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闻芝将醉醺醺的岑聆秋扶到床上, 见没她什么事,加上还有个冰块一样的喻明皎待在房间里,她实在待不住, 便离开了。
闻芝离开后, 卧室里便只有岑聆秋和喻明皎两个人。
喻明皎直直地看着岑聆秋,她喝了酒,素白的脸上弥漫上一些红晕,嘴唇艳红, 脸颊沾着一些乱糟糟的碎发, 微微眯着眼,再没有寻常的清冷模样,整个人有种迷离的欲态。
相差之大,莫名让喻明皎觉得有些干燥口渴。
她想出去喝点冰水, 刚转身,岑聆秋便拽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将人直接拽向床。
喻明皎的下巴重重地磕在岑聆秋的锁骨上,肌肤猛烈的相贴使她微微怔然。紧接着,岑聆秋捧起她的脸,眯着眼在笑,神情已经醉了。
“娇娇。”
她的语气也比平常过于懒散,歪着头瞧着她的脸,唇边裹挟着松松散散的笑,“现在还是为活着而感到痛苦吗?”
喻明皎被她捧着脸,脸颊的肉微微嘟着,一双眼睛透出一点茫然的无措, 又呆又乖。
岑聆秋见她这难得傻气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将人抱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
“真好啊。”她似乎在感慨,又像是在羡慕。
喻明皎被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也不挣扎,闷闷地开口:“哪里好?”
岑聆秋的理智已经被酒意侵袭了,那些平常的克制与冷淡都被她抛弃了脑后,几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有理智。
“哪里好呢?”她思考了一会儿,才拖长了语气,“好在你能安稳地活到长大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话说的无厘头,喻明皎不懂,所以她问:“什么意思?”
岑聆秋玩着她的长发,懒懒地说:“娇娇,你听不出来吗?我在羡慕你啊。”
喻明皎更不懂了,“这是值得羡慕的事吗?明明你也和我一样。”
岑聆秋突然不说话了。
空气只有一片缄默。
喻明皎感受着她微凉的肌肤,因为她的古怪沉默,不禁紧张了起来,手边紧紧地揪住岑聆秋胸前的衣服。
岑聆秋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拍拍她的后背,似是叹了一口气,“娇娇,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或许人喝醉了,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沉默痛苦才能有机会喘口气,直直地从封闭的心脏撕开口子裸.露在他人面前。
“我呢,从来就没有收到过礼物。”岑聆秋半睁着眼,她醉的太厉害,抬不起眼皮,只能翕动嘴唇,“………不管是十岁,二十岁,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喻明皎听的一头雾水,不解,“你有很多人喜欢,为什么会没有?”
岑聆秋只是笑。
喻明皎却莫名惶然,逼近了她的脸,眼神微眯,“为什么笑,回答我。”
她的呼吸轻缓,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喻明皎却很坏的想要吵醒她,她是个执拗较真的人,岑聆秋随口一句话就能叫她反复思索。
“林秋。”喻明皎叫她名字,“先回答我的问题。”
岑聆秋被她拽的摇摇晃晃,不得已又将人强硬地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说“别晃我,好想吐……”
“你回答我的问题。”喻明皎不依不饶。
岑聆秋醉醺醺的脑袋里都是喻明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纵容,嗓音缓慢地回。
“因为……我没有拥有过二十岁的人生啊,娇娇。”
她十八岁那年就死了,哪里来的二十岁,她不止一次地想像每个正常人一样,能享受大学的生活,偶尔去旅游,有许多看不清的未来。
于她而言,死后进入穿书局的她,并不算是活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死了。
所以,她无法控制地羡慕那些能够活到成年以后的每个人。
岑聆秋只是用一种叹息而无谓的语调平诉内心的哀惜,喻明皎却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深刻锐利的悲伤。
她的身体僵硬,脑海里都是岑聆秋这句话,她不懂,无法理解,明明这句话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但组合起来,她却一点也不明白。
“什么意思?!”喻明皎的嗓音微微沙哑,“林秋,我听不懂。”
什么叫没有二十岁的人生。
她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不知为何,她的身体莫名开始颤抖,岑聆秋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栗,从晕乎中醒了过来,她捧起喻明皎的脸,表情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
“你又怎么啦?”岑聆秋摸摸她的头,“为什么一副不安的表情,你在害怕什么?”
喻明皎垂着眼,眉眼可怜的很,“我不知道。”
“你抱一下我。”
“好了好了。”岑聆秋像哄小孩一样,抱着她,“总想得到疼爱以后可怎么办啊。”
喻明皎抱紧了她,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脏。
嘭。
嘭。
嘭。
像是美妙清和的大提琴音,可以抚平所有的不安。
岑聆秋已经彻底醉过去了,喻明皎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慢慢地靠近她的脸,最后在咫尺距离停下。
视线里的岑聆秋睡眼安静,因为醉酒,叫她素日寡淡锐利的五官都平添几分艳色。
心里的那只野兽又开始挣扎跳动,叫嚣着多靠近岑聆秋,再近一点最好。
喻明皎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将现在的这个女人和过去的那个人分开了,她一直觉得现在的岑聆秋是一个全新的人,并非是那个刻薄恶劣的林秋。
甚至她偶尔也会荒谬地想,眼前这个清冷温和的女人是另外一个人,她不是林秋。
而这个猜想在今日反而更加可信。
思及此,喻明皎是真觉得自己疯的不轻。
岑聆秋原本是侧着脸睡觉,突然她转过了头,脸面向喻明皎的方向,因为离的太近,她的嘴唇轻轻地擦过喻明皎的双唇,但只是羽毛一般的触碰,轻的可以忽略。
但喻明皎却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眼珠微微瞪大,表情僵硬如同机器卡壳一样。
那轻如羽毛的触碰像是有实质一般落在她的双唇,她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岑聆秋嘴唇柔软的触感。
喻明皎心跳的很快。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
窗外没有了蝉鸣,原来是晚夏了,四周安静无比。
喻明皎在寂静的夜色里,缩在岑聆秋的怀里,抚平跳动不已的心脏。
那双漆黑的眼珠装进了一片涨潮的海水,汹涌幽暗,又像是黑夜里的蛇类,拥有着无尽阴鸷的欲望。
—
岑聆秋第二天是被痛醒的,头疼。
她勉强睁开眼,入眼便是喻明皎那张漂亮的脸蛋,一大清早就看到这种级别的美人,岑聆秋不由自主地欣赏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喻明皎一张床,关于昨晚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喝了那杯酒就没什么意识了。
至于自己是怎么和喻明皎睡一起的,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和喻明皎睡在一起了。
岑聆秋因为宿醉,头很疼,她小心地起床想去泡杯蜂蜜水。
即使动作很轻,喻明皎还是被吵醒了,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你压到我头发了。”
岑聆秋看了一眼,右手的确压到了喻明皎的头发,她收回手,“抱歉,很疼吗?”
喻明皎摇摇头,或许被吵醒了,神色有点不太好。
岑聆秋知道她起床气又犯了,习惯性摸摸她的头,“又闹小脾气了吗?娇娇。”
喻明皎像只被顺毛的小狗,神色平静了下来。
“我怎么和你睡一张床了?”岑聆秋问。
喻明皎诚实地答,“是你把我拽上床的。”
这句话明明很普通,不知道为什么从喻明皎嘴里说出来,莫名滋生无法言喻的暧昧来。
岑聆秋囧,“我有吗?”
喻明皎不说话,只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岑聆秋被她看的都开始怀疑自己。
她很少喝醉,也不清楚自己喝醉了酒是什么样的,看喻明皎的表情,看来是不太好。
岑聆秋难得感到一些尴尬,“可能我酒品不好吧,除此之外,我有乱说话吗?”
喻明皎捋了捋乱掉的碎发,意有所指道:“你有可以乱说的话吗?”
岑聆秋静默一秒,“应该没有。”
她想下床,但身体还是很软,昨晚那杯酒的后效太大了。
喻明皎按住她,“你休息吧。”
说完后,她便起床离开了房间,岑聆秋宿醉头疼,便没下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过了十几分钟,喻明皎端来一杯蜂蜜水,她一只手要动轮椅,另外一只手还要拿杯子,走的很慢。
岑聆秋连忙下来端过杯子,“你出去就为了给我泡这个啊。”
喻明皎嗯了一声。
岑聆秋笑了一下,“谢谢。”
她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干燥的唇湿润了起来,又伸出舌头无意地舔了舔唇。
喻明皎莫名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轻微的触碰,她摸了摸唇,眼神暗了暗。
“娇娇。”岑聆秋疑惑,“脸怎么突然那么红?”
喻明皎:“………是吗?”
岑聆秋:“很明显,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不是,我有点热。”
岑聆秋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已经是晚夏初秋的季节了,能热到哪里去。
喻明皎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很莫名其妙。
她暂时不想近距离接触岑聆秋,找了个借口:“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就嗖的一下出去了。
岑聆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怎么感觉她在躲什么似的。
岑聆秋不懂。
第32章
晚春过后, 兰城又是一个秋天。
每次天气一变,岑聆秋便十分怕冷,总是喜欢靠近各种温暖的事物, 暖炉, 太阳,热水,以及现在多了个喻明皎。
喻明皎的身体一年四季总是很热,夏天的时候她偶尔喜欢粘着自己, 岑聆秋每每都要被她热死, 倘若到了寒冷的季节,这份黏人便十分温暖。
岑聆秋特别喜欢捏捏她的手,或者和她牵个手,喻明皎最近很乖来着, 对她的举止都默认顺从。
岑聆秋总觉得她愈发像只漂亮乖顺的猫咪,这和过去的她大不相同。
很多时候,她会有一种她和喻明皎已经相逢多年的错觉。
天气一冷,两个人更粘一块了。
但这几天她们无法粘一起了,法国一家高奢珠宝品牌邀请了喻明皎去参加珠宝鉴赏宴会,那时会有很多来自各地有名气的设计师,这对喻明皎是重要的。
喻明皎是个不爱出门的人,更别提要一个人去国外,她想让岑聆秋陪她去,但岑聆秋被张黎拉着去一家有名的中医医院做理疗。张黎总是害怕岑聆秋的身体出意外,因此动作很强硬地逼她去。
岑聆秋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好意,不好推辞。
喻明皎知道了之后,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也希望岑聆秋的身体健康, 便没再耍赖。
岑聆秋看她阴阴郁郁的模样,一看就是很不开心,一张脸却还强撑着冷漠平静。
她觉得有趣,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清清和和,“别不开心了,你不是很快就会回来的吗?”
喻明皎雪白娇嫩的脸被她轻轻一捏,便开始有了泛红的趋势,她别过脸,不太想把脸上过于幼稚的生气神色展现给岑聆秋看。
岑聆秋捧着她的脸,将她转过来,笑了一下,“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
喻明皎的嘴唇被她捧的微微嘟起,她最近被岑聆秋养的很好,脸颊又开始有了点肉,肤色也不再是苍白无血,而是健康的雪白,形状优美的唇湿润而朱红。
原本就漂亮的脸更添几分瑰丽,一颦一笑都带着浓墨重彩的华丽。
漆黑柔顺的长发,平而直的黑色刘海,白皮肤,红色的唇,像极了橱窗里的洋娃娃。
岑聆秋不止一次为此满足不已,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是她慢慢养回来的,对任何人都是冷漠阴森的喻明皎,唯独在她面前耍小性子,像条黏人可爱的小狗一样依赖她。
她很喜欢喻明皎这种差别对待。
这让她有种自己是被重视的,需要的美妙感受。
“等我回来——”喻明皎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将脸蛋往她手心蹭了蹭,“我想看电影。”
岑聆秋被她亲昵的动作蹭的莫名愉悦,她又去捏她的耳垂,“好啊,你想看什么。”
喻明皎没有犹豫,“黑色的花。”
岑聆秋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半年前和喻明皎第一次看的电影,只是没看完。
“你还没看完吗?”岑聆秋问。
喻明皎抬眼,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说等你回来一起看吗?”
她怔然。
“你是特地等我回来一起看吗?”
“嗯。”
岑聆秋低头笑了笑。
这让她很意外,不过是半年前随口一句话,却有人将它记住了,并一直履行着。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又有谁会这样在意她一句琐碎的话语呢,毕竟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过去说了什么。
心脏像是飞进一只蝴蝶,在她荒芜的心里簌动出一片春雨。
她似是欢喜地叹了口气,然后温声:“好,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看。”
喻明皎登机前,岑聆秋去机场送了她,告诉了她一些出门注意事项,大有一种大人叮嘱脆弱小孩的既视感。
那位脆弱小孩也很乖巧地点头听话着。
“那么,记得享受。”岑聆秋摸了摸她的头,“希望你能愉快,再见。”
“不要说再见。”喻明皎突兀地说。
岑聆秋不懂,“嗯?”
她不想从岑聆秋的嘴里听到这种告别的措辞。
半年前,每次分别时,她总喜欢说再见。
再见。
明天见。
然后是再也不见。
如若她没有醒来,便真的无法再见了。
她不想这样。
但看到岑聆秋迷然的神色,喻明皎便觉得无需说出来,毕竟,她已经醒过来,不会再离开了。
喻明皎摇摇头,“没什么。”
“我走了。”
“好。”岑聆秋说,她没说再见,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喻明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岑聆秋在医院做理疗时,便收到了喻明皎的消息。
——我到了。
岑聆秋打字。
——好,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我。
喻明皎离开的第二天,岑聆秋便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空落感。
身边没有人给她暖手,也没人抱着她的腰撒娇,耳边没有喻明皎生气冰冷的嗓音,和她发脾气的脸蛋,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岑聆秋都有点不太适应。
同时她又开始担心喻明皎在巴黎那边怎么样,她毕竟行动不便,在人不生地不熟的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岑聆秋颇像老母亲担忧孩子在外过的安不安顺。
闻芝见她这样,说她:“你至于吗?不知道的人以为喻明皎去干嘛呢,瞧瞧你这样子。”
岑聆秋睨了她一眼,喝了一口酒,不想理她。
“哎,我说如果你真那么担心,刚好我这里有个委托。”闻芝替她解忧,“我一个开医药公司的朋友最近要去法国参加医药研讨会,这个会议缺一个同声传译的,刚好你就是做这个的,你可以去。”
岑聆秋眼睛一亮,轻笑了一下,和她碰了碰酒杯,“谢了,今天的酒我请。”
“那我得扯开嗓子喝。”
—
喻明皎不喜欢巴黎,街边味道很不好闻,人群陌生,这个国家没有岑聆秋,她不喜欢。
来到巴黎的时候,除却必要的工作会交,她一律待在酒店不出门,她对这个国家的景色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只喜欢待在酒店和岑聆秋打视频。
她轻淡的嗓音,叮嘱她的话语,脸色微微带着一点笑意的神色,这一切都让她在异乡安心无比。
在来到巴黎的第一天,她因为失眠睡不着,岑聆秋便开着视频,陪了她一晚上。
然后那个晚上喻明皎没有再失眠。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依赖岑聆秋,喻明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能察觉出岑聆秋对她的纵容,她相信岑聆秋也是在意她的。
岑聆秋不会离开她的。
她不会再次发生事事故昏迷不醒。
她想让岑聆秋一直就这样陪着她。
这个想法荒谬无比,彻底违背了她最初想要这个女人去死的初衷。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
她就是想每天看着岑聆秋,她想要岑聆秋的目光每时每刻都放在她身上,她想得到更多的关切。
这种疯狂悖论的情感在异国里更为深重,甚至每个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她。
醒来后,只有剧烈跳动的心脏。
以及内心诡异曼妙的欲望。
她想见岑聆秋,疯狂地想。
珠宝鉴赏展览要举行四五天,这天她被一个俄罗斯的女设计师拉着去欣赏巴黎的一个教堂,喻皎并不想去,但这位设计师却很喜欢她,超级热情地硬拉着她去。
可以说,喻明皎是被她硬拽着去的。
她们去的那个教堂叫圣心大教堂,人很多,教堂里面有人在做祷告,俄罗斯的女设计师很感兴趣,喻明皎兴致缺缺,趁她沉迷的时候,溜在教堂外。
法国已经是秋天了,大片的梧桐树开始落黄,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落叶泛着金圈,许多人坐在教堂外的阶梯上。
喻明皎找了一个阴凉人少的地方,看了看手机,手机上两个人的消息还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岑聆秋问她有没有去哪玩。
喻明皎如实告诉了她,然后就两个人便没有再聊天。
她因为孤寂,便一直在翻着两个人的聊天记
录。
看的越多,便越想那个人。
想回家。
想和那个人说说话。
这种思绪在异国里近乎是疯烈的生长。
手机突然响了,是岑聆秋的电话,她接了。
岑聆秋叫了她一声,“娇娇。”
喻明皎抿着唇,嗯了一声。
“在干嘛呢?”
