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意
跟着裴煦回家的时候, 霍应汀身上的痞气已经收了个彻底,跟在裴煦后面像个鹌鹑。
裴煦关上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的沙发上安静窝着了。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霍应汀站在玄关,看看黑灯瞎火的房子,和远处唯一钓鱼灯亮光下裴煦的后脑勺, 无措了起来。
今天他突然闯入包厢,裴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霍应汀很清楚, 裴煦不喜欢这种不请自来的插手。
霍应汀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因为他没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让裴煦独自面对那些恶言恶语。
但裴煦如果真的生气了,他又会后知后觉的手足无措。
他拿玻璃杯接了杯水,慢吞吞地蹭到了阳台的沙发边上,明明一只手插兜的样子很随意, 可模样就是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沉沉的眸子看着裴煦不说话。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霍应汀是个直率的人, 有点受不了时间和空气像凌迟一样包裹着自己,刚要开口, 就看见裴煦叹了口气,站起来, 接过他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用湿漉漉的嘴唇说:“健身房在楼上,傻站着做什么?”
“啊?”
空气忽然开始流通, 但霍应汀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
裴煦这句话里有明显转移话题的意思。
裴煦转身上楼:“不是说今晚健身?”
“啊,是你就没什么想说、不对, 你不是不答应我来你家健身吗,哎也不对”霍应汀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你等等,你刚没吃晚饭就回来了,我先叫餐,你吃了再运动。”
裴煦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语言系统有些乱七八糟的霍应汀,心里微动,说了声好。
两人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到楼上的健身房里去。
霍应汀没带要换的衣服不方便动,也不敢在这时候说穿裴煦的,就自请在边上看着裴煦。
裴煦换了一身运动装,短袖短裤,黑色的上衣修身,勾勒出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漂亮而紧实。
两人无言,裴煦给霍应汀开了投屏放晚间的新闻,自己则去了器材区。
超大显示器挂在墙上,新闻是实时最新热点,但霍应汀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目光始终跟着裴煦。
裴煦在跑步机上热身了半个小时,又做了几组高位下拉,自始至终没和霍应汀对上一个目光。
他肩背的线条完全展开,往日里被西装遮掩的荷尔蒙气息蓬勃,沉稳内敛的样子消失,汗水顺着碎发滴落,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野性。
裴煦做完最后一组高位下拉,喝了两口水,扫到了目光一直黏着自己的霍应汀,他顿了顿,开口:“霍应汀。”
霍应汀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怎么了?”
裴煦走到卧推器械边,取下卡扣,躺下,脚分立两边,掌根握上杠铃,出声:“辅助。”
霍应汀闻言一手扶着器械把手,一手握住杠铃中间,低头看着躺着的裴煦,问:“上重量了?”
“嗯。”裴煦淡淡地应了一声,“来吧。”
“一组几个?”
“二十。”
“来。”
霍应汀发力,帮裴煦取下杠铃,然后松手虚握着杠铃,跟着裴煦的推举一上一下。
裴煦浑身肌肉爆发,用力时胸肌挺起,腹腔腰臀收紧,整个人自然反弓,推起时倒三角的肌肉线条拉紧到极致。
裴煦非常白,常年运动却并不过度追求力量,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健康,胸肌充血时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霍应汀一边数着他卧推的数量,一边不合时宜地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看。
目光扫到裴煦的下腹时,霍应汀忽然发现裴煦运动短裤的松紧带开了。
他咽了口唾沫,别开眼不再看。
裴煦做到第十五个的时候,霍应汀开始帮他发力,一直到第二十个,杠铃被重新放回原处。
裴煦松开手,微微喘着气,对上了霍应汀看着他的目光,十秒后。
“再来。”
杠铃取下又被放回。
“再来。”
“再来。”
汗水顺着脸庞和发丝不断滑落,可裴煦像是不知道累,像是自虐一样不挺地说着“再来”,一直到第七组,裴煦咬着牙还在推,但明显已经有些力竭。
霍应汀皱着眉,手已经全程跟着杠铃微微用力。
他的辅助做得非常好,不是帮忙用力从而让裴煦的力竭感缓解,只是保持着一个保护的力道让杠铃不会在意外时砸下去。
所有的推举力量依旧是裴煦发出的。
所以裴煦六组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
第二十个做完,霍应汀和裴煦一起把杠铃推回了原位。
“再”
“不来了。”霍应汀强硬地打断他。
裴煦没再出声。
天花板的光有些刺眼,在他闭上眼之前,汗湿的脸庞被霍应汀盖了一块毛巾,视线被遮住,裴煦只能透过白色的毛巾看到灯光。
他喘着粗气,心绪不定。
刻意的力量发泄后,情绪并没有被如裴煦所想地那样稳定下来。
他抬起因为报复性发泄而微微颤抖的手,隔着毛巾捂着自己的眼。
他知道霍应汀之前为什么沉默,裴煦也想对他说什么,可不敢开口。
他今天和肖臻彻底撕破脸,说的话狠戾又没有一点人情,裴煦不知道霍应汀当时在包厢门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他说出了当年肖臻对自己用强,被校园霸凌,又直言让肖臻去死,发着你死我活的通牒,难听不留情的刻薄话一字一句都是他真实的想法。
可他一点都不想让霍应汀看到这样的他。
霍应汀听了之后会怎么想他?
是不是又会觉得他比自己想得还表里不一,会不会看清他的糟糕过往和心狠手辣,然后明白他们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觉得那一晚会议室里的保证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在天台那晚开玩笑地承认过自己的报复心,可和现在直白地让霍应汀看到,又是不一样的。
那些他千遮万掩的,就这么猝不及防被霍应汀撞破了。
裴煦从来没在霍应汀面前这样忐忑过,明明说好了要试着相信他的。
可还是会忐忑,会患得患失。
两个人在健身房里再次沉默下来,各自藏着心事,可两个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问问对方——你是不是在生气?
耳畔新闻播报的声音忽远又忽近,不响,可裴煦又觉得耳朵开始嗡嗡的了。
他七岁受伤之后就听力敏感,对高分贝的声音会产生排斥,听到时鼓膜会不受控地震动,严重时还会耳鸣。
可每次这样的情况出现时,只有霍应汀的声音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裴煦不知道这是不是就代表霍应汀对他来说是最特殊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能解释为什么他这么不想在霍应汀面前暴露最疯狂的自己。
沉思之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裴煦忽然感觉到腰腹下有种莫名的触感。
异样的感觉传来,他浑身一僵,一把抓下脸上的毛巾,挺起上半身,看着正弯腰替自己系裤腰带的霍应汀。
霍应汀整个人都像是俯在他身上。
手的位置又是如此不可描述。
裴煦陡然之间面红耳赤,浑身开始发烫,刚卧推完的青年喘着气,一瞬间忘了脑子里那点忧郁踌躇的事,朝在自己腰上胡作非为的人大吼:
“霍!应!汀!”
鬼迷心窍情不自禁的霍应汀:“”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上手了你信吗?
“对不起。”
两人回到客厅,霍应汀给气鼓鼓的裴煦倒了杯水。
结果裴煦抱着臂吹着冷风,背对着他不说话。
“看你太累了,就顺手”
“你要不要顺手帮我把澡也洗了?”裴煦没好气。
霍应汀眨了眨眼,看着他不说话。
裴煦感觉自己真的从他目光里读出了“需要的话可以代劳”这几个字,脸色一黑,拿起水一口气喝完。
“你慢点,别呛着。”
裴煦脑子里很乱,逐客:“你回去吧。”
“很晚了。”
“才九点。”
“我家门禁十点,赶回去来不及。”
“什么时候有的门禁?”
“刚刚。”
裴煦:“”
裴煦气笑了:“你别不讲道理。”
“不是。”霍应汀把被裴煦调低了的温度调了回去,靠在墙边看他,“你不生气了我就走。”
“”裴煦手紧了紧,“系个裤腰带而已,没那么小心眼。”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霍应汀说。
裴煦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不说话。
其实他根本没有因为霍应汀擅自来而生气,但他现在却因为自我防御而说不出“我没生气”这四个字。
裴煦甚至还在卑劣地想,如果现在用“正在生气”这个借口让霍应汀忘掉他今晚对肖臻说过的所有话,并且不准在心底唾弃他,这个做法是不是可行。
可纵使裴煦是一个自我矛盾的人,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等价交换,裴煦在霍应汀面前的坦荡正直面前已经自愧不如了,现在对他更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盯了良久,最终只是问:“你今天听到了多少。”
霍应汀不说假话:“差不多都听到了。”
裴煦看着他:“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或者没什么想问的?”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不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吗?
霍应汀插着口袋,走到他身旁贴着坐下,像只黏人的大狗,发亮的眼里只装得下裴煦。
他说:“想问你,我手里有能弄垮肖家的东西,你需要吗?”
裴煦愣住了。
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忐忑了一晚上,以为面前这个人至少会说一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结果这个人根本不按他想的来。
这算什么
“你什么时”
霍应汀很聪明,一看裴煦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和那本书一样,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但裴煦这个壳未免也太紧。
到今天了还在紧紧地把自己关在里面,遮遮掩掩那些自认为吓人其实只会让人心疼的东西。
霍应汀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裴煦不管多狠他都觉得是世界亏欠他的。
他伸手将裴煦发尾快要滴落的汗水接在指尖,又像是要藏住一样地捻掉,说:“裴煦,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只要你能让自己平安无事,无论什么事,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砰砰。
心脏在撞击。
但裴煦还在怔神。
霍应汀拨了拨他的耳垂,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些小动作。
“霍家私底下处理过的脏事比你这些小打小闹更甚,我虽然从小在国外,但见过的也不少了,所以总说你反击人的方式太柔和,问你要不要帮忙。”他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每次都和你开玩笑的吧?”
“至于什么时候查的肖家,就是上次在游乐园我威胁完肖臻之后。”霍应汀又戳戳他的腿,目光和语气都温柔得不得了,“怎么样?我从不说空话,只要你开口,我什么可以拿给你。”
他话里的暗示让裴煦目光微颤,心脏一下接着一下有力地跳动,不知道是为着面前这个人还是这个人说的话。
“霍应汀。”
他看着面前小心翼翼安慰自己的人,脑子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在呢。”
他声音轻缓如安抚。
那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睛像是汪洋要把裴煦溺毙,但裴煦在风浪间陡然清醒。
理智回笼。
他一秒别看眼,声音不稳:“不用,我自己可以。”
霍应汀像是没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又像是对他的回答早有所料。伸了个懒腰把手搭在裴煦身后的靠背上,笑说:“好,我相信你。”
裴煦心里微动。
想到那天在医院他也说了相信自己。
当时他还以为霍应汀只是安慰他,但现在看来霍应汀是真的比他以为的更了解自己。
担心的事情根本不成立,裴煦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微妙,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霍应汀,裴煦忽然有种想把人留下来的冲动。
霍应汀收好晚上的外卖垃圾,转身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裴煦,觉得他现在的目光有点像只黏人的猫,笑着伸手搓了一把他的耳垂:“舍不得我?”
裴煦耳根发烫,后退了一步,不说话。
霍应汀也不在意,一边鞋一边说:“明天一早淮市有个会,现在就得赶过去,李诉已经在下面等我了,不然就冲今天发生的事儿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裴煦没想到他今晚要出差还来找他,顿时有些语塞,别开头不自然道:“有什么不放心,你快走吧。”
霍应汀没急着开门,笑着看他:“明天开完会就要飞津市,再回来就是地区商业峰会了,得有一周多见不着,你确定要这么着急赶我走?”
一听他要走那么久,裴煦抿唇,也不赶人了,别别扭扭地问他:“东西都收好了吗?”
