一个腿部挂件——霍娇小朋友。
已经上幼儿园的娇娇小朋友挨着亲哥坐，眼睛却盯着杨鹏手里的辣条：“杨鹏哥哥，你这个好吃吗？”
吃得津津有味的杨鹏一顿，舔舔发红的嘴唇说：“不好吃，你看哥哥的嘴都辣红了。”
娇娇却不好骗，耸了耸小鼻子说：“可是好香啊。”
霍平野拿了一小块西瓜递给她：“那个是辣的，家里炒菜放一点辣你不是都不吃吗？”
他们这边嗜辣，但娇娇不知道随了谁，一点辣都不吃，现在却眼馋起辣条。霍平野给杨鹏递了一个眼神，后者连忙把剩下的辣条收起来。
说来冤枉，他也不知道今天娇娇在，否则就不带辣条了。
他从零食袋里抓出几颗糖递给娇娇：“来，娇娇吃这个。”
娇娇瘪瘪嘴，一手接过西瓜，一手接过糖，不高兴地扭过脸去。
林泽远看着她气鼓鼓的小模样，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弯起唇角。
娇娇觉得他在笑自己，刷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吃饱喝足，杨鹏提出去楼下客厅打游戏。他带了游戏卡带，但电视机在楼下客厅，想玩就只能离开空调房。
几人下了楼，围坐在客厅沙发上，林泽远把二哥给他买的游戏手柄找出来，四个人玩双人对抗。
娇娇被哥哥们冷落，盯着花里胡哨的游戏画面看了半天，钻进霍平野怀里，想抢游戏手柄：“我也要玩。”
霍平野连忙抬高手：“别，哥哥PK呢。”
娇娇不依，站起来伸手去够。
霍平野可算体会到了带小孩的难处，不让她碰非要抢，严重影响他发挥。
他眼睁睁看着游戏角色死亡，一低头，小祖宗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用眼神控诉着他。
“给你给你，给你你也不会啊。”他无奈把手柄塞给娇娇，又让杨鹏重开了一局。
娇娇的确不会，握着手柄乱按一通，游戏角色死亡——
画面卡住，她又不知道怎么重开，于是嘴巴一瘪，将手柄往哥哥怀里一丢，起身道：“不好玩，我要回家。”
霍平野：“…………”
娇娇看向他，用力跺脚：“我要回家！”
林泽远忽然不觉得娇娇可爱了，只觉得头疼，对霍平野说：“你惯的，你负责。”
霍平野重重呼出一口气，起身牵住娇娇：“好好好，回家，我的小祖宗。”
杨鹏看着他们俩出了门，悄悄松了一口气，叹道：“小屁孩可真难带。”
陈如松说：“娇娇平时挺乖的……”
但确实和他们年龄差太大，玩不到一块，又偏偏喜欢黏着阿野。
然而他们几个本身就还是半大小子，不懂什么育儿经，拿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办法。
林泽远上辈子虽然活得久，但也没有带过孩子。他父母亲人皆早逝，后来他修无情道，更是斩断七情六欲，连徒弟都不曾收。
只记得小师妹曾经从山下捡回来一个女童，收作徒弟悉心教导，但他并未过多关注，也不知道小师妹是否也曾如此头痛过。
反正，他当年和大哥二哥出去玩，都乖乖地不曾闹脾气。
不对，他干嘛和只有三岁的娇娇比？
*
另一边，带着娇娇回家的霍平野尝试和她讲道理。
“我们出门前是不是说好了，跟我出去玩，就要听我的话。你反思反思自己，听话了吗？”
娇娇扭头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听不听”。
霍平野：“你要是这样，我下次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不带就不带！我也不跟你玩了！”娇娇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朝家里跑去。
“娇娇！”霍平野追上去，帮忙打开院门，“你先违反约定，怎么还生气了呢？”
娇娇推了他一把，气鼓鼓地跑进屋里：“哥哥是大笨蛋！”
霍平野：“……”
“怎么了？”客厅里，王敏敏搂住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哭的女儿，扭头看向儿子，“你又怎么惹她了？”
霍平野：又？
他抬头望天，六月飞雪，不过如此。
*
大暑，天气越来越热。
市里有家游泳馆开业，到处发传单宣传。热得不爱出门的林泽远都在邱秀珍的买菜篮子里看到了一张。
邱秀珍见他感兴趣，说：“听说环境还不错，你可以问问小野，要不要一起报名学游泳？”
老大、老二从小就被老林带着在清河湾学游泳，当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学校才发通知，为了学生安全禁止野泳。
所以后来阿远出生，老林和老大、老二从没带他学过游泳。
但邱秀珍不知道，林泽远上辈子就会游泳，还曾闯过海底秘境，因此对学游泳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个游泳馆似乎是个解暑的好去处。
*
第二天，林泽远邀霍平野去了游泳馆。
刚开业的游泳馆出售一日体验票，票价实惠，林泽远和霍平野各买了一张。
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温差，霍平野说：“确实比外面凉快一点。”
林泽远却微微蹙眉，耳尖的他已经听见里头的人声鼎沸，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经过检票口往里一转，隔着玻璃门就见泳池里像下饺子一样，挤满了大人小孩。
“……”
凉快，但也热闹，太热闹了。
“二位是来游泳的吗？”工作人员见他们站在门口不动，提醒道，“更衣室在右手边。”
林泽远不打算下水，问：“你们每天都这么多人吗？”
工作人员：“您说公共泳池吗？是的，开业这周有优惠，每天人都挺多的。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们有VIP泳池，人更少一点。”
林泽远眉微微一挑，和霍平野对视一眼。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工作人员微笑：“可以，请跟我来。”
VIP泳池就在隔壁，门口有一个检票员负责核验VIP身份。工作人员和他打了招呼，带林泽远和霍平野进去参观。
里面泳池和公共泳池一样大，人不多，还提供自助饮料。
工作人员介绍道：“VIP泳池环境会比公共泳池舒适，我们目前只出售月卡半年卡、年卡。为了保证服务质量，名额有限，你们如果感兴趣，可以尽早购买。”
林泽远了解了一下价格，按一个月来十天算，月卡价格比公共泳池的日票贵了三倍，半年和年卡分别贵两倍和一倍。
但大部分人都来不了这么勤，所以单次平均价格还是偏高的。
霍平野说：“可以买月卡，刚好来游一个月，八月底就没那么热了。”
林泽远同意，两人爽快地买了VIP月卡。
工作人员给他们登记信息办卡，还送了他们两个冰淇淋——游泳馆内设立了小卖部，卖泳衣、泳圈等用具，还有零食饮料等等。
“对了，”工作人员道，“我们现在开业特惠，办理VIP月卡及以上套餐的，可以挑选一样赠品。这边有泳裤、泳镜、泳帽和游泳圈，你们可以挑选一下。”
林泽远刚才就发现两个泳池都是男士居多，原来他们穿的那种“紧身裤衩”就是泳裤。
怪不得泳池里女性偏少，毕竟大部分女同志都比较保守，会不好意思。
林泽远没穿过泳裤，对着一排泳裤犹豫不决。
“选纯色的吧。”霍平野建议道，“黑色或其他深色都行。”
他拿起一盒黑色泳裤查看尺码，扭头问林泽远：“你穿什么码？”
咬着冰淇淋的林泽远一顿，他还真不确定。
他问霍平野：“你什么码？”
霍平野顿了下，忽而一笑：“我穿的码你应该穿不了。”
林泽远：“……”
高三
第五十二章高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在学校朝夕相处, 难免一起上过厕所。
霍平野虽然没有比大小的爱好，但这几年他们明显发育后，偶尔也会注意到这方面, 对彼此的尺寸还是有所了解。
至于上次在林泽远家蹭空调，不小心小兄弟起立的事, 霍平野早已自我“和解”。
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那显然只是正常的晨间反应嘛。
所以, 他毫无顾忌地、自信地说出自己的尺码和林泽远不一样的话。
但林泽远压根没有意识到他在隐隐炫耀, 上下打量他片刻，说：“你确实从小到大都比我壮一点, 我拿比你小一码的吧。”
霍平野：“……”
你这样显得我一个人很不单纯。
*
第二天下午, 林泽远和霍平野约好去游泳馆。
往常出门都是霍平野来林泽远家里邀他, 这次临近出门时间，霍平野却没来。
林泽远带上鸭舌帽, 背上背包, 骑着自行车来到他家，正好赶上霍平野推着自行车匆匆出来。
“走走走, 刚把娇娇那个小祖宗哄睡, 差点就走不了。”
林泽远：“……”
两人骑着车穿过巷子, 霍平野说：“我妈想让我带娇娇去学游泳, 我哪敢啊？”
林泽远：“你会游泳？”
他们两个虽然生于清河湾农场, 但从来遵守校规, 没有去游过野泳, 也没学过游泳。
林泽远自己会，但不确定霍平野会不会，更不确定待会要不要表现出自己会, 还是装装样子。
没想到霍平野直接答：“会啊，梦里学的。不过我跟我妈说我不会。”
林泽远踩自行车脚踏的动作微顿, 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自从前两年参加夏令营交换过“秘密”之后，霍平野在他面前越来越不掩饰了。
作为回报，他也不打算隐藏了。
霍平野接着说：“她一想才反应过来没让我学过，不但不敢让我带娇娇去了，还让我花钱找游泳馆的教练教，别自己瞎折腾。可能是怕我淹死吧。”
林泽远失笑，王姨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我妈也让我找个教练。”不同的是邱秀珍一开始就问他要不要学游泳，他才决定去看看。
“不需要啊，”霍平野道，“把钱留着请我吃饭，霍老师教你。”
林泽远踩着脚踏加速：“不需要，我也梦里学过。”
霍平野怔了下，追上他：“哎，说真的，我们梦里的世界不会差不多吧？”
林泽远扭头看他一眼。
霍平野：“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对个暗号？”
林泽远：“……根据你平时的表现，我觉得我们很难对得上。”
霍平野：“试试嘛。”
林泽远：“比如？”
霍平野：“奇变偶不变？”
林泽远无语，都懒得接下半句：“学过，然后呢？”
霍平野：“……”
失策了，忘了这个知识点这辈子也学了。
“那‘天王盖地虎’？”
林泽远：“……”
“太冷门了吗？”霍平野继续想，“那——燕子！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
林泽远踩着自行车飞快逃离现场。
听不懂，但对霍平野声情并茂地演绎大感震（丢）撼（人）。
霍平野骑着自行车在后头追：“燕子！燕子——”
林泽远：“……”救命！
霍平野第一次发现林泽远能把自行车骑这么快，他落后一步错过一个绿灯，对方就不见了。
他抵达游泳馆的时候，林泽远已经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看见他飞快举起巴掌作“停止”手势。
“不对暗号。”
霍平野勾起唇角：“好的。”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和林泽远不可能对上暗号？从对方平时的表现和“梦里学的”的那些本事，他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不可能来自同一个世界。
不过是逗他罢了。
每次林泽远不经逗的表情，都很可爱。
霍平野笑容凝固——见鬼！他怎么会觉得好兄弟可爱？
*
林泽远没等霍平野，先下了泳池。
刚开业的VIP泳池没什么人，他泡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主打一个借水消暑，而非运动。
霍平野换好泳裤出来，就见林泽远潜在水里游过来，然后起身出水，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捋，打湿的短发因重力垂回额前两侧。
水珠从他的眼睫、鼻梁、脸颊滑落，他缓缓抬眸，望过来的眼睛澄澈透明，身形精瘦但并不单薄，肌肉线条紧实匀称，皮肤白得发光，犹如深海水妖出水而来。
霍平野心跳漏了一拍。
他承认，好兄弟确实长得怪好看的。
“咳。”他转开视线，探身跳入泳池中。
但这次他的小兄弟很平静，说明什么？
说明虽然好兄弟长得好看是客观事实，但他不是变态，对好兄弟没有坏心思。
没错，就是这样。
*
暑假一眨眼就过完了，八月底，林泽远等人提前开学，步入高三的“炼狱”。
开学那天，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据说之前在首都上学，但是因为户籍还在清河市，要回到户籍地高考，于是转学到了一中。
入学测试时，班主任给他做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卷子，所以按成绩排名，他第四个选位置，刚好选择和陈如松同桌，在林泽远和霍平野的前桌。