“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岑聆秋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巴黎会冷吗?”岑聆秋又问。
喻明皎本来想说还好,话到嘴巴又绕了个答案,“冷。”
“既然冷,怎么还穿的那么少呢。”
喻明皎疑惑,不明白岑聆秋说这句话的缘由在哪,紧接着听到岑聆秋的下一句。
“娇娇,你左边的那颗梧桐树可真漂亮啊。”
喻明皎瞳孔一缩,转头看过去。
岑聆秋站在几米外的梧桐树旁边,她穿着一身卡其色的束腰风衣,头发被剪短了一些,一头及肩利落的棕色短发,戴着一对银色圆圈耳环。
她站在巨大金黄色的梧桐树旁边,整个人如同被清冷萧瑟的梧桐叶浸染其中,冷淡又干净。
她保持接电话的姿势,朝喻明皎的方向挥了挥手,唇角勾起一个笑容。
那瞬间所有的愉悦都跑回了她的身体里,喻明皎只觉得如同梦一般的欢喜。
岑聆秋先快步走到她身边。
“又见面了哦,娇娇。”
喻明皎兴奋地抿了抿唇,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抱住了她的腰,小狗摇头似的蹭了蹭。
这个人仿佛总会在她孤独的时候出现。
岑聆秋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怎么像小狗一样。”
说话期间,那位俄罗斯设计师找到了喻明皎,问她怎么出来了。
喻明皎用英语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她。
俄罗斯女生看到岑聆秋,好奇,问她这个女人是谁。
岑聆秋回答了她的话,她用英语说她是喻明皎的姐姐。
俄罗斯女人点头,哦哦几声,见喻明皎有人陪,她便自己去教堂玩了。
喻明皎和岑聆秋走在法国的梧桐街道上,慢慢地聊着天,岑聆秋告诉了她来巴黎的理由。
“这几天你不在,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岑聆秋踩着梧桐叶,一路上都是各种清脆的咯吱声。
喻明皎用试探性的口吻开口:“你不习惯吗?”
“有点。”
“你——”喻明皎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却不敢问。
岑聆秋:“想说什么?”
她想问岑聆秋也会像她一样想着对方吗,但这句话实在是过于暧昧奇怪,她和岑聆秋的关系不太适合用这句话。
但是,为什么不能用呢?
喻明皎又钻牛角尖。
她想用这句话。
可她又不敢用这句话。
倘若她说没有……
喻明皎觉得自己可能会当场发疯。
但又一想,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种感情是能存在她和岑聆秋之间的吗?
喻明皎想知道盘踞在心里的那些莫名的情绪的底是什么。
她像个犹豫不决,只敢躲在柜子里喃喃的木头人。
喻明皎换了个话语,“你冷吗?”
岑聆秋想和她开个玩笑,“很冷来着。”
她把手伸过去,“你牵一下我的手,我就温暖了。”
她只是逗逗喻明皎,喻明皎是个面子感极重的人,不喜欢在多人面前与人做出过于亲密的行为,所以她也没指望喻明皎能牵她的手。
她戏谑了喻明皎一下,便想收回手,下一秒冰冷的手被一双温暖柔嫩的手给牵住了。
喻明皎抬起眼皮,眼神纯然平静。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牵的吗?”
岑聆秋别过脸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没怎么,那就牵着吧,不要放手啊。”
喻明皎摇摇头,“不会的。”
岑聆秋坐在一片巨大的梧桐公园里,和喻明皎手牵着手看落漫天的梧桐,悠闲地闲聊。
两个人表面都平静安然,只有相握的手开始微微出汗,但谁也没有放开。
她们不是没有牵过手,但那只是短暂地牵,更多时候都是一种取暖的意义,但这次的牵手却失去了这层单纯的意义,里面夹杂着更多的令人看不清又害怕的情绪。
因为过于模糊惶然,像高考题里未知的答案,无人敢确定,所以谁也没有开口。
女人与女孩之间的那些隐晦瑟缩的情感,都随着黄色的落叶静默地葬了。
风一吹,落叶便飘远了。
—
岑聆秋这天要去一个叫“one”公馆做翻译,她和喻明皎聊天时说了一声下午要去这个地方工作,说自己结束后会去那家餐厅先等她。
两个人约好晚上一起去一家很有名的法式餐厅吃饭。
会议在下午举行,岑聆秋感到饥饿,便去酒店外找了个餐馆吃饭,回来的时候看到和她一起的一个负责人搬了一大堆的东西,她个子小,那些东西都快把她给淹没了。
看到岑聆秋,负责人连忙叫住了她,“林秋啊,过来帮一下我,我实在拿不动了。”
林秋将手机放到大衣口袋里,帮她搬了一些到她房间里。
终于搬到房间里,负责人喘了喘气,“谢谢啊,林秋。”
岑聆秋:“没事。”
“对了,林秋啊,主办方那边突然改变主意换了个地方举行研讨会,那地方很远,防止迟到,我们现在就得出发了。”
“现在吗?”
“对,你现在快去房间拿好资料和包,我们现在就走了,时间有点赶。”
“嗯。”岑聆秋回到房间,今天巴黎很热,岑聆秋身上的大衣又很厚,她便换了一件薄外套。
换好后,她总觉得有什么没带,一下子又没想起来,这时负责人又在外面催她,她来不及多想,离开了房间。
岑聆秋一坐上车便蒙着脸开始睡觉,昨晚和喻明皎逛的很晚,她没怎么睡。
路启程到一半,岑聆秋想看看几点,摸了摸衣服口袋,空落落的。
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放在了那件大衣的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
现在回去拿也不现实,结束完回去再拿吧。
到了地点时,岑聆秋便一心投入到工作里,忘记了手机这回事。
另一边喻明皎在参加品牌举行的最后一天鉴赏宴会,有很多品牌负责人以及设计师见到喻明皎,都忍不住过来和她搭话
她生的过于美丽,设计作品不仅在国内有知名度,就连在国外也有很多人都注意到这名亚洲新型设计师的天赋与灵感。
外貌与才华的加持,让喻明皎在宴会里也成为了一个让人注意力集中的人物。
喻明皎在x.r工作久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尖锐冷漠,她疏离又态度礼貌地用英语和人交谈。
也不知道和几个人聊了话,终于在作品鉴赏的活动环节时,她才能得以安宁下来。
喻明皎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着,身边坐着几个一直在讲话的女人,叽里呱啦,嗓门又大,喻明皎要被吵死。
她刚想开口让她们声音小一点,不经意间听到“one”“explosion(爆炸)” “robbery(抢劫)”等单词。
她将这两个女人的话组合起来,大概意思就是一个叫“one”的公馆刚刚遭遇了恐怖分子的抢劫袭击,设置了危险武器在公馆,发生了爆炸,死伤无数。
喻明皎听的脸色发白,拽着旁人女人的手,冷声:“谁死了,死的人多吗?有没有一个亚洲人。”
那女人听不懂中文,一脸茫然。
喻明皎咬了咬牙,背着所有人来到酒店外,她打电话给岑聆秋,没有人接。
她又打。
不知道打了十几个,一直没有人接。
她又去网上搜这件事,这件事很快就上了热搜,网友发布的图是一片乌烟瘴气,各种血腥的图片都有。
喻明皎的手开始抖。
唇色倏地惨白,也开始颤抖着。
脑海里危险又消极的猜想将她淹没,她整个人六神无主,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去找岑聆秋。
周总监出来透气,看到她脸色苍白,担忧地问:“小喻,你怎么了?”
喻明皎不回答,眼睛一直看着那个新闻。
周总监看了她手机一眼,“这个新闻怎么了?你怎么那么慌。”
喻明皎关掉手机,嗓音颤抖急速“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推着轮椅往外面走。
周总监刚想拦住她,主办方找到她让她上去做个演讲介绍,周总监只好放弃,她想喻明皎一个成年人应该不会有事。
不过还是担心,她便叫了一个同事去跟着喻明皎。
喻明皎打车到公馆,这一片区域已经是狼狈不堪,许许多多的人在她周围哭嚎,公馆被警戒线拦着,不许人进去。
这里人实在很杂乱,她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在人群外,眼睛空洞地看着破碎的公馆。
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岑聆秋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冷漠的提示音响了无数遍。
喻明皎的心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而崩裂,她是个长年手脚温暖的人,现在手却冷的像冰。
不仅是手,她的骨骼,皮肉,都结成绝望的冰块。
无人接听像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宣告,崩溃她不堪一击的安全感。
岑聆秋或许就躺在里面,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身体健全还是碎裂。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未知是一场巨大的恐惧与预示,像海啸一样迅速裹住喻明皎的呼吸。
她害怕。
很害怕。
她无法接受岑聆秋会再次离开她的现实。
她无法接受。
也不可能接受。
她不会离开我。
她不会死。
她不会死。
不会死。
喻明皎的手抖的没有停过,手边还是一直在拨打着岑聆秋的电话,因为过于惶然,她忍不住开始咬自己的手指,咬的血肉模糊也恍若未觉。
周围人哭嚎,只有她平静的像只即将死去的小狗。
–
岑聆秋结束完会议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傍晚了,她打开手机,发现喻明皎给她打了将近上百个电话!
岑聆秋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打回去,那边显示已关机,没人接。
她突然就开始慌了,喻明皎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一定是有什么危急的事。
岑聆秋后悔自己没带手机,喻明皎手机关机,她也联系不到喻明皎,她在房间焦急地转了转,想到了什么,给周总监打了个电话。
“周总监,喻明皎在你身边吗?”岑聆秋急急地问。
“她不在啊,几个小时前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
“好像叫one公馆什么的,那里被袭击发生了爆炸,也不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我正打算叫人把她拽回来呢。”
岑聆秋挂了电话,立马搜了一下那个公馆,看到消息后,她后背发冷。
喻明皎一个残疾女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是疯了吗?
岑聆秋没有时间多想,拿起车钥匙,往公馆那边开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公馆,无心关注周围人的哀叫,眼睛一直在找喻明皎。
心跳的越来越快,几乎是要崩出喉咙的地步。
岑聆秋从没觉得自己心脏会慌成这样,整个人手脚都开始发软。
她不知道撞倒了几个人,被骂了几次,这些她都没空在意。
终于,在一群杂乱的人群里,她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针织长裙,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那件红裙子是她买给喻明皎的。
岑聆秋大口地喘着气,或许是感受到视线,喻明皎缓缓地转了过来,越过人群,和她四目相对。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降成灰色的模糊影子,哀叫与哭声都成了静音,四周仿佛是一部灰色卡顿默片,她的眼里只有喻明皎。
喻明皎平静地看着她,瞳孔空洞无神,眼眶流落出两行清莹的眼泪,划过她惨白的脸颊。
她的神色没有一点情绪,甚至可是算的上冷漠,但眼泪却根本止不住一样,沉默地从眼眶掉落。
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手机。
明明是很平静的神情,岑聆秋却仿佛感受到了她巨大的伤心。
岑聆秋瞳孔骤然紧缩,一霎时她的动作与反应都被僵硬住,一刻也动不了。
一秒。
两秒。
岑聆秋终于反应过来,她跑上前,越过人群,她跑的那样快,像海风一样,苦涩寒冷。
她跑到喻明皎身前,想也没想地猛地抱住了喻明皎。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紧地抱着喻明皎,不停地在喘气。
喻明皎被她抱在怀里,身体没有一点力气一样,也没有回抱她,就只是孱弱地缩在岑聆秋的怀里,安静地在流泪。
她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却仿佛什么话都说了。
拥抱是比安慰更温暖的言语。
无话可说并非是缄默,而是沉默的哀诉与关切,对方的眼泪是另一个人无法言说的疼痛。
第33章
岑聆秋将喻明皎带回酒店时, 已经晚上了。
喻明皎一路上都异常安静,整个人怔然空洞,似乎灵魂都被碾碎, 只留一副冰冷的躯体。
岑聆秋比喻明皎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的心脏都还是在惶然地跳动着,她不敢想象喻明皎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去了那种危险的地方会发生什么。
“有感到饥饿吗?”岑聆秋蹲在她的面前,轻声问。
喻明皎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因为因为一直在流泪, 长而浓密的眼睫一绺一绺的, 眼眶湿润而微红,深深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岑聆秋瞧见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便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不再是温暖的了。
在寂静的空间里,她张了张唇,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担心我,所以才去了那个地方,不接电话也是因为一直给我打电话所以没电关机了,对吗?”
喻明皎眼睫一颤,眼泪又流了出来。
岑聆秋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温声安抚她:“怎么又哭了,眼睛要哭坏了。”
岑聆秋想,她在怀揣着巨大的惶恐一遍又一遍给她打电话, 却总是一场空时得有多害怕呢。而且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孤身一人来到恐怖片一样的犯罪现场,个中危险与生命安全都是未知的灾难,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一个人,便什么也不管。
岑聆秋被她的任性与疯狂深深惊住,但更多的情绪是庆幸与心疼。
幸好,喻明皎没有出一点事。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忘却在哭嚎遍地的灾难地见到默默哭泣的喻明皎一幕,如同猛烈的雷击,在她心脏上永远可刻下划痕,然后就再也消除不了。
喻明皎终于抬起手回抱住了她的腰,她抱的那样紧,像是要触碰她的骨骼,肩膀脆弱地发着抖。
一声又一声,细小而微弱的呜咽如同幼兽被抛弃而发出的绝望哀伤。
岑聆秋胸口很闷,她撑出一点笑容,“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啊,原来你这么爱哭啊。”
喻明皎不说话,手上的动作更紧了。
她本来是一个眼泪很多的人,很多时候她明明不想哭,但眼泪总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但她已经很少哭了,并非是坚强了起来,而是许多年的苦难都埋葬了她的情绪,她感受了太多的各种各样的疼痛,已经免疫无所谓了。
在没遇到岑聆秋前,她都已经忘记哭泣是什么感受了。
而遇到了她之后,她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疼痛。
岑聆秋是她的一种疾病,是一种新型的疼。
所以她哭泣,流泪。
岑聆秋动作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钟表的滴答滴答声,还有一点哭泣声。
喻明皎没哭多久,她很快就不再流泪,岑聆秋见她慢慢安慰了下来,便叫了酒店服务送两份晚餐上来。
服务员效率很快,晚餐很快就送到房间,只是都是一些西式料理。
“先随便吃一点,回去我给你做。”岑聆秋将牛奶热了一下送到她的手里,“先喝点热的,你手很冷。”
喻明皎接过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着,她的右手还一定要拉着岑聆秋的手。
岑聆秋无奈,“拉着手怎么吃饭呢?”
喻明皎嗓音闷闷的,“用左手。”
岑聆秋忘了,喻明皎左手右手都能用。
喻明皎现在很脆弱,岑聆秋得纵着她。
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情绪波动太大,没有食欲。
岑聆秋吃了一点就停下了,她借着吃饭的时间和喻明皎说明了自己手机关机的理由。
“以后不会这样了。”岑聆秋逼着喻明皎将这些吃完,“你以后不会接不到我的电话。”
突来的承诺安抚了喻明皎惶然的情绪,她动作很慢地吃着三明治,嘴唇翕动。
“你不能受伤。”
岑聆秋笑了下,“好,我尽力。”
“是必须。”
“好好好。”岑聆秋觉得她说什么是对的,“我会的,所以,可不要再哭了。”
她摸了摸喻明皎发红的眼尾,“你看看眼睛肿的,明天起床会很难受的。”
眼周皮肤敏感,岑聆秋轻轻一触碰,喻明皎的眼睫便颤个不停,眼皮下意识地闭上。
这种无意识的敏感无疑将她苍白的脸颊衬托的更为孱弱,像是扑簌的蝴蝶翅膀。
岑聆秋一直没收回手,鬼使神差地摸向她的眼睛,然后是秀挺的鼻子,饱满的唇,雪白的脸颊。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春日里的冰河断裂,涌起巨大的潮水,所到之处皆是春情。
喻明皎握着杯子的微微用力,眼皮闭着,任岑聆秋的举止。
岑聆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她收回手,在后一秒又被喻明皎拉住,她将岑聆秋的手贴向她的脸颊,依赖似的蹭了蹭,又抬起湿润的双眼直勾勾地落进岑聆秋的眼里。
直白,脆弱,过于平静的执拗。
岑聆秋的心脏有一只鼓,几乎快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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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生的事让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岑聆秋想转移喻明皎的注意力,便提议在酒店把那部《黑色的花》看完。
喻明皎只想和岑聆秋待在一起,做什么倒无所谓。
那场电影喻明皎几乎没怎么注意,她全程都在握着岑聆秋的手,肩膀靠在她的肩膀上,享受自着岑聆秋的身体味道与独特的气味,这是比电影更让人注意力聚焦的。
电影里芙伊尔某天在去监狱探望故人时,意外地看到了格里恩斯,彼时的格里恩斯已经在监狱里等了她三年。
二人四目相对,格里恩斯的眼睛沉稳,平静,他问“殿下,你是来接我出去,还是需要我再等你。”
芙伊尔已经与人联姻,毫无自由。
“你能等我多久。”
“很久,直到死。”
“为什么。”
“因为我深爱你,殿下。”
喻明皎被这些话吸引,忍不住看了过去。
“爱——”喻明皎喃喃,“林秋,爱是什么?”