“都好了。”他顿了顿,觉得裴煦站在家门口的样子像是相送丈夫的爱人,心头忽然就软了一下,道,“要走很久,所以今天才不管不顾地去找你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没。”裴煦抱着臂偏头,“没生气。”
霍应汀柔和地看着他,哄:“嗯,好,裴老师脾气全世界最好。”
裴煦脸一热:“”
两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站在昏暗的玄关处一时无言,气氛却不再尴尬,甚至有些暧昧升温。
裴煦感觉到霍应汀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自己身上,他回过头碰上那款款的视线,手臂到心脏的位置忽然一阵酥麻。
视线交错,连呼吸也慢了下来。
但再轻缓的呼吸,也喷洒在了那条渐渐清晰的界限上。
“裴煦。”霍应汀目光灼灼,盯着他忽然开口。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煦的声音格外温和,于是霍应汀喉结滚动,没忍住一些冲动。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峰会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了,卧推一个人的时候别往上加重量,不开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不要去高的地方,等我回来陪你发泄。还有今天肖臻说的话别当真,我知道你内核强大不需要人多说,但还是想说”
大概是快要临别,霍应汀仗着壁灯的昏暗看着他的目光无限眷恋,放肆不已。
“非要说龌龊的话,我才是心思不纯的那个。”
裴煦倏地转头看他,瞳孔放大。
霍应汀忽然扬起一个笑,迎着裴煦惊讶的目光走近,弯腰,给足了裴煦推开他的时间后,在对方额头上的浅疤处印下一枚吻。
克制又温柔。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裴煦额间,霍应汀低沉的声音响起。
“就当肖臻骂的是我,裴老师别在意。”
裴煦忘记躲开完全是因为紧张和僵硬的。
霍应汀的心思他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甚至他也不是全然没感觉,只是这样眷恋和安抚的吻来得太突然。
像是在大海里投掷下一块巨石,明明掀起了滔天巨浪,可裴煦却只能感受到巨石被海水包裹时的柔软。
和被肖臻强来不一样,霍应汀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陷在震惊里一动不动,可霍应汀还在说话。
“抱歉要走太久,我怕太想你。”
霍应汀薄唇下移,微顿,终于覆住了裴煦眼下那枚他已经肖想已久的小痣。
宛如久旱逢甘霖,霍应汀在心底听到了自己的喟叹,以及如摧如擂的心跳声。
像是偷来的几秒钟,他却珍而重之地印下了自己全部的心意。
一触即离,但霍应汀还是感到了他眼睑的颤动,慌乱得像只小鹿。
霍应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哑,又似哄诱:“就当作临别礼物,行不行?”
下一刻,他被裴煦推开。
门被打开又关上,和霍应汀一起被丢出来的除了那袋垃圾,还有裴煦的一句“一路顺风,快滚”。
裴煦的反应好过了霍应汀所有的预期,又实在太可爱,把他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心脏安抚了回去。
霍应汀站在门口良久,然后沉闷地笑出声,胸膛都在颤抖。
他按开门口的呼叫机,一直响到最后一声才被裴煦接通。
“裴老师,飞机是逆风飞的。”
嘭——
裴煦在屋里重重地砸了一下门。
霍应汀:“我给李诉打个电话,你开门,先让我进去。”
裴煦终于说话,声音闷闷的:“你干嘛?”
“做了坏事总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了,总得给你一个交代。”
刚刚的气氛和裴煦的目光都让他难以自持,裴煦不是对他毫无感觉,霍应汀很清楚,所以他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
但除了转移裴煦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因为肖臻的话陷入自我内耗外,他更在意的是裴煦今晚已经出现的力量自虐和紧闭自我的样子。
所以做出这样的事,也是给自己一个能够留下来的借口。
他不想走,一点都不想,哪怕耽误的是个几亿的项目。
钱可以再赚,但裴煦只有一个。
他想留下来,至少告诉裴煦他的心意。
嘭——
门又被砸了一下。
“你走。”裴煦说。
霍应汀耍无赖:“你在这里,我走不了一点。”
“霍应汀。”裴煦的声音有些崩溃,“你让我冷静几天。”
霍应汀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捡起垃圾,按灭手机上给李诉的电话,看着门口监视器的摄像,确保裴煦能在里面看得见自己。
像素不高的画面里,霍应汀的面庞依旧俊美,他目光沉沉,认真而专注。
霍应汀低头看着摄像头,深情得好像能看到里面的裴煦。
“裴煦,我是认真的。”
门铃通话啪的被挂断,裴煦没有回应。
门内。
裴煦背靠着墙,身体缓缓下滑,最终曲起一条腿坐在地上,看着空荡的房子久久不动。
两人隔着一堵墙和一个吻静静相伴。
十分钟后,裴煦的手机震动。
霍应汀:等我回来。
裴煦半捂着脸,胡乱回了个句号。
楼道里传来了霍应汀离开的脚步声。
接着电梯下行的声音响起。
等一切归于安静。
二十七楼安静空旷得好像自始至终都没人来过,可空气里又好像混乱狼藉得到处都是那个人的痕迹。
裴煦抬起手,抚上眼下被吻过的地方。
温热,潮湿。
还有。
想起霍应汀时情不自禁的颤抖。
第42章 太阳
霍应汀一走一个多礼拜, 在淮市大刀阔斧,顺利拿下了另一个S级项目。
裴煦则继续留在宁市和老狐狸们斗智斗勇,但在这个礼拜里有些不一样的是, 在裴氏和越臻开庭前, 裴煦直接出手截胡了越臻因为丑闻停摆的工程和项目,手段极其很辣,连那些被越臻从别的企业挖去的高薪人才也被裴煦挖了过来。
几天的时间, 越臻几乎被整个架空。
外界不知道为什么沉寂了这么短时间的裴煦忽然又出手了,都猜测是肖家惹到了裴煦,而且这回裴煦连两家的情分都不顾, 看来肖家是踢到铁板了。
肖家人几乎把裴煦的电话打爆,但裴煦眼也不眨地把手机扔给陆执让他全部拉黑。
当辛勤的陆特助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手机上方忽然跳出的一条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里。
霍应汀:裴老师,你理理我吧?都五天了没理我了,我知道错了, 下次亲你之
一行半的字撞进瞳孔,脑子还来不及理解,陆执心里就随着“亲你”这两个大字狠狠卧槽了一声。
他吓得手一抖,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怎么?”裴煦看过来,不知道陆执又抽哪门子风。
“裴、裴裴裴总, 我我没事!”
陆执悬崖勒马,闭紧了嘴。
但裴煦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伸手示意他把手机拿过来。
陆执忐忑地把手机还回去,等待着裴总扣自己奖金。
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等来裴煦开口,悄悄抬头看去, 发现裴煦紧紧攥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另一只手在上面泄愤似的戳戳戳,耳朵和脸居然泛着可疑的粉红色。
压根没空搭理他。
卧槽
陆执顿悟了。
他苟着半条命恍惚地走出总裁办,立刻拿出手机含愤地给李诉发信息。
陆执:!!!天杀的你们霍氏!!!!!
李诉:?
李诉:希望帮到你:全国十大精神病科医院分别为宁大第六医院、天南大学湘雅二医院、北川大学华西医院、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宁市安定医院
陆执:滚!
李诉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好看到霍应汀也拿着手机在回讯息,对方似乎也收到了奇怪的信息,表情说不出的微妙。
霍应汀注意到李诉的视线,问:“什么事?”
李诉不知道怎么说,直接把他和陆执的聊天记录给霍应汀看。
霍应汀看完笑了一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手机上裴煦刚刚发来的近五天的第一条信息。
裴老师:再提这个字拉黑。
瞬间了然了裴煦和陆执分别发出的信息是为什么——大概是陆执不小心看到了他的信息。
可表明了自己心意的霍总心眼更黑了,反手打了几个字出去撩拨人。
霍应汀:哪个字啊?我不知道,裴老师教教我呗。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霍应汀发了个探头的表情包过去。
结果页面上跳出来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霍应汀:“”
不小心扫到霍应汀聊天页面的李诉别开快瞎了的眼:“”
霍应汀抓住李诉的余光。
“李诉。”
倒霉的助理从善如流:“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霍应汀假笑着看他。
李诉推眼镜:“属下可以失忆。”
霍应汀:“”
霍应汀:“说出去一个字你就收拾东西去做陆执的同事吧。”
李诉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句话——皇上把三阿哥赶去做八爷的儿子了!
“是。”
三阿哥李诉屈辱应下,攥着手机想,马上给皇上换个防窥膜!
*
越臻彻底垮了,不知道那天霍应汀的威胁是不是起了作用,肖家最近为了躲风头也没什么动作。
但裴煦眼前还有个洛家没解决,既然裴松沅当日把标书泄露的锅甩到了自己亲妈娘家的身上,裴煦也不介意帮着个大孝子一把。
这官司不论输赢至少能给裴洛两家添堵,所以一定是要打的。
裴尚川在医院住了这一段时间,裴煦就去看过那一次,还被一家三口轮着责怪,那天要不是霍应汀来找他,裴煦估计又得找个地方挂一挂。
裴煦不会上赶着找气受,自然不会再去探望病了的裴尚川。
但他人没去,那边传来的话倒是不少。
又是洛敏兰疯狂指责他为什么对着自己的亲人要下这种狠手,让他马上撤诉并且引咎辞职;又是裴尚川说他不孝,差点在医院气得休克,扬言要让董事会集体解聘他。
裴煦听完就没什么想法,只给裴松沅去了个电话。
小蠢货大概是没脸见自己的爹妈,这段时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被裴煦联系上的时候还万分震惊。
“裴煦!?”
裴煦拿着电话,开门见山:“没在医院照顾爸?爸妈现在都让我撤诉,你怎么看?”
“不能撤诉!”裴松沅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在那头情绪激动地阻止裴煦,“裴煦,不能撤诉!如果撤诉了这事儿就没个交代,会牵连我的,你答应我帮我全身而退的,你怎么能反悔?!”
裴松沅完全就是心虚,但裴煦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笑了声:“我怎么会不帮你,我们是一家人。但爸妈不听我的,他们那边还是得你去说,撤诉是撤不了,但让你回来公司上班还是可以的。”
裴松沅:“可是妈因为这件事牵连了洛家本身已经很生我的气了,我现在再去说有用吗!你也不想想我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
“当然有用。”裴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万分讥笑,“你才是爸妈亲生的,松沅,你说的话自然比我有用,裴氏以后还是得靠你不是吗。”
裴松沅在裴煦面前最得意的就是这个,一听这话果然有些松动,裴煦添了把火:“爸说董事会过几个月会召开会议,这次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到时候调任还是解聘都说不准,难道你不想这个时候回公司。”
“你有这么好心?”
裴煦很清楚这样不计较得失的示好不能赢得裴松沅的信任,毕竟他们之间的不对付遮掩都遮掩不过去,只能用利益套牢。
于是他笑了声,像是自嘲,“比起公司被肖臻那种人拿去,当然还是落在自己家人手里好一点,我知道你对我一直不满,但大是大非上,我们都还姓裴。”
“肖哥?”裴松沅果然又激动起来,“他找你了!?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最近没联系你吗?”裴煦状似奇怪,“他上周约我吃饭,让我放过肖家,但我不可能帮着他让裴氏陷于困境的。”
“他竟然找你!?我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不接,他居然联系你了!?”
“他竟然躲着不见你?”裴煦的挑拨离间点到为止,继而道,“不说他了。你这次做的事情让洛家很难堪,我这几天把越臻的工程都接了过来你知道吧,等你回公司之后我会以你的名义把工程转到洛家,算是安抚,明白了?”
“我什么时候回公司?”
“等你什么时候说服爸妈同意不撤诉。”
裴松沅咬牙:“好。”
裴煦挂了电话,手指无聊地划着屏幕上的图标。
他根本不在乎裴尚川和洛敏兰同不同意撤诉,他只是想看看他们一直以来真爱的儿子帮着他这个外人和他们唱反调的样子罢了。
不知道裴尚川夫妇会不会气进ICU。
裴煦有些期待鸡飞狗跳的裴家。
*
拉黑霍应汀的第二天,裴煦处理完几件麻烦事还没歇五分钟,利奥就闯入了裴氏大楼,风风火火的好像一头金发都要燃起来。
他语气惊慌,拉着裴煦就往外面跑,边跑还边中英夹杂地大呼小叫:“完了完了完了!出事了出事了!裴你快和我走,再不去Hale就要不行了!!”
裴煦本来一头雾水,结果一听到霍应汀的名字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被利奥塞进车里,反手拉了一把利奥,语气有些急:“他怎么了!?”
利奥墨镜下的眼眨了一下,依旧慌张:“我也说不清楚!情况紧急,你先和我走,到了就知道了!”
利奥车子一路压着限速狂飙,裴煦生怕霍应汀出了什么意外,一路上也没敢打扰利奥开车,只是心绪混乱地给陆执发信息让他去查到底怎么了。
他想给霍应汀发消息,结果手忙脚乱点开微信才想起来他把霍应汀拉黑了,心里忽然拧了一下。
把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这次裴煦打出来的话没有一点犹豫。
Sunset:你怎么了?
霍应汀那边一直没有回复,裴煦捏着手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没有注意到利奥不断瞟来的目光。
裴煦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了。
他心里不断地去想那些可怕意外的后果,想到最后他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接受霍应汀出任何意外。
裴煦喉咙艰涩,看着窗外,多少年来一直被带着他的恶意许下的那个愿望终于被更换,裴煦祈祷下生平第二个愿望。
求求他不要出事。
他无比虔诚。
一直到利奥把车停在了郊外,车窗外的阳光洒在大片湖泊和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裴煦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Leo?”
“咳。”利奥也没想到拿霍应汀出事了当借口会让裴煦这么魂不守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有些过了,他笑得有些讨好,“Hale没事”
话没说完,错愕的裴煦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陆执:裴总,霍总今天的行程依旧在津市,十分钟前刚结束一个会议,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裴煦的脸色明显松弛下来,随即又显出可以被窥见的薄怒。
手机震动,是霍应汀的电话打来。
裴煦抬手制止了利奥的话头,转身接听。
“喂?裴煦?”那人的声音张扬依旧,“就知道你舍不得拉黑我。”
裴煦能听得出他的好心情,可他自己却呼吸都不稳,顺了一口气,直接问霍应汀:“你怎么了?”