“你们好，我叫楚时光。”新同学很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我看班级前三刚好坐在一块，不介意我加入吧？”
他长得颇为阳光帅气，因为还没有领到校服，穿的是印着夸张涂鸦的T恤以及破洞牛仔裤，手腕上还戴了一串金属手链，随着他挥手的动作叮叮当当响。
陈如松不擅长应对这种自来熟的类型，扭头看向林泽远和霍平野说：“不、不介意……吧？”
林泽远对陌生人习惯性保持距离，礼貌地对楚时光说了声“你好”，没回答介不介意。
霍平野笑了下，也没正面回答，只说：“教室里剩下的空位你都有选择权。”
楚时光夸张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伸出手和陈如松握手，转身伸向林泽远时，被霍平野截住，和他握了握。
楚时光看出林泽远没有握手的意思，眨眨眼，趴到椅背上，歪着头对他说：“这位同学好冷漠啊，不能握手吗？”
林泽远垂眸看向他。
“但是你长得好看。”楚时光笑着对他说，“冷漠一点也没关系，我喜欢。”
林泽远：“……”
陈如松：？？？
霍平野：？？？！！！
你小子在大放什么厥词？
好看
第五十三章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惹他生气
林泽远前世听过不少动人的赞美和示爱, 也受到过不堪的诽谤和诋毁，心性坚定的他早已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这辈子从小到大被家人朋友的爱意包围，又受老师同学喜欢, 即便他有时有些冷淡，但还是有不少同学主动和他做朋友, 交给霍平野保管的情书也越来越多。
好像也不需要过多的赞美和喜爱了。
因此, 他并未把楚时光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不是在意的人, 口头的一句“喜欢”对他来说并无意义。
楚时光这个人也很直率开朗、阳光热情，很坦诚地表示想和林泽远他们做朋友。
他会很自然地向林泽远请教问题, 表示关心, 分享小零食, 而且从不厚此薄彼，每次都不会漏了霍平野和陈如松。
最关键的是, 林泽远能感受到他释放的善意, 且并不越界，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所以虽然不至于短时间就和对方成为朋友, 但至少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冷淡。
至于第一次见面就说“好看”“喜欢”, 后来事实证明那只是楚时光的口癖。
陈如松整洁详细的笔记、体育委员的新球鞋、女同学的银杏叶书签等等, 就连霍平野的草书（？）, 楚时光也都说好看, 喜欢。
一开始, 班上的同学都被他这种直率的表达惊到, 后来渐渐习以为常，甚至慢慢在他们班流行起来。
高三学习任务重，林泽远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学习上, 因此并未发现，全班只有霍平野一个人, 看楚时光的眼神暗藏不爽。
霍平野活了两辈子，没有遇见过向楚时光这么E的人。
他一直觉得八九十年代的人都比较保守含蓄，哪怕两次去首都参加夏令营，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个这么直抒胸臆的小子。
不但短时间内和大部分同学都成为朋友，而且用他那不要钱的赞美，把陈如松夸得“五迷三道”，情绪价值拉满。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对他的好兄弟图谋不轨！
虽然对方每次对阿远献殷勤都会捎带上他和陈如松，但霍平野还是凭借惊人的直觉，认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泽远，明天要不要去我家玩？”
周五课间，楚时光对林泽远发出邀请：“我家有很多游戏卡带，还有电脑，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野哥和如松也一起来吗？还有你们那个朋友杨鹏。”
看，他和陈如松、杨鹏只是顺带！
还有，大家都叫阿远“班长”，他和陈如松、杨鹏才叫他“阿远”，只有这小子叫“泽远”，非要显得与众不同是吗？
霍平野心里挑着刺，不等林泽远回答就说：“不了，我们明天有事。”
林泽远怔了下，看向霍平野。他怎么不知道他们明天有什么事？
陈如松虽然有些心动，但听霍平野这么说，便道：“那我也不去了，我明天去图书馆借书。”
“好吧，”楚时光大为遗憾，趴在椅背上看向林泽远，“你们明天去办什么事？要很久吗？”
林泽远压根不知道有什么事，只感觉膝盖被霍平野碰了下。
林泽远：“……”
“啊算了，不方便可以不说。”楚时光不再追问，“下次再请你们去我家玩好了。”
他语气失落，转回去之后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笔玩。
林泽远转头看向霍平野，眼神询问：你干嘛？
霍平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我不想去。】
林泽远：“……”
他拿笔在旁边写：【幼稚！】
霍平野继续在纸上写：【我们明天也可以去租游戏卡带，也可以一起玩电脑。】
林泽远扫了眼，在“租游戏卡带”上打个勾，在“玩电脑”三个字上打了叉。
现在正版游戏卡带价格不便宜，很多人都是租着玩，有的甚至只能租到盗版。他们俩对玩游戏没瘾，租着玩就够了。
电脑虽然两家都买了，但那是母亲和王姨办公用的，不能随便玩。
母亲和王姨合伙办了一个女性论坛，管理和运营是那位懂计算机的罗先生在做。
但母亲和王姨也没有当甩手掌柜，已经一点点学会了怎么用电脑，还时不时从使用者和主办者双方的角度，给罗先生提意见，目前正在探索盈利模式。
霍平野建议他们像纸质媒体一样，接广告挂到论坛上。
此刻看着林泽远推回来的草稿纸，霍平野唇角一弯。
看，阿远还是他的好兄弟，不会被其他的糖衣炮弹拐跑。
他在林泽远打勾的位置写了一个“OK”，又在他打了叉的地方画了一只猪头。
看到那个熟悉的猪头，林泽远额角一跳，直接将草稿纸揉成一团，砸在霍平野头上。
霍平野躲了下没躲开，但也没恼，笑嘻嘻地把弹出老远的纸团捡回来。
前排的楚时光和陈如松听见动静回头，楚时光疑惑：“怎么了？”陈如松了然道：“没事，肯定是他又惹到阿远了。”
楚时光见林泽远冷着脸，不太明白霍平野怎么还笑着，低声嘟囔道：“泽远脾气很好呀，野哥干嘛惹他？”
陈如松习以为常：“他们俩就这样，习惯就好。”
楚时光不懂，浅浅笑了下，心里却想泽远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惹他生气啊？
*
周六下午和晚上是一中的高三生一周之中仅有的休息时间。
林泽远和霍平野约好去租游戏卡带，杨鹏得知后申请加入。
他平时住校，没什么时间玩游戏，但自从去同学家玩过之后就有些上瘾，暑假租了设备和卡带回家玩，知道林泽远家里有林二哥给买的手柄和设备，就经常带上卡带去林泽远家。
母亲许长秀在校门口开了小店之后，杨鹏回农场的时间也少了。
姐姐杨娟去了外地上大学，父亲还在农场的养殖场工作，平时就住在养殖场，休假就会来市里陪他和母亲。
“今年我们家也计划在市里买个房子。”杨鹏和好兄弟们分享这个消息。
霍平野：“挺好啊，买的离我们近一点，到时候一起上下学。”
杨鹏却说：“但是我们家存款不多，买不起小洋楼，只能买一套小区房。”
林泽远说：“新小区也不便宜。”
这几年清河市的房地产发展突飞猛进，商场、办公楼、厂房和新式小区拔地而起，房价水涨船高。林泽远和霍平野家的小洋楼的价格就比买入时翻了倍。
地铁一号线已经开工，林泽远拥有股份的那家商场的店铺价格也一路走高。
当初农场基建队组建的建筑公司也依靠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越来越壮大。
杨鹏说：“但我姐说早买更好，房价还会涨，钱只会贬值。”
霍平野知道以后的房价只会更夸张，赞同道：“娟姐说得对。”
三人去租了游戏卡带，前往汉堡店与从图书馆借书回来的陈如松汇合。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进门就听到歌声，杨鹏叹道：“又有人过生日啊？”
这家快餐店可以帮顾客庆生，林泽远他们经常来，遇到过几次，但一般都是小朋友。
可这次过生日的主角却是个熟人。
“楚时光？”陈如松惊讶地推了推眼镜，看向戴着生日帽闭眼许愿的同桌。
然后扭头向林泽远和霍平野求证：“他昨天约我们去他家玩，是因为他今天过生日？”
并不知情的杨鹏：“啊？有这回事？”
林泽远和霍平野沉默，恰好此时，楚时光许完愿睁开眼睛，鼓起腮帮子正要吹蜡烛——
“……”
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先吹蜡烛吧。”霍平野怀着一丝丝歉意提醒道。
楚时光这才把含在嘴里那口气吹出，然后摘下生日帽站起身，尴尬道：“你们怎么在这儿？不是说有事吗？”
霍平野眼神闪了闪：“事情办完了，过来吃点东西。”
“哦哦。”向来开朗热情的楚时光鲜有的手足无措，“呃……要一起吃蛋糕吗？”
一分钟后，林泽远等人坐在楚时光身边，看着他切蛋糕。
陈如松歉疚道：“你昨天怎么不说你今天过生日啊？早知道我就不去图书馆了。”
霍平野虽然没开口，但心里也道：你小子早说啊，早说我就给你点面子了。
“没关系啊，今天我还是遇到你们了，这就是缘分。”楚时光把第一块蛋糕递给林泽远，“最好看的人先吃。”
林泽远顿了下，接过蛋糕推到他面前：“你先吃。”
楚时光眨眨眼，感动：“阿远~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霍平野眉头一皱，怎么还夹起来了呢？爷们点！
还有，“阿远”是你能叫的吗？那是我们几个发小的特权！
“寿星最大，你先吃。”他打断楚时光的“自恋”，坚信阿远肯定是因为他过生日才让他先吃。
才不是因为楚时光好看。
他只是不稀罕比较皮囊，否则论好看，楚时光这小子能有他帅？
楚时光也不介意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阿远让他先吃，他就开心。
第二块蛋糕还是切给了他认为最好看的林泽远，然后才是霍平野他们。
分好蛋糕，杨鹏又没心没肺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过生日？”
楚时光说：“我爸妈都在首都，工作忙，赶不过来。”
陈如松微讶：“那你一个人住？自己做饭吗？”
楚时光吃着蛋糕：“不是啊，有保姆。”
林泽远、霍平野：“……”
你的同学们撤回一份担心和一份同情。
“吃了你的蛋糕，却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怪不好意思的。”杨鹏想了想，拿出刚才租的游戏卡带，“这个借你玩，我刚刚精心挑选的，保证好玩。”
楚时光微顿：“你们刚刚去买游戏卡带了？”
杨鹏：“租的盗版，买多贵啊。”
楚时光：“……可是这款我家有，正版。”
杨鹏、陈如松：！！！
林泽远、霍平野：“……”
你的同学们再次撤回了一份没准备生日礼物的愧疚。
比赛
第五十四章比赛——不像我, 真心为你着想
楚时光邀请林泽远等人去他家打游戏，杨鹏第一个响应，林泽远看向霍平野。
霍平野很满意他看过来这一眼。
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远更在乎他的意见。
他决定看在阿远的份上, 给楚时光这小子一点面子，起身道：“那走吧。”
楚时光将林泽远那一眼看着眼里, 心想原来野哥才是话事人, 怪不得叫“野哥”呢。
楚时光家在商场附近的新小区, 电梯房，豪华欧式风装修。
杨鹏发出没见识的声音：“哇！时光, 你家好气派。”
楚时光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啦, 我带你们去娱乐室。”
杨鹏：“哇！你还有娱乐室！”
林泽远、霍平野：“……”
连好脾气的陈如松都偏头无语。
明明也是去首都见过世面的人, 杨鹏你怎么回事？！
杨鹏一惊一乍的动静把在保姆房休息的保姆惊动：“小楚？不是说要晚点回来吗？”
楚时光骄傲道：“我带同学来家里玩，麻烦您待会准备晚饭。”
保姆点头：“好, 冰箱里还有饮料和水果, 我给你们拿。”
楚时光：“谢谢阿姨。”
保姆笑道：“甭客气，以后多带同学来家里玩。你一个人在这边孤孤单单的, 都没个伴。”
楚时光看向林泽远等人, 心想他已经不孤单了, “走走走, 娱乐室在这边。”
一进娱乐室, 杨鹏就高兴疯了。因为楚时光拥有一面墙的漫画、小说、游戏卡带和模型, 塞满了书架和柜子, 还有不止一台游戏设备。