岑聆秋无法回答她。
电影看完后,岑聆秋后知后觉感到困,两个人便睡在了一起。
喻明皎今天晚上特别黏人,一直靠着她,从背后抱着岑聆秋的腰,粘的很紧,像块粘皮糖。
岑聆秋觉得她们的亲近似乎有点奇怪,不太像朋友之间的相处,但她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不知道正常朋友之间的相处是什么样的,以为这是正常的,只是喻明皎和别人不太一样而已。
况且,她也不排斥喻明皎的接近,便没管她。
“林秋。”
喻明皎在夜色里突然开口。
岑聆秋转过身,睡意也被她叫没了,“怎么了?”
“我很害怕。”她说。
“害怕什么。”
“我总觉得你还会再离开我。”喻明皎呢喃,“我很害怕你又像那次一样。”
“你会这样吗?”喻明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岑聆秋。
“你不会的,是吗?”
岑聆秋对于这个话题面前只能哑口无言,她无法向喻明皎保证,不能轻易给她一个承诺。
毕竟就连她自己也很迷茫。
她只是问“我走了,你会不快乐吗?”
喻明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沉默以对。
岑聆秋又问,“倘若我走了,你会好好活着吗?”
喻明皎抿唇,语气冷硬,很不开心,“为什么总是要假设,我不想听。”
岑聆秋笑了一下。
“那就不说了。”她温声,“很晚了,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快点睡吧,想多了会睡不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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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喻明皎整个人就更粘着岑聆秋了,消息一旦过了一个小时没回她,她便开始信息轰炸,一直等到她回了,喻明皎才开始安静下来。
不仅如此,晚上睡觉她也要和岑聆秋睡在一起,岑聆秋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她的意。每天晚上睡觉前喻明皎总喜欢抱着她,就好像要确定她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想来,那天的事让她阴影很大。
岑聆秋无奈的同时又不免惘然。
喻明皎越依赖她,岑聆秋便越惶然。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时,喻明皎会承受不住,拖到越久,羁绊与情感到的累赘便愈发深刻。
就像前面是一条大雾弥漫的深渊,她和喻明皎无法看清前方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看似安全,谁有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坠入的恐惧呢。
这种未知的恐惧在喻明皎近乎偏执的依赖演变到越来越深。
她甚至都快忘了她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一天晚上她忍不住又试探性地问她:“娇娇,我如果走了,你还会好好活着吧,每一天。”
喻明皎只是抱紧了她,无法理解岑聆秋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地提起这个可能性,就好像她真的会离开一样。
喻明皎的语气压抑“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总是担心我活不活着,你一直问这些到底是想预示着什么?”
岑聆秋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喻明皎却是死死地抱紧了她,近乎是用了力气,岑聆秋只觉得骨骼要被压碎。
喻明皎的语气有些情绪压抑不住的疯狂,“你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倘若你离开我,我就去死。”
岑聆秋觉得难以呼吸,不知道是喻明皎抱她太紧的关系,还是其他不可名状的理由。
她也知道自己过于频繁的询问这些事让喻明皎难以接受,甚至厌烦,但她其实只是不安而已。
她真的很害怕喻明皎的结局。
她害怕喻明皎又变成初次见面那样,她是真的希望喻明皎能够快乐来着,并非是任务的理由,是出于岑聆秋这个人的私心,她想喻明皎能好好活着。
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岑聆秋一个死在少年期的人比谁都深知活着的幸运。
她不想喻明皎和她一样。
她希望喻明皎有个好结局。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终究还是她的错吧。
岑聆秋无奈又忧郁地想。
是她没有分寸。
喻明皎的情绪很不对劲,岑聆秋却再说不出来安慰的话来,无论什么话,都是苍白的。
她只是像过去那样,一遍又一遍地轻抚她的头发。
那双狭长带着雾气的眼睛遥远地盯着虚无的
点,裹挟着难以吹散的茫然。
岑聆秋第一次觉得,无措以对。
她像个懦弱的的旅途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总觉得,怎么走都是错的。
第34章
岑聆秋在之后的一天里问过系统关于喻明皎的自毁系数, 系统告诉她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岑聆秋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她现在才看明白, 喻明皎根本就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爆炸因子, 随时随地都能崩溃。
现在的稳定无法说明什么,她情绪多变,像个孩子一样,根本就没有理智。
这是一道刁钻的, 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岑聆秋无可否认的是她很喜欢喻明皎, 喻明皎是她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喜欢的一个人,这份喜欢有很多意义,它复杂难懂,岑聆秋自己也无法说清自己心里这份感情是什么。
她现在很乱, 各种意义上的乱,大概是她后知后觉才发现温情背后隐藏的尖锐弊端,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眼看喻明皎的自毁系数慢慢稳定,倘若系统探测到任务即将完成,她必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没有一个员工可以留在任务世界。
她其实不太想离开这个世界,但比起这件事,更让岑聆秋担忧的是喻明皎的精神状态。
喻明皎说的那些话并非是空口白话,她是认真的,岑聆秋很相信喻明皎会这样做。
这不是她想要的。
喻明皎对她过于依赖了。
近乎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岑聆秋甚至在想自己需不需要和她适当地保持距离,降低她对自己的依赖,但如果真的这样做, 她无法准确预测到喻明皎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她根本就不能拒绝喻明皎那双平静又委屈的眼睛。
喻明皎总是知道怎么抓住她的弱点。
岑聆秋这几天忧思的头大, 每每看见喻明皎时,心里那些纠结事便忍不住跃上心头,都无法好好地面对喻明皎。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规避喻明皎,这种懦夫一样的逃避行为岑聆秋自己也觉得恶心,但是每当她和喻明皎在一起时,她便不自觉地开始联想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喻明皎的情绪崩动。
她不想喻明皎为她而活啊。
她说到底就是一个早就死去,现在苟延残喘的人而已。
过于亲切的距离只是崩塌的慢慢燃烧的引火线。
虽然,现在已经是亡羊补牢了。
岑聆秋今天要去一家法式餐厅和喻明皎吃饭,她这几天想的太多,举止莫名,喻明皎似乎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僵硬关系,便很强硬地,又是撒娇又是发疯,一定要让岑聆秋陪她去吃饭。
岑聆秋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她向来对喻明皎无辙,加上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她有些刻意的生疏,怕喻明皎多想,自己心里也觉得有点抱歉,便同意了。
她昨晚回了一趟家,早上整理了下自己便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客厅,张黎叫住了她,“小秋。”
“过来,这是你贺叔叔的儿子,你们小时候玩过一段时间,过来认识认识。”
岑聆秋对什么叔叔儿子不感兴趣,“妈,我有事得走。”
“你这孩子。”张黎嗔她,“过来打个招呼。”
岑聆秋:“……”
怕张黎又啰嗦,她走到沙发边,和对面的男人撞上视线。
男人肯定她,勾起笑容,朝她招手,“你好啊,又见面了。”
岑聆秋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她是上次那个扣子扣错了的男人。
叫什么来着。
哦,贺涵州。
这名字很耳熟,在哪里听过来着。
贺涵州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岑聆秋看。
女人眉眼冷淡,五官像是被雾笼罩,清冷又神秘,无法让人窥清情绪,就好像这个人隐藏了很多秘密。
贺涵州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令人很有兴致想窥探她的秘密。
自从上一次见到她,贺涵州总是会在某些不经意间想起她清蕴冷冽的眉眼。
岑聆秋接触到贺涵州玩味的眼神,内心没有一点情绪,只是觉得无趣又恶心。
她淡淡地开口,“妈,我真的有事,来不及了,走了。”
张黎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妈妈还想让你和小贺一起去吃饭呢,就在市区那家,你弟弟今天也在那请人吃饭呢,那家店叫什么来着……”
岑聆秋不等她想起来,拿起包就离开了客厅。
留下张黎一脸无奈。
—
岑聆秋去的是上一次在巴黎没有吃到的餐厅,那家餐厅刚好在兰城有分店,她和喻明皎便约好了去这里吃。
她因为堵车,到餐厅的时候喻明皎已经到了,慢慢地喝着果茶。
“抱歉,我来晚了。”岑聆秋坐到她对面,“等很久了吗?”
喻明皎摇头。
岑聆秋看到她只穿了一件深红色卫衣,忍不住皱眉,“怎么穿那么少,不冷吗?”
兰城已经是十一月的的天气了,温度降的很低,一件卫衣根本无法御寒。
喻明皎轻抿了一口果茶,幽幽冷冷地开口:“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她话语夹杂着的嘲讽实在太重,岑聆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她苦笑一声,开玩笑地说“不明显吗?”
喻明皎说话带刺“我冷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关心我。”
岑聆秋抚额。
又来了。
这熟悉又久违的阴阳怪气。
她知道喻明皎是在怪罪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异常。
岑聆秋无法反驳,毕竟这的确是她因为软弱做出的行径。
“我没有这种想法。”岑聆秋耐着语气,“我不会不关心你的,娇娇,你不用猜忌这点。”
“哦,是吗?”喻明皎撑着下巴,手指散漫地搅动着吸管,神情阴郁,一点也不会好好说话:“你就会骗我,玩弄我,把我当傻子耍。”
岑聆秋:“…………”
“你真是……”岑聆秋太阳穴突突跳,“这都说了些什么话。”
“我说错了吗?”喻明皎的嗓音愈发冰冷尖锐,“为什么要躲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做错了什么,你又为什么这么做。”
她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娇娇,你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我。”
喻明皎杯子的吸管快要被她抠烂,眼珠漆黑,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你不能躲我。”
她的语气强硬,又掺着深重浓郁的偏执。
“我会很疼的。”喻明皎低着眉眼,语气又哀弱了下去。
岑聆秋的心脏该死的又开始发软,喻明皎果然是来克她的吧。
不然她怎么会因为喻明皎短短的一句话而立马丢盔弃甲。
“我……”岑聆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一点也说不出来,只能半违心半自暴自弃地开口:“嗯,不会再躲着你。”
喻明皎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点。
上菜之后,岑聆秋去了一趟洗手间。
喻明皎便在位置上等她,结果还没等到她,先等来了最不想见的人。
林栋坐在她对面,直直地看着她,“明皎。”
喻明皎表情冷漠,“没事就滚。”
“哇,这么凶啊。”贺涵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坐在了林栋旁边,笑眯眯地说“你就是喻明皎啊,你知道你跟一个人很像吗?”
林栋瞪了他一眼,“姓贺的,闭嘴。”
贺涵州无所谓地摊手,“我又没说错。”他又看向喻明皎,“不过你长的比那个人漂亮多了。”
喻明皎理都不想理这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男人,自顾自地吃着沙拉,眼神都没给他们两个人。
林栋看着喻明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自从林秋出了车祸,他的事情便堆积如山,爷爷的强制性禁止,加上他姐姐曾经警告他不允许再去找喻明皎的事,几乎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去见喻明皎。
种种原因导致他真的再也没去找过喻明皎。
再次看见她,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她什么感情,好像是喜欢,又好像没感觉。
但其实他只是还想从喻明皎的身上看见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想见她,你就去死。”喻明皎注意到林栋的眼神,慢慢地喝了一口水,轻描淡写地开口,眼睛也没抬一下,“死了才能相聚啊。”
林栋皱眉,“你——”
贺涵州在一旁听的哈哈大笑,“林栋,她可比宁珈凶多了。”
贺涵州叫了两瓶好酒和几道有名的菜品送到这一桌。
他觉得喻明皎说话很有意思,便想和她多聊聊,又给她夹菜,又给她倒酒,但喻明皎愣是一个眼神都懒的看他,全当这两个人不存在。
岑聆秋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贺涵州在给喻明皎又是倒酒,又是将面前的菜推到她眼前,脸色布着笑意,眼神一直放在喻明皎身上,而旁边的林栋一脸黑
岑聆秋眯着眼,对于贺涵州接近喻明皎这举动很不舒服。
她这时才想起来贺涵州是谁。
这本书里的男二,男主的朋友之一,曾经在庄园里对女主一见钟情,帮她逃离了庄园,又一直默默陪着她身边的一个工具人角色。
这个时世界的剧情早就乱七八糟了,岑聆秋根本就忘了还有男二这个角色。
很不舒服。
贺涵州接近喻明皎这一幕让岑聆秋很不爽。
她走过去,坐到喻明皎旁边,摸摸她的脸颊,叫了她一声,“娇娇。”
喻明皎终于能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岑聆秋的脸,直勾勾的。
“今天第二次见面了哟。”贺涵州朝岑聆秋笑。
喻明皎眼神一暗,瞥了贺涵州一眼。
岑聆秋没看他,只是看向林栋,“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还是不死心是吗?”
“没。”林栋靠着椅子,“我在这里请人吃饭。”
“嗯。”岑聆秋直接赶人,“那就赶紧走。”
“不。”
“我和爷爷打个电话。”
“我走。”林栋又气又无奈,拉着贺涵州的领子,“你也走。”
贺涵州甩开他的手,“哎呀,我又没爷爷,我再坐会。”
林栋懒的管他,直接走了。
喻明皎看见面前的男人眼神一直放在岑聆秋身上,直白又露骨。
喻明皎眼神一冷,神情阴鸷。
他竟然敢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岑聆秋皱眉。
“你母亲让我和你多说说话呢。”贺涵州语气懒散,“我说,你有男朋友吗?”
喻明皎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握着拳,眼珠黝黑的如同藏在夜色里毒辣的蛇。
莫名的狂躁席卷了她,叫她只想撕碎眼前这个男人的嘴。
这样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岑聆秋觉得他有病,很敷衍,“跟你无关。”
贺涵州是个脸皮厚的,“交个朋友嘛,不用那么排斥我。”
说着说着他便感觉自己身上凉凉的,他望过去,与喻明皎阴冷平静的视线对上,她还轻轻地歪了歪头,似乎是不解,动作天真又森寒。
贺涵州拧了一下眉,这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像是被某种蛇类无感情的竖瞳对上,潮湿又阴冷。
喻明皎拽了一下岑聆秋的衣服,冰冷的眼睛依旧望着贺涵州的方向,言语却是脆弱的。
“林秋,我想离开这里,带我回家。”
“感到疲倦了是吗?”
“嗯。”
“好。”岑聆秋说,“那我们就回去。”
“哎,就走啦。”贺涵州看着两个人动身,“继续聊聊呗。”
岑聆秋一想到小说里贺涵州和喻明皎也有一段感情纠葛就烦,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和喻明皎走在一起。
“没必要。”岑聆秋语气平静,“毫无意义。”
她推着喻明皎的轮椅,越过他的身边。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喻明皎偏过头,朝他很轻地冷笑了一下,像是嘲弄他的落空。
贺涵州:“………”
这个女人怎么和林栋口中柔软无害的人大相径庭。
这完全就是两个生物。
他面前的喻明皎,分明是一条蛇。
第35章
那天之后, 贺涵州便隔三差五地给岑聆秋打电话,岑聆秋一概没接。
今天她和喻明皎在家里休息,喻明皎头发很长了, 已经到了尾椎骨的地方, 头发又黑又直。
岑聆秋特别喜欢她的头发,但头发太长,对生活有点不方便,她的刘海也很长了, 快遮住眼睛, 她又不愿意去理发店,岑聆秋便说帮她剪。
剪的时候很小心翼翼,生怕剪毁了,岑聆秋凝神小心地帮她剪去额前的碎发。
喻明皎很乖, 全程都很安静。
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岑聆秋认真严肃的脸。
她觉得岑聆秋这种认真的模样很漂亮。
剪完刘海,岑聆秋又帮她的头发剪短了一些,等剪完后,岑聆秋退后几步,看了看自己的成果。
刘海长度剪的刚好可以,露出了她潋滟漂亮的眼睛,然后是精致无比的五官,缺少了几分过去的阴晦感。
喻明皎挑起一绺肩侧的长发,“你好像没剪多少。”
岑聆秋没剪很多,只剪到腰部的位置,她笑了一下,解释:“都剪掉怪可惜的, 你的头发那么漂亮。”
喻明皎喃喃:“你很喜欢我的头发吗?”
岑聆秋承认了。
喻明皎莫名愉悦,她拽过岑聆秋的手, 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歪了一下头。
“你可以随意玩弄我的头发。”
岑聆秋某跟神经跳了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从喻明皎嘴里说出来,莫名产生一种隐秘的暧昧春意。
像是某种情感的另类话术。
岑聆秋不是第一次摸她的头发,但都没有这次那么悸动。
大概是喻明皎的眼睛太好看了,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时,如同冬水融化,遇上满水的桃花花瓣,清透昳丽。
那双眼睛只有自己一个人。
岑聆秋心又开始跳,那瞬间她几乎都忘却了这段时间内心的挣扎,脑海里只有喻明皎的脸。
喻明皎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反应,唇边很轻地勾起一点笑意。
这事,手机铃声打断了暧昧,岑聆秋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又被喻明皎吸引进去了,她收回了手,去找自己的手机。
喻明皎咬了一下唇,眼神沉沉。
岑聆秋找到手机,看了看手机,皱了一下眉。
又是贺涵州那男的。
这段时间他总是隔三差五地给自己打电话,岑聆秋对他不熟,又想到在剧情里他和喻明皎的牵扯纠葛,本能地排斥他。
出于私心,她不想贺涵州和喻明皎有任何关系,反正剧情已经乱套了,也无所谓男二和女主的这段感情。
各种原因之下,岑聆秋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便一直没接。
但他实在很烦,即使拉黑了,也会换一个手机号。
岑聆秋烦不胜烦,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便接了。
“林秋,你终于舍得接了。”电话那头贺涵州懒散的嗓音传了过来。
客厅很安静,贺涵州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喻明皎的耳朵里,她握着轮椅的手猛然发紧,眼珠漆黑森森。
岑聆秋语气冷淡:“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好歹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能赏个脸从来吃饭吗?”
