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瑾前脚刚跨进宅子里,便听到嘭的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


    她忙快走向正房的方向。


    “怎么回事?”温灼瑾到了门口时看到了后退的金蕊。


    “姑娘,那位娘子不让人靠近,能碰到的东西都被她砸了,现在手里拿了个瓷片,又流了不少血……”金蕊说着,温灼瑾速度更快了一些,几乎是跑着进了房间里。


    血腥味儿一下子冲来。


    只穿着件里衣的女人,长发披散,赤脚弓腰,对着虚空莫须有的敌人,口中发出低吼。


    周围都是碎瓷片,无论她脚踏向哪里,都会受伤。


    温灼瑾扔掉手里的东西,往前走去,不容颜凊斓有什么反应,一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手指掰开,扔掉了她手里的那块碎瓷片,然后将人抱起。


    被温灼瑾碰到后,颜凊斓挣扎起来。


    显然,挣扎的力度,比昨天弱了许多。


    “房间打扫下,把药箱拿到厢房来。”温灼瑾快速吩咐,抱着颜凊斓去厢房。


    “你冷静下,你现在是安全的,别伤害自己了。”


    “我知道,你还想活着,是不是?”


    “可以信我吗?”


    温灼瑾低声说着,手轻轻安抚颜凊斓的背脊。


    颜凊斓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布满水雾,脸颊上都是泪痕,温灼瑾明知道她看不见了,但是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还是没来由的觉得两人对视了。


    她的惊惧,她的不安,她的不屈,都在这双眼里。


    温灼瑾极想抚平这些东西。


    温灼瑾不想再点迷香,只让跟进来的紫茸点了舒缓的安神香,将人固定在怀里轻声安抚,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背脊,试图让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自己有一些信任。


    紫茸点燃安神香后,看着温灼瑾,眼神里更多的是惊讶。


    她知道温灼瑾温柔,没想到还可以更温柔。


    她们姑娘对一个陌生人都这么好,果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紫茸多看了几眼,忙去给温灼瑾准备药箱和热水。


    颜凊斓的意识从吸入迷香后,便再次陷入到混乱中。


    身体未醒时,噩梦连连。


    周遭时而是黑潭泥淖,时而繁花似锦,熟悉的人,上一息还生动亲和,下一息便血肉溶解,化成白骨森森。


    身体醒来时,睁眼是一片黑暗,耳边所有声音都化成了攻击伤害。


    如恶鬼时而低语时而嘶吼,无数只手要将颜凊斓拉入更深的黑暗中。


    意识混乱的颜凊斓,只能左冲右突,凭借本能,忍着全身的疼,也要冲出一条生路。


    温灼瑾来时,颜凊斓还处在混乱的幻境中。


    及至颜凊斓被温灼瑾抱住,被她一遍遍的低声安抚,颜凊斓才稍微清醒一些。


    犹如在销香馆那时一样。


    少女如夏日果子一般清甜的嗓音,还有身上淡淡的幽香,都像是一条绳索,将她一点点从那更深的黑暗中往外拖出来。


    灵台终于被冲出一丝清明,耳边不再是鬼魅嘶叫,而是属于人的声音。


    嗅觉里是少女的幽香,隔着里衣的皮肤能感觉到少女的暖热温度。


    “夫人,我对你没有恶意,不会冒犯你的,只是路过碰巧遇到你,便救了你。”


    “你想再见到家人吗?你只要乖乖的,我会帮你找到家人的。你能听到吗?听到的话,嗯一声。”


    少女的声音又响起。


    恢复一些意识的颜凊斓想起来了,昨日,这说话好听的少女给她用了香,昏迷过去。


    此时她的手脚被对方束缚着,无法动弹,身体破败,无一处不痛。


    口里有药味,已经被对方又喂了什么药。


    疗伤,送她去见家人?


    似乎比以往都更离谱,这样下套,她就信吗?


    “嗯。”


    颜凊斓低嗯了声。


    她不是不会虚与委蛇,假装顺从,否则她也不会逃出来。


    意识清醒,挣扎不动了,对方又假装示好。


    那便这样吧,或许能再找到机会。


    温灼瑾听到颜凊斓的低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沉沉的。


    果然,她在惦记着家人。


    和楚灏廷,感情真的很好吗?