林泽远和霍平野都微微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没见过世面。
看得出来，小楚同学家里条件很不错, 父母很是宠爱。
“关键是你成绩还好。”杨鹏叹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娱乐室, 早就堕落了。”
楚时光：“也没有啦……”
接下来，林泽远和霍平野就不断听到以下对话：
杨鹏：“厉害厉害！没想到你打游戏也这么厉害。”
楚时光：“也没有啦……”
杨鹏：“这个模型是你自己拼的？太酷了吧！”
楚时光：“也没有啦……”
杨鹏：“时光时光，你家这个饮料好好喝。”
楚时光：“也没有啦……”
林泽远、霍平野：“……”
就……挺好的，你俩能玩到一起去。
楚时光从不吝啬夸人，同样也爱听赞美，之前和杨鹏不熟，今天却发现原来杨鹏和自己这么合拍，迅速引为知己。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林泽远。
“阿远，这局给你玩。”
“阿远，这套漫画特别好看，推荐给你。”
“阿远，这个好吃，你试试。”
霍平野上一秒还在看杨鹏和楚时光互吹，下一秒就见姓楚的小子对他的好兄弟献殷勤。
阿远阿远，喊得那么亲热干什么？
“野哥，你也来一局？”
霍平野：“……行。”
别说，这正版游戏卡带玩起来还真不一样。
*
晚上在楚时光家吃饭，林泽远想和家里人说一声，问：“楚时光，你家有没有电话？”
楚时光：“啊？没有电话，但我有个手机。”
他跑回卧室，拿出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这回连霍平野都瞪大了眼睛：靠！古董！
陈如松、杨鹏：“哇！这是刚出的最新款吧？”
楚时光说：“好像是，我爸妈给我买的。”
他把手机塞到递给林泽远，“你用这个打吧，正好我把你家的电话也存一下。”
霍平野：哼！他就说这小子目的不单纯！
腹诽归腹诽，他也得借楚时光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头一次用这种“古董机”，手感还怪新鲜。
智能机时代快点来吧。
*
本来是来给楚时光过生日，结果不但没一个人带礼物，还连吃带拿。
离开楚时光家的时候，每个人都得到了楚时光的赠礼——漫画、小说或者游戏卡带。
杨鹏捧着那几盒正版游戏卡带感动不已：“时光，太贵重了。”
“没关系啊，我都已经玩过了，放在家里也是吃灰，给你正好发挥它的价值。”
楚时光说完，看向林泽远：“阿远，漫画看完了就和我说，我给你带后面的。”
他推荐给林泽远的漫画有很多册，一下子很难全拿走。
林泽远点了点头：“明天见。”
楚时光还不想说再见：“我送你们下去。”
保姆在玄关挥手：“下次再来家里玩啊。”
送到楼下又送到小区门口，林泽远等人总算和依依不舍地小楚同学说了再见。
四个少年骑着自行车穿行于夜色中，陈如松和杨鹏要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学校，林泽远和霍平野回家。
路过每天分别的路口，霍平野没往家去，而是跟上林泽远。
“干嘛？”林泽远看向逼停他的自行车的霍平野。
霍平野把他车篮里的一袋子漫画书拎出来，“学习要紧，这个我帮你保管，一个星期只能看一本。”
林泽远：“……放下。”
霍平野不放：“我是为你好。”绝无私心。
林泽远无语：“……我爸妈都不说这话，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霍平野：“……”
“你这么说我就要伤心了。”霍平野严肃道，“作为好兄弟，不该为你着想吗？”
“楚时光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还推荐长篇漫画给你看，明显就没有考虑周全，不像我，真心为你着想才——”
“停——”林泽远服了，“你拿走，让开。”
霍平野目的达成，把漫画放进自己的车篮，让开路，目送林泽远骑车走远。
又冲他的背影喊道：“你不许生气啊。”
林泽远：“……”闭嘴吧你。
*
第二天一上学，楚时光想和林泽远讨论漫画剧情，才知道霍平野把自己借给林泽远的漫画“没收”了。
霍平野把昨天的说辞搬出来，“教育”了小楚同学。
小楚同学觉得自己确实欠考虑，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林泽远无语地看着霍平野忽悠楚时光，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楚时光第一次见林泽远这么“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霍平野却笑嘻嘻地说：“好好好，我闭嘴。”
林泽远不忘安抚小楚同学：“你别听他胡说，我有时间会看。”
楚时光忽然间觉得，阿远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了。他脸上浮现出笑意：“嗯！不着急，你慢慢看。”
霍平野看看他又看看林泽远，危机感突然浮上心头。
怎么回事？！阿远竟然让我闭嘴，然后安慰那小子？
*
“这次秋季运动会，大家要踊跃报名。”班主任尹国强站在讲台上，借上课最后几分钟宣布了运动会的消息。
“我知道大家学习任务重，但体育也不能松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几分钟长篇大论后，尹国强收尾道：“不求你们拿名次，但是拔河和接力赛跑每个班都要参加。其他单人项目，男女组都要有同学报一报。明天放学前，体育委员把名单交给我。”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尹国强收起教材，端起他的保温杯：“下课。”
“野哥，你报哪个？”体育委员就坐在霍平野隔壁组，第一个问他。
霍平野懒散道：“我都行，你到时候看，哪个没人报我就报哪个。”
体育委员说：“那肯定是三千米没人报啊。”
“那也行。”
“野哥靠谱！”体育委员竖起大拇指，又迅速写上霍平野的名字，“那拔河和接力赛？”
霍平野抬起眼皮：“你别揪着我一个人薅啊，先问问别人。”
体育委员：“得令！”
扭头就问林泽远：“班长，你报名吗？”
林泽远：“我填空，大家先报吧。”
运动会年年搞，低年级的学生还有参加的积极性，高三的老油条们能把最低参赛人数报满就不错了。
尤其是他们这个其他班口中的“书呆子”班，好多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但不会主动报名，还生怕被体育委员点名。
果然到最后，男子一千五百米跑没人报。
体育委员惆怅地和林泽远说：“女同学那边都说服了两个报长跑，没想到我们班男的反倒怎么说都不肯。我倒是可以报，但是我报了拔河，比赛时间冲突。”
林泽远说：“我报吧，你去拔河。”
体育委员块头大，力气也大，拔河有优势。虽然老师说不一定要拿名次，但林泽远还是习惯性给出最优解。
体育委员心中大定，喜道：“还是班长靠谱！”
霍平野揽住林泽远的肩拍了拍：“真行啊，我们两个冤种。”
林泽远叮嘱他：“既然报了就认真点，别浑水摸鱼。”
这话霍平野不爱听：“开玩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
运动会在秋高气爽的周末举行，对不参赛的学生来说就等同于放假。
但也有自愿来给班上同学加油的，负责后勤或写宣传稿的，比如楚时光和陈如松。
可他们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林泽远和霍平野来。
“野哥上午有比赛，怎么还不来？”楚时光说。
陈如松：“阿远应该也会来给他加油啊。”
林家。
林泽远刚吃了药，被母亲勒令回到床上休息。
霍平野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问：“你行不行？要不别去了。”
“没事。”林泽远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睡一会儿，你先去，跟他们说我下午会去。”
他昨晚下晚自习回来感觉有点鼻塞头痛，以为睡一觉就会好，谁知道今天早上更严重了。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低烧。
“你快去吧，别迟到。”他眼皮发沉，带着鼻音的嗓音显得格外软糯。
说话却比平时凶霍平野还管用，霍平野离开起身：“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这就去。”
“嗯。”
霍平野走到房门口，突然听到身后林泽远喊他：“霍平野——”
“好好比赛。”
霍平野无奈笑：“知道了，班长大人。”
“拿第一回来给你够不够？”
记录
第五十五章记录——什么东西撞进了他心里
霍平野三千米跑了第一。
来不及和同学们欢呼庆祝, 他就匆匆赶回家。得知林泽远生病的陈如松、杨鹏也跟了过来。
小楚同学被班主任委以写宣传稿的重任，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
“时光，快来, 再写一篇稿子。”班主任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楚时光欲哭无泪：“哎，来了。”
林家。
“邱姨。”霍平野等人匆匆进门, “阿远好点了吗？”
邱秀珍正在厨房炖雪梨汤说：“在睡觉呢, 我刚刚上楼去看过, 已经不烧了。”
霍平野说：“我上去看一眼。”
他轻手轻脚地上楼，推开林泽远的卧室门进去。
林泽远窝在被子里, 睡得脸颊微红, 鼻尖也擦得泛红, 由于鼻塞，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唇呼吸。
霍平野俯身用手背轻轻触碰他的额头, 好像确实不烧了。
他放下心, 又轻手轻脚地出去。
陈如松和杨鹏也跟上了楼，怕人多打扰林泽远就没进门, 见霍平野出来, 低声问：“怎么样了？”
霍平野把门带上：“退烧了。”
三人又悄声下了楼, 邱秀珍从厨房端了两碗雪梨汤出来, 对他们说：“我炖了梨汤, 你们也喝点。”
杨鹏摆摆手说：“我们不用, 给阿远多喝点。”
邱秀珍道：“阿远的我给他留着了, 你们喝你们的，天气干燥，喝点润润肺。”
她进厨房去端另一碗, 霍平野三个刚坐下，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拖鞋踢踏的动静。
“你们怎么都来了？”林泽远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话里带着初醒困倦和浓重鼻音。
“阿远你醒了？”
“感觉好点了没？”
杨鹏和陈如松连声追问，霍平野迎上去看他：“怎么下来了？我刚才吵醒你了？”
林泽远茫然：“没，睡醒就下来了，你刚刚上来了？”
“嗯。”霍平野拉开凳子让他坐，“邱姨给你炖了雪梨汤，快来喝。”
这时邱秀珍从厨房里出来，问林泽远好点没，嗓子还疼不疼。
林泽远摇了摇头，但嗓子虽然不疼却也不舒服，有些不想说话。
霍平野一眼看出来，把汤碗推过去：“少说话，先喝汤。”
一碗雪梨汤下肚，又喝了半杯温水，林泽远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邱秀珍问：“中午想吃什么？给你煮粥？”
林泽远点头，邱秀珍便又进了厨房忙活。
他之前提过请保姆的事，但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再加上邱秀珍还是喜欢亲力亲为，觉得没必要，所以这事就搁置了。
林泽远几人帮忙收拾喝过雪梨汤的碗筷，被邱秀珍赶去休息，于是转到沙发那边坐，开着电视听个响。
“阿远，你下午还去学校吗？”陈如松问。
杨鹏接着说：“要不别去了，弃赛吧，病还没好透怎么跑一千五？”
林泽远笑：“我没那么虚弱，一千五没什么。”
他五岁开始练功，不知道跑了多少个一千五。
霍平野却不放心：“你还是别去了，大不了换人，我替你去。”
“不让换吧？”林泽远说，“对了，还没问你，三千米拿第一了吗？”
霍平野扬起下巴：“那必须。”
杨鹏附和：“小野跑得超快！”
林泽远勾起唇角，还没来得及评价，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林泽远顺手接起：“喂？”
“阿远？”电话那头传来楚时光的声音，“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
楚时光又关心了几句，才道：“幸好我今天带了手机，才能给你打电话。对了，野哥还在你家吗？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在，你说。”林泽远放下听筒打开免提。
楚时光语气高昂：“热烈祝贺高三一班的霍平野同学在男子三千米长跑中荣获第一名，并打破学校记录！鼓掌！”
林泽远微讶，看向霍平野。
陈如松鼓掌，杨鹏欢呼：“小野牛啊！”