“不好意思,工作忙,没什么空。”岑聆秋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就是这点小事,她没兴趣和他掰扯,说着就要挂了。
贺涵州又说:“哎,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呢,你会感兴趣的——”
“不感兴趣。”岑聆秋连敷衍都不愿意,直接挂了。
“谁。”喻明皎语气平静,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
岑聆秋:“没谁。”
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她“娇娇,上次林栋身边的那个男人,你还有印象吗?”
喻明皎蜷缩了一下手指,岑聆秋关注了一个男人这件事让她莫名感到烦躁,她不想听到岑聆秋的嘴里有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
“怎么?”喻明皎压抑着语气,眼睛掺着一点不悦的冷笑,“你对他感兴趣?”
喻明皎无法接受岑聆秋肯定的回答。
她内心烦躁又恐慌。
那头野兽又开始叫嚣,无名的怒意几乎快侵袭了她。
倘若她真的那样回答……
“嗯?”岑聆秋疑虑,“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解释,“我是问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我希望你别和他走的太近,他无论怎么靠近你,都不需要管他。”
贺涵州就是一个笑面虎,小说里他在喻明皎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随和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随时随地会控制喻明皎自由的疯子。
他远不像表面那样散漫。
岑聆秋不希望喻明皎身边有任何心怀不轨的人,她只是希望在她离开之后,她的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让她痛苦的人。
岑聆秋是这样想的。
喻明皎不知道她的意图,只是有些不解,“你以为他会喜欢我?”
岑聆秋:“……只是猜测,给你的一个劝告而已。”
“你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吗?”
喻明皎突兀地问。
“…………”
如果问她,岑聆秋内心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这种想法过于私人莫名,无法对外诉说,她只是笑笑,“要看你自己,我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的。”喻明皎轻轻地说。
她说的太轻,岑聆秋并没有听清。
晚上,喻明皎非要岑聆秋和她睡在一起,她这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自己,都不怎么和她一起睡了。
今天也是她软硬兼施才能让岑聆秋同意。
喻明皎心里其实很不开心,她讨厌岑聆秋躲着她,讨厌她对自己的不亲近,也讨厌有人纠缠她。
她讨厌很多,难以开心,几乎要把她折磨疯。
睡觉前喻明皎突然问她:“林秋,我对你重要吗?”
“嗯。”岑聆秋睡意袭来,勉强撑着一点理智回答她的话。
“如果,有人伤害我,使我难受,给我痛苦,你会讨厌那个人吗?”
“谁伤害你?”
“如果有人呢?”
岑聆秋很困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敷衍:“……嗯,你希望我讨厌那我就讨厌吧。”
“是必须厌恶。”
“好好好。”岑聆秋拍拍她的背,“睡了睡了。”
她们一起睡觉对她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常事了,岑聆秋房间的床都快成了摆设。
岑聆秋说完后就睡着了,喻明皎没睡,一直在安静地看着岑聆秋的睡颜。
随着和她的关系越来越近,喻明皎就越恐惧,她很害怕岑聆秋会像那次一样离开自己。
和她在一起时,她总是有种岑聆秋依旧会离开她的错觉。
这种错觉在冬天即将来临时,愈发严重。
她总是做梦,梦到岑聆秋下一秒就消弭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像是从未出现一样。
她都不敢睡觉。
只能每天像个老鼠一样窥视着岑聆秋的脸。
岑聆秋的手机响了几声,她睡的很沉,没有听见。
喻明皎丝毫没有窥看别人隐私的不好意思,直接拿过岑聆秋的手机,然后解锁,岑聆秋早在很久之前就把手机密码告诉她了。
一连串的消息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打的。
喻明皎看了看通话记录,发现这群消息都是贺涵州发的。
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搭讪话题,岑聆秋一个也没回。
喻明皎翻阅着这群消息,只觉得刺眼又愤懑。
就好像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玩具被人惦记,她过于极端的占有欲只叫她想这个小偷消失。
黑夜里的眼睛更加漆黑。
她挑起一抹冷笑,打字发了一些话。
那头很快就发了一个“好”
喻明皎又删掉了刚刚的信息,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
今天岑聆秋出门有工作,她离开家后,喻明皎也跟着出门了,但是她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来到一家隐秘秀雅的咖啡馆。
咖啡馆一个顾客也没有,服务员问她名字,喻明皎报了林秋这个名字。
服务员意会,便恭恭敬敬地将她带到二楼,二楼装修比一楼更为典雅,或许还特意装扮了一下,随处可见的玫瑰。
意味明显,任谁都看的出来其中的意义。
喻明皎随手摘了一朵玫瑰,动作随意地捏了一下,细小的刺很快就刺破她娇嫩的皮肤,红色的血珠往外流露。
她眼神静然,不以为然地捏着玩。
二楼栏杆倚着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听到声音,便惊喜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不带情绪地笑了一下,:“怎么是你?”
“真俗气啊。”喻明皎捏烂了那朵白玫瑰,汁水混着血从手指缝隙间滴落,然后垃圾似的一丢,又抬起冷而静的眼,笑意古怪,“怎么能让她看到这种恶心无聊的东西呢?”
她意有所指,贺涵州听出来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事实,“啊,邀我一起喝咖啡的信息是你回的啊。”
喻明皎不甚在意地歪了一下头,似乎在说就是我又怎么样,完全没有被揭穿的羞愧感。
贺涵州觉得有趣,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眯起眼笑,“你和林秋的关系看来很不错啊,我怎么听林栋说你们过去关系很差呢?”
喻明皎神情云淡风轻,“你想知道?”
“当然。”
“可惜——”喻明皎恶劣地勾了一下唇角,“我不会告诉你。”
贺涵州佯装惋惜,“是吗?”
“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贺涵州开门见山。
“别靠近林秋。”
喻明皎眼睛如冰,冷冷的。
“为什么?”贺涵州漫不经心地笑笑,“你是她的什么人,说到底不过是朋友而已,还能管她的感情自由了?”
喻明皎表情是压抑的平静,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动怒,只是反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贺涵州笑了几声,“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对她有点兴趣,所以想追求她。”
“追求?”喻明皎喃喃,“你们会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贺涵州不以为然,“倘若她也喜欢我,那就交往,牵手,然后是亲吻,最后是——”
贺涵州有心逗弄她,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喻明皎看懂了。
他说的是上床。
短短一句话,喻明皎的眉眼已经覆盖了一片深重的阴鸷,她额头青筋微微突起,咬着牙,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她不会喜欢你。”
“那不一定,她单身,我也单身,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贺涵州一个劲地在喻明皎的雷点上跳。
喻明皎心脏已经狂躁的想要杀人,光是想想他说的那些画面,她几乎都要疯掉。
无法接受。
不能接受。
那个女人只能陪着自己身边!
绝对不能走向另外一个人。
喻明皎第一次这么厌恨一个和自己无关无仇的男人。
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抠着自己被刺扎破的手心,以痛苦来抚平心脏的嫉恨。
手机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
喻明皎看了一眼,是岑聆秋的信息。
在出门前,她便发消息给岑聆秋,让她晚点到这个咖啡馆来接她。
现在想想,应该快到了吧。
那么………
“她绝对不会喜欢你。”喻明皎看着桌子上的芒果奶油松饼,这家咖啡馆的甜品都很有名,尤其是店里的芒果奶油松饼很出圈,几乎是必点。
贺涵州很早就点好了,摆在餐桌上。
贺涵州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喻明皎轻轻地咬了几口松饼,眼神幽然,“因为——她只会喜欢我。”
贺涵州总觉得她这句话很古怪,“什么意思?”
喻明皎的脸开始微微发红,她将桌子上的芒果松饼吃了一大半,慢慢地喝了几口水,意味不明地开口。
“因为她很喜欢我,所以她也会厌恶任何一个对我造成过伤害我的人。”
这话来的没理由,贺涵州还在想着她说的什么意思,下一秒他就看到喻明皎的脸一片潮红,手背上泛起了恐怖的疙瘩,她的呼吸开始急促,甚至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
岑聆秋刚和服务员据理力争才能进到这个咖啡店,这个咖啡店被人包了,她费了很大的劲才能得以溜进来。
就在刚刚前不久,喻明皎给她发消息说身体很不舒服,想回家,岑聆秋立马就赶来了。
她刚来到二楼,就看到喻明皎捂着胸口难以呼吸的狼狈模样,贺涵州坐在对面一脸不解。
“娇娇——”
岑聆秋大步上前,扶住喻明皎的后背,看了看她的脸,她的眼神迷离,脖子上起了一大片的疹子,呼吸异常急促。
她看到桌子上的芒果甜品,忍不住对贺涵州冷声说:“娇娇芒果严重过敏,她没告诉你吗?”
贺涵州刚想开口,喻明皎拽着她的袖子,喘着气想说点什么,整个人却突然晕厥了过去,倒在了岑聆秋的怀里。
第36章
岑聆秋将喻明皎送到医院, 陪她打了好几瓶的盐水,喻明皎才慢慢醒过来,脸也开始恢复正常。
她一醒来, 岑聆秋就忍不住说她, “你怎么回事?还是小孩吗?明明知道自己的过敏源,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你就这么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喻明皎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岑聆秋还在继续, 她这次是真的生气, 语气再没有过去的温和随意,“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贺涵州走的太近,你这又是干什么?你难道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吗?”
她很生气, 脸色没有一点情绪,狭长的眼睛冷冽无味。
喻明皎自从和岑聆秋接近起来后,基本很少见到岑聆秋生气,她大多时候都是随和稳定的,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彻底影响她的情绪。即使是半年前她们吵架那次,岑聆秋也没有很重的情绪。
如同湖水一般,永远平静。
像今天这样表情冷硬的动荡情绪更是少见。
而她的这份失态却是因为担心自己。
这是不是就能说明她对岑聆秋很重要。
光是想到这一点,喻明皎的愉悦感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浑身像是泛过微弱的电流,教人悸动而疯狂。
她丝毫不后悔自己的举止。
甚至感到庆幸。
岑聆秋站在她的床前,气压很低。
喻明皎小心翼翼地勾住岑聆秋的小手指。
岑聆秋垂下眼,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
喻明皎见她没有推开自己, 便得寸进尺地勾住她的中指,然后是食指, 每勾一次,就要看她一眼,仿佛在确定她会不会生气,最后牵住了她的手。
岑聆秋觉得她像只毛茸茸的小狗,轻飘飘地问她:“你干什么?”
喻明皎抿了一下唇,湿润孱弱的瞳孔盯着她,表情平静天真:“你手很冷,我手很温暖。”
她说的那样纯真,手上还打着点滴,脸色病弱感很重,偏偏眼睛很干净,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人时,像是要把人吸入到她的瞳孔里。
岑聆秋的气意被她小狗卖萌一样的行为冲的差不多,她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行了你。”岑聆秋说她,“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在很认真和你说话。”
“我知道。”喻明皎将岑聆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说“只要你别不理我,我会听你的话。”
“什么话都听?”
“嗯,我只听你的话。”
岑聆秋笑了一声,不以为意,捏了捏她的脸,“别骗我,小骗子。”
喻明皎皱眉:“疼。”
“疼死你算了。”
喻明皎身体差,这次过敏反而引出了身体的其他毛病,身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消掉,医生建议在医院观察个一两天。
喻明皎吃不惯医院的饭,岑聆秋便出门给她买。
病房门被推开,喻明皎以为是岑聆秋,视线望过去,不是她,是贺涵州。
贺涵州漫不经心地坐在她床边,“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啊。”
喻明皎敷衍:“哦。”
“……”
贺涵州啧了几声,“我没有想到你那么疯狂,你简直是个疯子。”
喻明皎对他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漠然地开口“那又怎么样,总之,你最好打消对林秋的念头,不然——”
她眼珠漆黑,目光很平静,“我也不是很确定我能做出来了些什么,你觉得呢?”
换做任何一个人,贺涵州只会觉得自己她在虚威作假,只是口头之风,但如果这种话从喻明皎嘴里说出来,他便不得不开始谨慎。
毕竟,眼前这个美丽的几乎像个假人的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谁会像她一样不要命地折磨自己。
贺涵州还是还有一些不解,慢慢地开口:“我有点不明白,你不惜伤害自己就是为了让林秋厌恶我,但是这件事说到底并不能完全怪罪到我的头上,我没有全责,你又怎么确定林秋会不讲理的认为是我的原因呢,这分明就是你个人因素造成的。”
的确,喻明皎设计的这一切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她不是小孩,也有权利拒绝别人。一个人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那么无论是谁来劝,都不会选择触碰过敏源的,何况是喻明皎这种警惕性强的人,便更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岑聆秋是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倘若贺涵州和她解释,她事后若是分析一下,便也能清楚责任并不全在他的身上。
“你是故意让自己过敏的。”贺涵州饶有兴味,“岑聆秋也是你故意引来的,你的目地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喻明皎表情很淡定,完全没有一点被揭穿的慌张。
她勾了一下唇,缓慢地说“当然——不是”
她将贺涵州引到咖啡馆,一是因为这个咖啡馆离岑聆秋工作的地方很近,她可以及时赶过来,二是因为她了解到这里有芒果甜品,刚好可以借用这个配合自己的计划,她又在关键时刻让岑聆秋出现看见她发病的样子。
倘若岑聆秋因为这件事对贺涵州有隔阂,这也是最好的,但她更多的目的只是想再次获取岑聆秋的关心,她想得到岑聆秋的在意。
这段时间岑聆秋对她的躲避让她很不安,她总是在想岑聆秋是不是不在意她了。
自己已经对她不重要了吗?
为什么不关心我。
为什么要躲我。
为什么不多理我一下。
她想得到这个女人所有的关心。
所以她设计了这个计划,就像林栋醉酒带她开车出去的那天一样,喻明皎又用同样的办法想再次确认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想再次赌赢。
想让岑聆秋厌恶贺涵州是真的,想得到她全部的关心也是真的。
这都是在她计划范畴里的。
喻明皎直白地告诉他,“至于原因,因为我要让她彻底的,完全的,关心我一个人。”
她疯狂地得到这个女人所有温和的关切。
贺涵州咋舌,“疯子。”
“你真的疯的不轻。”贺涵州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和那女人不相上下啊。”
喻明皎宣示主权:“所以,她是我的。”
“你——”贺涵州想了一想,有些搞不懂她对林秋的感情,没有一点朋友的既视感。
“你对她的感情似乎有点奇怪啊。”贺涵州好奇,“普通朋友可不会像你们一样。”
喻明皎眼皮莫名一跳,心脏紧缩了一下,冷声:“关你什么事。”
贺涵州哈哈笑了几声,“算了算了,我不想再和疯子扯上关系了,唉,我的感情刚开始萌芽就被你给掐死了。”
喻明皎:“说完了就滚。”
贺涵州得到了答案也不想再待了,在离开前,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扯起唇笑了笑,走了。
贺涵州刚离开一两分钟,岑聆秋就回来了,她买了一些口味清淡的粤菜,表情如常,“我回来了,外面好冷。”
喻明皎听到她说冷,便想去牵她的手,岑聆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一直在整理食物,就是不让她碰到。
喻明皎脸色一沉,岑聆秋又温声问她“发什么呆,快吃饭。”
她外表看起来很正常,依旧很关心她,喻明皎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便收敛起了多疑的心思。
另一边贺涵州坐到车上,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人,红唇微动:“见到她了吗?”
“没,她不在医院。”
女人冷笑,“听你的语气还挺惋惜,真不理解你怎么看上那种女人,瞎了你的狗眼。”
贺涵州毫不在意,“你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怎么能这么说我。”
女人双手抱胸,胸前落了些粉色头发,轻嗤了一声,“没眼光的男人。”
—
喻明皎住了两天的院便出院了,岑聆秋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照顾了她两天,整个人似乎很疲倦,一回到家洗了个澡便睡觉了。
喻明皎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几句话,岑聆秋就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她有些郁闷。
她还以为岑聆秋会因为她的病情多陪陪她,但她就那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睡了。
大概真的累了吧。
喻明皎想。
她躺在岑聆秋旁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整个人缩在她的怀里。
她看着岑聆秋清冷的睡颜,脑海里忍不住想起贺涵州说的话。
岑聆秋以后会和男人结婚,他们会牵手,接吻,然后是更深的肢体接触。
光是想想,喻明皎就想杀了岑聆秋以后的男人。
但是——
亲吻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摸向岑聆秋薄薄的唇,岑聆秋的唇是淡淡的粉,很薄,唇珠明显,她一年四季身体都是冷的,就连唇都是冷的。
她冰冷的唇吻别人的时候也会这样冷吗?