“我?”霍应汀有些疑惑,然后又骚包地撩拨人,“没事啊,除了有点想你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啊——”
心跳似乎停止了一瞬。
后怕被平息,但裴煦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胸膛还在发虚,霍应汀吊儿郎当的话语又无名让人感觉到更加气愤。
裴煦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没识破这么拙劣的捉弄。
“霍应汀”裴煦这几个字几乎是挤着牙缝里说出来的,“你混蛋!”
没等不清楚状况的霍应汀开口,裴煦就挂了电话,又把霍应汀拉黑,转身神色阴沉地看着利奥。
他很少直白地流露出自己的不悦和愤怒,这一次显然是生了大气。
利奥知道自己办坏了事,连忙过来拉着裴煦,结果被裴煦不着痕迹地躲开。
利奥更加羞愧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裴生气太吓人了,利奥估计这时候只有霍应汀才敢往他面前凑。
但是兄弟不在,利奥只能硬着头皮上。
“裴,你别怪Hale,他说你可能生他的气了,但他在出差回不来,让我来带你散散心。”利奥第一时间为自己的好兄弟解释,“但你是个工作狂,我不找点借口你不会和我出来的,所以”
“所以你就说他出事了?”裴煦不留情。
“抱歉。”
裴煦抬手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前几个月还一口一个“灵车”“入殓师”“尸体”地在霍应汀面前百无禁忌,可现在利奥只是开了个玩笑,他就觉得不舒服极了,总觉得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应该拿“霍应汀出事”来开。
他无法接受。
“抱歉裴,我不知道这会让你感到不适,真的很抱歉。”
利奥的道歉很真诚,墨镜早已被摘下,那双狗狗眼里全是做错事的忏悔。
裴煦皱着眉,他明白利奥的生活环境和他不同,上次安慰他的做法就是把他叫去酒吧,在利奥的角度朋友之间开这种玩笑大概也正常。
只是他不正常而已。
裴煦意识到霍应汀在他心里远比他以为的要重要。
霍应汀刚刚的反应显然也是不知道利奥会把事情办成这样,但裴煦就是忍不住想对他撒气,完完全全的连坐。
明知不讲理,可裴煦就是想这么做。像是无厘头的埋怨,笃定了那个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被弄糟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没法好转,裴煦冷冷地看着利奥:“嗯。”
利奥有些难绷,漂亮的美人生气起来冷冰冰,比打架的时候还要让人发怵,他犹豫道:“这里是Hale名下的私人园林你现在还想去吗?”
利奥已经做好了裴煦一说不想他就去和霍应汀负荆请罪的准备,结果裴煦只是视线一转,淡淡应了声:“走吧。”
利奥大喜过望,狗腿地引着人往里走。
园林离郁郁葱葱,园艺景观精致而繁多,曲径通幽。如果不是利奥说这是霍应汀的私产,裴煦会以为这是哪里的5A景区。
利奥陪着裴煦逛了一会儿后,裴煦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一点了,两人到了湖边,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两幅渔具和遮阳伞。
“都是Hale准备的。”利奥看着裴煦利落地上手装备,帮兄弟邀功。
“嗯。”
察觉到冷冰冰的人心情好转,利奥终于松了口气,他问裴煦:“裴,能问问你Hale怎么惹你生气了吗?”
“”
利奥换了问法:“那是今天我做的事情让你生气,还是Hale做的事情更让你生气?”
裴煦甩出鱼钩:“”
他没说话,但心里想——你挺会问的。
霍应汀那天吻他之后,裴煦生气吗?
其实没有。
像裴煦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对霍应汀的感情好像来得理所当然,但其实根本不在他的人生预料之内,裴煦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喜欢的人或事,更别提在他准备搅乱一切的前提下出现这样的状况。
所以当这层窗户猝不及防被扰乱他心绪的始作俑者捅破时,裴煦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他知道自己纠结、矛盾、麻烦,是无法自洽的复杂体。
几年前长达四个月的旅行都没有自救成功,裴煦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无药可救,所以毁灭的欲望与日俱增。
可霍应汀是个变数。
裴煦忍不住靠近他。
他就像光。
头上那道代表破碎日子开启的疤被霍应汀温柔亲吻后,他很多次都在想,是不是他的自我厌弃可以为了霍应汀停下来。
但他目前还无法轻率决定。
毕竟谁都有可能离开,爱对他来说本就是虚无缥缈的。
“没有。”裴煦回答利奥。
“没有生气?”利奥反问,“是指今天的事还是对Hale?”
裴煦摇摇头,并不想对别人说得很清楚:“随你怎么想。”
利奥耸肩,甩出鱼竿。
电话铃声响起。
利奥拿起手机,发现时霍应汀的来电,他看了眼裴煦,打开了免提。
霍应汀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Leo,你和裴煦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又把我拉黑了!”
“”利奥心里苦,“抱歉兄弟,今天是我做错了。”
“我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利奥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在裴煦的眼底,漂亮美人的眼里分明有几分笑意,于是利奥说:“我说你出事了。”
“”
霍应汀沉默了至少十秒钟,
再开口时语气变得诡异得不再暴躁,他好像是忽然之间被喂了一颗糖,甜得有些找不着北。
“哦你说我出事了,嗯然后裴煦很着急,最后发现你是骗他的所以才这么生气?”霍应汀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他很担心我,是不是这样?”
利奥又瞟了一眼裴煦:“昂。”
“Leo。”霍应汀在那头顿了一下,好像是别开头笑了一声,然后又严肃地对利奥说,“以后不要对他开这种玩笑,他那么担心我在意我,一定会当真,刚刚就气得挂我电话了,你不知道,裴煦难哄得很,唉真是拿他没——”
说着说着又开始得瑟了,一直没说话的裴煦打断了他。
“霍应汀。”
声音冷得硬是把这三个字说出了“再给你一次做人的机会”的感觉。
那边顿了一秒,随即语气即刻切换成柔情似水的低音嗓:“裴煦?我刚开玩笑呢,你这会儿在园林?有事就和Leo说,今天玩得太晚就住下,明天再走。利奥开的玩笑不合时宜,我也和你道歉,对不起,别生气了好吗,我会尽快回来。”
霍应汀的话太过肉麻,还有一个耳朵竖上天的利奥在听,明知道利奥听不太懂中文,但裴煦半边耳朵都烫了,别开眼,语气硬邦邦:“你爱回不回。”
“宝贝儿,你这样说我就要伤心了。”
“”骚话张口就来,裴煦忍无可忍,“滚。”
然后直接抬手挂了电话。
利奥放回手机。
他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宝贝”这个词还是懂的,更别提刚刚霍应汀那能柔出水的语气。
所以他沉默了五分钟,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求死心,猫到裴煦身边,小声问:“Hale和你表白了?”
听起来利奥好像早就知道霍应汀喜欢他这回事。
猝不及防想到“喜欢”这两个字,裴煦脸上一热,扫了利奥一眼,装作不在意道:“不算。”
“!”利奥震惊,“那他刚刚耍什么流氓!”
裴煦这下是真笑了:“你说的对。”
裴煦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利奥不禁感叹霍应汀本事真大,明明惹来了一通骂,结果反而把人哄好了?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情趣?
*
两人钓了一下午鱼,收获颇丰,挑了两条给园林管家煲汤后两人把剩下的鱼全放了,然后朝山坡后走去。
太阳西斜,金灿灿的光芒落在他们身后的湖泊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油画的光晕。
整片天空渐渐被染上绛紫色,太阳的地方浮现几抹殷红的霞光,就像是火焰从天的尽头燃烧过来一样。
裴煦迎着逐渐被霞光浸透的空气越过山坡,望到了下面一片盛开的向日葵。
“哇——”
利奥在身后发出窥探。
“Hale种了好大一片太阳喔~”
艺术家说的话总是这么稚气而美丽,裴煦微微抬起头,将那片霞光下的向日葵田野尽收眼底。
“嗯,太阳。”
他朝向日葵走去,微微附身,用指尖戳了戳某朵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然后又凑近闻了闻。
向日葵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其实不太好闻,裴煦很快皱了皱眉,然后把头挪开好远。
利奥在身后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出来:“Hale说你不是向日葵,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你和这种花卉的气质真的不太搭。”
裴煦歪着脑袋回头:“他说我不是向日葵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在画一幅画,以你为灵感。”利奥顿了顿,“你不介意吧?”
裴煦笑着摇头。
“我当时因为你的名字画了一朵向日葵,Hale知道了之后对我说,你绝不是向日葵。”利奥学着他的模样戳了戳向日葵,“我不太能接受别人否定我的创作,但刚刚看到你身上和向日葵截然相反的气质,我觉得Hale这次说的对。”
“截然相反。”裴煦被利奥的直白逗笑。
向日葵是太阳,既然相反的,那不就是黑暗了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利奥听,结果利奥很诧异,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金发碧眼的青年看着他有些严肃,可目光里依旧带着欣赏:“和太阳相对的不是月亮吗?裴,你也可以是夜空里唯一发光的月亮呀,独一无二的那种。”
裴煦久久无言。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问。
“不是。”利奥看着他会心一笑,“我对你的认知来源于绘画灵感,但他不是,Hale只会比我想得更肉麻。”
利奥打了个响指:“你懂的。”
被迫懂了的裴煦被利奥暧昧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他回过头继续面对着向日葵田野,心绪飘远。
“霍应汀说得很对,我和阳光太阳这样的词没什么关系,和向日葵也一点搭不上边,太灿烂的东西只会成为我的完美对照。”
“所以Hale很了解你。”利奥摇头,“你的自厌倾向太严重了,裴。没有谁规定人一定要是灿烂阳光的,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礼貌的想法。而且谁说月亮不会比太阳更受人喜欢?你们中国不是有两个典故叫‘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吗?一个射一个奔就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裴煦被他的诡辩堵得哑口无言,但不得不说利奥这样换个角度看问题的方法让他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这算是在帮霍应汀说话吗?”
“或许? ”利奥扯了个大大的笑,“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他追你或许会很艰难,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会帮,但今天见过你之后我觉得我想错了。”
裴煦看着他。
利奥吹了声口哨:“你们天生一对!”
裴煦:“”
他什么都没说,揣在扣在里的手却捏得很紧,耳朵在阳光下变得通透,粉色包裹着血管。
“你知道吗,Hale在国外很凶的,他正义感太强,遇到种族歧视或者校园霸凌的事情,就算身边的人让他别管,他也会冲上去抡两拳,哪怕受欺负的人和他有过矛盾的人他也都不例外会帮。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艺术细胞开窍这么晚就是因为被他的野蛮和年轻气盛给影响了。”
利奥说起从前的事,那时候的霍应汀和现在裴煦认知里的差不多,始终如一的炽热和真诚,裴煦心头微热,听得很认真。
“但Hale不是一个能轻易被走进内心的人,你知道他这样逆天的长相在国外也很吃香,男生女生都有,可Hale从来不多搭理一下。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他从来都不缺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生活闯入第二个人?他说他不需要。”
利奥说着说着就有些牙酸:“我当时真羡慕他这种狂妄的想法啊,也觉得他这辈子或许都不需要一个能够倾注爱的对象参与进自己生活。有一回大家聚在一起玩,一晚上来了六个和他表白的人,Hale一一拒绝,然后起身离开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小指上戴了一个戒指。”
利奥看着裴煦,点了点自己的小指,解释道:“在M国,戒指戴在小指上代表独身主义。”
“他不缺爱,不缺阅历,也不缺金钱地位,什么都不缺,几乎什么都有了,过去的人生一切顺遂平稳。但他遇到了你,所以他的世界里忽然空缺出了一个位置。”
裴煦心头一震。
利奥没有再开口了。
天色渐渐昏沉下去,太阳彻底西沉,整片天空都染成了玫瑰色的微醺状。
裴煦轻轻开口,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利奥说:“他对我说他是认真的。”
“你可以相信他。”
利奥说。
“只有你才能让他取下戒指。”
裴煦转身,背对着那片向日葵。
“我知道了。”
利奥又打了个响指,表情从严肃认真回到了笑嘻嘻的模样,道:“晚饭时间到!”
裴煦在前面走着,忽然又停下来,在燃烧的玫瑰色中转头问利奥。
瑰丽壮观的霞光下,容貌同样昳丽的青年问。
“他说我不是向日葵,那是什么?”
利奥用眼睛定格下这无比赏心悦目的一幕。
“Hale几个月前很反常地找我帮他订过一副耳钉。”利奥笑了下,略有深意:“所以在他眼里,你应该是——。”
金发的外国青年回忆着念出一句英文。
“The rosy sunset glow.”