霍平野笑着踹他一脚：“你才小野牛。”
林泽远反应过来，噗嗤一笑。陈如松也笑，杨鹏后知后觉：“野哥！野哥行了吧？”
楚时光在电话那头跟着笑：“先不说了，尹老师让我多给野哥写几篇稿子，送到广播站多播几遍。”
霍平野笑容一滞：“……大可不必，小楚同学。”
楚时光：“我不！我就要写：他像风、像箭、像闪电、像野牛！”
霍平野：“……”
“哈哈哈哈哈哈！”杨鹏和陈如松大声嘲笑。
霍平野看向林泽远，发现他也笑得岔气，歪倒在沙发上轻轻咳嗽，脸颊咳得泛红，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霍平野怔了下，跟着笑起来。
算了，野牛就野牛吧。
*
一千五百米长跑是今天下午最后一个项目，检录处，参赛运动员陆续到位。
“你行吗？”霍平野问林泽远。
林泽远一边热身，一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现在只是有点鼻塞，其他都没问题。
霍平野了解他的性格，能做到的事一定会做，不会轻易放弃，知道劝不动他，只能说：“别逞强，不舒服就停下，身体要紧。”
林泽远已经听他叮嘱了好几遍，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霍平野，你最近好啰嗦。”
霍平野怔了下，勾住他的脑袋搓了搓：“不识好人心。”
“霍平野！”
林泽远挣开他的魔爪，正要反击，霍平野却已经跑开了。
“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运动员准备——”
林泽远瞪了跑道边的霍平野一眼，心想跑完再收拾你。
随着一声发令枪.响，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拉开序幕。
他们学校的跑道大概四百米一圈，一千五百米就是四圈不到，林泽远跑得很轻松。
除了鼻塞让他需要用嘴呼吸，有些难受。
霍平野守在跑道边及时给他递水，杨鹏和陈如松不停给他加油。
楚时光拿着纸笔刷刷写着，然后撕下一页朝他挥手：“阿远，我去给你递稿子。”
林泽远脚步一顿，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忽然听广播里传来声音：“接下来是高三一班楚时光同学来稿——”
播音员声情并茂（矫揉造作）念到：“他是矫健的白马，他是优雅的精灵……他带病参赛，他坚持不懈，他无所畏惧，他就是奔跑在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赛道的3号选手——林泽远！班长，高三一班全体同学为你加油！”
林泽远脚趾抓地，立刻捂住别在袖子上的运动员编号，恨不得原地消失。
“放心。”霍平野跟在跑道内侧陪跑，“我已经揍了小楚，勒令他不许再写。”
林泽远扭头见楚时光委屈巴巴地摸着脑袋，满意了。
朝霍平野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最后一圈，陈如松等人在终点线等候。
霍平野依旧陪跑，见他呼吸略微急促，问：“还能坚持吗？”
林泽远侧头看向他，弯着唇角说：“还能加速。”
霍平野一怔，看着他突然提速，像一阵风掠过。
他跟着展颜，加速超过他：“我在终点等你。”
林泽远轻轻挑眉，提速追赶。
霍平野跑到终点线后方，转身朝林泽远张开手臂挥手。
林泽远弯起唇角，笑着加速冲过终点线——
“加油！加油！加油！啊啊啊！！！！！”
“第一第一！阿远第一！”
“班长好帅！”
欢呼和喧闹声震耳欲聋，林泽远没刹住车，径直撞进霍平野怀里——
霍平野被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搂住他。
林泽远脱力地靠在他怀里喘息，起伏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怎么样霍平野？我、我也能破个记录吧？”
喧嚣声骤然远去，霍平野耳边只剩下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伴随少年胸腔起伏的震动，一下下传递到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心里。
*
林泽远带病参赛，荣获第一，并有望打破一中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记录。
代价是筋疲力尽。
霍平野把校服外套披到他身上，搀着他在操场上慢慢走。
林泽远跑完一身汗，嫌热不想披外套，却被霍平野按住手，直接帮他把拉链拉上。
“感冒刚好，不要贪凉。”
林泽远双腿发软，半靠在霍平野身上，轻声抱怨：“你好啰嗦。”
霍平野：“再不识好人心，我就把你丢这儿了啊。”
林泽远立刻扭头：“杨鹏！如松！”
“哎！怎么了怎么了？”跟在后边的杨鹏和陈如松、楚时光都跑上来。
林泽远伸出手想让他们扶自己，霍平野突然拉起他的两条胳膊往肩上一搭，俯身在他面前蹲下，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林泽远一惊，挣扎：“霍平野！你放我下来！”
“别动啊祖宗，”霍平野抄起他的腿弯，“摔残了我可不负责。”
林泽远“哼”了一声，不再挣扎，索性往他背上一趴，脑袋枕在他肩头，双手搭到他肩前。
“那你走快点，我饿了。”
微热的呼吸让霍平野的脖颈发痒，他不自在地缩缩脖子，将林泽远往上捞了捞，应道：“好嘞。”
然后背着他小跑起来。
林泽远被颠得赶紧勾住他的脖子：“霍平野！停下！”
“等等我们！”杨鹏、陈如松、楚时光连忙追上。
少年的身影没入秋日的夕阳里，笑闹声随风远去。
*
运动会结束后，刷新一中男子长跑记录的运动员领奖照片被贴到了学校的宣传栏，林泽远和霍平野一左一右，分别举着奖状，一个眉眼弯弯，一个笑容灿烂。
宣传栏就在学校门口，所有学生每天经过都要欣赏一眼。
林泽远觉得自己的照片有点傻气，不爱往那看。霍平野却每次都要驻足停顿，夸自己一声“帅”。
林泽远懒得理他，骑车跑得飞快。
却不知道他逃走后，霍平野会将视线移到他的照片上，先是无意识地扬起唇角，然后又强行压下。
最后陷入深思。
奇怪！
他对着阿远的照片笑什么？！
高考
第五十六章高考——打个赌怎么样？
南方的秋天向来短暂, 一晃而过就入了冬。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一中的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在操场举行。
校长在主席台上语重心长地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林泽远和霍平野在主席台侧面排队等待。
今天太阳有点大，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配着校长冗长的讲话，让人昏昏欲睡。
“除了学习, 大家别忘了填报志愿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霍平野打了个哈欠, 后肩忽然一重。
林泽远挪到他身后, 把脑袋抵在他左肩说：“困死了，让我靠一会。”
霍平野一僵, 站直不动, 握着宣誓词的手却紧了紧。
“下面有请高三一班学生代表林泽远、霍平野, 带领高三全体学生宣誓。”
听到名字的瞬间，林泽远睁开眼睛, 直起身道：“走吧。”
“等等。”霍平野拉住他, 抬手拨了拨他额前压到的头发，“好了。”
林泽远自己又用手理了理, 跟随霍平野走上主席台。
两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并肩站在主席台上领头宣誓, 稍矮一些那个少年头上, 一搓刚压下的头发慢慢翘起, 在春风中轻轻摇晃。
几天后, 放学路过宣传栏的林泽远和霍平野看见“百日誓师大会”的照片。
“……”
霍平野踩着自行车就溜：“这不能怪我啊, 你的头发它有自己的想法。”
“……”
*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 除了学习任务不断加重，生活好像没有太大变化。
课间，大家闲聊的话题渐渐集中到志愿填报上。
楚时光问：“阿远、野哥, 你们应该会报首都的学校吧？”
林泽远点头，前两天霍平野刚问过他, 两人达成了一致：“我们应该会报首都大学。”
楚时光接着问：“那你们报什么专业？我爸妈让我学工商管理，但我更想学Q大的计算机，好纠结。”
霍平野说：“学计算机，我支持你。”
林泽远劝他慎重：“你别瞎出主意。”
陈如松说：“对啊时光，专业也很重要，毕竟我们大学毕业已经不包分配了。”
霍平野却道：“我说真的，不管你是接手你爸妈的产业，还是自己就业，计算机和网络的发展都是大势所趋，很有前景。”
林泽远问他：“那你怎么不学？”
霍平野：“我对挣钱不感兴趣，对国家生命科学发展事业更感兴趣。”
林泽远：“……说人话。”
霍平野：“生物学或者医学吧，你呢？”
林泽远：“化学或者物理。”
他对人类在这两个领域能探索到的极限很感兴趣，只可惜专业只能选一个学。听二哥说有人修双学位，或者跨专业考研，或许他也可以试试。
霍平野听闻只觉得头痛：“行，祝我们两个顺利毕业。”
林泽远：“？”
楚时光：“如松，你呢？”
“我？我爸建议我报工科大的机械制造专业。”
霍平野：“……”
很好，将理工男的标签贯彻到底。
陈如松说：“不知道杨鹏打算怎么报。”
“我？”放学后，杨鹏溜达过来找他们。
“我一个学习废物，我妈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工作，想让我报定向师范，我说您就不怕我以后误人子弟吗？”
“噗。”楚时光捂住嘴，“抱歉。”
杨鹏大方道：“想笑就笑呗，我能考上大学就行，专业服从调剂。”
霍平野拍了拍他的肩：“心态不错，但学习还是不能放松。”
林泽远掏出一本练习册：“上次的数学卷子写完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适合你的题。”
杨鹏接过沉甸甸的练习册，热泪盈眶：“够了，兄弟们，小杨已经学麻了。”
*
林家今年为了照顾林泽远高考，多方打听，终于在年初物色到一个保姆，照顾家里几口人的饮食起居。
邱秀珍得以减轻负担，更多心思投入与王敏敏一起办的论坛里。
林福生今年正式退居二线，工作轻松许多，每天下班后从农场回市里住。虽然上班通勤时间增加不少，但不再当留守男人这一点足以让他心甘情愿，还挺乐呵。
一眨眼高考临近，两家人都紧张起来，变着法关心自家孩子。
林泽远被邱秀珍的汤汤水水和夜宵喂胖了两斤，霍平野则差点被王敏敏炖的“补汤”补出鼻血，求她不要再做了。
王敏敏：“……”
“来来来，同学们，到我们班了。”
操场上，尹国强朝学生们招手：“站好，站好，个子矮的站前面，个子高的站后面……插空站，插空，别到时候毕业照上看不见你的脸。”
林泽远的个子在南方不算矮，霍平野更是鹤立鸡群，两人站在最后一排的台阶上，前面是陈如松和楚时光。
尹国强：“都站好了啊？”
同学们：“站好了站好了，主任您快坐。”
“准备！三、二——”
霍平野看了眼身边的林泽远，悄悄伸出手绕到他脑后，在他头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林泽远若有所觉，抬头一看，拍掉他的手：“幼稚！”
霍平野背过手嘻嘻笑，林泽远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一！”
“哎？”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发现不对，“最后排中间那两个男生别闹了，看镜头，不然待会没正脸。”
“重来哈，准备！三——”
“不闹了不闹了，”霍平野赶紧认错，抬手搭上林泽远的肩，“快笑一个。”
“二！”
林泽远被他搂着歪了歪头，看向镜头，微微勾起唇角。
“一——茄子！”
相片定格，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中，最后一排中间两个少年格外帅气。
*
高考当天，林泽远和霍平野一个考点，但不在本校，在市三中。
霍东岳开着他去年的年终奖——公司最新款小轿车，送两个人去考点。
因为车上座位有限，家里其他人自己排好了班，轮流和霍东岳送考。
相比家长们的紧张忐忑，林泽远和霍平野显得尤为淡定，仿佛只是参加一场普通的月考。
——才怪。
最后一门考完交卷，不紧张的林泽远也忽然有种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而是一次“告别”。
他们的高中时代，结束了。
*
几天后，林泽远和霍平野一起去学校领答案估分，顺便和同学老师告别。
尹国强依依不舍地叮嘱大家：“好好回忆回忆作答过程，估完分及时给我打电话，让我心里有个数。还有明天晚上六点在清河饭店聚餐，大家都来。”
同学们：“晓得了！”
“主任，考砸了还用给你打电话吗？”