喻明皎很想知道。
身体莫名很热,内心深处那头野兽开始疯狂地催使她做出更冲动的事。
她咽了咽喉咙,眼神微微发散,她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岑聆秋的唇,淡粉色的唇慢慢地趋向深红。
夜色容易让人疯狂,演变成欲望的生物。
喻明皎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探进岑聆秋的唇齿间,感受到她温热的舌。
岑聆秋皱了一下眉,动了动头,喻明皎怕她醒来,便迅速抽回了手。
她观察着岑聆秋的反应,岑聆秋似乎没醒来。
她松了口气,又开始大胆地将视线转移到岑聆秋的唇上,原本干燥的唇沾了一点湿润,如同即将残谢的花瓣覆盖上露水,湿润而美丽。
心脏跳的很快,理智被某种欲望淹没,脑海里一片混沌的情绪,明明是初冬天气,喻明皎只觉得燥热无比。
想要触摸冷凉。
这样想着,喻明皎便鬼使神差地靠近岑聆秋。
她身上沐浴露带着的樱花味道愈发浓烈,喻明皎有种头昏眼花的茫然,她整个人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身体在微微颤抖。
离她越来越近,很快,两个人的唇几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喻明皎像只偷腥的猫儿,小心翼翼地用唇碰了碰她的唇。
微凉,柔软。
她的理智湮没,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全凭身体本能,这种感觉太奇妙,无端让人上瘾。
喻明皎脸颊微红,又碰了碰她的唇,这次是力度稍重的触碰,唇与唇相陷,微冷与燥热的接触,叫人心潮起伏。
这还不够。
喻明皎想要更猛烈的触碰,想要将她吞入骨骼里。
她不懂这是什么感情,喻明皎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感情太少了,对爱的定义也很模糊。
因为没有感受过一点爱,所以不知道爱是什么。
因为爱而产生的一系列的悸动,欲望,自私,占有欲,这些她都不懂。
她一生都在听自己内心做事,无论正确与错误,自私与良善。
因为想要触碰岑聆秋,所以她就这样做了。
至于心脏的跳动,身体的潮热的原因,喻明皎是不会懂的。
她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去认知自己的感情。
而眼下她只想追随内心的欲望,岑聆秋的唇被她亲的红的滴血,嘴皮也被她咬破了一点。
或许感知到疼,岑聆秋嗯哼了一声,迷迷糊糊推开了她,转过身,背对着她。
喻明皎被她一推才捡起一点理智,她感到有些羞赧,但更多的是没得到满足的不快。
但眼下她是不敢那样做了,她怕岑聆秋会发现。
她抱着岑聆秋的腰,将脑袋靠在她的后背上,慢慢安静了下来。
房间一片寂静。
喻明皎的呼吸慢慢平稳,她睡过去了。
所以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睡过去后岑聆秋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清明,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岑聆秋抬起手,碰了碰唇,总感觉唇上还有喻明皎的温度。
她在夜色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瞳孔是一片痛苦挣扎的色彩,神情压抑,整个人累极了一样,脸色很差。
岑聆秋的视线无神地盯着虚无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的人身体温热,岑聆秋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暖。
她觉得很冷。
是一种被现实困在其中得不到呼吸的冷。
第37章
兰城又是一个下雪的冬季, 温度一直在降,雪也不知道下了几次。
岑聆秋的手一直热不起来,她越来越怕冷了, 这具身体总感觉越来越差了, 岑聆秋隔三差五地感冒生病,一双冰冷的手即使每天被喻明皎温热的手牵着,她也很难温暖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境已经是一片大雾了, 她对于很多事情都很迷茫。
她无意中知道了很多事, 那些隐藏的事实让她难以应对,心脏只有一捧冰冷的余烬,只觉得寒冷无比。
这几天天气终于晴朗,闻芝提议去附近的一个古镇逛逛, 毕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岑聆秋这几日心情压抑,多日的潮湿寒冷让她觉得整个人都颓了,想着放松放松心情,便答应了。
在和闻芝打完电话后,正在画稿子的喻明皎抬起头,问她“你要去哪?”
“去一个古镇逛逛。”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喻明皎静静地看着她。
自过敏痊愈后,她对岑聆秋的粘人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岑聆秋去哪,她就去哪,有时候周末岑聆秋要出去工作,喻明皎便在她工作附近等她。
岑聆秋只要一想到喻明皎粘人背后的原因,便觉得头疼, 她并非厌恶嫌弃,岑聆秋活了将近三十年,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对感情并非是一无所知。
她也为喻明皎的感情短暂的震惊些许,但讶异之外,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惘然与悲伤。
她茫然,是为两个人没有结局的以后惶然。
她悲伤,是因为害怕某人受伤便不受控制的郁然。
她难以开心。
她是无法开心起来的,但她不想让喻明皎不开心。
看着喻明皎偷偷隐匿期待的眼神,岑聆秋压抑住内心的涩然,笑了一下,“可以的,娇娇。”
喻明皎抿起唇笑了笑,笑容好看的要命,她这几日总是会对岑聆秋露出一点笑容来。
她笑的越好看,岑聆秋就越难过。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摸她的手,却因为空气中无形的克制顿住双手,喻明皎看出了她的意图,便乖乖地将脑袋伸到她手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抬起清透平静的眼盯着她。
眼神湿漉漉的,小狗一样。
岑聆秋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么可爱可不好啊。”岑聆秋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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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芝叫了两三个乐队的朋友,他们几个人一辆车,喻明皎和岑聆秋一辆车。
那个古镇自驾过去要两三个小时,几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到了提前预定的民宿。
闻芝本来想和岑聆秋一个房间,但是喻明皎在这,她就知道她们两肯定粘一块。
这段时间她们几乎做什么都黏在一起,闻芝打趣她:“你们两搞的跟谈恋爱似的,情侣都没你们那么粘人。”
岑聆秋只是笑笑,瞳孔清淡,笑容有些勉强,什么也没说。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有些累,几个人便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晚上再出去吃饭。
岑聆秋和喻明皎回房,她们定的房间竟然是一间猫猫名宿,打开门就是一只银渐层,乖巧地趴着地毯上,墨绿色的眼珠直溜溜的盯着她们看。
岑聆秋本来不怎么喜欢猫,因为张黎养了一只,很可爱,很喜欢粘着她,她深受感染,也开始喜欢上小猫。
而且,每次一看到小猫,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喻明皎。
岑聆秋看到猫,心情就好了一点,她放下包,将猫抱了起来,逗弄了它一番。
小猫很乖,还用舌头舔了舔岑聆秋的手背,岑聆秋看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喻明皎语气平静:“你喜欢猫?”
“挺喜欢的。”岑聆秋将猫抱到她面前,“不可爱吗?”
喻明皎对什么宠物都不感兴趣,尤其是猫猫狗狗,无论它们有多可爱,她都感受不到。
但眼下看着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岑聆秋,突然觉得她怀里的那只猫似乎都可爱了几分。
喻明皎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猫,“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一起养一只。”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这分明就是一句简单又暧昧的话语,像是另外一种“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做任何事”的宣告。
岑聆秋眼眸闪过一丝沉色,她笑了一下,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这个以后再说,不急。”
喻明皎是多敏感的人,立马就感受到了她话语里的躲藏,她的脸色慌乱了一瞬,不知道岑聆秋在想什么。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岑聆秋抱着猫,摸着它柔顺的毛发,眼神低低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喻明皎坐在窗边的位置,悄无声息地看着窗外,虽然是晴朗的天气,但温度也不低,风一吹,便是干干的冷。
喻明皎被吹的脸发白,沉默不语,像是在生闷气。
安静的样子像极了怀里的那只银渐层。
傲娇又沉默。
岑聆秋终究还是挨不住心疼,放下小猫,走过去,将她松散的围巾围好。
“要不要睡一下。”岑聆秋问,“坐车也挺累的。”
“你和我一起吗?”
岑聆秋沉默一秒,哈哈笑了几声,“这么那么喜欢粘着我,是小孩吗?”
喻明皎抱住岑聆秋的腰,声音闷闷的。
“不管。”
“你陪陪我。”
岑聆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清雾一样的眼睛哀淡如水,她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喻明皎漆黑的长发。
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林秋就好了。
岑聆秋荒谬地想。
几个人打算在民宿吃完饭再去,在去餐厅时,路过一个花园,那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神情茫然空洞,她的周围种满了粉色的花,眼下是冬季,那些花仔细看都是逼真的假花。
那画面莫名有些诡异。
同行的一个人八卦地说,“哎,听说这个女人是这家民宿老板的妻子,他们的女儿曾经在这里跳河溺死了,她受不了,便每天都在这里守着,那些假花也是因为她女儿喜欢粉色的花才做的。”
闻芝皱眉,“从哪里听说的。”
“我也忘了从哪里听说的了,估计是假的吧。”
几个人身体疲惫,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吃完饭后,同行的两个男人没忍住喝了酒,闻芝也喝了几杯,车是没法开了,便临时决定就在名宿玩玩,明天再去。
岑聆秋和喻明皎倒是无所谓,喻明皎反正只要能和岑聆秋待在一起,去哪里她都不在意。
他们在喝酒时,喻明皎就靠着岑聆秋的肩膀,他们是在室外餐厅吃饭,周围有火炉,这里空气很好,还能看见星星。
喻明皎的手伸进岑聆秋的口袋里,握着她冰冷的手,岑聆秋的手僵硬了一瞬,没能推开她。
她一只手握着喻明皎,另外一只手拿着酒杯喝酒,酒是老板自己酿的,很好喝。
“我也想喝。”喻明皎说。
“我重新给你拿个杯子倒一杯给你。”岑聆秋说着就要挣脱她的手去拿杯子,喻明皎拽着她没松开,“麻烦。”
她夺过岑聆秋手里的杯子,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吐了吐舌,“好甜。”
她将杯子塞回岑聆秋的手里。
岑聆秋:“…………”
要是她没看错,喻明皎刚刚喝的位置分明就是她喝过的位置。
她是故意的还是……
岑聆秋侧头瞥了她一眼,喻明皎无辜地回望着她。
好吧,她是故意的。
岑聆秋看出了她内心的小戏法,觉出一丝愉悦。
她不知道自己对喻明皎是什么感情,这是一件很难琢磨的东西,她暂时无法窥探。
她只知道她并不排斥喻明皎的畸形感情。
她甚至会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她既兴奋,又惶恐。
两种极端的感情让她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去理解。
闻芝看到她们两个人的作为,啧啧称奇,“林秋,你能和她再腻歪一下吗?”
坐着闻芝旁边的男生哈哈地打趣“闻芝说你们像情侣,别说,还真挺像,这乍一看——”男生用手指比了一个相框手势,他喝的有些醉,说话便每个把门的,“你们还挺配的哈哈哈,可惜你们都是女人。”
“你太狭隘了。”另一个男生反驳,“两个女人又怎么了,不都是人吗?谈个恋爱怎么了?”
闻芝无语,“你们两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什么都能说出来。”
“喻明皎,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干嘛,都是在说胡话。”闻芝怕她不开心,便给她解释了一下。
喻明皎摇摇头,“没事。”
其实她心里巴不得他们能再多说些。
谈恋爱。
恋爱是什么感觉,她也能和岑聆秋恋爱吗?
这是可以的吗?
一想起这个,喻明皎的心脏便会涌上莫名的跃动。
砰砰砰——
心脏跳的很快。
岑聆秋开口“你们喝醉了,别乱说话。”
闻芝附和“听见没,少说点吧,一喝酒就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喻明皎眸色一暗,垂着眼皮,握着岑聆秋的手开始僵硬。
几个人喝到半夜才回去休息,喻明皎酒量不行,喝了几杯就晕了,一睡到床上,就迷迷糊糊拽着岑聆秋往下一拉,岑聆秋猝不及防地倒在她的身上,鼻子撞上她尖尖的下巴,眼泪差点要出来。
“林秋。”
喻明皎嗓音缱绻,含糊地叫了她一声。
岑聆秋顿住。
“不要不理我。”喻明皎抱住她的脖子,低低地说,“多给我一点爱吧。”
“我已经不恨你了,你能一直陪我身边吗?”
“我想……”
岑聆秋问:“你想什么?”
“我想活着。”喻明皎语气轻轻,“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想死去。”
“让我活着吧,林秋。”喻明皎蹭了蹭岑聆秋的颈子。
岑聆秋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眼睛突然有点酸,她问“一定要有我,你才能活下去吗?”
喻明皎迟钝地点了点头。
“可是娇娇——”岑聆秋嗓音低哑,音色很轻,仿佛不想让她听到,“你想要的是林秋还是岑聆秋呢?”
喻明皎睡过去了,雪白的脸颊红红的,眼睫毛一颤一颤,漆黑的长发像海藻似的铺在床上,睡颜安静又好看。
岑聆秋就这样看了她好久好久。
最后她轻轻地捏了捏喻明皎的脸颊。
“娇娇啊,我是无法承诺你这件事的。”
岑聆秋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出门去楼下拿早餐,走到拐角的时候,她撞上了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粉色长卷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澜。
像极了喻明皎的眼睛。
岑聆秋愣怔,下意识喃喃“娇娇?”
女人朝她点了点头,便越过她走了。
岑聆秋反应过来,意识到她看错人了,这个女人只是一双眼睛很像喻明皎而已。
是她太过于思虑喻明皎了吗?
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人就觉得是她呢。
吃完早餐,几个人便去古镇逛了逛。
一路上喻明皎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不断地往回看。
岑聆秋发现她的异常,“怎么了?”
喻明皎皱眉,“有人在跟着我?”
“是吗?”岑聆秋回头看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人。
“是看错了吗?”
喻明皎摇摇头,冷声“不可能。”
古镇人很多,没一会儿几个人便走散了,没办法,便约好各玩各的,中午在一起去吃饭。
岑聆秋推着喻明皎来到一处人稍微少些的街道,旁边是旧桥流水,复古而有年代气息的古楼建筑一幢接着一幢,临近新年,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街道。
她们正漫无目的地闲逛,周围突然闹了起来,岑聆秋看了一眼,在她们后方是一个电瓶车撞到了一个女孩,电瓶车主人气势汹汹,拽着女孩的袖子骂骂咧咧的。
女孩表情冷漠,看上去很不耐烦,她的眼睛四处乱瞟,在找人一样,刚好和岑聆秋的视线对上时,莫名慌乱了,眼神躲开。
喻明皎顺着岑聆秋的目光看过去,看清来人,表情沉沉的。
岑聆秋问,“她看上去有困难,要去帮她吗?”
喻明皎表情冷淡,“我们走吧。”
说着就想推着轮椅走。
喻穗安看见她要走了,挣脱开男人,一瘸一拐地跑向她。
“姐姐——”
喻穗安的膝盖被磕破,一跑就疼,但她丝毫感觉不到一样,直直地跑向喻明皎。
她拦住喻明皎,眼神委屈“姐姐,能不要走吗?”
喻穗安长高了很多,也瘦了一些,脸色擦破了皮,伸出手拦住她,表情委屈的很。
喻明皎不想理她,想越过她走人。
电瓶车主人追了上来,揪着喻穗安的衣领,骂骂咧咧的,“你还敢跑,突然冲上来害我车被撞破,不做出赔偿跑什么?”
喻穗安不想在喻明皎面前出丑,不耐烦道“要赔多少钱,赶紧说。”
男人说了一个数字。
喻穗安冷笑,“你怎么不去抢啊傻逼。”
男人瞪眼,“你还敢骂人——”
男人看到了喻明皎,她听见喻穗安叫她姐姐,看她的样子肯定就有钱,男人转移目标。
“你是这丫头的姐姐吧,你妹妹撞坏我的车子,你觉得怎么办?”
喻穗安气死,“你别烦她!明明是你自己冲上来撞我的,我就正常走路而已!你这傻逼还敢烦我姐!”
喻明皎听的烦躁,看她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多少钱?”喻明皎嗓音冰冷。
“等等。”岑聆秋突然开口,“赔钱可以,但先报警吧,更公正一点。”
她看了一眼四周,“这里应该也有摄像头吧。”
男人只是见喻穗安年轻好骗,就想讹钱,但是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表情冷漠,一个气质成熟,怎么看都不好讹,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男人走之后,喻明皎便看也没看喻穗安一眼,往前走了,喻穗安垂头丧气地跟着她。
因为走的累,岑聆秋便带喻明皎去了旁边的茶饮馆休息。
喻穗安也跟上来了,但她不敢和她们坐在一起,就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岑聆秋觉得她站在那小心翼翼地窥看她们的样子很奇怪,那样子就好像是她们欺负了她一样,她问了问喻明皎能不能让她过来。
喻明皎喝着茶,平静地开口“随你。”
她这样说,岑聆秋便招手让她过来,喻穗安巴巴地跑过来,坐在她们对面。
“喝一点吧。”岑聆秋递给她一杯茶饮。
喻穗安看出岑聆秋和她姐姐关系很好,不敢造次,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喻穗安握着杯子,眼睛有一瞥没一瞥地看向喻明皎。
“是你吧。”喻明皎突然开口。
“啊。”喻穗安一脸正襟危坐。
“跟着我的人。”喻明皎轻轻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喻穗安咬了咬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喻明皎冷笑一声,“阴魂不散。”
喻穗安眼眶顿时红了。
岑聆秋调和气氛,“你为什么要跟着她。”
“因为……”喻穗安抿了抿唇,“我很想姐姐,爸爸坠河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姐姐了,我……考入q大了,学的是历史系……”
她想汇报工作一样说给喻明皎听,想得到她的反应,但喻明皎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糕点,偶尔会接过岑聆秋给她的投喂,全程没看她一眼,仿佛当她不存在。
喻穗安虽说早就猜到了喻明皎的反应,但亲身体验后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她已经长大了,也知道自己儿时那些行为都无法饶恕,她永远都无法得到姐姐的原谅。
但是她不想放弃她唯一的家人。
可唯一的家人心里没有她这个妹妹。
喻明皎被呛到了,岑聆秋动作轻柔地拍着她后背,喻明皎握着岑聆秋的手,轻轻地咳嗽着,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那么和谐安宁。
喻穗安忍不住说,“林秋姐姐,你是我姐姐第一个朋友哎,我从来没有见过姐姐对谁那么亲切,连我也没有。”
最后一句话说的又轻又小。
岑聆秋笑了一下,“是这样吗?”