第43章 升温
两天后, 飞机降落宁市,把所有工作压缩,连轴转了两天的霍应汀大步从机场出来, 脸上倦容难掩, 可上车后却直接吩咐司机道:“去裴氏。”
李诉在边上提醒:“霍总,今晚夫人让您回家吃饭。”
霍应汀闭着眼:“嗯。”
“那我们现在?”
“去裴氏。”
李诉了然,不再多嘴:“明白。”
一小时后, 接到了前台电话的陆执风风火火地进了总裁办。
“裴总,霍总来了。”
裴煦手上的钢笔一顿。
不是明天才回?
裴煦目光下意识在手机上确认了一下今天的日期,结果看到手机里刚好进来了一条陌生电话的短信。
192*****20:我回来了。
裴煦心头重重一跳, 抬头问陆执:“人呢?”
陆执咽了口唾沫,前两天不小心撞破两大集团总裁辛秘的刺激感还没消下去:“在楼下会客室等着。”
“裴总,需要把霍总请上来吗?”陆执试探。
结果裴煦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摘下眼镜起身:“上班时间请人上来,然后告诉全公司裴氏又被人登堂入室了?”
陆执自知理亏, 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心想被登堂入室的好像大概也许可能不只是裴氏。
结果明明上一秒还一副把人拒之门外的上司,下一秒就大步出门了, 走前还朝陆执留下一句:“四点的会议改到八点线上,让参加不了的提早把报告发我邮箱。”
他们裴总出了名的工作狂, 什么时候为了别的事情改变过工作计划?
陆执木讷地应下,三秒后拿出手机。
陆执:霍总牛逼。
李诉:?再阿谀奉承你也不可能取代我的位置。
陆执:。夏虫不可语冰。
李诉:。有本事你来霍氏当我面说。
陆执:有本事你来裴氏碰一碰!?
李诉:你来。
陆执:我不!
两个下属激战几百回合的同时, 一个多礼拜没见的裴煦已经被霍应汀用安全带绑到了车上。
“我又不跑。”裴煦揉了揉被弄红的手碗,无奈。
这人一见到他就和狼似的,眼睛都要发光了。
裴煦刻意忽视了他眼底的那些波涛汹涌, 但霍应汀的动作还是无处不彰显着对他的心思。
裴煦坐在车里不敢看他,只看着门外。
他这句话也就随口一说,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几天不见的霍应汀像是被打了鸡血,浑身血液涌上头,他探身扯过裴煦的手臂,又怕弄疼他没用太大力。
另一只手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人面对着自己。
他凑得极近,但裴煦颤抖的眼睑还是让他克制着冲动,他呢喃着问裴煦,又有些危险:“真不跑?”
裴煦看了他一眼,又被烫得别开眼。
“不是那个意思。”
霍应汀动作顿住了几秒,然后松开了裴煦,隔着座椅间的距离目光灼热。
“裴煦。”
“嗯。”
下一秒,霍应汀又探身,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我很想你。”
“电话里说有点儿想你是我装的,快想死你了”
身上的人存在感实在强烈,满鼻腔都是他无形的荷尔蒙气息,似乎整个车厢都热了起来。
裴煦浑身僵硬,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再推开。
“嗯。”
霍应汀脑袋蹭了蹭:“你不想我吗。”
裴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说话。
“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好不好。”霍应汀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到极点了,“Leo干的蠢事你不能迁怒我,我是无辜的。”
“你哪里无辜了。”裴煦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又揪了揪他的头发。
霍应汀知道他在说上次突然亲吻的事情,主动退开了点,带着红血丝的深邃眼睛此刻看起来无辜极了:“裴老师,那这次是要写检讨还是叫家长啊?”
“”
以往霍应汀叫他“裴老师”,多数都是调侃,裴煦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霍应汀的心意摆到明面上来了之后,每次再被这么叫,裴煦都会控制不住地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实在太过暧昧!
像是、像是调情一样。
他有些受不了霍应汀的直白感情,终于把人推开,大口呼吸着空气。
但边上的这一大只阿拉斯加明显是只直球大狗,他一手握着方向盘,意有所指地问裴煦:“裴老师,你冷静下来了吗?”
裴煦硬邦邦地回:“没。”
“嗯,那还需要多久。”
裴煦诡异地生出了一种自己是负心汉的错觉:“再看。”
在霍应汀的意料之中,他深知打开裴煦的蚌壳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气馁,又问:“那可以亲一下吗?”
裴煦惊恐地看着他。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次我提前打报告了。”霍应汀脸不红心不跳。
裴煦:“”
这事是特么的这么论就可以的吗!?
“不行!”裴煦恶狠狠地说,“开车!”
“哦”霍应汀听话地发动车,“去哪儿?”
他的心上人坐在身边冷冰冰地说:“我家。”
霍应汀心动了一下:“做什么?”
“睡觉。”
“!?”
霍应汀猛地踩下刹车,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煦:“裴、裴煦,是不是太、太快了?”
身旁的人像是忍无可忍,怒目看着他,刚要发脾气,却又为面前这一回来就风尘仆仆来见他的人脸上的疲惫心软。
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
他胡乱推了一把霍应汀的手臂,重新靠回靠背上。
“你睡,我不睡。”
*
裴煦说了不睡就是真没打算睡,他只是考虑到霍应汀回家的路程比去他家要远得多才把人带回了家。
上次霍应汀按着他强制他休息,这回换成他做同样的事也没什么错。
但当霍应汀把他压在衣柜门上,衣服下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入的时候,裴煦浑身颤栗,脑子还懵得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只是想进来给人送杯水而已,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身前的人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裴煦体格也不差,但这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两人的体型差和霍应汀身上那种狂野的力量感。
他几乎退无可退。
霍应汀明显有些被疲惫模糊了神智,一双手在裴煦身上到处点火,薄唇蹭在他的侧颈和下颌,气息喷洒,让他不自觉地颤抖。
裴煦有些难耐,伸出手抓住霍应汀作乱的手,结果被他反扣在墙上。
窗帘被拉起,只有床头一盏夜灯亮起,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交错难分。
房间里唯二的动静是空调运作的声音和裴煦难以抑制的呼吸声。
“霍霍应汀,你冷静一点。”
他浑身滚烫,扬起脖子,修长的脖颈泛着让人眼红的粉嫩。
霍应汀理智还在,他只是太想太想裴煦,想亲他、吻他、抱他,并不是不知分寸地做一些强迫人的事。
如果裴煦强硬地推开他,霍应汀绝对不会再冒犯他一下。
可让霍应汀理智溃败的就是裴煦这样不上不下撩拨人的气音,健身时能卧推一百公斤的手现在却软绵绵地推他,明明说着让他冷静的话,可语气里的破碎和可欺性却好像是在盛情邀请。
一字一句都像在说“别停”。
霍应汀感觉自己要硬炸了。
再这样下去非得擦枪走火不可,他点火的手瞬间停下来,整个人咕噜咕噜地冒着燥气,把裴煦圈在怀里。
声音哑得不可思议。
“你喜欢我。”
百分百确定的语气。
裴煦被迫朝他紧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裴煦。”霍应汀把人抱紧了,“裴煦”
霍应汀一声又一声地叫他,带着情/欲,带着委屈,还带着无限的眷恋和爱意,裴煦心跳一声一声跟着他的哄诱在撞击,高高竖起的自我防备摇摇欲坠。
“霍应汀。”腹部被突兀地顶着,裴煦的自己也不轻松,声音又艰又涩,“再、再给我点时间。”
霍应汀僵了一瞬,抬头,眼里竟然带着些水雾。
他也感受到了裴煦的变化,这无疑是一剂镇定剂。
“你也有感觉,是不是?”
裴煦咬牙:“我又不是木头。”
利奥口中从不缺爱的霍应汀现在像是个翻了醋缸的小孩,无理取闹起来占有欲强得可怕:“是只对我才有还是对别人也有?”
“你、没有别人。”裴煦后知后觉被他牵着走,心底的反叛和挑衅又升起,忽然挑衅地看着他笑了声,“你这么想知道,我去找别人试试?”
“你敢!”
霍应汀被他点燃了怒火,这一次的小别本就让他思之如狂,裴煦这样的话一瞬间烧断了他的理智,他直接把大掌下移。(审核你好,手只是往下拿了拿,并没有脖子以下露骨描写。)
侵略危险的目光像要把人拆吃入腹:“不、许!”
“嗯”
裴煦发出一声闷哼。
“别疯霍应汀,松、松手!”
裴煦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难耐起伏,他明明握着霍应汀作怪的手腕,可始终没有将那亲密接触的手拨走。
“喜欢?”霍应汀动作着,恶劣地咬着他的耳朵:“我还能更疯。”
说罢,他就要往下蹲,被裴煦一把拉住。
喘息的声音有些哀求:“不要就这样,霍应汀,不要,求你”
太过示弱的声音让霍应汀清醒了一阵,意识到裴煦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于是重新紧贴回他的身体,一手握着他发软的腰,另一手动作不停,嘴唇细密地在他耳边吻着。(你好审核,这里只是亲了耳朵。)
“别怕,会舒服。”
“交给我,别怕。”
“裴煦真好看。”
裴煦大脑混沌一片,只能感觉到下方刺激得像是要上云霄的动作,还有霍应汀那惹人面红耳赤的荤话,他攀着霍应汀,嘴里已经是细碎的喘/息和漏出的呻/吟,但还不忘去捂他的嘴。
“别嗯别说了”
“嘴巴没活儿干,宝贝儿。”霍应汀也胀得发痛,但还在忍着问他,“可以吻你吗?”
连这种时候都如此照顾着他的意愿,裴煦的防线几乎是顷刻往后退了退。
意识到霍应汀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嘴上,他别开眼,喘息道:“嘴不行。”
但这就够了。
下一刻,霍应汀没有犹豫地吻在了他额角的疤上。
两个人从衣柜前闹到床上,裴煦躺着,看着霍应汀克制隐忍着自己为他服务,又是哄着他保证不去找别人,又是引诱着他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否则就不上不下地吊着他,刺激又折磨,让他视线都失焦模糊。
裴煦整个人像只熟透了的虾,连带着觉得自己的手机也脏了。
快要攀上顶峰时,裴煦的触觉被无限放大,无比清晰敏感。
那只手很大,骨节分明,青筋暴起,温热湿润,时而野蛮时而温柔。
唯独没有冰冷硌人的戒指触感。
他忍着浑身的颤栗,伸手抓住霍应汀撑在他耳旁的手,努力地想要在泪光中看清霍应汀。
“你的戒指呢?”
霍应汀又俯下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微喘:“摘了。”
“为什么?”
心上人泪光旖旎,汗水涔涔,一举一动都在往他心上勾。
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在粘稠爆发在指间的刹那,伴随着裴煦一声无法忍住的高亢声音,霍应汀吻住了他的眼下小痣,湿润灵巧的舌头在上面碰了碰。
(审核你好,这里是亲的眼睛,没有任何脖子以下描写。)
他气息颤抖,却如获至宝,对裴煦说。
“因为你。”
第44章 宠溺
两个人胡闹了好久, 最后霍应汀没有回家吃饭,裴煦八点会议也一推再推。
裴煦结束的时候目光混沌,整个人都瘫软敏感得没有力气, 霍应汀任劳任怨地帮他收拾好。
躺在床上挺尸的时候眼前忽然被捂上一只手, 裴煦在上面闻到了自己味道。
啪。
客卧的灯被打开,等裴煦适应了周围的亮光,霍应汀才移开手。
他偏头, 看到霍应汀一身西装皱皱巴巴的,有些是蹭出来的,有些是他抓出来的, 还有些斑驳的痕迹,在黑色的西装上到处都是。
裴煦后知后觉的羞臊冲上脑门。
抬起手腕挡住自己以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霍应汀的视线。
那人站在他身旁,像是轻笑了一声,带着些事后的揶揄,以及几分温柔。
“我去洗澡, 你歇会儿。”
裴煦快蒸发了。
歇什么他刚刚根本没动
霍应汀转身,结果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裴煦, 挑眉。
裴煦被弄得眼睛都红了,就这么看着霍应汀, 说:“不用帮你?”
霍应汀咽了口唾沫,想说求之不得, 但还是对自己在裴煦面前的定力知道斤两,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狠心拿下裴煦的手,装大尾巴狼, 衣衫不整地邪笑:“不用,怕弄伤你。”
像极了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裴煦:“”
“滚。”
*
裴煦第一次乱来成这样, 不仅耽搁了工作,还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觉得有多烦躁。
晚上十点,裴煦结束了耽搁已久的视频会议,无视了一众下属八卦的打探,走出书房后发现霍应汀居然还在。
“”裴煦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环着胸看他,“赖我这儿了?”
霍应汀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碟菜摆上桌,笑看他:“你这么希望我提裤子走人?”
裴煦额角狠狠一跳:“我们根本也没发生什么!”