尹国强说：“考成什么样都可以打，别不好意思，反正也考完了，我还能让你留级不成？”
众人哄笑，热热闹闹地散去。
林泽远和霍平野扫了一眼老师给的参考答案，对自己的成绩大概有了数。
陈如松和楚时光见他们胸有成竹的模样，怕受打击，决定自己回家对答案。至于杨鹏，考完之后有一半都不记得怎么答的了，对了也白对。
林家。
林泽远卧室开着空调，霍平野和他一起坐在窗台边。
“打个赌怎么样？”霍平野提议，“谁的分数低，谁就叫对方一声哥。”
林泽远不屑：“我本来就比你大一个小时。”
霍平野：“但我不是没叫过你吗？打个赌，你要是比我高，我就心甘情愿喊你哥哥，喊一整天。”
林泽远想了想：“三天。”
霍平野：“成交。”
两人拿出草稿纸，对照参考答案回忆自己的答案，分别估分。
最后摊开草稿纸一对——
霍平野怔住：“同分？”
林泽远皱眉，点点他的草稿纸：“可信度不高。”
霍平野：“瞎说！我估的只低不高，你输定了。”
林泽远：“那就查分了再说。”
霍平野：“行。”
*
第二天晚上班级聚会，俗称散伙饭。
他们班这群人都读书早，年纪大的才十八十九岁，小的和林泽远和霍平野差不多，还没满十七岁。
成年的经老师批准可以喝点酒，未成年的一律喝汽水。
楚时光端着啤酒来和林泽远他们碰杯：“过两天我就回首都了，常联系，我在首都等你们。”
林泽远：“嗯，一路顺风。”
楚时光凑近了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要去迪厅，不带你们这些没成年的。”
“……”倒也不是很想去。
楚时光拍拍胸脯：“放心，等你们来首都，我带你们去，保证好玩。”
林泽远听他说话有些大舌头：“……你喝醉了？”
“没有。”楚时光脸红耳赤，眼神游移。
霍平野夺走他的杯子：“喝多少了？”
楚时光满不在意地挥手：“就一杯。”
霍平野笑了：“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失敬失敬。”
楚时光：“……”感觉被笑话了，让我想想怎么回击——
呃，脑子怎么浆糊住了？
*
暑假开始后不久，林泽远和霍平野迎来十七岁生日。
两家人一起庆生时，两人还在为谁是“哥哥”争执，主要表现为霍平野想当哥，林泽远不让。
终于到了出分的日子，两个人守在自家的电话前，一到点就打电话查分。
一开始，林泽远打了两次没打通。林福生和邱秀珍跟着着急，恨不得现在再变出一部电话帮忙打。
大嫂温薇薇劝道：“别急，过两分钟再打。”
过了几分钟，班主任尹国强打电话过来，嗓音里的喜悦冲出听筒。
“泽远！好消息！你和霍平野同分，并列全省理科状元！”
“真的？！”林福生和邱秀珍惊得从沙发上跳起，喜上眉梢。温薇薇也满脸惊喜。
林泽远微讶，缓缓勾起唇角。
这可怎么办？
对小野弟弟来说，这可不算个好消息。
有罪
第五十七章有罪——他对好兄弟有了非分之想
省理科状元出了双黄蛋, 还都在一中，班主任尹国强脸都快笑烂了。
一连几天，林泽远和霍平野都忙于接待各路客人, 有来送奖励的教育局和学校领导，还有来采访的电视台、报社记者。
最后, 两人干脆躲回清河湾农场避暑, 也避一避热度。
农场这边家里没装空调, 但门窗对开，也有徐徐的风吹来, 比市里凉快些。
但想象中悠闲的暑假时光并不存在, 回到农场第二天, 刘老先生和李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大清早在院子里喊人。
“阿远/小野, 起来练功了。”
林泽远向来自律, 听见动静立刻起床换衣服出门，刘老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隔壁的霍平野却在李强千呼万唤下才揉着眼睛出来, 还一脸想欺师灭祖的表情。
“你小子, 这一年忙学习都没怎么练功吧？”李强捏了捏他的胳膊, “肌肉都松弛了。”
“不可能！”霍平野立刻清醒, 绷紧全身肌肉极力否认。
林泽远这边也在回答刘老先生的问题：“是有一段时间没练……”
“之前每周至少练两回……”
“嗯, 我知道了。”
刘老先生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你和小野切磋切磋。”
他们两个学的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但从小到大没少一起切磋，对彼此的招数都熟悉，逐渐有点取长补短、融会贯通的意思。
林泽远也不和霍平野客气, 率先出手——肌肉相撞的瞬间，他咬牙皱了皱眉。
许久不练, 身体对疼痛的忍耐程度又下降了。
霍平野却还在和他商量：“哎，输了的叫对方哥怎么样？”
“……”林泽远横腿扫向他，“你在学校当‘哥’当上瘾了？”
“试试嘛。” 霍平野抬起胳膊格挡，别人喊的“野哥”和阿远喊的怎么能一样？
林泽远的腿骨撞上他的胳膊，疼得微微发麻，咬牙忍痛说：“那你尽管试试。”
上了年纪面相越发严肃的李强皱眉：“你俩切磋还是跳舞呢？还有功夫聊闲天？”
“……”
“那我动真格了啊？”霍平野悄声对林泽远说。
林泽远眼神坚决：“来。”
霍平野为了听一声“哥”，胜负欲爆棚，不自觉之间用上了上辈子在末世摸爬滚打的野路子招式。
林泽远一着不慎，被他放倒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重，他后背砸得生疼，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水光。
正要宣告获胜的霍平野一愣——靠！他把人打哭了？
罪过，阿远从小就不耐疼，是个小哭包，他怎么能对阿远下重手？！
林泽远察觉他力道松动，忍着后背的疼迅速反击，挺身抬腿向上，翻身反压，眼底积蓄的泪顺着他的动作晃出来，啪嗒一声落在被他压住的霍平野脸上。
“你输了。”林泽远红着眼睛，气息微喘，沾着泪珠的睫毛轻颤，清冷俊秀的面容染上了生动的绯色。
正要反击的霍平野突然愣住：…………
操了，小哭包哭得有点好看啊！
扑通——扑通——
霍平野听到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仿佛在说：
输了，输了——
霍平野，你彻底输了。
*
“先到这儿吧。” 刘老先生的话打破两人针锋相对的切磋。
林泽远松开霍平野起身，后者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蹿起来跑回了屋里。
“哎？这小子——怎么还输不起了？”李强念叨道。
刘老先生说：“不碍事，他俩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没有一次闹别扭超过三天的。是吧阿远？”
林泽远一怔：“……”是吗？
他不记得自己和霍平野有没有闹别扭超过三天，只知道晨练之后，一整天都没见到霍平野。
上午，他以为霍平野输了不好意思，给足了对方时间做心理准备，自己看了会儿电视，又看了会儿从楚时光那“继承”的漫画。
午后，林泽远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浑身有些酸痛，估计是肌肉拉伤，索性赖在床上，一会趴一会儿躺，吹着电风扇看漫画，消磨了一下午时间。
原本被学习填满的时间空了出来，往常总是主动来烦他的霍平野也突然玩消失，林泽远少见的感觉到了无聊。
这小子不会是因为不想喊他“哥”，故意避而不见吧？
呵，幼稚。
*
晚上洗漱时，林泽远发现自己后背和小腿骨都青了一块，显然是早上那会儿磕的。
霍平野这头野牛，浑身都是硬骨头，下手又重，就那么想赢么？
林泽远想不明白，套上衣服离开浴室，回屋却见自己刚才骂过的野牛就在他床边坐着。
林泽远眼睫轻轻一抬，冷笑：“小野弟弟来了。”
霍平野：“……”
他避开这个称呼，将带来的跌打药酒递过去，“我、我早上可能下手有点重，你有没有哪里磕碰了？用这个擦擦。”
林泽远诧异一瞬，接过药酒白他一眼，数落道：“你也知道你下手重？就那么想赢？”
霍平野继续逃避问题，闪身欲走：“你早点休息，我先——”
“急什么？”林泽远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将药酒递给他，“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霍平野不解地接过药酒，就见林泽远转身掀起衣服，一把脱掉了上衣——
霍平野猛地闭上眼睛，偏头回避。
却听林泽远说：“帮我擦一下后背，我够不着。”
霍平野怔了下，睁开眼睛，才发现对方背上青了一片，在常年不见阳光的雪白背肌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林泽远往床上一趴，扭头看他：“快点。”
霍平野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手里的药酒有些烫手。
阿弥陀佛如来佛斗战胜佛……我佛慈悲，为何给他如此棘手的考验？
霍平野磨磨蹭蹭地在床边坐下，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慢慢搓热，探向林泽远的后背——
将触未触时，他的手颤了颤，手指蜷缩成拳，又很快松开。
沉住气——他告诫自己——现在，暂时做个和尚。
他将手按在林泽远背上，林泽远嘶了一声，身体轻轻一颤。
霍平野的心跟着颤了颤，索性闭上眼睛，说服自己把这当成一次普通按摩。
不对，这本来就是一次普通按摩，不单纯的是他而已。
霍平野两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但不是什么都不懂。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阿远好看，为什么会对着阿远的照片笑，为什么能盯着阿远补觉的睡颜看整整一个晚自习……为什么总爱逗他闹他，期待看到他脸上露出或生气或无可奈何的表情。
但这一项项累积，直到今天早晨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鼓，霍平野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了。
他有罪，他对好兄弟有了非分之想。
残酷的是，阿远只把他当兄弟，和陈如松、杨鹏一样。
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除去切磋打架的时候，便是去年秋季运动会的那个拥抱，还有此刻，他揉按着对方的肩背。
“嘶——你轻点。”林泽远扭头抱怨，一双眼睛却已经因为疼痛泛红泛泪。
霍平野一僵，浑身热气上涌，瞬间脸颊涨红。
阿弥陀佛如来佛斗战胜佛……他有罪，他满脑子黄色废料，意图染指他的好兄弟！
“差、差不多了。”霍平野连忙起身，避开视线，“你让它晾一会儿，等药性吸收……我…我先回去了。”
林泽远撑起身，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这小子绝对是在逃避“惩罚”，怕自己让他叫“哥”。
他原本对当哥没有执念，但现在，霍平野成功激起了他的兴趣。
既然胜负已定，霍平野休想蒙混过关！
*
第二天早晨，林泽远来院子里练功的时候，霍平野已经在打拳了。
他不知哪来的火气，将院子角落里的人形沙袋打得砰砰作响。
“小野弟弟今天火气这么大？”林泽远故意点他。
霍平野一僵，想起昨晚不可言说的梦境和今早自己那不听话的小兄弟，恨不得买张飞船票即刻逃离地球。
“别装死。”林泽远戳了戳他的后背，“昨天是谁说的输了的叫哥？”
霍平野被他戳得一个激灵，转身看向他，眼神复杂。
叫不出口了。
因为他对阿远的兄弟情已经变质了。
在阿远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下，他艰难启唇：“哥……”
林泽远冷漠：“大声点，没听见。”
“……”
“哥。”
如果叫一声哥，能过让他们重新做回好兄弟，他愿意从今以后都当弟弟。
“行。”林泽远扬起下巴，“放过你了，以后，不要再提这种无聊的赌约。”
“嗯。”霍平野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揍沙袋。
林泽远看着他突然用功的样子，满脸不解。
这小子，不会是想着发愤图强，下次赢回来吧？
*
十七岁的夏天，林泽远和霍平野在练功这件事上卷了起来。
林泽远发现霍平野仿佛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人形沙袋都被他揍烂了好几次，缝缝补补得像个破布娃娃。
为了不落后，林泽远只能比他练得更狠，慢慢地，耐疼度都提高了不少。
林泽远还发现，每次切磋，霍平野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表情严肃到接近冷漠，仿佛一台无情的人形对抗机器。
可真正切磋起来，又是林泽远赢得多。霍平野输了之后，脸色就更臭了。
林泽远本来以为这是对方想赢的表现，可在几次切磋中，他又能感觉到霍平野有所保留，甚至有些畏首畏尾，压根没有揍沙袋时一半认真。