喻穗安点头。
原来她还是唯一吗?
岑聆秋走神。
“闭嘴。”喻明皎的嗓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一点感情,“喝完就回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喻穗安嘴唇一扁,“姐姐,可以不要赶我走吗?我……我想照顾你,你的行动不方便,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一生,我是你家人,我可以。”
“会有的。”喻明皎说,眼神却是望着岑聆秋,“会有人一直照顾我。”
岑聆秋被她看的心虚,低下头沏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喻明皎的眼神顿时阴然。
又躲我。
为什么又躲我。
喻穗安察觉到喻明皎的低气温,顿时不敢说话了,安安静静低下头喝茶。
岑聆秋感受到身旁人的低压,内心叹了口气。
她并非是躲避,她只是无法给出喻明皎想要的答案而已。
气氛顿时僵硬缄默。
这时一个店员送来一碟桂花酥,岑聆秋说“这不是我们点的。”
“是我点的哦。”
一道懒散清鸣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一双手搭在岑聆秋的胳膊上,亲昵似的用做着黑色美甲的手指刮了刮岑聆秋的脸颊。
女人笑容灿烂随意,粉色的长发微微卷起,笑盈盈地开口
“是我哦,宁珈。”
第38章
在看到宁珈的那一刻, 岑聆秋几乎是恍惚了一瞬。
她无法理解剧中应该坠海死去的人怎么还会出现在现实里。
按照剧情,宁珈作为男主的白月光,意外坠海身死之后就再也没有结局, 可以说宁珈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角色, 岑聆秋根本就忘记了还有这个人。
而现在这个本该不存在的人突兀地出现了在她眼前,令人匪夷所思。
岑聆秋问系统。
系统也无法检测到。
“怎么啦?”宁珈坐在岑聆秋对面,撑着下巴,笑着道, “看到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岑聆秋平静地看着她, 没有说话。
宁珈的眼睛和喻明皎很像,只是她爱笑,一双眼睛总是弯弯的,“我运气好, 被人救啦,但是身体不好,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才能出门呢。”
喻明皎在看见宁珈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有一种深刻的危机感。
她与岑聆秋,林栋的纠葛全都源于这个女人,只是因为自己有几分像她,便惹出一系列的痛苦。
她不认识宁珈,但她很大一部分的痛苦的确是来源于这个女人。
她知道这个女人对林栋有多重要,也知道她是林秋的挚友,她对林秋很重要。
她现在竟然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喻明皎无法控制地感到不安。
她害怕岑聆秋会被她吸引注意力, 她不喜欢岑岑秋身边有第二个人,她自私卑劣, 不止一次希望岑聆秋身边毫无一人,只有一个自己。
原以为解决了贺涵州这条黏人的狗,但是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人。
到底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恶心的虫子。
好恶心。
好生气。
如果她现在可以走,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跑,她一定会拽着岑聆秋的手跑着离开这个虫子多的地方。
但她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物,无法拉着岑聆秋跑。
喻明皎看着宁珈的眼睛,手指死死地抠弄着手心。
她厌恶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让她很不舒服,喻明皎从她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朋友之间的友好,只感受到一种隐藏很深的危险。
她本能地排斥宁珈。
喻明皎当着宁珈的面,握住岑聆秋的手,低声“我累了,想回去。”
宁珈才注意到她,“你是——”
“啊。”宁珈想起了什么,“你叫喻明皎对不对,你长的可真漂亮,和我一点也不像。”
她说话比喻明皎更直白,“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瞎了眼的会以为你是我。”
喻明皎神色阴郁,阴恻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冰冷的神情让喻穗安都感到害怕,她缩在三个比我年长的女人身边,愈发觉得瑟缩。
宁珈捂唇,“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哦,是因为我刚刚的话令你伤心吗?真抱歉啊,我——”
“宁珈。”岑聆秋语气淡淡,打断了她的话,她不知道宁珈为什么还活着,她对这个角色没兴趣,只要不影响她都无所谓,但她不能允许宁珈对喻明皎口出恶语。
“既然活着那就很好,以后你就好好生活。”岑聆秋站起身,她不想让喻明皎和宁珈共处,扶着喻明皎的轮椅,语气疏离,“以后再联系,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好啊。”宁珈笑容明朗,“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林秋,我们好久没一起去喝酒了吧,下次一起去哦。”
岑聆秋敷衍地嗯了一声,朝宁珈点了点头,推着喻明皎往前走,喻穗安也跟了上去。
喻明皎突然轻轻转过头,和身后的宁珈对上了视线。
宁珈眼眸弯弯,朝她轻轻地眨了眨眼,一派明媚随和的姐姐模样。
她笑的越灿烂,喻明皎就越觉得她的笑容虚假,整个人有一种矛盾感极强的割裂。
喻明皎特别,十分不喜欢这个女人。
几个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喻明皎见喻穗安还跟着自己,不耐烦地开口“你回去。”
喻穗安想挣扎一下,“姐,不能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吗?”
喻明皎心里很烦,宁珈的出现让她再次感受到不安,没有心情搭理喻穗安,“我不想说第二遍。”
“姐……”
“你先回去吧。”气氛僵硬之际,岑聆秋开口,“你姐姐累了,我带她回去休息。”
喻穗安撇撇嘴,“那好吧,那林秋姐姐你好好帮我照顾姐姐,不许……再像过去那样。”
岑聆秋笑笑,“我们走了。”
她将喻明皎抱上车,朝喻穗安挥了挥手,便驱车离开了。
喻明皎一路上都很安静,虽然她一直很沉默不爱说话,但这次的沉默确实僵硬冷感的,裹挟着几分压抑。
岑聆秋不是很能完全猜测她发脾气的来由,开车不好谈话,只能等到回民宿再说。
一回到房间,那只小猫便粘到岑聆秋的身上,岑聆秋摸了她一会儿,便将小猫放下了。
房间开了暖气,很热,岑聆秋脱下大衣,喝了口水,她刚想转身问喻明皎要不要喝水,下一秒自己的腰就被喻明皎抱住。
岑聆秋愣了一下,而后转身,安抚性地抚摸她的长发,开口询问在车上没有问的问题,“说吧,你又因为什么不开心?”
喻明皎埋在她的腰间,沉默。
就在岑聆秋以为她要一直沉默下去时,喻明皎才开口。
“你会抛弃我吗?”
岑聆秋皱了一下眉,“为什么这么说?”
“她回来了,你最重要的朋友回来了,你会离开我的吧。”喻明皎语气又别扭又委屈,“最开始你就是因为她而讨厌我,现在呢,你还会讨厌我吗?”
岑聆秋无奈,“这没有理由啊娇娇,毫无逻辑,我是不会讨厌你的。”
喻明皎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我是你重要的人,是吧。”
“我是和宁珈不一样的。”
喻明皎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岑聆秋的反应。
说我对你很重要。
说你不讨厌我。
说你不会抛弃我。
不会丢下我,不会不理我,不会忽视我。
说你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不关心我。
无论是谁。
我一定是你最重要的人。
喻明皎在心里疯狂地祈求她。
岑聆秋勾起唇,捏了一下她的脸,“你在一路上就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啊。”
喻明皎死死地抱住她,音调是极度的不安,“回答我。”
“嗯。”
“你是我重要的人。”
岑聆秋真心地,用平静而认真的语气回应她的不安。
喻明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情绪才缓和一点。
她问“宁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印象里,宁珈早就坠海死了,当初林栋找了她许久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林氏少爷为了一个女人费心费力,最后没找到人,才相信她死亡,用她的遗物给她立了个空碑,日日悼念,这件事几乎传遍了。
对于这个问题,岑聆秋也无法回答。
剧情里宁珈和男主上了同一辆游艇,男主喝醉了酒和她求婚,宁珈不愿意,二人争执间宁珈不慎掉入海里,男主想跳下去救她被人拦着,宁珈也就这么死了,连尸体也没有找到。
连系统也无法说清原因。
岑聆秋想这或许是个bug,每个世界总是会出现一些脱离剧情外的bug,人或者物都会有,只是这种几率很小,岑聆秋干了那么久,也很遇到这种情况。
只是不知道宁珈这个bug不知道是否会对剧情产生影响。
岑聆秋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嘲讽似的笑了一下。
她忘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剧情了,女主对男主的感情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系统要是知道了,会杀了自己吧。
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被任何人掌控,要是可以,岑聆秋倒也想对喻明皎心狠一些,这样她就可以随时随地离开这个世界,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地处理着她和喻明皎之间隐秘的畸形感情。
岑聆秋并没有很在意宁珈这个意外,她的心脏已经被喻明皎一个人搞的乱七八糟,没有位置腾出一个位置思索无关的人。
“你要是不喜欢她,以后就离她远一些。”岑聆秋说,“她是无关的人,不用太在意。”
喻明皎脸颊贴着岑聆秋的腰,感受她独特的气味,眉眼阴森森的,强硬地说“你也离她远一点,我不喜欢她。”
岑聆秋权当她又在耍小孩子的占有欲脾气,习以为常地顺着她,“嗯嗯嗯,我尽量。”
“是必须。”
“嗯,必须。”
闻芝家里有点事,当天晚上就回去了,她一回去,和她同行的两个人也走了,岑聆秋因为喻明皎身体不舒服,不好上路,便想着在这里再住一天。
喻明皎是痛经,她身体差,长年累月的缺乏营养与糟践自己的身体,使她的身体毛病一堆,痛经也是一个。
她痛的脸上一直在流冷汗,甚至不停地干呕,吃什么吐什么,一张小脸愈发苍白。
岑聆秋见她疼的厉害,便准备出去给她买止痛药,经过后花园时,她又看到了那个中年女人,只是这次她身边站着一个粉色卷发的女人,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粉发女人听到背后的声响,回过头,看到来人,朝她招了招手,和中年女人说了什么,便朝她跑来。
“林秋。”宁珈背着双手,笑着问“我就说我们又见面了吧。”
岑聆秋心里很急,没空和故友寒暄,嗯了一声就抬脚要走人。
“哎——”宁珈拉住她,“你去做什么。”
岑聆秋语气平冷,压抑自己的焦灼,“有事,走了。”
宁珈没让她走,“哎呀,告诉我嘛,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
岑聆秋不想耽搁,防止她又缠着,说了一句“我买止痛药。”
“你哪里疼。”
“不是我,是娇娇。”
“娇娇?”
“喻明皎。”岑聆秋抽回手,停止聊天,“走了。”
宁珈又拉住她,“附近没有药店啦,唯一一家药店最近回老家准新年去了。”
岑聆秋皱眉。
“民宿老板好像备了好多药,应该是有止痛药的。”宁珈说,“刚好我认识他,我带你去。”
岑聆秋一心只想快点解决喻明皎的疼痛,便没推辞。
“原叔叔。”宁珈带她来到一个房间,书桌上一个男人在看书,闻声看了过来,笑了笑,“小宁啊,怎么了?”
“我朋友想找你借点药。”宁珈笑笑。
“就在里面房间,你带她去吧。”
“好。”
宁珈带岑聆秋来到隔壁房间,这个房间空间不大,墙壁上挂满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
“这是原叔叔的女儿。”宁珈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以前在网上是个挺有名的游戏插画师,后面不幸跳河死了。”
她转过身,随口问了一句,“你认识吗?”
岑聆秋印象里没有这个女孩的记忆,摇头,“不认识。”
“药在哪儿?”她只关注这件事。
宁珈凝视了她几秒,眼神沉郁,而后眨了眨眼,笑了笑,拿出一盒药,“这呢。”
“拿去吧。”
“谢了。”岑聆秋说,“改天谢你。”
宁珈俏皮地眨眨眼,“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
岑聆秋拿到药就离开了,宁珈没走,而是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喻明皎吃完药之后,疼痛感才减轻一点,她的脸色惨白,眼圈红红的,颓靡又虚弱地躺在岑聆秋的腿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杯子,话也说不出来。
岑聆秋心疼地看着她,手指轻轻地戳戳她的脸,“身上毛病可真多啊。”
喻明皎虚弱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蜷缩成一团,萎靡地耷拉着眼皮。
岑聆秋惘然地,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这么脆弱可怎么办?”
她没有双腿,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身上的病又多,像个脆弱的美人鱼公主一样,一动就是满身的崩溃。
喻明皎就是个随时随地需要被照顾的可怜猫咪。
如果她离开了,谁又能完全好好照顾她呢。
总觉得除了自己,便没有人可以照顾好她了。
—
短暂的旅游结束,岑聆秋和喻明皎又投入到正常的上班生活,只是这种寻常生活因为宁珈的出现,稍稍有了变化。
宁珈总是约岑聆秋出来,偶尔是吃饭,或者是去酒吧喝酒,岑聆秋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打交道,宁珈和原主关系好,不代表她和宁珈也这样。
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世界的人搭建关系了,一个喻明皎已经让她足够烦心了。
尤其是这几天系统说任务即将完成,她在这个世界也已经耽搁太久了,不能再多待了,让她做好准备结束任务。
岑聆秋简直困苦的无法言语。
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和喻明皎说起这件事。
她心乱如麻,对宁珈的邀请根本没有心情答应,因此都拒绝了。
宁珈似乎注意到了。
在岑聆秋结束工作开车回去时,一辆车突然停在了她面前,兰城冬季雨多,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在一片雨幕里,一辆车突然停在她面前,让她下意识地想起半年前车祸的那一幕,岑聆秋心跳了跳。
紧接着下一秒宁珈撑着伞走下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弯起眼,“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就想着是不是你,果然啊。”
岑聆秋对她突然冲出来的举动有些不满,语气也有点冷然,“有事吗?”
“我都约你好久了,一次都没有答应我。”宁珈有些不开心,“不是说要还我人情吗,那今天晚上和我吃个饭吧。”
岑聆秋今天早上和喻明皎吵架了,原因是一个男客户突然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和一群业内精英吃个饭。
喻明皎听到之后就开始发疯,问她这几天心不在焉是不是因为有了其他在意的人,岑聆秋和她解释那个男客户只是还她人情,他是有家室的人,和妻子恩爱着呢,他还约了其他女性一起出来,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交友饭局。
喻明皎敏感多疑,一直在追问她的细节,又语气锋利地逼问她为什么最近都不关心她了。
岑聆秋很冤枉,她只是心里太乱了,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心绪不免失神。
无论她怎么说,喻明皎依旧不相信。
她实在太缺乏安全感,占有欲又过于强,就好像两个人真的在谈恋爱一样,做着情侣之间才会存在的吵架。
明明她们都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岑聆秋心累,最终没去,但是两个人就想吵架了一样,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发。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喻明皎,左右今天是喻明皎加班的日子,她吃个饭再去接喻明皎下班也一样。
主要是宁珈挡住路中间,大有一种不答应她她就不动的意思。
雨又大,宁珈的衣服都快被淋湿了。
岑聆秋便只好答应。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粤菜餐厅,宁珈喝着水,慢慢地和她聊天。
“你好像过的很好,林秋。”宁珈笑眯眯的。
“是吗?”
岑聆秋漫不经心,她到现在依旧不喜欢在桌子上吃饭,除了喻明皎之外,桌子上只要有人,她一律不动筷子,只有喻明皎在这个怪异的习惯才能改变。
“当然。”宁珈看着她,眼眸深深,“看起来过的比任何人都好多了,即使是出了车祸,也很健康呢。”
不知道为什么,岑聆秋总觉得她语气怪怪的。
她们定的是包厢,暖气很足,宁珈有些怕热,便脱了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在她的动作里,毛衣袖子往上抻了抻,岑聆秋注意到她手臂有几个很深的针孔,有些还泛着青。
“你也是。”岑聆秋收回视线。
“我吗?”宁珈莫名笑了起来,哈哈哈地笑了几下,“林秋,你变了很多。”
岑聆秋嗯了一声当是回应。
“真好啊,林秋。”宁珈突然感慨,语气幽幽长长,“你真幸福啊,又有家人,身体健康,身边还有个喜欢你的女人。”
岑聆秋眼皮动了动,看着她。
宁珈笑,“我说错了吗?喻明皎那个女孩子,难道不是喜欢你吗?她看起来很依赖你啊。”
“因为是比较好的朋友,喜欢是正常的。”岑聆秋知晓喻明皎这份感情在世界的畸形怪异,她不想让喻明皎承受这些眼光,便掩饰了一番。
宁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样吗?”