“负距离的是没发生。”霍应汀点点头,顺着恼羞成怒的裴煦继续撩拨,“可是裴老师弄了我一手,怎么办啊?”
裴煦低头骂了声脏话。
“裴煦。”
霍应汀忽然看着他,表情有些微妙。
“听你骂人我也会石更。”
裴煦崩溃得很轻易。
原因全归咎于某个精虫上脑的混不吝。
好在霍应汀后面没再说什么浑话,也没做什么超过的事,最多就是在裴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凑上去闻了闻。
“裴老师,你身上的椰子味怎么就这么好闻?”
裴煦面无表情把他的头推开:“禁止随地发情。”
霍应汀:“”
完了,他在裴煦心里的形象已经全毁了。
霍应汀为了挽救形象,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坐下来煞有其事地问裴煦:“地区商业峰会你真打算参加?”
最近裴氏和霍氏的胜负优劣渐渐显出来了,有不少人开始明目张胆地站队霍氏,裴氏则开始被人当作巴结霍氏的投名状而针对。
霍应汀是知道底下那群人有多么见风使舵的。
裴煦这段时间忙成这样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原本裴霍两家作为宁市的领头企业,参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现在裴氏出了这样大的动荡,裴煦出席峰会得到的白眼只会比机会多。
所以霍应汀在担心如果裴煦裴氏还没稳住的情况下就出席峰会,只会步履维艰。
而且看裴煦现在天天熬通宵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状态,霍应汀真的不建议他参加峰会。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能力,机会有很多,但裴煦只有一个。
可裴煦从来就不是退缩的性格。
“不然?”裴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口回他。
“最近针对裴氏的人大多都是背靠霍氏,其实只要霍氏开口他们就不会再这么对裴氏但你不让我插手帮忙。你已经很累了,去峰会估计讨不着好。”
裴煦不在意:“你觉得我不去麻烦就不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霍应汀知道裴煦很倔,也不是什么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挑衅裴煦时对方目光里亮起的迎战的光。
兴奋又战意满满,他连眼都挪不开。
霍应汀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了,只能在一旁叮嘱他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要找他,别自己扛。
裴煦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扛,很少有人对他说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他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脸的温度,然后才说:“不用这么担心,我又不是软柿子。”
霍应汀摸摸鼻子不说话,心道你刚刚任人揉捏时候明明比柿子还软。
霍应汀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闹小脾气,但裴煦知道,这个人是在担心他。
心底软了一下。
“霍应汀。”裴煦看着他,清冷禁欲的模样和两个小时之前的面色潮红完全不同,“你也说了,我不让你插手。”
“但他们针对你,我心疼啊。”霍应汀说。
裴煦的唇角勾了勾:“哦,那你就心疼吧。”
霍应汀走近,勾住他脖子往怀里带:“嘶——裴老师,你现在故意惹我心疼也不装了是吧?”
“不行吗?”裴煦眨眨眼看着他
“行啊——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霍应汀忽然放低了声音,目光沉沉,却都是宠溺,“裴煦,你想怎样都可以,多久我等得起。”
裴煦后脖颈被他碰到的地方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意。
“嗯。好。”
裴煦放回手中的书,心想,可能也不用太久。
他好像,已经快想通了。
*
翌日,为着前一天没回家吃饭的事,霍应汀在饭桌上被他爸数落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明悦往霍朝明嘴里塞了块排骨才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嘴。
被骂的霍应汀根本没当回事儿,乐呵呵和他爸妈道了个歉,还功夫关心在边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利奥:“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
利奥受宠若惊,叼着一块肉嚎得热泪盈眶。
明悦发现她儿子从昨晚回来开始就这一副神清气爽没有半点出差风尘仆仆疲惫的模样,不禁好奇:“汀汀,什么事什么开心啊?”
“没事啊妈,拿下了S级的项目,我高兴。”霍应汀笑道。
霍朝明在边上冷哼了一声:“拿下城南竞标都没见你这么开心,谁知道你小子做了什么缺德事,笑得这么欠,昨晚上哪儿鬼混去了?连你妈叫你回家都敢不听!”
不提昨晚还好,一提霍应汀就压不住嘴角,他往他爸妈碗里各夹了只虾,又埋头塞了口饭,才含糊又得意道:“在裴煦那儿。”
桌上安静了三秒,霍朝明和明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来。
只有什么都没听懂的利奥还睁着眼睛去中译英霍应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明悦靠近了霍朝明,不确定问:“你不是说咱儿子追人这事儿难吗?”
霍朝明也有点惊讶,他看了眼霍应汀,叹息道:“裴煦年轻有为,可惜眼光不行。”
这话没收着音量,霍应汀“嘶”了一声,抬头看他爹:“爸!有您这么说亲儿子的?”
“小子。”霍朝明放下了碗筷,微微前倾,一副打听八卦的样子,“裴煦真看上你了?”
霍应汀沉默了一下,昨晚裴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虽然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但裴煦明显还在顾及着什么,霍应汀现在也没这个自信和他爸说裴煦就是喜欢他。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自卑,哪怕是霍应汀也不例外。
霍朝明一看霍应汀这别扭劲儿就知道这小子连人家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都没搞明白就在这而傻兮兮地乐,这蠢样他看一眼都觉得糟心。
“昨天是裴煦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霍应汀郁闷:“我找的他。”
又补了一句:“一下飞机就去了。”
明悦叹了口气:“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说完还作势擦了擦眼泪。
霍应汀:“妈,还好您当年没去当演员,否则长成这仙女模样也得被人骂演技差。”
明悦笑骂他:“妈妈是偶像派,你呢?实力派还追不到人啊?”
霍应汀昨晚的兴奋余韵是彻底在他爸妈这儿淡下来了,他感觉心脏都要不跳了:“你们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裴煦除了我还亲近谁了?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儿子实在太过优秀值得他靠近吗?”
“哦!!”一旁的利奥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讨论什么了,激动道,“你们在说Hale追裴的事情!”
他转过身殷切地问霍应汀:“怎么样Hale,你们在一起了吗?”
桌上的霍父霍母都惊讶地看着好像很笃定裴煦会和霍应汀在一起的利奥,连霍应汀都觉得利奥有点着急,问:“没这么快,怎么这么问?”
利奥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没听到想要的喜讯整个人有点蔫耷,他放慢了语速说:“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然后又看着霍应汀,恨铁不成钢:“Hale,你不中用啊!”
霍朝明:“啊?”
明悦:“啊!”
霍应汀:“啊!?”
“那天我骗裴煦你出事了,要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估计裴早就扭头走了,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对,割袍断义!”利奥卖弄了个成语,又道,“而且我以为你出差前把他惹生气了,结果一问,他说他没生气,说起你的时候还会笑。这难道不是你们之间的情趣?兄弟,我拿我这辈子的艺术创作生涯打赌,裴煦喜欢你没跑!”
霍应汀听着听着嘴角又翘了起来。
“Hale,加油啊!”
霍应汀扬着语调应了一声。
霍朝明和明悦听完,也知道了裴煦大概真的也对霍应汀有点意思,但霍朝明关注点显然在其他事上。
“你出差前对裴煦干什么了?”
霍应汀抬头,脖子有些发红,难得的窘迫。
但从小到大他爸妈都给足了他信任和依赖,霍应汀从不瞒他们。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霍应汀清了下嗓子。
“就就亲了一下他。”
霍朝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放下茶杯难以置信:“你没追到人就耍流氓亲人家!?”
霍应汀沉默。
怎么向他爸解释他没有耍流氓,而是那时候的氛围刚好就到了呢?
学中文学得磕磕绊绊的利奥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了,听懂了“流氓”这个词,大声添火:“对!流氓!Hale还叫裴‘宝贝’,我听到了!!”
霍朝明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去角落里拿了根棒球棍冲着霍应汀就来:“我打死你这个不知道礼义廉耻的流氓!臭小子!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托霍应汀太过诚实和利奥告状的福,高一之后就没再被打过的霍应汀又被他爸追着满屋子撵了一通。
霍宅久违的鸡飞狗跳。
父子俩你追我赶,利奥在边上兴奋地莫名其妙,一会儿给霍应汀加油一会儿给霍朝明打气。
唯有温婉的明悦红着脸,在父子俩休战的间隙对儿子说:
“汀汀啊,你长大了,有些事可以不和爸爸妈妈说了。”
霍应汀直喊冤:“我也没说别的过分的啊妈,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还有别的更过分的!?”
霍朝明大惊失色,气得脖子都红了,重新抄起棒球棍追了过去。
“臭小子小流氓!脏了你妈的耳朵我打死你!!!”
霍应汀:靠!?
第45章 反击
【43章已解锁, 没看的宝宝可以看啦~】
晚上,利奥在霍应汀的书房里探出了个头。
霍应汀的背还被他爸捶得发痛,没好气地看了眼他。
“Hale, 抱歉, 晚上我不该说你对裴煦耍流氓。”
霍应汀下巴朝沙发一抬示意他坐,皮笑肉不笑:“是吗,你刚给我爸加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愧疚了?”
利奥不好意思地埋下头:“主要是太久没见叔叔打你了。”
霍应汀:“”
你厉害。
利奥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起来叔叔上次打你, 还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吧?”
说起这事霍应汀就来气。
“对,那次你说学校有个什么交换放学项目,有华国的学生来访, 你特意帮我和教授申请了接待的任务——我拜托你,我当时正在加州准备我的最后一场比赛,请问你是觉得我很闲才会帮我报名志愿接待的吗?”
霍应汀运动神经发达,从小会的运动就多,高中的时候还突发奇想去参加了含金量很大的一个帆船比赛, 地点就在加州的蒙特雷湾。
那次他还有不到48h就要比赛,加州在M国西,他的学校所处的纽约州在M国东, 直飞也要七个小时,来回还要调整状态, 霍应汀根本来不及。
利奥申请帮他申请接待团也是心血来潮,每天的任务其实也很轻松, 霍应汀不在的时候他帮霍应汀的活也顶了,但访学团中途安排了一次自由活动,利奥只能带自己负责的那几个学生, 霍应汀的那组他没办法替了。
霍应汀在学校里招惹的人太多了,为了不让人发现霍应汀其实压根就不在学校, 利奥只好鬼哭狼嚎地求他回来,还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说完不成这次任务教授就要去找他们的父母告状。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有一条鬼扯的理由是:华国来了一个长相惊为天人的漂亮男孩,Hale你确定不想回来看看吗?
霍应汀被烦得没办法,只能买了机票飞回曼哈顿。
结果他那天在接待室里等了六个小时,别的人来了又走,他都没有等到自己要接待的那两个人。
霍应汀感觉自己被耍了,起身踹了一脚身边的凳子,然后把那份他累得都不想打开的访学团学生资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头也不回地飞回了加州踩着比赛的时间比完了赛。
帆船需要速度和反应能力并存,霍应汀比得很凶,每次帆船快要侧翻时他朝另一边飞身探出压住船身,翻滚的冰冷浪花拍在霍应汀的身上,他才觉得自己的怒火被平息了些。
拿下第一名后他回到学校。
然后看到了怒发冲冠的霍朝明。
明明是那两个访学团的学生自己不来,校方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查到了霍应汀的身上,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不顾学校的任务跑出去比赛,利己行为引起了校方不满。
他爹被学校告了状,然后撵着霍应汀打了一顿。
那是霍应汀记忆里最后一次被他爸兴师动众地打。
他冤得很。
利奥脱不了干系。
利奥这会儿真心虚了,说:“至少我没骗你,那个华国的学生真的很好看诶我怎么感觉印象里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来着”
艺术家看谁都觉得似曾相识的故事感,霍应汀已经见怪不怪了,冷笑一声骂他:“破记性。”
利奥索性也不想了,不在这里惹霍应汀生气,转身就要走,走前,他还特狡黠地回头问了句:“你上次让我帮你订的耳饰,是不是送给裴的。”
霍应汀掀起眼皮:“不行?”
“哈~”利奥高兴,“我果然没猜错,那么难弄的东西你肯定是送给心上人的!”
“不是,那会儿我还没”
霍应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但利奥已经关上门出去。
霍应汀坐在原地脸色有些恍然。
对啊,他那时候还不喜欢裴煦,甚至算得上讨厌,为什么就送他这么珍贵的礼物了呢
难道
“对了!我和裴说了耳钉是我帮你订的这件事了,没关系吧?”
利奥忽然重新推开门说。
霍应汀思绪被打断,整个人一僵。
然后崩溃了。
他当时为了装逼怎么和裴煦说的来着?
三分漫不经心三分居高临下四分装逼。
他说
——顺手让助理订的。
结果利奥转头就把他卖了!
现在裴煦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他特幼稚特能装?
霍应汀整个人快麻了。
偏偏利奥见霍应汀不说话,又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没关系吧?