他不喜欢被让着，让霍平野拿出真正的实力。不然他就把他揍一顿，直到他同意为止。
霍平野：“……”
“同意同意！”霍平野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哪敢不同意？
“你先下去，我保证以后每次都尽全力。”
再不从他身上下去，他的小兄弟可能就要不礼貌了。
霍平野没有哪年比今年更盼望开学。
他和阿远报了不同专业，一旦开学就会慢慢拉开距离，不会再同来同往、形影不离。
这样……他就不用受如今这种好似亲密无间却又距离无比遥远的折磨，学着收敛好这份越界的感情，不惊动，不打扰。
依旧做好兄弟。
毕竟他的阿远才十七岁，清隽俊朗、澄澈纯粹、聪慧刻苦、前途无量……
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光是放到他身上都感觉像是在犯罪。
大学
第五十八章大学——你有喜欢的人了？
在霍平野的期盼下, 录取通知书终于被邮差送到。
他和林泽远都被首都大学录取，陈如松也如愿被第一志愿录取，两所学校离得不远, 可以常见面。
杨鹏为了和他们还有已经在首都读书的姐姐杨娟作伴，填志愿的时候求稳, 第一志愿是首都某三本学院, 高考正常发挥, 顺利录取。
清河湾农场学习互助小组成功实现共聚首都的目标。
远在首都的楚时光比他们早几天收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每天都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去首都。
几所学校开学报到的时间略有不同, 各家家长又都想亲自送他们去报到, 行程凑不到一块, 于是约好抵达首都再聚。
九月，林泽远和霍平野两家人共赴首都。
林福生夫妇、林泽峰夫妇这次都来了, 一方面是送阿远上学, 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林泽浩夫妇，顺便在首都玩一玩。
林泽浩和肖文珊来接站, 并尽地主之谊, 招待霍平野一家。
他在首都买的房子是四居室, 住不下这么多人, 但肖文珊房产多, 收拾了一处别墅出来, 让两家人住了进去。
第二天, 两家人浩浩荡荡地送林泽远和霍平野去首都大学报到。
五岁的霍娇第一次跟着父母和哥哥出远门，对一切陌生的东西都充满好奇，见到什么都要“哇”两声, 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霍平野拉着林泽远站远了一些，低声道：“想起当年我们送二哥去清河大学报到的时候了。”
林泽远顺着他的话回想起当年, 微微一笑。
下一秒就听霍平野说：“当时你也像个小土包子一样到处看，叔叔阿姨还让你考清河大学。”
林泽远：“……”
“闭嘴。”他抬手勒住霍平野的脖子，直接一个锁喉，武力镇压。
一个暑假尽全力切磋的后遗症让霍平野的身体反应快于意识，抓住他的胳膊迅速反击，矮身挣脱。
林泽远也处于切磋状态的惯性中，下意识就高抬腿扫向他——
“别别别！”霍平野闪身躲开，赶紧叫停，“你也不想报到第一天就因为打架挨批吧？”
刚横扫一腿的林泽远僵住：“……”收腿立正，恢复淡定。
“哥哥！”走到前面的霍娇扭头喊他们，“走快点，不要打架。”
“……”
“来了来了。”霍平野拉住林泽远的胳膊追上去。
*
林泽远在物理系。
霍平野本来想学生物制药或生物化学专业，谁知道这年代专业设置还不够完善，就连一些专门的医药大学都存在一些学科专业尚未细化分支。
可他的首选又是首都大学，所以填志愿选专业时只能先往大方向选，最终选了读化学。
他打算先打好基础，辅修生物学，考研的时候再选择更具体的专业方向。
霍平野本以为他和阿远在不同院系，肯定能拉开距离。
没想到首都大学的物理系和化学系关系紧密，从教学楼到实验楼、宿舍楼，都挨在一块。
他和林泽远的宿舍在同一栋的不同楼层，拉开距离的计划只实现了一半——这点距离不足以拉开他们相处的距离。
林泽远不知道霍平野心里的小九九，只看到霍娇得知他们要住校、不跟她回家时，又哭得眼泪汪汪。
安抚好娇娇小朋友，告别各自家人，林泽远和霍平野的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首先迎来的是军训，随后是社团招新，还有各种课程、讲座、活动……
学习和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林泽远和霍平野也不再同进同出。因为课程不同，他们只有少数几门公共课在同一个大教室上。
“阿远，这儿。”这节课霍平野先到，给林泽远占了座。
林泽远和室友打了声招呼，走到霍平野身边坐下。
霍平野塞了几颗巧克力给他，说：“室友买来追女生的，没送出去。”
林泽远接过巧克力看了眼，没嫌弃他“借花献佛”，将巧克力放进兜里，问：“你室友被拒了？”
霍平野压低声音：“别提了，我们班女生本来就不多，他一天换一个目标献殷勤，能送出去就怪了。”
林泽远皱眉：“朝三暮四，难怪会被拒绝。”
霍平野：“可不是嘛，再过几天，可能全班女生都会把他拒绝一遍。”
林泽远看向他：“你可别学他。”
“我学他干嘛？我和他可不一样。”霍平野争辩，对上他的视线却忽然语塞，“我……我可专一了，只会喜欢一个人。”
林泽远闻言，眉头却没有舒展，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霍平野眼神微闪，别开脸说：“我哪有？没有的事。”
林泽远却严肃地抿紧了唇——霍平野在撒谎。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说拉倒。”上课铃声响起，林泽远收回视线，翻开了课本。
霍平野：“……”
说出来我怕吓死你啊兄弟！
*
下课后，林泽远和霍平野一块去食堂吃饭。
性格使然，林泽远经常一副清冷孤傲、难以接近的样子对外，除了与三个室友相熟，和班上其他同学都仅限于点头之交。
但他聪明成绩好，长得好看，又不至于冷淡得没有礼貌，所以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主动和他交朋友。
林泽远并不抗拒，只要不是令他讨厌的人，基本都愿意认识一下。
霍平野性格更外放，早就交了不少朋友，还加入了篮球社。
于是吃顿饭的功夫，两人都遇到不少同学和他们打招呼。
有男生也有女生。
林泽远特意观察了一下，霍平野没有对某个女生表现出特别，看来今天这几个都不是他喜欢的人。
“吃完去练功吗？”霍平野的提问打断林泽远思绪。
他点头：“嗯。”
两人答应了师父互相监督，不放松练功。但他俩住在学校，着实有点不方便。
霍平野：“这次去哪？上次在体育馆和上上次在操场都被人围观了，都以为我们打架呢。”
甚至有人上来劝架，差点被他们两个误伤。
林泽远想了想：“去楼顶吧，教学楼或宿舍楼顶。”
霍平野眼睛一亮：“可行。”
吃完饭他们就去探路，教学楼顶楼通道上了锁不让上去，宿舍楼顶楼倒是有人晾晒可以上去，地方也足够宽敞。
霍平野巡视一圈很是满意：“很好，这以后就是我们的训练场了。”
*
新学期仿佛过得很快，秋季运动会一过，天气就凉了下来。
周末，林泽浩喊林泽远和霍平野回家吃饭。
“今天有新鲜的羊肉，我们炖一锅滋补羊肉汤，然后涮火锅。”
他和肖文珊工作都忙，平时都在单位/公司食堂吃饭，家里很少开火，最简单的就是涮火锅。
林泽远和霍平野都不挑食，帮忙洗菜择菜，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火锅。
林泽浩看着他俩吃到后边脱了外套，提到：“天气转凉了，明天带你们去买几套秋装吧。”
肖文珊也说：“冬装也买几套，我看你们来报到的时候带的行李都不多，估计没几件厚实的。”
林泽浩：“对，入了秋降温很快，被褥也要添一床厚的。”
霍平野说：“不用吧，到时候学校宿舍有暖气。”
林泽远补充：“而且我们1月份就放假了。”
林泽浩却笑：“学校宿舍的暖气可没有居民住宅的稳定，每年高校暖气供应故障的事都要上一上新闻。”
林泽远和霍平野微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肖文珊说：“要是没有暖气，首都的冬天还是挺冷的，买些御寒的衣服被褥有备无患。”
林泽浩决定道：“我明天开车带你们去。”
林泽远道：“可我们明天约了如松和杨鹏，还有楚时光。”
林泽浩想了想：“那你们几个去，顺便提醒如松和杨鹏，估计他们也没准备。”
说着他掏出钱包：“钱够不够？这里拿点。”
“够！”林泽远连忙把钱包推回去，“真的够，二哥。”
霍平野更是摆手：“我不用，我生活费够花。”
林泽浩还是抽出两张红票子塞给他们：“那是你们还没谈恋爱，什么时候谈了，可能就不够用了。”
霍平野怔了下，差点以为二哥说的是他和林泽远还没谈恋爱。
“……”
你可真敢想啊，霍平野。他对自己道。
二哥要是知道他对阿远的心思，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
林泽远发现霍平野出神，微微皱眉，越发笃定他有喜欢的人——
少男思/春，肯定是想谈恋爱了！
礼物
第五十九章礼物——阿远的味道……是香的
周日, 林泽远和霍平野约了杨鹏、陈如松、楚时光在市中心某商场见面。
楚时光听他们说要去买衣服和被褥，顿时头大：“我还想带你们去迪厅玩，买那么多东西怎么去？”
众人：“……”扛着冬装和棉被去蹦迪……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这样吧, ”楚时光提出问题，又给出解决办法, “我家离得不远, 你们买完东西先放我家, 我们再出去玩。”
杨鹏立刻响应：“这可以！”
霍平野知道这个时候的迪厅真的就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比当年杨鹏非拉他们去的录像厅还要乱, 不是很想带林泽远去。
他兄弟这么好看, 到时候肯定会全场瞩目, 招男男女女惦记。
万一再遇到什么看了长针眼的事，带坏他兄弟就更不妙了。
“还是不去了。”他拒绝道, “我和阿远还没成年了, 会被查身份证吧？”
林泽远闻言点了点头，也表示不想去。
迪厅对他来说没有非去不可的吸引力, 他甚至有些抗拒那种闹哄哄的场合。
楚时光本来想说迪厅不会查得很严格, 就算查他也有办法带他们溜进去, 还没开口, 就听陈如松为难地说：“我也不行, 我不会跳舞, 也不会喝酒。”
只有杨鹏是个胆大的, 说：“我也不会跳舞，但我还挺想去见识见识。”
楚时光仿佛找到知音：“那就我们俩先去，给他们探探路。等阿远和野哥成年, 我们再一起去。”
杨鹏：“好！”
楚时光：“待会我们先去买套时髦点的衣服，打扮打扮。”
杨鹏：“好！”
林泽远三人看着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你俩开心就好。
几个大男孩买衣服和棉被没太多讲究,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预算。
楚时光问了家里的保姆，带他们去了百货市场。
这里的衣服没有商场里的时髦高端，但价格却很美丽。
林泽远奔着保暖和实用去，很快挑好了秋、冬装各一套，颜色也都是百搭又耐脏的黑棕灰。
霍平野和陈如松也很快挑选完毕，只剩杨鹏和楚时光在那上演时装秀。
林泽远买完单，在秋日的午后忍不住打起哈欠。
“给。”
眼前递过来一个袋子，林泽远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双黑色的皮手套和一条棕白格纹的围巾。
他看向霍平野：“你买这些干嘛？冬天又还没到。”
霍平野双手插着兜，随意道：“有备无患，没多久不就要降温了？”
林泽远：“那你自己怎么不买？”
莫名其妙送他礼物，感觉怪怪的。
霍平野解释：“就这两个好看，别的都丑。”
“那就买一样的。”林泽远看向他身后的摊位，“那不是还有货？”
霍平野：“……”
你要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兄（情）弟（侣）款get。
*
一场寒潮袭来，首都很快从秋入冬。但还没有冷到要戴手套、围巾的地步。
霍平野观察了几天，都没找到机会劝林泽远戴他送的礼物。
直到首都的第一场雪，霍平野终于有机会戴上和林泽远同款的手套和围巾，一大早去对方的宿舍找他。
“阿远，去图书馆吗？”
临近期末考试，周末图书馆的位置很紧俏，需要早点去抢。
“去。”林泽远的室友都比较安静，而且有两个已经去了实验室，外面刚下过雪，他其实也可以在宿舍复习。
但他习惯了和霍平野一起看书做题，不需要思考就答应了对方。
霍平野说：“外面冷，你把手套和围巾带上。”
林泽远看向全副武装的他：“你不热？”
宿舍里开着暖气，霍平野其实身上和手心都出汗了，但他嘴硬：“有点，马上出去就不热了。”
林泽远加快了穿外套和收拾书包的速度，又把围巾和手套取了出来。
宿舍里还有一个室友在，见状问：“哎，你俩的围巾和手套还是一样的啊？在哪买的？还挺好看的。”