“你也挺喜欢她的吧。”宁珈问。
岑聆秋没有反驳,“是的。”
“真直接。”宁珈啧啧几声,“要知道以前可是谁都无法入你的眼,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谁了。”
“都会变的。”
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碗鸽子汤,在即将送到桌子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服务员端不住,她离岑聆秋很近,一大碗汤全倒在了她身上。
她长袄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这一倒瞬间变的脏秽不堪,甚至还浸透到了皮肤。
整个人狼狈的很。
服务员一直在道歉。
宁珈说“你这件衣服没法穿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你去我家换一下衣服吧。”
岑聆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身上味道很大,连头发都是汤水,这样根本无法去接喻明皎。
身上也很不舒服,黏黏的。
于是她同意了。
宁珈的家果然很近,几分钟就到了,到达公寓的时候,喻明皎给她发了信息。
——你在哪?
岑聆秋回。
——朋友家。
——哪个朋友?
——女的。
——谁。
岑聆秋没隐瞒。
——宁珈。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
——你在骗我。
岑聆秋无奈,她肯定是以为自己去那个饭局了,她发了个位置给她。
——没骗你。
“林秋。”宁珈拿了一件衣服给她,“去洗澡吧。”
“谢谢。”
岑聆秋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身上味道很大,岑聆秋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
宁珈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相册集,看见她出来,便站了起来。
她或许是卸了妆,脸色有些病态弱气的苍白,眼睑下方乌青很重,和白天明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洗好了啊。”宁珈语气有些空远,“吹风机在另一个房间,你过来吧,我拿给你。”
窗外突然开始打雷。
岑聆秋跟着她去房间拿吹风机,宁珈将吹风机给她,“吹完头发再离开吧。”
她吹完头发后,便将吹风机放在前面的桌子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大相框。
相框里面是个年幼的男孩子,看样子就七八岁。
“她是我弟弟。”
宁珈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目光幽静寂然。
岑聆秋转过身,不在意地回“你有弟弟?”
剧情里没有太多笔墨着写宁珈的背景。
“嗯。”
宁珈穿宽大的睡衣,她看起来和她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见到喻明皎一样的瘦弱,整个人身上带着和喻明皎身上一样的死气,只是她的病气似乎更浓。
“挺可爱的。”
屋外是雷雨交加,宁珈的眼神却莫名幽深可怖,“是吧,可惜他死了。”
“林秋。”
宁珈轻轻地问。
“为什么我珍视的人都离开我了。我真的很羡慕你啊,什么都没失去。”
“为什么呢?”
宁珈的手动了一下,有一道细微的银光闪过,似乎是窗边闪过的闪电。
岑聆秋感受到一阵压抑潮湿的氛围,她皱起眉,她目光里似乎窥见了宁珈手上藏着什么东西。
正当她想看仔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喻明皎的电话。
“娇娇?”
岑聆秋走出房间,“怎么了?”
“我在莲花公寓下面。”
莲花公寓就是宁珈现在住的地方。
岑聆秋深深蹙眉,“你在外面?”
她看了看外面雷电交加的大雨,“你带伞了吗?!”
“带了,伞很小。”
喻明皎的声音低低的。
“我现在就过来!”岑聆秋焦急地说,“你别乱走。”
“怎么了?”宁珈走了出来。
“娇娇在楼下,可能被淋湿了。”岑聆秋快速地套好衣服,“她身体不好,淋了一点雨就会生病。”
她说着就拿起雨伞跑出了房间。
宁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抿了一下唇,也跟着下去了。
第39章
岑聆秋拿起雨伞就往楼下跑, 到了楼下,她一眼就看到了撑着伞的喻明皎。
她沉默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雨很大, 即使是撑着伞, 雨照旧会落在身上。
喻明皎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发尾有些许被淋湿,她一声不吭,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某种执拗的平静, 脸色苍白, 犹如实质的视线透过惨白的路灯直直地落在岑聆秋的身上。
岑聆秋心一跳,连忙跑到她身边,拧了一下眉,“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喻明皎轻声:“我下班了, 你没来接我。”
她简直无奈,“我以为你加班,便想着晚点去接你的。”
喻明皎没说话,嘴唇冷的微微发白。
岑聆秋看的心疼死了,她将喻明皎推到室内,又她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给她戴上。
宁珈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看见自己记忆力自私刻薄的女人,此时正满眼心疼地给另外一个女孩戴上围巾,眼睛里完完全全都是喻明皎的影子。
她也有喜欢的人了啊。
宁珈捂着半张脸,眼睛微微眯着,想到了什么,眼睛弯起弧度, 眉眼锐利。
喻明皎透过岑聆秋,与宁珈的视线对上。
同样是形状优美的桃花眼, 一个冰冷尖锐,一个玩味不单纯,都不是什么纯净的眼睛。
喻明皎感受到她彻彻底底的不纯,眼神沉沉,漂亮的脸浮满阴鸷。
这个叫宁珈的女人绝对不单纯。
喻明皎拽着岑聆秋的袖子,眼睛如刀尖一般依旧盯着宁珈,放慢了嗓音。
“林秋,我想回家。”
“好。”岑聆秋转过身,对宁珈点了点头,“衣服改天还你,今天谢谢你,那么,我们先走了。”
宁珈斜靠着墙,扬起笑容,“衣服送你了,不用还,那我们下次见。”
岑聆秋带着喻明皎离开了。
宁珈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十分碍眼。
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幸福地拥有一切。
生命,健康,爱人,家人,应有尽有。
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能那么美满地活着。
宁珈不甘心。
一股猛烈的呕吐欲望涌上喉咙,宁珈捂着唇,扶着墙突出一大口黑色的血,胃又开始疼了。
她习以为常地擦了擦唇边的血。
表情静漠苍白,仿佛一个垂死之人。
_
岑聆秋和喻明皎回到家,岑聆秋的外套湿掉了,她便脱了下来。
喻明皎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不是她的,应该是宁珈的。
想起宁珈不怀好意的恶意眼神,那种眼神她比谁都熟悉,在过去里,她的继母与父亲都是用那种恨不得让她去死的眼睛看着她,甚至她也用那种眼睛看过岑聆秋。
顿时,喻明皎便觉得她身上的衣服碍眼的很。
“你为什么去她家?”喻明皎没空在意身上的潮湿,开口就是冰冷的询问。
岑聆秋拿着干毛巾正打算帮喻明皎擦头发,闻言也没隐瞒,如实和她说了。
喻明皎耷拉着眉眼,语气空远,“你不是答应过我和她保持距离的吗?为什么又要背着我去她家里,还穿她的衣服。”
岑聆秋有种打到棉花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话都白说了一样,她平淡着语气,温和地解释:“我并非是要主动靠近她,事出有因,很多事情都没办法。”
“撒谎。”喻明皎的理智又开始消失,神经又高度疯狂起来,“你就是在骗我!你总是用好听的话敷衍我,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为什么前脚答应了我,后脚又违约!”
岑聆秋见她又开始发疯,安抚她,“你冷静点,我——”
“我为什么要冷静!”喻明皎推开她帮自己擦头发的手,眼神狰狞,“林秋,我讨厌你身边所有人,为什么你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过于直白的宣告让岑聆秋怔了一瞬,她试探性地反问她,“娇娇,你为什么想要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岑聆秋的语调慢延平静,她的字节里都充满了某种逼问,似乎想逼问着喻明皎说出她隐藏的心绪。
喻明皎癫狂的神经末梢骤然被冰水冻住,她像是不会说话的木偶,言语被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岑聆秋又问,“娇娇,你觉得你是可以管控我的交友权限的人吗?你是以什么身份或资格来要求我。”
她的话语直白的有些残忍,但岑聆秋很想听到喻明皎的感情,她想要有人在她面前真情实意,向她诉说一种真诚深刻的爱。
在她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爱。
她想拥有。
岑聆秋期待,却又惶恐。
喻明皎偃旗息鼓似的沉默,她的情感认知被岑聆的质问搅乱的一塌糊涂,各种思绪被混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竟然挑不出像样的理由。
她想不到理由。
没有理由。
她就是想。
这需要理由吗?
喻明皎深深地皱起眉,手指抓着头发,像个想不出答案的小孩,满脸痛苦地皱起脸。
岑聆秋的表情告诉她,如果自己不说理由,她一定会失望。
但是——
她想不出来。
她对岑聆秋的感情是丰满的,言语却贫瘠枯萎。
“我不知道——”
喻明皎痛苦压抑地说,她捶着自己的脑袋,“我……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现在的喻明皎是无法猜透的。
她没学过,也没感受过这些呢。
她的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岑聆秋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将她折磨成这样,她顿时心软了起来,也不再执着答案。
“好了。”岑聆秋握着她的双手,蹲在她的身前,“感到太痛苦,我们就不想了,以后说给我听。”
喻明皎抿着唇,眼神湿漉漉的。
岑聆秋替她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一直觉得我在骗你,也就是说,你还不相信我吗?”
喻明皎眼神一直,瞪大了眼睛,她想起半年前自己因为不相信岑聆秋而闹的不愉快的事,她整个人开始慌起来。
“不是……”喻明皎手足无措地抓住她的衣服,“林秋,我……我没有不相信你。”
她惶惶不安,眼神是飘散的慌张,“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我……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了,你……”
喻明皎小心翼翼地窥着她的神情,“你别生气。”
岑聆秋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感到一阵难过。
她发现她似乎把喻明皎逼成了一条没有安全感的小狗,她越卑微,岑聆秋便越心酸无奈。
她不喜欢喻明皎低声下气的样子。
但的确是她造成的。
岑聆秋为自己感到恶心。
她冰冷的指腹抚摸上喻明皎的眼睛,喻明皎的长睫颤个不停,一动也不敢动。
“娇娇,我没有在生气。”岑聆秋慢慢地感受她柔嫩的肌肤,语气温和如水,“你不用为此感到害怕紧张,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是不会不理你的。”
喻明皎用脸难过地蹭了蹭她的手背,眼睛深深地闭着。
“对不起林秋。”
她说。
岑聆秋说,“你是为早上的事道歉吗?”
喻明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岑聆秋倾身抱住了她,“娇娇,我知道了。”
喻明皎回抱住她,“别靠近宁珈,林秋。”
“她越靠近你,我总是会不安。”
岑聆秋联想到宁珈今天的异常,心里对她也很不舒服,她那张脸,那头粉色的头发,总有一种很朦胧的熟悉感。
宁珈不是个适合靠近的人,她是在考虑之后远离宁珈。
–
那天之后岑聆秋就更远离宁珈了,她和喻明皎一直黏在一起,大概想到要分别,岑聆秋总是想多看看喻明皎。
喻明皎的身体一到冬天就很差,上次淋了点雨,这几天便一直在咳嗽,岑聆秋一直在监督她吃药。
今天接她下完班,两个人回到家,就看到门口地上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坐在地上靠着门睡着了。
两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喻穗安。
喻明皎冷冷地叫了她一声,“喻穗安。”
她的声音仿佛是最好的闹钟,喻穗安嗖的一下就醒了,她睁开眼,看见来人,眼神瞬间瞪圆,慌忙站了起来。
“……姐姐。”
岑聆秋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在门口睡着了?”
喻穗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前几天和朋友去了一趟外地,带了一些特产,想给姐姐和林秋姐姐你尝尝。”
喻穗安大概也是看清了岑聆秋对喻明皎的关系,为了防止喻明皎不接受她的东西,她把岑聆秋也搬了出来。
果然喻明皎没拒绝,只是说“没事就走,钱我拿给你。”
喻穗安委屈,“我不要钱。”
喻明皎冷笑,“你难道不缺钱?”
喻穗安还是个刚高考完的学生,无父无母,父亲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母亲留给她的钱也被父亲拿走了,她只藏了一些刚好够交学费的钱,日常的生活费都是她打工得来的。
喻明皎被戳破现实,脸尴尬地红了红,“反正我自己生活是没问题的,我不需要你的钱,你的钱只要你自己留着就好。”
喻明皎冷笑一声。
岑聆秋看了看她怀里的一大推特产和礼物,“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喻明皎摇头,“不不不,没花多少。”
其实这些特产和礼物的钱花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她并不心疼钱,这些东西都是她认为很好的,所以才买起来想给喻明皎。
“你倒是舍得。”岑聆秋看破不说破,“别在门口待着了,先进去吧。”
“啊——”喻穗安瘦瘦高高的个子像个木头似的杵着,眼睛有一瞥没一瞥地扫向喻明皎,“我可以进去吗?”
喻明皎懒的理她,她最近很听岑聆秋的话,岑聆秋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会去反驳。
她什么也没说,被岑聆秋推进去了。
喻穗安仿佛得到了某种肯定,雀跃地进了门。
岑聆秋做饭,喻明皎就在旁边打下手。
喻穗安在客厅里看见她们在一起的画面,突然觉得挺好的。
她姐姐的家里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姐姐和她在一起看起来很幸福。
她无所谓岑聆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对喻明皎好,可以陪着她,不要像她小时候那样恶劣愚蠢就行。
喻穗安很后悔自己小时候因为想要得到喻明皎的关注,就对她做了那些事。这份恶意直到她长大后才察觉到,但已经是什么都无法弥补了。
喻穗安想想就觉得十分悲伤与后悔。
吃饭的时候,喻穗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她也知道自己一说话喻明皎就会不开心,所以她干脆不说。
吃完饭后,岑聆秋便让喻明皎去吃药,她的咳嗽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只是晚上会咳嗽的比较频繁,但药还是得坚持吃。
“姐姐你生病了吗?”喻穗安紧张地问。
喻明皎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接过岑聆秋手里的药,没理她。
喻穗安转头看向岑聆秋。
岑聆秋说“只是咳嗽,不严重。”
喻穗安松了口气。
喻明皎的药有催眠作用,加上接近年关,公司准备正筹备新品发布会,喻明皎作为公司珠宝设计的主心骨之一,任务很重,每天忙到晚上,甚至设计稿子到凌晨都是常事。
在巨大的工作与身体压力之下,喻明皎吃完药后很快就感受到了睡意,岑聆秋给她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那林秋姐姐,我先离开了,谢谢招待。”喻穗安朝她鞠了一个躬,便转身想离开,岑聆秋叫住了她。
“你变化的很大。”岑聆秋语气清淡,“比一年前前成熟了许多,果然是长大了。”
喻穗安笑了一下。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遭受了父亲的死亡,成了个真正意义上的无父无母的孩子,唯一的一个姐姐也不认她,她成了个“孤儿”,一个家人也没有。
在孤独里,她便开始慢慢接受空落落的家,心智也逐渐成熟,同时也真正地认知到了自己儿时的愚蠢恶坏。
“你是真心对你姐姐的吗?”岑聆秋突然问。
喻穗安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道“是的,她是我的姐姐。”
岑聆秋意有所指:“你上次说你会一辈子照顾她,你难道不结婚吗?”
喻穗安摇头,“我已经不想结婚了,我只想陪着我唯一的家人身边。”
岑聆秋轻笑了一下,“那以后你得说话算话了,我是无法一辈子照顾你姐姐的。”
“啊。”喻穗安不理解,“你要去结婚了吗?”
岑聆秋笑,“不是。”
“那为什么这么说,你讨厌我姐姐吗?”
岑聆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我不讨厌你姐姐,我是很喜欢她的。”
喻穗安更无法理解,“那为什么不能陪我姐姐,我姐姐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来着。”
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为什么。
得不到答案。
无法得到答案。
很多时候,答案是比冰水更冷的温度。
岑聆秋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轻轻地说“我是要离开的人。”
“不能不离开吗?”
“不能。”
岑聆秋拍拍她的肩膀,“保密哦。”
喻穗安咬了咬唇,仿佛感受到了未来喻明皎的难过,她也开始悲伤了起来。
“你这样,我姐姐一定会很难过的。”
“说不定还会哭的。”
岑聆秋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也会难过啊。”
房间门没关紧,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房间里喻明皎睁着眼睛,眼角流淌着冷冷的光,她咬着唇,表情压抑难捱,眼泪很快打湿了枕头。
她睁着湿润空洞的眼,像个破露出棉花的洋娃娃。
骗子。
彻头彻尾,虚情假意的骗子。
第40章
岑聆秋觉得这几天的喻明皎有些不对劲, 她不爱黏自己了,更准确地说,她整个人像是在为某种事发脾气, 脸色很黑, 神情阴阴沉沉的,总是有意无意地推斥她的靠近。
那双一直在她面前湿润柔软的眼睛,此时却不再温顺,倒是多了一些无名的憎恨。
除却莫名的恨意之外, 岑聆秋最能感受到她的是她瞳孔里的悲切。
她的眼里有恨, 也有深重的哀伤。
那股寒冷的悲意令岑聆秋生不起一点气来。
她不知道喻明皎突然怎么了,明明什么也没发生。
今天岑聆秋想像往常一样去送她上班,喻明皎平静地拒绝了。
“我自己去。”
“我送你。”岑聆秋拉住她的手,“外面风很大, 很冷。”
谁知喻明皎挣开了她的手,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她,“不用你管。”
岑聆秋被她推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无奈着语气“娇娇,你怎么了?”