没关系吧
关系吧
系吧
吧
霍应汀抬起眼,好像有火星子在眼神里噼啪作响。
利奥被吓了一跳,“嘤”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霍应汀:“”
他拿出手机给裴煦发消息。
删删减减十分钟,霍应汀牙都快咬碎了,才发出去一条:睡了吗?
裴煦很快回复。
裴老师:?现在七点半。
Ting:想你了。
裴老师:
霍应汀又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结果裴煦又发来条信息:那明天一起吃晚饭?
霍应汀眼睛亮了一下,即刻回复了一个“好”和大狗贴贴的表情包。
他看着裴煦第一次要约他的信息,脑子里盘旋着利奥晚饭时的话——裴煦喜欢你!
似乎又被喂了颗定心丸,霍应汀想,他们都是见过对方失控的样子的关系了,耳饰那件事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装逼失败事件,裴煦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问!有什么不能问的!
Ting:你知道耳饰是我找利奥订的了?
裴老师:嗯。
Ting:我当时不是和你这么说的,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笑我。
裴老师:委屈了?
Ting:不委屈。
Ting:就是怕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裴煦沉默了至少三分钟,然后发来一条:都好。
霍应汀心里一轻,但喜上眉梢的喜只爬到了眼眶,裴煦又发来了消息。
裴老师:以后少装逼。
霍应汀:
霍应汀整个人麻了个彻底。
发毛的霍总不禁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拥有外交豁免权?
今晚想刀人。
*
三天后,本年度的地区商业科技峰会开启。
宁市承办了今年的地区商业科技峰会,主要聚集引导各区领导与顶尖人才之间的交流与信息交互。
裴煦坐在去场地的车上,手机里是霍应汀的消息。
24/7:我快进场了,你到了吗?
24/7:一会儿要是遇到,咱俩是装熟还是装不熟?
Sunset:熟还要装?
24/7撤回了一条信息。
24/7:说错话了。
24/7:一会儿要是遇到,咱俩是和平时一样熟还是装不熟?
裴煦眼里带上了笑。
Sunset:不熟。
24/7:收到,裴老师。
峰会规模庞大,一连几天,全国各地来的大人物都不少,但裴煦没想和他们有什么接触。
虽然现在他的计划因为霍应汀有一些犹豫不决,但也依旧想借裴尚川父子俩的手慢慢把裴氏毁掉,自然不会再去做一切有利于裴氏的事情,来峰会也只因为是前几个月就定下来的事情。
裴氏这段时间是出了些大问题,但裴煦就是个定海神针。
实力和手段摆在这里,外面再怎么折腾他的身份丑闻或说裴氏要倒了,只要裴煦能坦然自若地稳在这里,就没人敢上赶着给他找难堪。
但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不正常的。
今天裴煦也是一身笔挺正装,会场里人来人往,应付完这个转头就要和那个打哈哈。
最近和霍应汀接触太多,裴煦好像很久没有出席这样需要一直端着装着的场合了,一天下来已经有点疲惫。
但他能感觉到,不管他在哪里,不管有多少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霍应汀的那道目光永远是最柔和也是停留最久的。
就算他们一天擦肩无数次,并排坐在一起也不说一句话,裴煦也知道他和这个人不是外人以为的你死我活。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着这一份共同的秘密,裴煦的耐心被安抚得比平时还要好。
晚上的欢迎晚宴上,酒过三巡,裴煦端着笑送走了第八个来打探虚实的人,偏过头短暂地放空了目光。
然后就对上了不远处觥筹交错间见缝插针看自己的霍应汀。
舔着霍家针对裴煦的人太多了,裴煦前些日子就对付了好几个,到今天实在是有些厌烦了,现在看到霍应汀,忍不住迁怒地瞪了他一眼。
远处霍应汀接收到这个又凶又娇的目光,顿时一股燥火往下,看着裴煦的眼神暗了暗,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企图灭火。
“霍总,霍总?”
身旁的人叫他。
霍应汀回神,收回目光,官方地笑着:“陈总,有机会一定合作。”
宁市龙头的婉言,不答应也不拒绝,已给足了人面子,足显这位太子爷的心情很好。
那位别市来的陈总喜上眉梢,正想抓住这个机会多套套近乎,便顺着刚刚霍应汀出神的地方看去。
那位最近流言缠身的裴煦站在那里,拿着一杯酒,身长玉立,好看得和他们像不在一个图层。
陈总看了一眼身边同样俊秀的青年,心想,这两位不仅势均力敌,连模样都挺搭的,只可惜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他心里悄悄朝裴煦说了声得罪,然后和这会场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揣踱着霍应汀的心思,说起了他心上人的不是。
“那位就是裴总吧?”
原本已经不想再听陈总说话的霍应汀忽然听见对方在说裴煦,似乎又来了兴致。
“嗯。”
陈总一看有戏,大喜:“年轻有为,但还是霍总棋高一招。”
霍应汀皮笑肉不笑:“陈总过誉。”
谢谢,霍应汀心想,但裴煦是最厉害的。
“这几年裴总的事迹也听过不少,但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的洛舟好像是他拿下的最后一个大项目,后来霍总回到宁市就没裴氏什么事了吧?外边传的闲话多,唉,我就说私生活混乱和家里乱七八糟的哪里管的好事业?还是霍总这样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能笑到最后,哈哈哈我们以后都要仰仗霍总了。”
其实陈总说的话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听太多,霍应汀不用想都知道这段时间外边儿是怎么说裴煦的。
可哪怕是这样的话,霍应汀也听不了一句。
他冷冷地偏头,看着陈总,道:“陈总的私生活就很简单?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儿彩旗飘飘不惹出乱子来就是有条理了?陈总,大清亡了多少年,和您这样的人笑到最后我可不敢。您还是自个儿慢慢笑去吧。”
陈总脸色煞白,霍应汀挂着冷笑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会场另一侧。
裴煦又待了一会儿,看了看表,准备找个机会给霍应汀个眼神说他先走了。
结果一抬头,看到个吊儿郎当的高大男人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西装内似乎是真空的,大半胸膛露着,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样的场合显的不伦不类。
最让裴煦感到不适的是他脸上打量和贪婪的表情。
裴煦收了点微笑,看着他。
“你就是裴煦?”很无礼的语气,那人朝裴煦递过一杯酒,“知道你很久了,百闻不如一见,比传闻中更让人惊艳。”
言语中的暧昧分量重得已经算不上是暗示,裴煦变得面无表情,没有接他的酒,对他道:“先生,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先生?”那人忽然笑了两声,“北城,吕谨言。不过我觉得你刚才叫我先生更好听。”
吕谨言没有分寸地朝裴煦靠近,压低声音:“怎么样,要不要换个地方多叫几声?”
北城吕家,不必霍家差多少,一般人见着不说巴结至少也是供着。
但裴煦眼底染上一层厌恶。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开口嘲讽,表情轻松随意。
“原来是北城吕少。”
“我说了,你叫我先生更好听。”
吕谨言又凑近了一步,酒气喷洒在裴煦身上。
“多叫我几声,我让你爽。”
“裴家没什么能给你的,与其和条狗似的继续留在裴家,和霍家作对,不如跟我?吕家可以帮你东山再起,只要你陪我睡”
“吕少。”裴煦皮囊总是能让人降下防备心,他勾着昳丽的笑,接过了吕谨言手里的酒,歪头朝外面的阳台偏了偏,“人多眼杂,这种事不如我们去外面说。”
美人的眼神像是拉了丝,勾得吕谨言魂都要跟着走了,他喜欢识时务的人,更喜欢走投无路折了傲骨在他面前流泪哀求的美人。
吕家在北城几乎一家独大,吕谨言纸醉金迷且不提,在男女之事上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他来宁市之前就听说过裴煦,别人说他漂亮温顺,可吕谨言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难驯服的矜贵男人,他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至少不是表面上那样好掌控的。
一群蠢货只知道裴煦时运不济对上了霍家要输得一无所有,不知道多少人想看好戏等着他变成任人玩弄的丧家之犬。
吕谨言沾沾自喜地觉得只有自己看得出来裴煦这样的人很会隐忍,不会轻易折断自己的傲骨。
他喜欢驯服的快感,偏要亲手折断。
雄性天生的征服欲在裴煦这样跌落天际的人面前更加强烈。
裴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裴煦这时候对他低头也不算难堪,至少吕谨言喜欢这样懂事的美人,愿意怜惜一番。
只要裴煦乖乖听话,在床上任他摆弄,吕谨言不介意一掷千金和霍氏打一场来博美人一笑。
他跟着就快要对自己做小伏低的男人走到天台,不知道裴煦自从踏出人群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得面色阴沉。
露台宽阔,却因为灯光昏暗而甚少有人来,裴煦走到了一个不靠近看绝对看不到的视觉盲区,不顾墙上的灰,半靠着慢慢摇晃着手中琉璃似的酒。
他凑近闻了闻,香醇又诱人。
只是不知道加了些什么脏东西。
“试试?”
吕谨言没有站到他的对面,而是右肩贴着裴煦的左肩,胸膛紧贴裴煦紧绷的后背,一只手慢慢搂上裴煦的腰。
他凑在裴煦的耳边,色/情又迷离地哈了口气,用潮热的气息说着最冒犯人的话。
“让我/操一次,裴氏的燃眉之急我帮你解决。”
腰间让人反胃的手就要全然覆上来,裴煦冷笑了一声,眉眼上从未流露过如此的烦躁,反手将人的手扣住,近乎360度的一个扭转,吕谨言的手臂被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角度。
裴煦对他的痛呼充耳不闻,他将人往前推了一把,然后紧跟着上前,看着吕谨言逐渐燃起疯狂血色的眼底,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你想操/谁,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次。”
透彻的红酒被倾倒而下,顺着吕谨言放荡的表情从头流到真空西装里,高高在上的阔少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裴煦像是在看丧家之犬,天使面孔一寸一寸崩裂时空,露出了恶魔般恶劣的表情,然后伸手,一把将人推到了地上。
角落的阴影覆盖着两个人,室内是犬马声色,室外是对峙的危险。
裴煦蹲下。
吕谨言已经反应过来想要反抗,结果裴煦一把擒住他的手白掰下,另一只手在他愤恨与兴奋交杂的目光中,伸手揩了一把溅到自己衣服上的红酒。
然后狠狠摁在了他的眼睛里。
裴煦漫不经心,声音却冷得可怕。
“你自己试吧。”
药效来得很快,吕谨言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紧紧拉着裴煦不让他走,整个人又凶又狠地想要禁锢住裴煦。
裴煦觉得无趣,随随便便甩开他的手就要起身。
结果后背再次被人紧贴。
这一次是他熟悉无比的躯体,宽大、强壮,且让人安心。
他落入其中,像是从高空坠入一片柔软的云彩。
裴煦下意识地皱眉,说:“你怎么来了。”
可他前所未有安定的心里想的却是。
你来啦。
*
霍应汀一早就不希望裴煦来什么峰会欢迎晚宴听那些人的垃圾话,但他没想到那些人没胆子在裴煦面前说三道四,倒是敢拐弯抹角地在他面前上赶着巴结说裴煦不好。
拍马屁拍错了地方,霍应汀一整个晚上被拍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偏偏裴煦嘱咐了他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霍应汀忍麻了。
一直到刚刚他耷拉着眼皮快要忍不住痛骂这群不断在他面前说裴煦比不上他的瞎眼怪时,霍应汀突然发现,裴煦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见了。
霍应汀烦躁地扯了扯领子,周围的人瞬间噤声,他也没管那些七七八八面露菜色的人,道了声失陪就离开了。
“霍总这是怎么了?”
“生气了?”
“不能吧?我们刚刚不是在说裴煦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裴煦才生气的吧?”
周围一群人嘲笑:“你真是异想天开!他俩要是有这交情光凭我们刚说的那几句就够断送往后的所有合作了。”
“我估摸着霍总是喝多了,你瞧他脖子红的。”
“我看也是这样。”
“散了散了吧,别在人醉头上找不痛快。”
霍应汀在场内转了一圈都没看到裴煦,他眉头皱起,会场内不允许用手机,要找个人都麻烦。
裴煦不在他视线之内他就感到烦躁。
不过巧的是贺闻冬被自己被迫来参加峰会的败家弟弟拉过来,两个人一起叫住了霍应汀。
“霍总。”
这种场合下,不管私下多熟都会保持距离,因而贺闻冬叫的是“霍总”。
霍应汀脚步一顿:“贺总。”
贺闻冬看了眼周围若有若无打探的目光,笑着东扯西扯了几句,然后被霍应汀告罄的耐心打断。
他低声:“到底什么事。”
贺闻冬轻咳了一声,瞥向自己的倒霉弟弟,同样压低声音,只出声不动嘴:“你让我把你带过来找应汀倒是说话啊!?”
贺重春被他哥怼到前面,硬着头皮小声开口:“汀哥,你知道北城吕家那个也来了吗?”