林泽远刚要说百货市场的名字，就被霍平野打断：“不记得了，随便买的。”
他拉着林泽远匆匆离开宿舍，林泽远狐疑道：“我不记得你记性有这么差。”
霍平野说：“我猜他就是随便问一句，告诉他他也不会去买。”
而他要从渠道上杜绝身边出现同款。
林泽远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也没有深究。毕竟他这个室友是个富二代，确实不太可能去逛百货市场。
*
初雪刚停，地上堆积了一层白色。
北风一吹，林泽远把下巴和鼻子缩进围巾，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欣赏着校园雪景。
霍平野偷偷看他，也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围住下巴和鼻子。
买回来后清洗过的围巾带着洗衣皂的清香，他和林泽远用的是同款洗衣皂，四舍五入他们现在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霍平野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因为他竟然因为和阿远围着同款的围巾、闻到同样的味道而感到开心。
*
两人在图书馆复习了一上午，本来打算将书本留着在这儿，吃完午饭回来继续复习，却发现窗外又开始飘雪。
霍平野见状说：“不知道要下多久，吃完饭还是回宿舍吧。”
林泽远点头，收拾书包，穿上外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围巾围上。
他下意识将鼻子埋进去，却忽然一顿。
味道……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向霍平野，见对方也围上围巾，一脸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林泽远顿了顿，“没事，走吧。”
拿错就拿错了吧，反正都是一样的。
却不知跟在他身后的霍平野将鼻子埋在他的围巾里，深深地嗅了一口。
然后红了耳朵。
怎么才戴了那么一会儿，围巾就染上了阿远的味道？
他们用的明明是同款洗衣皂和沐浴露、洗发水，为什么他和阿远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他形容不出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但阿远的味道……是香的。
不是，霍平野，你是变态吗？！
霍平野脚步一顿，耳朵更红了。
*
吃完午饭，林泽远回到宿舍，却得知一个噩耗。
室友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不知道是供暖不足，还是哪里管道堵了，现在三楼以下都没暖气。”
林泽远就住在三楼，闻言问：“楼上有？”
室友点头：“比我们这里暖和。”
林泽远：“……有人维修吗？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好说，报是报修了，但还没见人来。”室友说，“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待在图书馆呢。”
室内温度早已降到了零下，林泽远缩在椅子上，围巾和外套都没脱，开始想念图书馆的暖气。
“阿远。”紧闭的宿舍门被敲响，是霍平野的声音。
他住在五楼，听说楼下暖气故障，立刻就下来了：“你这里也没暖气？去我那吧，我们那有。”
林泽远迟疑：“方便么？”
“方便，我和他们说了。”霍平野直接搬起他的椅子，“带把椅子就行，我的桌子和床都可以让给你。”
林泽远不再推辞：“稍等，我拿几本书。”
室友目送他们离开，羡慕道：“有发小真好。”
霍平野的三个室友都在宿舍，和林泽远也相熟，知道他是霍平野的发小，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还拿了两包零食给他。
林泽远和他们聊了会天，主要是霍平野和他们聊，他偶尔搭句腔。
后来，霍平野那个广撒网的室友聊起他最近在追的新目标，林泽远和霍平野对他追人的进展不太感兴趣，没搭话。
霍平野另外两个室友接了两句，发现聊不到一起，渐渐就不说话了。
“要不要睡午觉？”霍平野问林泽远。
林泽远：“不了，我看会儿书。”
*
傍晚，外头的雪停了。
林泽远和霍平野去食堂吃晚饭，回来才听说维修人员姗姗来迟，检查之后说今晚都修不好，要明天再过来。
三楼及以下的学生哀嚎：“还让不让人活了？”
霍平野对林泽远说：“今晚你去我那儿睡吧，别回去冻感冒了。”
林泽远迟疑：“床这么小，怎么睡？”
霍平野不在意道：“挤一挤呗，挤一挤还更暖和。”
林泽远：“……”
事实证明，挤一挤实在是太暖和了。
从前两个人睡一米八的大床都嫌挤，如今挤在宿舍的单人床上，难免胳膊贴着胳膊、腿挨着腿。
再加上开着暖气，霍平野的被褥又厚实，两人穿的睡衣都是短袖短裤，每次不小心肌肤相触，霍平野都担心自己会把体温偏低的林泽远烫到。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睡在内侧的林泽远，悄声说：“这样好一点。”
林泽远也改平躺为侧躺，面向他低声说：“你别掉下去了。”
“不会。”霍平野把被子横过来盖住两人，同时又心虚地往外挪了挪。
宿舍已经停电熄灯，室友也都睡下了，黑暗和静谧放大了触觉和嗅觉。
霍平野能感觉到林泽远离自己很近，说话的气息轻轻扫在他脸上，被窝里也混入了对方的味道……
霍平野在黑暗中咽了咽喉结，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催眠——
淡定点霍平野，别像个变态一样。
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了大半夜，不敢冒犯林泽远分毫。
然而，第二天早晨，他还是做了变态。
他竟然与林泽远交颈而卧，并且在睡梦中搂住了他的腰，双腿与他的纠缠互搭。
最过分的是，他的小兄弟正精神百倍地抵着阿远，还下意识蹭了蹭。
“！！！”
霍平野猛地弹开，扑通一声摔下床。
拒绝
第六十章拒绝——我不喜欢男人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全宿舍的人。
林泽远迷迷糊糊睁眼, 见身边没人，被子却掉到了床下，撑起身一看, 微讶：“霍平野？”
朦胧的睡眼瞬间睁大，嗓音却还带着初醒的软糯沙哑：“你真摔下去了？”
他的脸颊暖得绯红, 撑起一边胳膊的姿势让身体歪向一侧, 宽松的睡衣领子随之斜落, 露出白皙的锁骨。
摔在地上的霍平野看着他呆了几秒，捞过被子站起身, 挡住蠢蠢欲动的小兄弟, “没、没事。”
其他三个室友也被惊动, 爆笑出声：“不是吧野哥！你真摔下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
林泽远跟着笑，眉眼和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仰头看向霍平野：“好像还早,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喜欢的人衣衫不整地坐在他床上，温柔浅笑着邀请他再睡一会——
霍平野哪敢啊？！
“不了。”他慌忙把被子丢回床上, 扭头跑进卫生间。
林泽远猝不及防被被子劈头盖脸, 眉头一皱。
他刚才没看错的话, 霍平野好像……
林泽远两辈子都不重欲, 身体发育之后, 晨起时偶有反应, 也都依靠默诵清心咒平复下去。
他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忽然意识到霍平野与自己不一样。
对方本来就比自己血气旺，心里又有喜欢的人，应当会比他重欲。
那么此刻, 对方是在厕所里……想着喜欢的人……吗？
林泽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就好像是……突然意识到霍平野也是个会被欲望支配的俗人, 变得不讨喜起来。
一想到对方会和他喜欢的人同床共枕，接吻，甚至交/合……林泽远莫名觉得有些恶心，丢开充满对方气味的被子，起身下了床。
霍平野怕被人察觉异样，没敢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冲了个凉水澡强迫自己冷静下去。
他带着一身凉意出来，却不见林泽远的身影。
“阿远呢？”
躺在上铺的室友答：“回去了吧？刚看见他收拾东西走了。”
霍平野微愣，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
外头雪已经停了，霍平野穿戴整齐，去食堂买了早饭。送到楼下林泽远的宿舍，却被对方室友告知他不在。
“他不是跟你一起去图书馆了吗？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
霍平野怔住，意识到不对劲。
早上还好好的，还笑话他摔下床，怎么突然就……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生气了吧？
*
晚上十点，林泽远背着书包回到宿舍，在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
“回来了？”霍平野看着他，呵出气体化作白雾，“去哪了？招呼不打一声，一整天都不见人。”
林泽远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自习室。”
霍平野微顿，难怪他在图书馆没有找到人。
“吃饭了吗？”
林泽远：“嗯。”
霍平野点点头：“暖气修好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有早八。”
他没有问他早上为什么不告而别，又消失一整天。林泽远也没解释，点了点头，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霍平野站在他身后，突然喊他：“阿远。”
林泽远侧头。
“改天，我们去买个手机吧。”
林泽远：“？”
*
林泽远和霍平野闹别扭从来不会超过三天，这次也一样。
第二天他们就有一节公共课，在上午第三、四节。
霍平野先到教室，像往常一样给林泽远占了个座，在他进门时朝他招手：“阿远，这儿——咳咳……咳咳……”
林泽远顿了顿，走到他身边坐下：“你咳嗽？”
旁边霍平野的室友说：“野哥昨天发烧了。”
林泽远想起对方昨天晚上十点还在楼道里等他，不禁皱眉，用手背探向他额头：“吃药了吗？”
“吃了。”霍平野抓住他的手腕，又轻轻放开，“烧早就退了，就是还有点咳嗽。”
林泽远对感冒发烧的流程很熟悉，问他：“嗓子疼不疼？”
霍平野点头，想说有点。林泽远打断他：“你别说话了，水杯带了吗？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霍平野怔了下，摇头。
林泽远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那你用我的，中午去喝粥吧。”
霍平野摇头，想说话又嗓子疼，翻开笔记本写到：【会传染给你。】
林泽远说：“先给你用，等你好了再还我。”
霍平野笑了下，在纸上写了一个【好】字。
他体质好，要不是洗了冷水澡，又在室外等人，也不至于生这场病。
在林泽远的监督下，霍平野药一顿不落，老老实实地多喝水、忌辛辣，没几天就好了，半点没耽误期末考试。
*
寒假，林泽远和霍平野回到清河市。
霍平野向林泽远的大嫂温薇薇打听，有没有学生需要家教或者竞赛辅导。
小腹微隆的温薇薇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想做家教？”
霍平野：“趁放假找点事做，顺便攒点钱。”买手机。
他不希望上次那种找不到人的情况再次发生，觉得还是有手机方便。
除非，阿远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
这年头手机不便宜，又是“非必要”的贵重物品，霍平野不想找父母要钱，也不想动用父母给自己存下的压岁钱，所以只有趁放假找点活干。
其实留在首都可以挣更多，但大过年的，他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外地。
等下学期开学再找点活，应该很快就能攒够买两台手机的钱。
温薇薇得知他有自己挣钱的想法，很是支持：“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我帮你打听打听。”
又扭头问林泽远：“阿远要一起吗？”
林泽远物欲很低，父母给的生活费完全够用，压岁钱和股份分红也基本没动，都委托给二嫂肖文珊进行理财，所以从未想过要“勤工俭学”。
而且，他不认为自己能做个诲人不倦的好老师，更担心自己会不耐烦。