    一提到家人,便乖顺了。


    温灼瑾慢慢放开颜凊斓,颜凊斓果然没有再挣扎。


    只是,可能因为疼痛,身体在发颤。


    温灼瑾刚才只顾着固定对方,此时松开她,连带着她扭曲的里衣也松开了。


    里衣腰间的带子松了,肩膀处被拉扯下去,露出了歪扭的亵衣,以及脖颈到胸前的大片皮肤,有半边绵软,随着呼吸和颤抖的节奏发颤。


    明明那么瘦,有的地方却长的很好。


    温灼瑾心下一跳,撇开眼神。


    “夫人,你刚才又受伤了,之前的伤口也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下。你忍一忍。”温灼瑾轻声说。


    温灼瑾对颜凊斓改了称呼,夫人的称呼能提醒她自己,似乎也更尊重吧。


    眼前的女人像是被驯化的小猫,或者说是信任了温灼瑾,乖顺的躺好。


    里衣这样一动作更糟糕了。


    温灼瑾的喉咙莫名的发干,撇开眼神拉了被子盖住了颜凊斓,然后去拿医药箱,帮颜凊斓清理伤处。


    手上多了几个口子,脚上还嵌着碎瓷片,昨天处理过的伤裂开,又添了新伤。


    上好的甜白釉,被砸碎了。


    就像是修补碎瓷器,温灼瑾非常小心。


    即使如此,颜凊斓还是很痛。


    原本就湿漉漉的眸子,每被碰一下,便会溢出一滴泪,身体也会发颤。


    已经那么疼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咬着唇隐忍,细长的脖颈仰起一个弧度。


    温灼瑾看着颜凊斓的眸子凝滞,手也有些抖。


    什么念头被打开,阴暗扭曲,潮湿晦涩。


    背离了她以往的一切。


    明明给她盖了被子,裹严实了,为什么自己还会产生奇怪的念头。


    眼前的女人受着伤,而且,她有夫君!


    再次提醒自己,缓了好几口呼吸,温灼瑾继续给颜凊斓处理伤。


    清理好颜凊斓脚底的碎瓷后,温灼瑾想到自己买回的虎钳,喊了声紫茸进来。


    紫茸是几个丫鬟里力气最大的,比一般的男子力气都要大几分。


    “夫人,你脚上的铁环,我想试着帮你去掉,可能会很痛,你忍一忍。”温灼瑾先对颜凊斓说了句。


    颜凊斓身体微微顿住。


    这次,似乎更用心一些。


    竟然要去掉铁环。


    当初为了怕她逃走,以锁链困住她。


    为了示好,取得她的信任,要去掉了吗?


    “紫茸,看到这个了吗?从这个方向,拧开,小心别碰到她的皮肤。”温灼瑾对紫茸说。


    温灼瑾固定住铁环本身,紫茸严阵以待,手里拿着虎钳夹住了接口处,两人一起用力。


    那铁环,已经嵌进了肉里,即使很小心,颜凊斓还是疼的浑身发抖,口里发出低哼声。


    温灼瑾不敢看颜凊斓,和紫茸一鼓作气,将那接口处拧断,再将铁环掰开脱离脚踝。


    铁环从脚踝上脱离时粘连了血肉,原本就破烂的地方,惨不忍睹,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


    一个弄掉,另外一个稍微有了经验,也在温灼瑾和紫茸的合力下弄了下来。


    两只脚踝破败不堪,看的温灼瑾内里抽痛。


    这样的伤,恐怕已经伤到经络了,不知道外伤好了后,对走路有没有影响。


    还需要郑千芩来再看看。


    也亏她之前还站起来,不知道多疼。


    温灼瑾清理完伤口的血迹上了金疮药时,颜凊斓已经疼的冒汗,身体蜷缩的厉害,温灼瑾要说什么时,却是看到颜凊斓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襟,身体蜷缩的方向也是靠着她的。


    一瞬间温灼瑾有种被“依靠”的感觉。


    落入泥潭,没有希望的人,她的善意或者就是她的希望。


    温灼瑾小心将人拢住,手在她的背脊轻抚。


    颜凊斓疼的冒出冷汗,身体缩瑟着,被温灼瑾再次抱着,心里不太舒服,但是对方的味道,挺好的,声音也能牵引注意力,稍微从疼痛中缓了那么一丝。


    本就决定暂时顺从,颜凊斓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缩在温灼瑾怀里,压抑着在唇边的呻-吟,任由对方的温度,气味将自己包裹。


    温灼瑾感觉到自己胸口被细弱的呼吸拍打,冰凉的躯体缩瑟着靠近自己,心中对眼前人的保护欲再次扩大。


    她比自己养的那只狮子猫还要乖顺。


    她现在只能依靠她。


    她又怎么会丢弃她。


    感觉怀里的人稍微好了点,温灼瑾吩咐金蕊去煎药,再准备一些粥食。


    端来粥,金蕊本要喂的,温灼瑾接过碗自己去喂了。


    “你现在只能吃一些粥,我喂你吃一些。乖,张嘴……”温灼瑾轻声说。


    鼻端有米粥的香味,颜凊斓胃部扭曲抓挠,好几日未进食,她已经饿的有些麻木了。


    不知道食物里有没有放什么东西。


    只是现下,既然要保持温顺,就得吃。


    对方若是真想喂什么药,强灌也能行。


    颜凊斓的思绪一闪,唇瓣动了动,随着温灼瑾的话音落下,乖乖的张开了唇瓣。


    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开后,露出细白的牙齿,一点粉嫩的舌尖。


    温灼瑾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女人开启的唇瓣,像是拨开了包装的饴糖,若是能舔一下……


    念头一起,温灼瑾手里的汤匙差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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