霍应汀想了两秒,只想到吕家那个是个花边新闻缠身男女不忌的混账,但他不知道吕谨言有什么值得贺重春这么急的:“所以?”
“我刚看到他去找裴煦了!两人往露台去了,你说裴哥是不是要和吕家联手——”
贺重春话还没说完,霍应汀就呼吸一滞,随即转身,大步朝露台而去。
贺重春呆了一秒,看他哥,有些奇怪:“哥,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怎么这么像去捉奸啊?”
贺闻冬也是才知道裴煦被吕谨言缠上了,心里有些急,带着他弟往露台走去,边走边警告地睨了一眼贺重春:“要不是现在人多眼杂我就扇你了。”
贺重春埋头:“呜。”
霍应汀刚走到露台入口,就听到裴煦彻寒地说了一句“你想操/谁”。
而裴煦的身前是目光露骨且攥着他不让人走的吕谨言。
“操!”
霍应汀当即脑子里就轰得一声,不管不顾地骂出了声,什么不要帮忙什么要忍着全部都抛在脑后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敢对裴煦说这种话?
头狼的占有欲和不容许他人侵犯自己珍宝的念头疯长。
霍应汀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山雨欲来,他转身看了一圈,直接从桌上捞过一瓶未开的酒,迈着大步子朝露台而去。
气势像是山崩地裂的前兆,但细看之下来有几分急促慌乱。
他看到裴煦站起身来,似乎就这样打算离去。
霍应汀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
他直接贴上了裴煦的后背,半环着他,不顾裴煦的询问,直接把手里酒瓶的瓶颈塞到裴煦的手里,右手包裹着他的手,发狠又像宣泄,带着裴煦的手重重落下。
嘭——
酒瓶碎裂,浓烈的酒味四散,混合着血液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酒瓶四溅的碎片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光,混乱的味道冲击在鼻息,裴煦怔怔地看着面前倒下的人,拉紧到极致的气氛里,听到霍应汀克制着怒意,像从前以往那样散漫而温柔地在他耳畔安抚:
“宝贝儿,这才叫反击。”
裴煦感觉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因为这句话而被安装了高压枪,至冲上脑门。
他很轻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全身热血沸腾。
第46章 宝贝
裴煦在外脾气好能忍事儿, 心里那点不健康的想法让他特爱听别人逼逼裴家那点破事儿,但谁要是在他面前说他的不好或者打他的注意,裴煦就像个随时会爆的炮仗, 一秒也忍不下去。
典型的说我家里人可以, 但说我者死。
吕谨言浑惯了,讲话太恶心,两句话把裴煦的雷区踩得死死的。
裴煦忍不了, 但把他带到室内视线的死角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谁知道正好就被霍应汀看到了,还带着他赏了吕谨言一闷头。
露台门外, 已经有听到动静的人围了过来,但被贺闻冬和贺重春两个人挡在外面。
裴煦乱撞的心跳想要跳出胸腔,但脑子里没有一点儿这事儿闹大了的麻烦感,他只听到身后人的呼吸有些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裴煦瞬间就顾不上什么吕谨言或者什么别的了。
他丢掉手上碎得只剩一截的瓶颈, 手在身侧抹了一把,然后伸到后面去握住了霍应汀的手腕,摩挲了两下。
“生气了?”
霍应汀没说话, 鼻息擦过裴煦的后脖颈,偏头冷哼了一声。
裴煦缩了缩脖子, 终于转过身安抚地拍了拍霍应汀,对他说:“我先让人叫救护车。”
再不叫人吕谨言就要死了。
结果霍应汀一把反握住裴煦要松开的手, 脸上闷闷不乐的表情一秒切换成冷脸,他把裴煦拉到自己身后,招手把外面一直站着的贺重春叫了进来。
“汀哥。”贺重春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两人手起瓶落收下一个人头了, 但进来亲眼目睹躺在碎片里的吕谨言还是忍不住“卧槽”了一声,他打量着手牵在一起的两人, 面露古怪,“你俩打人都要一起怕对方抢了先!?”
霍应汀:“”
裴煦捏了捏眉骨,觉得这孩子没救了,刚好外面安保已经进来拦着外面的人了,贺闻冬走了过来,他直接对贺闻冬说:“闻冬,麻烦你处理一下,后续直接和陆执对接。”
是现在要先离开的意思,贺闻冬同样惊讶地看了一眼吕谨言和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问:“那你俩”
霍应汀没耐心了,直接不耐烦地把人往自己身边一揽:“人我先带走了,李诉半小时后到,就这样,再联系。”
裴煦被他拉到怀里,直接从阴影里到了大厅照进来的光束下,这个站位看到外面探头的人,姿势太过暴露他们的亲昵,他下意识想要离霍应汀远一点,结果刚一动,霍应汀像是更加生气了似的,铁臂揽着他的肩膀禁锢得更紧了。
霍应汀在他面前总是退让和照顾,唯一让裴煦头疼的不过就是偶尔的幼稚和混账,似乎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占有欲强盛的时候。
像一匹被侵占了领地的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一触即发。
裴煦不动了。
怀里的人变得顺从,霍应汀才松了些力道,他紧皱着眉,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血流不止的吕谨言说:
“既然吕家斗不过洛威尔从M国滚回北城养老,就给我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碰了不该碰的人,我让你一辈子当个废人。”
说完,他攥着裴煦的手腕大步流星地穿越人群,在窃窃私语和集体注视中离开。
*
“去哪儿?”
库里南行驶在夜色中,川流不息的马路喧闹,车里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裴煦问完后,没人理他。
裴煦转过头,看着紧绷着下颌的霍应汀,又问了一句:“霍应汀,我们去哪儿?”
刹车猛地被踩下,车辆停在路边,霍应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冲着前方不看裴煦。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很轻,也很紧:“为什么要走?”
裴煦愣了一瞬,像是不明白。
霍应汀被他的沉默再次激怒,转过身,微微提高了音量:“他对你说了那种话,你为什么只是淋了他一杯酒就放过?他拉你你为什么不打他?为什么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我们却要在会场里装作不认识?为什么刚刚你想要推开我?!”
裴煦平静地看着他。
霍应汀越说越情绪激动,他解开安全带,整个人都压到裴煦身前,两人距离极近,霍应汀捧着他的脸,声音有些颤抖:“裴煦,我知道你能忍,但现在我在你身后,你可以不用忍。吕谨言的那些手段脏得让你看一眼我都要发疯他怎么能用在你身上?我不是教过你怎么还击的吗,裴煦你为什么不反击?”
铺天盖地的后怕和担忧冲击着他,霍应汀恨不得把裴煦锁在自己怀里,隔开一切别人给的伤害。
“霍应汀。”
裴煦叫了他一声,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一路划到嘴角,然后在他绷直的唇角上戳了一下,戳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弧度。
裴煦轻轻笑了一声,对他说:“你可以随随便便弄垮一个蓝荟,也能轻松拿到对肖家不利的东西,又或许裴氏在你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但我不能。你忘了吗,我不是裴家的亲儿子,我做什么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如果不忍,如果不装作不在意,你今天都不可能在这里看到我。”
裴煦十分平静,可说出来的话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霍应汀猛地颤了一下,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混账话,手忙脚乱地要去抱裴煦,想和他道歉,却被裴煦轻柔的声音打断。
“你有支持你的父母,为你说话的好友,顺遂的一生,走到哪里都有人爱你,所以遇到我这样的可怜虫的时候,你大概会想——啊,世界上还有这样糟糕的人。所以你身上那些多的没地方用的正义感和善良就开始统统都流向我了,就算讨厌我也来探病,提醒杨超把酒换成果汁,生日会帮我出气,在天台上把我拉下来”
“我没有这么想你。”霍应汀额头抵在他的额上,着急否认。
“我知道你没有。”裴煦摸索着他的唇角安抚他,“因为这些都是我心理阴暗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霍应汀的声音有些哽咽。
“霍应汀,这些话我没和别人说过,因为我习惯自己处理所有的事情了,也不喜欢别人对我太好,会病态地觉得那都是怜悯和施舍。虽然很不想去承认,可是今天你带着我把酒瓶砸下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偶尔被人保护一下也不错。我总是这样,一边抗拒别人的好,一边又希望真的有谁能忍受我的脾气来一直对我好。但再一想,我又好像只希望那个人是你。”
裴煦微微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
“因为害怕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所以我的那些阴暗总会知羞地藏起来。你太好了,我也不想用这些念头去想你,现在把我这样又当又立的想法告诉你,我心里也很忐忑。”
霍应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在和我表白吗。”
裴煦愣了下,然后笑了出来,摇头:“我以为说这些会让你觉得我真的很表里不一,原来你是个恋爱脑来的?”
霍应汀凑过去蹭了蹭他,整个人都有点委屈:“别揪着我以前不放了,我早没那么想你了。”
“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裴煦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再开口时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今天吕谨言倒在我面前的时候,看着满地的血我居然有一种快感。霍应汀,你有给自己兜底的勇气,所以做任何事都有底气;但我没有,却依旧会发疯。”
“我会伤害自己伤害别人,裴氏有今天的败势就是我一步一步算计的;我占有欲强得吓人,哪怕没有资格,可我听到Leo说你在国外一晚上就有不下六个人和你表白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讨厌你怎么这么招蜂引蝶;我也很记仇,裴家肖家的人我一个都不希望他们好过,在今天之前我都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们两败俱伤还有外边的人为了讨好你来算计我欺负我,我其实在心里也记恨上你了,想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想到最坏的结局,这几天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会对我失去耐心,不再对我这样好,甚至会喜欢上别人,我就气得恨不得要拿刀和你同归于尽。”
“我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再对我这样好了,我大概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霍应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讨人喜欢,性格别扭,报复心强,不允许任何的背叛,否则我就会不死不休。”
“我把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问你,你怕不怕。”
裴煦一口气把最原本的自己全都说给他听,漆黑的眸子里又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看着霍应汀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你怕不怕?”
霍应汀根本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听完这些话他只觉得裴煦要喜欢死他了,他也要喜欢死裴煦了。
他凑上去吻了吻裴煦的眼,在他耳边喟叹般说:“真可爱。”
裴煦忽然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通红。
“裴煦,你是世界上最珍贵且独一无二的宝贝。我总觉得世界上的人都该来爱你,可又只希望只有我爱你,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但我知道这样想不好,所以只能尽力多爱你一点总之你好到我总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不许你再说自己不好了,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我都要。”
裴煦的眼神慌乱得无处可躲,可心却一点一点落回原地。
兜那么大的圈子,费这么大力气,残忍地说出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缺点,为的不就是听他说这些话吗?
他红着耳朵,看着霍应汀,目光很不自然:“既然不允许我这么说自己那为什么不吻我?”
听起来有些像撒娇的语气让霍应汀整个人懵了一下,不确定到结巴:“我、我这不是亲、亲你眼睛了吗。”
裴煦挑衅地按了按他的唇,语气和眼神又变得勾人:“亲眼睛能堵住我的嘴吗。”
霍应汀彻底僵在原地,热气直冲脑门,他居然还退开了一点,急切地问面前的心上人:“你、你什么意思你这这、这是答应我了吗?”
裴煦莞尔,看着他:“你这个傻样子在谈判桌上怎么拿下S级项目的?”
下一秒,他食指勾起霍应汀的的下巴,将还带着酒味的唇贴上了他的唇,醇香的酒味渡入霍应汀的唇舌。
他踽踽独行了二十七年,霍应汀就像一束光强硬地挤进了他的世界,然后周遭的一切都开始鲜活起来。
裴煦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霍应汀说他不是向日葵,所以他也不会有厌光性,那么他想要向光靠近,那也是理所应当,对吧?
对向行驶而来的车灯晃眼,两人重叠的影子被车灯拉长又缩短,裴煦闭上了自己的眼,舌尖催促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霍应汀。
然后下一刻,天旋地转,裴煦整个人被强势地按在椅背上,呼吸被尽数掠夺,只剩下暧昧的水声和衣服的摩擦声。
火热燎原的气息随着酒精一触即发,一顿一顿自唇角蔓延到两个人的身体,然后在心底彻底燃烧起一把冲天大火。
裴煦在沉沦中听见了霍应汀的轻笑,睁开眼,看到了他眼里比太阳还要璀璨的星亮。
他弯了弯眼,微微抬起上半身,伸手回拥住他的恋人。
于是两颗心彻底被火焰融为一体
六年前的那束金光没有照到裴煦身上,别人眼中的神圣也没有洗礼裴煦。
但万物趋光。
现在裴煦自己走进了光里。
第47章 知味
二十七楼昏暗一片, 只有玄关处自动亮起的壁灯映照着满地凌乱的衣物。
三分钟后,感应灯暗下,空旷的客厅里恢复静谧的黑暗。
卧室里, 气温陡深, 恒温的空调不得不被一只忙碌的大手胡乱往下拨了两度。
裴煦被人缠着躺在床上,整个人凌乱得不像样,他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空荡荡的身上, 踹了一脚红着眼眶的霍应汀:“滚。”
声音沙哑。
霍应汀衬衫半退不退,一把攥住裴煦的脚踝,五指轻轻揉着, 让手里纤细的脚一个激灵。
“放手!”