相比之下，霍平野好像挺适合当老师。
林泽远想起刚上初中的时候，对方教自己英语的场景，确实很有耐心，方法也传授得很好。
后来读高中，同学请教问题也是问霍平野更多，问他的更少。因为他总是过于“言简意赅”，在他们听不懂的时候还会皱眉，导致他们都有点怕问他。
但是，他大概能猜到霍平野是想买手机。
“我试试吧。”林泽远说，“希望不要遇到太叛逆的学生。”
或者太笨的。
温薇薇笑道：“好，我尽量问问有没有需要竞赛辅导的。”
霍平野没想到林泽远会答应，但有个人作伴他自然也高兴：“我也让我妈在论坛里发了广告，到时候你先挑辅导对象。”
作为首都大学的高材生，他们两个很快就找到几份家教工作，都是上午辅导一个、下午辅导一个，时薪还不错。
林泽远幸运地遇到了两个好学又聪明的学生，教下来还算轻松。
霍平野那边却遇到了问题学生，用了点“威逼利诱”的小手段才让对方乖乖听话。
后来那小刺头一口一个“野哥”叫得亲热，俨然成了他的小弟。
一个寒假在充实的家教工作中过去。
开学后，那家长还给霍平野家里打电话，说他家小孩在开学测验中取得巨大进步，问霍平野暑假回来能不能继续教他。
霍平野说要看安排，暂时没答应。
又过了一两个月，林泽远也接到学生的喜报，说在竞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学生的电话打到他清河市的家里，邱秀珍接了之后又转达给首都的林泽浩。
林泽浩周六把林泽远和霍平野接到家里吃饭，说：“你那学生说，要是进了国赛，到时候来首都比赛，一定要请你吃饭。”
林泽远微微一笑：“还是我请他吧。”
经此一事，他短暂地体会到了当老师的成就感，怪不得前世师门上下都喜欢收徒，尤其是收资质好的徒弟。
“对了。”这通曲折转述的电话让林泽浩也想起一件事，“待会我带你们两个去买手机，这样以后你们联系爸妈、我联系你们都更方便。”
林泽远和霍平野对视一眼，林泽远说：“不用了二哥，我们自己去买。”
霍平野：“我们已经攒够钱了。”
林泽浩微讶，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你们做家教攒钱，就是为了买手机？”
林泽远和霍平野点头。
林泽浩和妻子肖文珊对视一眼，欣慰道：“挺好，说明你们真的长大了。”
*
林泽远和霍平野拥有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
虽然在林泽远眼里，这不过是前世常用的传讯法器的变形，在霍平野眼里，这也远远比不上后世的智能手机，但是——这款手机能玩贪吃蛇！
两人很没出息的沉迷了一阵子，发现这么小的手机屏幕很快就会玩死之后，又失去兴趣，投入课业当中。
日子好像与从前没有区别，或许也有。
霍平野不会再随意搭林泽远的肩膀，揉他脑袋，也不会在练功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和他近身缠斗。
他小心翼翼掌握着分寸，维持在不会让对方察觉的程度。
不管是他越界的心思，还是他刻意的回避，都不能被对方察觉。
一次避而不见就足够令他焦躁不安，所以在阿远开窍前，他再不敢轻举妄动，把人吓着。
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毕竟喜欢一个人的心思藏得再好，也会忍不住在对方面前孔雀开屏。
四五月份，学校要举办篮球赛。
霍平野作为篮球社优秀成员，自然成为了化学系篮球队主力。
林泽远也因为身体素质好，被选入物理系篮球队，但只是替补。
他虽然高中时就学会了打篮球，但并不热衷，因此也不精通，只是老师和女同学们坚持要他参与，说是为了展现物理系的最佳形象。
“你只要和大家一起亮相，给我们系加油的人都会更多。”
林泽远：“……”
霍平野听说后笑道：“巧了，我们系也是这么说的。”
他学着当时老师的腔调说：“只要你上场，我们从形象和气势上就赢了一半，从技术和实力上，又赢了另一半。”
林泽远：“……”
“你们老师还真是对你寄予厚望。”
霍平野说：“所以我压力很大啊，今天下午下课后开始带队训练，你要来看吗？”
林泽远想了想：“可以偷师吗？”
他做事向来认真，既然参了赛就会尽全力，绝不会有浑水摸鱼的想法，哪怕他只是替补。
霍平野扬起下巴说：“不用偷，霍老师现场教学，你光明正大地学，没学会霍老师还可以给你开小灶。”
林泽远忍住弯起唇角：“臭美。”
霍平野跟上他的脚步：“我说真的，独门绝技都可以教你。”
*
赛制安排还没出来，学校的篮球场就变得十分抢手。各个院系的队伍都想抓紧时间训练，为此甚至发生了抢场地的冲突。
物理系和化学系因为本来就相熟，经常一起训练，抢起场地也人多势众，倒没吃过亏。
霍老师的私人教学时间被挪到了清晨或晚上，大部分院系都不训练的时候。
林泽远常年练武，身体素质没问题，基本功也不差，但缺乏实战经验和一些小技巧。
这恰好是霍平野擅长的。
霍平野从他手里抢下一球，转守为攻，并道：“你什么时候能突破我的防守，或者防住我，从我手里抢走球，就可以出师了。”
起初，林泽远练得很挫败，因为无论他怎么盯着霍平野，都会失败。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秘诀”。
霍平野眼睁睁看着他突破自己的防守进球，表情错愕。
“霍平野，你教的不对。”
篮球被林泽远一下一下拍在地上又弹起，“我能突破你的防守或者防住你，是因为我足够了解你，不代表你就是那个出师的标准。”
霍平野看着他的笑容，心跟着篮球落地的节拍一下一下的跳，“你确定已经足够了解我了？”
林泽远一怔，就见霍平野闪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他手中的篮球，起跳上篮——
球从篮筐中心落下，霍平野转身深深看着林泽远说：“阿远，你对我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林泽远微愣，为自己刚才的“得意”感到面热，与他错开了视线。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是出师的标准。”霍平野继续道，“想赢的话，你需要了解的不止是我。”
“还有你的每一个对手。”
彼时霍平野还不知道，这话林泽远听进去后，自己会有多后悔。
由于林泽远自认对他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就把视线放在了其他队员甚至其他院系的队伍身上。
无论霍平野在球场如何炫技，如何孔雀开屏，林泽远都会在一眼分析学习完后，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下一个。
霍平野：“……”
其他有他帅吗？！！
打球比他好吗？！
*
初赛很快开始，物理系和化学系没分到一个小组，暂时不是对手。
林泽远去给霍平野加油，顺便了解其他队伍的实力。
却发现，自己确实不够了解霍平野。
霍平野比他想象中更受欢迎，他给对方带了水，谁知压根没有机会送过去。
比赛中有他们队负责后勤的女生送，有啦啦队队员送，比赛获胜后，还有观众席的女生冲下去送。
被挡在人群外的林泽远：“……”
上学期他观察许久，没发现霍平野到底暗恋谁，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如今却发现，霍平野不需要暗恋谁，只要他想谈恋爱，有的是人愿意。
林泽远忽然丧失了为对方庆祝胜利的喜悦之情，转身背离人群，离开了篮球场。
篮球赛有序进行，物理系惜败于八进四。
那场比赛林泽远也上了，因为对面打得比较脏，导致他们一个队员受了伤，换了林泽远上。
霍平野在场边给他加油，叮嘱他：“别着急，安全第一。”
林泽远点头，但上场后还是尽了全力。
比赛打得很焦灼，由于对方耍心眼，林泽远这方打得很憋屈，最后输了，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结果宣布后，林泽远这边还要耐着性子和对面洋洋得意的那群人握手。
林泽远作为替补站在队伍中，冷着脸没有伸手。对面的队长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虽然物理系的成绩止步于此，但为了慰劳大家一个月来的辛苦，带队老师还是组织大家聚餐。
“走走走，比完了就别想了，大吃一顿解解气。”
“野哥一起来啊。”
霍平野摇头：“我就不去了，待会还要训练。”
“你不去，那泽远呢？”
另一个队员说：“好像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嗐，换啥换啊？一身臭汗，喝酒撸串！正好！”
“怪不得泽远是系草你不是呢？人就是比你讲究。”
霍平野笑了笑，转身去更衣室找人。
更衣室内，林泽远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背着包准备离开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是刚才比赛的对手方的队长，人高马大的，直接拦住了林泽远的去路。
林泽远不耐地皱眉：“让开。”
对方轻轻笑了下：“你对谁都这么冷漠吗？”
不待林泽远回答，他又道：“哦，除了化学系那个霍平野。”
更衣室外，霍平野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林泽远的眉头皱得更紧，男生又自顾自道：“看来不是。”
“那可以考虑一下我吗？我挺喜欢你——”
“我不喜欢男人。”
林泽远冷声，语气厌恶：“很恶心。”
男生一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更衣室外，霍平野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冷得彻骨。
下一秒，亲眼看见从更衣室出来的林泽远满脸厌恶的表情，霍平野仿佛被迫吞下了一千根针，从唇舌喉咙到五脏六腑，都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痛得他难以呼吸。
“霍平野？”林泽远收起不悦的神色，“你怎么在这？”
霍平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队说要去聚餐。”
“哦。”林泽远兴致缺缺地往外走，“我不去了。”
往常霍平野可能会劝他去热闹热闹也好，今天他却像哑巴了一样，没有吭声。
“还是去吧。”林泽远又改了主意，“你去吗？”
霍平野摇头：“我得训练。”
“好吧。”
“……别喝酒，早点回宿舍。”
“晓得。”林泽远看向他，“你嗓子怎么哑了？”
霍平野哽了哽喉：“给你加油加的。”
*
三天后的四进二比赛，那支脏队遇上了霍平野所在的化学系，被完虐。
比赛结束后握手时，霍平野紧紧捏住对方队长的手，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讥笑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你那套脏东西没用。”
观战的林泽远高兴坏了，冲下来搂住霍平野的肩膀：“干得漂亮霍老师！”
霍平野顿了顿，贪恋这份少有的亲昵，低下头让林泽远更方便地搂着自己，轻声说：“幸不辱命。”
林泽远更高兴了，拍着他的肩说：“继续努力，拿个冠军。”
霍平野看着他的笑颜，答应道：“好。”
第二天的决赛，化学系果真拿了冠军。
林泽远被邀请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他不喝酒，霍平野却被灌了两杯。
“就差两个月就成年了，喝点没事，这么多人在呢。”
“我去！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他还没成年，还整天叫他‘野哥’。”
“小野你不厚道啊，占哥哥们的便宜，来来来，自罚一杯。”
霍平野：“……”
说好的“喝点没事”，但散场时，霍平野已经喝了不少。
林泽远和他一起走回宿舍，欣慰道：“季军是法学院，不是那支脏队。”
霍平野沉默半晌，评价道：“挺好。”
林泽远停下脚步，看向他的眼睛：“你喝醉了？”
霍平野同样驻足，看着站在路灯下的少年：“没有，我很清醒。”
林泽远不信：“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霍平野错开他的视线，微微仰头，看向路灯下悬挂的征兵宣传横幅——参军两年，光荣一生。
“阿远。”
他再次看向面前站着的少年，眼里翻涌着令人难懂的复杂情绪，笑容十分苦涩。
“你说我去当兵怎么样？”
林泽远呼吸一滞，怔怔地看了他几秒，表情严肃起来：“你认真的？”
霍平野：“嗯。”
林泽远冷下脸，扭头转身。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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