喻明皎嘴唇被她咬的发白,她死死地盯着岑聆秋,眼眶红红的,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她走的急,想要赶快离开一样,轮椅撞到了沙发角, 喻明皎整个人因为惯性,身体前倾, 摔在了地上。
岑聆秋眼睛瞪大,连忙上前,“娇娇!”
在即将碰到她的那一瞬,喻明皎冷声“都说了不用管我!”
她的语气冷肃僵硬,像是树梢上挂着的冰,寒冷的叫人无法靠近。
岑聆秋顿住手,只见喻明皎扶着沙发,以一种滑稽艰难的姿势重新坐回了轮椅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花了她将近十几分钟,累的她微微发喘。
从始至终,她一直在排斥岑聆秋的帮助。
喻明皎轻轻地喘着气,眼眶发红地瞪了她一眼,眸子湿润,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然后她转过头,直直地往门口走,没有再回头。
岑聆秋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一股乏力涌上心头,伴随着心尖的针刺一样的疼传到四肢百骸。
她眨了眨眼,将眼眶的酸涩憋了回去,而后默默地跟在喻明皎的身后,直到看见人安全地到了公司岑聆秋才离开。
傍晚时,岑聆秋早早就在喻明皎的公司等她下班,手机叮咚响了几下,她看了一眼,是宁珈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岑聆秋都拒绝了。
宁珈这个人很古怪,让人很不舒服,她并不打算和这个人深交。
x.r冬季下班很早,岑聆秋等了一会就看到喻明皎从公司出来,她下车,来到喻明皎的面前。
“上车。”
喻明皎神情阴郁,一言不发。
岑聆秋的语气带着一点强硬:“听话,我会生气的,娇娇。”
这话触动了喻明皎的神经,她的眼皮颤了颤,沉默地往停车的方向走。
两个人坐在车上,喻明皎一直看着窗外,动作变都没变过,就好像故意不看她一样。
空气流淌着死寂的缄默。
岑聆秋没有回去,将车停在公园停车场,然后松开安全带,“下车逛逛吧。”
喻明皎看了一眼周围,这个公园是她们上一次来到那个海边公园。
她没有拒绝。
这个点的公园已经是一片落日余晖,寒风呼啸,暖黄色的日光并没有带来一点温暖。
她们在栏杆外,目光所至是大片大片的日落,金色的光晕染在两个人身上,显出几分朦胧的寂寥,与热闹的人群十分遥远。
她们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并非是无言以对,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都说不出口。
海边的风太冷了,岑聆秋双手插兜,孔雀蓝的大衣将她身形衬的秀姿粉窈窕,五官清冷,眼眸晕着海边的金色,如梦如雾。
“日落,很漂亮吧。”岑聆秋先开了口。
喻明皎的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漆黑森然的眼睛。
她不说话。
岑聆秋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能看几次。”
她说的虚无随意,又刻意的明显。
喻明皎眼眸骤然阴冷了下去,手指蜷缩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
她终于舍得开口。
岑聆秋耸肩,语气平淡,“没什么想说的,我只是觉得日落很漂亮,仅此而已。”
“倘若你觉得漂亮,以后自然可以一直来这里。”喻明皎压下眼眸里阴鸷的恨意,音色忍着从喉咙涌上来的哭腔,尽量演绎平静,“为什么一副可惜的语气。”
岑聆秋低下头,笑了一下,听不出什么情绪。
“娇娇,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喻明皎像是小孩子一样,执拗又蛮不讲理,“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对于这种像是车轱辘一样的谜语,岑聆秋无奈地笑笑,“我告诉你,你就会听吗?”
喻明皎的长发被吹的乱飘,遮住了脸色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
她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又刻薄又委屈。
“我不想知道,我不会听的。”
“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岑聆秋摸了摸她的头,低眉瞧着她低落的模样,“要开始不讲道理了吗?”
她清淡又温和的嗓音像是如同海水一样,是一种混着涩意的凉。
喻明皎心头那股气又涌了上来,她耍脾气一样推开了岑聆秋的手。
岑聆秋刚想开口再哄几句就好了,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林秋。”
宁珈朝她们走了过来,笑笑,“你们也在这个公园散步啊,真巧啊。”
岑聆秋看了她一眼,拧眉,“你怎么在这里?”
她总是很能巧合地撞见自己,就像是……故意跟着自己一样。
宁珈哈哈笑了两声,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这个公园很有名啊,我好久都没来了,就来这里逛逛。”
宁珈今天化了妆,即使如此也无法遮住她脸上枯败的病气,短短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又瘦了下去,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过于清瘦的身体与死气的病容,都令她看上去十分瘆人古怪。
岑聆秋假装无心地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是吗?”
“是啊。”宁珈看着海水,意味不明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看到水就害怕呢,林秋,你说我是不是落下阴影了。”
岑聆秋没说话。
宁珈眼眸弯起,“我开玩笑的。”
岑聆秋没什么心情和她闲聊,她就想带喻明皎回去好好聊聊,但宁珈却拦住她,一直在找话题和她说话。
说的还都是些岑聆秋听不懂。
“林秋,你说人会忘记过去做错的事吗?”
“…………”
“但是,人怎么能忘记呢?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岑聆秋感觉她话有所指,平静地问“你是想问我忘掉了什么吗?”
宁珈挡在了她和喻明皎的之间,闻言笑出了声,“我没有哦,就是随便聊个天,怎么,林秋你觉得忘掉了什么吗?”
岑聆秋敷衍,“出了太多事,记不住了。”
宁珈笑的更灿烂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啦,不用那么紧张。”
她笑的越大声,脸上的表情就越虚假。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宁珈突然问。
“随你。”岑聆秋微微抬脚,就想去喻明皎身边。
“别急着离开嘛。”宁珈一只手拽着岑聆秋的手,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想翻出烟,手机不小心被掏出来掉在了地上。
宁珈捡起来手机,手指碰到屏幕,手机亮了起来,岑聆秋只是随意一瞥,依稀见看见她的锁壁纸。
是两个女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宁珈的脸很清晰,至于另外一个女人她陌生又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们贴在一起的模样可不像是普通的朋友距离。
喻明皎从宁珈来到这里起,整个人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落在两个人的身后,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沉默又压抑地坐在轮椅上,手紧紧地拽着轮椅扶手,眼神幽冷。
讨厌被她忽视。
讨厌每一个人靠近她。
她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岑聆秋。
但岑聆秋好像不是她的,她甚至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在意她,她甚至要离开自己。
无法忍受。
要怎么样才能彻底地得到她的关注,断绝她想离开的念头。
她该怎么做。
只要有办法,她什么都愿意做。
喻明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记忆里完全得到她的关注的瞬间都是自己受伤的时候。
只有那个时刻,她才能完全感受到她扑面而来的关切。
她雾水一般的眼睛才会波动,平静的情绪因此动荡。
也只有在这种瞬间,喻明皎方能看出岑聆秋对她的感情。
她才知道,她对岑聆秋是重要的。
所以,只要自己受伤了,她就会心疼吧。
一旦心疼,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喻明皎天真而病态地想着。
她是个疯子,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于是,岑聆秋匆匆瞥了一眼宁珈的手机后,刚想绕过她去喻明皎身边,下一秒她看看到喻明皎整个人往前方的斜坡掉落。
这个斜坡坡度并非很抖,但喻明皎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轮椅不太受控制,她控制不住力度,一直在往前冲去。
嘭——
喻明皎从轮椅掉落,快速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脑袋砸到路边的美观石,晕死了过去。
岑聆秋的心脏几乎要崩裂出来。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宁珈咬着烟,神色冷漠地看着岑聆秋慌张地跑向喻明皎。
你也会这么爱着一个人吗?林秋。
真是太好了。
毕竟越爱一个人,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啊。
—
喻明皎的脑袋因为戴着帽子,加上掉落的时候她用手护了一下脑袋,没有出太大的问题,就只是出了血,被缝了几针,之后好好修养,情绪别太波动。
岑聆秋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松动了起来,她在医院坐了一会儿,腿软,身体发虚,根本走不动。
刚刚那一幕几欲叫她吓个半死,她到现在心还跳的很乱。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岑聆秋捂着脸,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骨头,只留一副软绵绵的躯壳。
她咬着唇,表情是一种绝境一般的压抑。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岑聆秋捂着脸,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
她哭的沉默压抑,一点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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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明皎醒来的时候,岑聆秋就站在她床前,看到她,平静地说“醒了?”
“哪里不舒服吗?”
喻明皎捂着脑袋,皱了一下眉,“头好疼。”
“被缝了五针,疼是正常的。”岑聆秋将手里的药递给她,“先把药吃了。”
喻明皎的脑袋包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手腕也有各种伤口,一动就疼。
她轻声嘶了一下。
“小心。”岑聆秋表情静然,把药送到她嘴边,“张嘴。”
喻明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岑聆秋,乖巧地张了张口,把药吃了。
吃完药之后,岑聆秋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喻明皎一慌,拽住了她的手腕,岑聆秋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喻明皎没有得到想象的反应。
岑聆秋的言语与动作都十分平静,有种公事公办的疏离,这和她想象里岑聆秋对她的心疼关切不一样。
她无来由地感到惶恐。
喻明皎语无伦次,“我很疼……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多说一些话。”
“你想我说什么?”
“我……”喻明皎哑言。
“你很疼吗?”岑聆秋反问她。
喻明皎点头。
岑聆秋慢慢地拉开喻明皎拽着自己的手,眼睛再平静不过,“你真的会感到疼吗?”
喻明皎的手被她慢慢地拉开,她的不安越来越深,想再次牵住她的手时,岑聆秋躲开了。
她的表情愣住了。
只听岑聆秋用疏冷叹息的语气说,“你说你疼,那为什么又要去故意制造这些疼呢?”
喻明皎的脑袋如同被冰水浇灌,她的理智一瞬间全都冰封住,什么也无法思考。
“我……”她喃喃,“我没有……”
“你一直在骗我啊,喻明皎。”
“骗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她不再喊她娇娇。
岑聆秋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喻明皎和贺涵州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这次喻明皎从斜坡掉落,她也知道是喻明皎故意的。
那个斜坡离她是有一点距离的,如若没有人故意推她,她是不会轻易掉下去的,她也并不觉得喻明皎会那么愚蠢,明明知道斜坡对残疾者来说是一一个危险的地方,还莽撞地往前冲。
她谨慎细微,是不会那样做的。
况且,也没有理由去那个斜坡,她就在这,为什么还要往前走呢。
她是故意的。
结合她过去的自毁倾向,细细一想,便只能往这个方向猜想。
果然,喻明皎的神情顿时苍白无比,眼神直愣。
“不是的——”喻明皎苍白地解释,“林秋,不是的,我没有……没有再欺骗你,我……我是有原因的,我没有在戏弄你……”
岑聆秋的神情悲伤又失望,“喻明皎,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受伤,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再犯,你是觉得——”
她突然觉得难以说下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艰难地开口,“你是觉得我不会疼吗?”
岑聆秋觉得很痛苦。
她痛苦,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到痛苦。
她意识到是自己的出现,将喻明皎逼成更为疯狂的模样,她知道喻明皎对自己的感情,也知道喻明皎是故意让自己受伤想得到她的关注。
这件事件本事让岑聆秋感到疲惫不堪。
她是喜欢着喻明皎的,这无可厚非。
喻明皎对她是重要的人,她希望喻明皎能过的好,各个方面的好。
而不是以一种极端偏激的方式去获得关切的疯子。
喻明皎因为自己已经受了多少伤了,岑聆秋想都不敢想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连带着对方的痛苦一起感受到的。
所以她也疼痛了许多回。
而这一切的疼痛来源其实就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会将喻明皎不知不觉变成这样的人。
她还没有完全离开,喻明皎就已经这么神经病了,如若她完全离开了,她会怎么样。
会死的吧。
岑聆秋不想要这种结局。
无数压抑的心事重重叠叠,她对喻明皎的不舍,无法留在这个世界的无奈,注定要分别的结局,一桩桩都将岑聆秋压的难以呼吸。
偏偏这些事一件她都解决不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废物。
“娇娇啊。”岑聆秋站在她身前,神情平静的麻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做?”
“你要知道吗?”
喻明皎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想要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这个答案就像是对岑聆秋心中最坏结局的宣判,她的心沉沉地垂落,浑身有一种潮湿的疲重寒冷。
“不可能的,娇娇。”岑聆秋摇摇头,语气空空的,“我无法一直陪着你。”
“你一定要离开吗?”
“嗯,我必须离开。”
“为什么。”喻明皎死死地咬着牙,眼眶顿时红了,一瞬间,眼泪就掉落了下来,泪流满面。
岑聆秋沉默。
而喻明皎已经厌恶极了她的沉默,她的神经末梢开始疯狂跳动,再没有一点理智,她去握着岑聆秋的手,嗓音有一种声嘶力竭的绝望。
“为什么!”
“林秋,我问你为什么!”她满脸泪水,头上还包着纱布,从床上坐起来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肩膀还在抖,眼睛红的滴血。
“为什么你非要离开我?!”
“我不是你重要的人吗?你不心疼我吗?我是个没有腿的废物,我什么也做不好,我需要你啊,林秋!”
喻明皎对自己残疾的双腿异常敏感,她几乎不会提起自己的双腿,这对她来说无异于自揭伤疤,她自尊心那样强,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腿来作文章的。
而现在为了得到岑聆秋的心疼,她不惜用自己的双腿来获得她的怜惜。
岑聆秋深深地闭了一下眼,心脏疼的像是有人用刀子一个劲地在她心尖划。
“娇娇……”岑聆秋喉咙堵的几欲说不出话,她神色挣扎压抑,“别……这样说。”
喻明皎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怎么说了,她依旧道:“你不可怜我吗?”
她用湿润赤红的眼睛看着她,泪水爬满了她整张脸,语气低微哀求“林秋,你不可怜我吗?”
“你可怜一下我,我无法离开你,你走了,我会死的。”
她将额头抵在岑聆秋的手臂上,嗓音哽咽,“我想活着啊……林秋,你不是想要我活着吗?”
“岑聆秋,算我求你,别离开我。”
“是我认输,没有你,我活不久。”
她哭泣的音色是一场暴雨,岑聆秋只觉得全身都冷的无法动弹。
岑聆秋连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她这一生很少为什么事情感到困苦不堪,她的感情麻木,甚至是冷漠的,外表看上去随意清淡,但骨子里却还是冰冷的。
她不爱什么人,也不恨什么人。
于她而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野草一样的虚无,无趣,无意义。
很早之前,她做任务时偶尔能见到主角之间因为对方而感到撕心裂肺,甚至到了死亡的地步。
那时候她自然是不理解的,她无法理解人为什么会为另一个人感到痛苦。
人不是利己动物吗?
但现在她知道了,也感受到了。
她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仅仅只是看见她的眼泪,心脏便疼的无以复加。
喜欢一个人,就是痛苦的开始。
岑聆秋比谁都想留在这个世界,她甚至不想成为岑聆秋,她想成为林秋。
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这个世界。
但这是不行的。
没有一个人可以留在任务世界。
岑聆秋突然开始很后悔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你说说话吧,林秋。”喻明皎迟迟没得到她的回应,慌乱地抓住她的衣服,“不要不理我,不要沉默,我讨厌你的沉默。”
岑聆秋抬起眼,看了看天花板,想把眼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张了张口,清雾一般的眼浮满了灰色的霜,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喻明皎整个人如同失去了色彩的默片,眼神滞然,表情僵硬,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连呼吸都停止了。
岑聆秋不想再说下去了,这只会是对两个人的折磨。
“你好好养伤,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她轻轻地开口,“我不可能每次都留在你身边的。”
她转身,往门口走。
“林秋。”
喻明皎叫住了她。
她转身。
只见喻明皎抓起了床头用来削画笔的美术刀,她将刀尖对向了自己的喉咙,刀尖离脖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岑聆秋握着拳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是平静的。
“你想做什么?”
喻明皎的神情也平静的吓人,“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我便死在你眼前。”
岑聆秋被她扭曲的精神已经折磨的近乎麻木疲惫,她的理智也不正常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没关系,娇娇,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死。”
喻明皎的神情如同被定住。
她想让岑聆秋跟着她一起死吗?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岑聆秋大步上前,夺过了她的刀,重重地扔在角落。
她咬着唇内的肉,极力压抑自己起伏的情绪,“娇娇,别太任性。”
喻明皎像被人抽离了骨头,整个人颓软下去,肩膀脱力地耷拉着,头颅无力地低落,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神情。
良久,她嗓音发哑,开口“你已经确定要离开我了吧。”
“嗯。”
“即使我像个狗一样求你,你也要离开我。”
“…………”
“我走了。”岑聆秋说,“我会再来照顾你的。”
她走到门口,喻明皎都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岑聆秋开门,抬脚要出去,喻明皎才缓缓说道。
“你是谁?”
岑聆秋瞳孔骤缩,迅速回头看她。
喻明皎还保持着那种颓软的姿态,刚刚疯狂的情绪已经支透了她太多体力,她又还受着伤,现在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她连眼睛都没抬,平淡而虚弱的语气说着令人令人惊悚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是男人还是女人?”
“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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