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待窗外习剑的嗡鸣声歇落,宋烟烟才至案几边落座。
于小窗透入的夏日朝阳中,她看着憨态可掬的白兔,好似忆得了幼年无忧时光和纯真情谊。
轻抚了白兔断耳之处,她起身将窗扇把手又紧了紧,而后解下那一挂平安扣,系于床尾阑干之上。
再后,取来漆土,照着模样捏塑了一只兔耳,仔细将它安了上去。
将将修补完兔耳,便听得急促敲门声传来,赵元欢提着一覆了藏青麻布的笼子进了屋。
“烟烟,昨夜你走后,我二哥寻了整个灯会夜市,才找得的好东西。”
赵元欢将笼子置于案几,眉眼弯弯道。
宋烟烟面露疑惑,在赵元欢示意下迟疑着掀开麻布。笼内,一只洁白圆润的白兔,正忙碌地咀嚼着干草。
“昨儿买了两只,我留了一只,给你送来一只。”赵元欢语气轻快,仿佛早已忘却了昨夜宋烟烟突被带走时的不郁。
“好可爱。”宋烟烟探指入笼,点了下白兔毛绒绒的身子,赞叹了声。
二人于窗畔逗了那兔子一阵,赵元欢突地深望了宋烟烟一眼,而后双手揽着她臂,凑近她耳边,低语起来。
“昨夜你走后,予衡说,你身边有隐卫暗中跟随。方才进门之前,我让他留意查看,发觉别院四周,应也布满了隐卫。”
宋烟烟霎时愣了神,探在笼边的手,蓦地紧握住了笼上栏杆。
“隐卫?”她喃喃惑道。
“怨不得昨日萧京墨能准准找着你,想是因了隐卫传信。”
宋烟烟方才稍皱的眉头,蹙得愈紧,自言自语般低喃了句:“为何会有隐卫?”
赵元欢却似早已看明白了,指了指置于案几旁侧的金莲盆,在宋烟烟耳畔续道:“送这莲盆来的,可是谢贵妃?”
宋烟烟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谢贵妃之兄武成王手握本朝重兵,膝下三皇子又颇得圣上宠爱,她明晃晃地欲拉拢你,燕王府派隐卫监视于你,有所防备,也无甚稀奇。”
赵元欢一本正经地低声解释着。
“三皇子是太子之外,最接近储君之位的人选。而燕王世子萧京墨,自小与太子一同长大,几乎是圣上亲允的太子党。有他这层关系在,燕王府与谢贵妃,当是完全利益相悖。”
“可是……”
可是谢贵妃遣人送来莲座、莲盆时,燕王妃并无半句推脱之辞啊。
甚至,谢贵妃以食盒赐金之时,燕王妃也未置喙半声。
赵元欢见宋烟烟迟疑未语,接着道:“总之朝堂之事颇为复杂,你如今夹于其间,当要万分小心才是。”
“恩。”
宋烟烟点头应下。
而后,又想起萧京墨昨夜提及,令她与元欢少些往来。
可她望着赵元欢关切眼神良久,终是将话都吞了回去。
*
一月后,中秋前夕。
元叶至别院领了宋烟烟至萧京墨院中。
脚踏于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之上,宋烟烟偏头向院墙旁两棵玉兰树望去,见往昔绿叶已然枯黄。
许是气温尚未降下,午后仍有丝闷热,书房门直敞着。
宋烟烟步入书房之时,萧京墨正闭眼靠于椅中,右手两指不住捏揉着眉心。
“世子,宋姑娘到了。”元叶恭敬报了声,便自觉退出了书房。
宋烟烟垂首福身,轻声问安:“世子万福。”
见萧京墨并无反应,宋烟烟便将眸光垂得更低了些,出神地想着,他院中并未栽植桂花树,却不知为何,空气中竟似有缕缕桂花幽香。
“何时接下的柬帖?”萧京墨手上动作未停,却突地睁眼,炯然目光直视着宋烟烟,直问道。
清冽之声倒并未带甚情绪,但也立刻将宋烟烟莫名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握着袖子的手紧了紧,宋烟烟兀自皱了下眉。
他是指,三皇子府中秋花宴的柬帖吗?
那柬帖并非她所接,是燕王妃接了,令怡翠递至别院的。
可心间所思到底未出口,宋烟烟只仍死死盯着身前地面。
“你可知……”萧京墨话至一半,又转为了长长的叹气之声。
他右手垂落于桌案,指尖有规律地轻点着。
“罢了。”萧京墨倏地起身,行至宋烟烟身前,沉然道,“花宴正逢中秋前夜,太子慰军,我需全程陪同。”
萧京墨玄衣下摆侵入视野,淡淡竹香驱走了鼻尖残存的桂花香,宋烟烟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同她说这些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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