“又是让我滚又是让我放手。”霍应汀恶劣地欺身上前,“裴老师怎么只顾自己爽不管我啊?”
(你好审核,这里没有任何脖子以下详细描写,只是小情侣调情。)
裴煦伸手抵住他的肩,想起刚刚在车里两个人做的混账事, 懊恼得不行,只恨自己色令智昏。
他看着霍应汀,整个人不自在到了极点, 他别开头。
“家里没准备东西。”
他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结果霍应汀直接愣住了,手上动作也不再继续, 撑着别开眼咬紧了牙,缓了一会儿才又像只大狗似的俯在他身上乱蹭:“宝贝, 别太便宜我了。”
裴煦咬牙:“那你到底想干嘛!”
霍应汀干燥的唇摸蹭着他的耳朵,然后欲念缠身地吐出三个字。
“想干/你。”
裴煦睫毛微颤,紧抿着唇, 浑身却不自觉抖了一下。
霍应汀察觉他的变化,轻笑了声, 不再逗人,带着他的手慢慢往下。
他舔舐着裴煦的唇缝,安慰着脸皮很薄的心上人,一手轻轻托着他的颈,大拇指放在他的喉结处摩挲,另一手带着他动作,道:“帮帮我吧宝宝。”
“你、你漱口了没。”裴煦躲开他的唇,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没漱。”霍应汀追过去吻他,“就亲。”
裴煦被他弄得没办法,只能被迫抬起头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麝香味的吻。
(你好审核,这里没有任何脖子以下详细描写,只是接了个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个人被不知道扔在哪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催命似的铃声不知道响了几轮,裴煦才软在霍应汀怀里,手酸得要命,打不动人,就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肩。
“太久也是种病。”
声音黏黏糊糊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霍应汀餍足地扯了几张纸和湿巾,小心地给裴煦擦拭他磨得发红发烫的手,闻言闷笑:“又不生孩子,说什么病不病的,以后能让你舒服就行。”(你好审核,这里只是擦手)
裴煦气急败坏,收回还没擦干净的手一巴掌拍在他裸露的精壮胸膛上:“再开黄腔滚出去!”
“好了。”霍应汀又跟过来抱他,动作轻缓得可以用珍视来形容,“是我不好,下次快一点。”
裴煦:“”
这种事情是说快就能快的?
霍应汀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着咬他耳朵,压低声音道:“只要裴老师多喘几声,我保证身寸得快。”
裴煦忍无可忍,翻身骑在霍应汀的身上,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居高临下:“闭嘴。”
谁知道霍应汀话是不说了,但脸上的笑更大了,眼尾勾着狡黠的光,舌头伸出来,色/情地舔了一下裴煦的掌心。
(审核你好,这里只是舔了一下手掌。)
裴煦被舔得直接炸毛。
“霍应汀!”
他把手上的口水往霍应汀身上擦,明明浑身上下都冒着郁闷的气息,可整个人都是羞赧的粉红色。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人脸皮太薄,霍应汀不敢再逗他了,两只手托着他的腰臀把人放在床上,用被子帮他盖好,又俯身用吻和他温存了一会儿,把人彻彻底底地安抚下来,才下床去捡了两人的手机,递给裴煦。
裴煦自己生闷气都能生好久,这会儿被霍应汀哄着也只是稍微好了一点儿而已,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要伸手接过手机,霍应汀又把手收了回去,忽然很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
“裴煦。”
“干嘛。”
他现在是一级防备状态。
霍应汀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很蠢,但又是在难以确定,他摸了把头发,更像个傻傻的愣头小子。
“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裴煦快被霍应汀气死了。
他腾地坐起来,勾过霍应汀的脖子,然后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你说呢!?”
目光快要把霍应汀刀碎了。
“哦,哦。”霍应汀被咬得发麻,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抬起手来摸了摸,咧开嘴,又傻傻地重复了一遍,“哦,嗯,好的。”
没两秒,又问:“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
裴煦气鼓鼓的:“你想当女朋友也行,我给你一刀。”
“”霍应汀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弯腰,朝他勾着色令智昏的笑,“你真舍得呀?”
“麻烦的家伙有什么舍不得的。”裴煦推开他的脸嘀咕了一句,身上的粉红色渐渐退去,抢过霍应汀手里的手机,接通了快要崩溃的陆执的电话。
“喂?喂!?裴总您可算接电话了!您没事吧您现在在哪儿呢需要我派人过来——”
“没事,在家,不用。”裴煦恢复了言简意赅。
那边愣了两秒,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裴总,您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裴煦僵硬了两秒,然后又刀了一眼霍应汀,把手机拿开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对陆执道:“我没事,会场情况怎么样?”
“李诉先联系了会场,应该是霍董那边打点过,官方已经控住场,今天的事不会传出去。吕谨言也已经送到医院,伤口处理过,应该只是脑震荡,霍总下手挺——呃,挺有分寸的。”
裴煦伸手捂了捂额头:“转弯抹角骂谁呢。”
陆执讪讪笑了一声,问:“裴总,没那个意思,就是霍总这回像是发了大脾气了。”
“嗯。”裴煦看了眼也在接电话的霍应汀,那人目光凌厉地同对面说着什么,好像只会对着他犯傻温顺,裴煦的语气忽然就缓下来了,问,“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挂了。”
“有的裴总,李诉说这次的事情霍氏会全权处理,让我们裴氏别插手,您看——?”
李诉是最知道裴煦不喜欢被人帮忙的,刚刚和李诉吵了半天也没吵出来个高下,只能各自给自己的老板打电话征求意见。
谁知道裴煦这次一反常态,说了句“你确定吕谨言人没死就行,其他的都交给霍氏。”
“啊,是,好的。”陆执纳闷应下。
挂了电话,他看到打完电话的李诉一脸高傲地看着自己,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居然有高他一等的胜利喜悦。
陆执翻了个白眼:“裴总说烂摊子你们处理,我乐得清闲,先去找裴总了,我不放心他。”
李诉推了推眼镜,低头在手机上联系霍氏的律师团队,闻言叫住陆执:“建议你现在别去。”
“怎么!?管天管地管烂摊子,现在连我去哪儿都要管了是吧?得瑟死你算了!”
李诉莫名看了他一眼:“不是,裴总现在和霍总在一起。”
“?”陆执凌乱了,“你怎么知道?”
李诉晃晃手机:“刚在电话里听到裴总的声音了。”
陆执:“我怎么没听到霍总的声音!?”
“需要帮你挂个耳鼻咽喉科的专家号吗?我有内部通道。”李诉目光关切。
“滚。”
李诉:“那么大反应?霍总帮裴总打了吕谨言,现在两个人待在一块不是很正常?”
陆执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待在一起是正常没错,可是裴总嗓子哑了就不正常!!
李诉早把他心里那点小九九看透了:“别对上司的情感生活太好奇,讲义第八页自己去翻,常看常新。”
陆执:“不是,裴总和霍总,你也看出来了?”
“很难看不出来。”
毕竟霍总没对人这么上心过。
李诉之前还猜不准裴煦是个什么情况,但按照今天这个形式一看李诉的镜片上闪过光。
两个上司应该心思一样。
也就陆执这个蠢的看不懂。
蠢的陆执一听李诉的话,立刻把李诉也划入不清白名单,防备地说:“你们要是合起伙来欺负裴总,我第一个不同意!”
李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准备出去打电话的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中肯道:“霍总毕业之后我就跟着他,国外国内两年,没见过谁能让霍总一怒冲冠搞垮一整个家族企业的。所以,你多虑了。”
李诉好像很忙,说完就走了,留陆执在原地沉思。
这人什么意思?
霍总这是要为了裴总准备对北城吕家动手了?
*
两个人接完电话,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裴煦看着霍应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点一点柔和下来,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看他,轻咳了一声,说:“我先去洗澡。”
“等等。”
霍应汀一步迈上床,把裴煦揽在怀里,他的胸膛紧贴着裴煦的后背,两人一起靠在床头。
霍应汀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裴煦的肚子,才道:“今天的事对不起。”
裴煦本来被他温暖的怀抱温得舒服,结果一听这话嘴角僵硬了一下,微微挺起身:“你什么意思?”
后悔了?
眼见着他的表情垮下来防御模式就要打开,霍应汀连忙把人捞回来,轻哄:“不是,你别误会,我说的是在会场里不顾那么多人打了吕谨言的事,看到的人都猜到我们的关系了你不是不希望这样吗,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还有我在车里说的那些话,是我犯浑,没考虑到你的辛苦”
裴煦之前的确是想借着和霍氏作对的名头来一点一点拖垮裴氏,所以才不想让他和霍应汀之间的关系那么快暴露,但现在听霍应汀说这些,他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被藏着掖着,霍应汀不仅一点都不委屈,甚至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现在还来和他道歉。
裴煦伸手放在环在自己身前的大掌上,说:“没关系了,猜到就猜到吧。”
察觉到裴煦某些想法的转变,霍应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而是皱眉,担心地问:“为什么,这样不会影响你吗?”
“不重要了。”裴煦很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重要了?”霍应汀有些着急,“裴煦,你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原本的决定,我可以当助推剂,也可以保护你,但绝不想成为你路上的阻碍。”
裴煦把五指嵌入霍应汀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不是阻碍,是我忽然觉得日子有盼头了,不想再那样做。”
霍应汀还想说什么,但裴煦没和他解释,问他:“你说不要因为你改变原本的决定,我原本没打算步入一段感情的,那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是不该为了你改变这个想法?”
霍应汀一愣,直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恶狠狠:“你敢!”
裴煦哼笑了两声,又问他:“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打了吕谨言的事情做错了?”
“才没有,他就是该死。”霍应汀否认得很快,“但我怕给你添麻烦。”
“所以我刚刚才让陆执撤手吕家的事,这么多年我也累了”裴煦顿了顿,偏过头看着他,才说,“决定也是刚做的,但我已经想了很久,所以不用担心我,也不准质疑我——以后我会好好走自己的路了,也会慢慢从裴家和裴氏淡出来。”
“裴氏光靠裴松沅也撑不了多久,裴尚川住院很久了,最近洛敏兰和他亲儿子也因为上次标书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对于他们来说,从天堂跌落的滋味才是最难受的,算是报应。至于肖家和洛家,我之前就有安排,这个不会变,也够他们喝一壶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
霍应汀静静地听着,裴煦忽然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好像很温馨,也很让人安宁。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让我不要改变决定的话了,我也没有放过他们,只是不想再花太多的精力和损耗自己去管了。”裴煦把重量都靠在霍应汀身上,闭了眼,“这个没得商量。”
“好,都听你的。”
从前裴煦疯起来能把自己挂在五十三楼,现在忽然听到他说不能再损耗自己的话,霍应汀竟然有些想喜极而泣,再一想到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了才开始爱惜自己的,霍应汀心底就软成一片。
霍应汀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问:“你之前说,让陆执别插手吕家的事情,意思是我怎样做都可以?”
“嗯。”裴煦很轻地应了一声,像是有些困,“让我靠会儿,成么?”
霍应汀听懂了他的意思,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求之不得。”
裴煦因为他而改变了自己对付裴氏的决定,霍应汀能理解也能尊重,但他一往的性格却却不忍心裴煦一直忍气吞声,原因还是为了他。
裴煦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从不让别人插手自己事情的裴煦,给了霍应汀一定范围的权力,让他去管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这是裴煦给霍应汀系的安全带。
代表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亲密与互相信任。
裴煦弯着嘴角靠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越来越热,身后渐渐被什么东西抵着,霍应汀缓慢地挪动着,裴煦被戳得尾椎颤抖。
他睁开眼睛,都是男人,哪还能不知道霍应汀这是怎么了!?
裴煦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带到了身后,掌心里火辣辣的痛好像又出现了,他咬牙:“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手疼吗?”霍应汀呼吸有些重,他起身,一手搂着裴煦,紧贴着他的背,“那不用手。”
“你特么”裴煦说到一半忽然想起霍应汀说过的混蛋话,咬牙闭了嘴。
裴煦紧抓着被子,忍得有些难受。
“刚刚想说什么。”
霍应汀轻笑了声,弯腰,凑过去偏头咬他的耳朵。
“我说!”哪怕只是这样裴煦有种奇妙的快感,他齿缝里漏了些细碎的声音,霍应汀一顿,然后一只手往前面探。
(你好审核,这里没有任何脖子以下详细描写,已老实求放过。)
“就是这样喘,宝贝儿。”
裴煦咬紧了牙,一把握住了霍应汀撑着的手,指尖似乎要刺破他的手背。
倔强地说着自己没说完的话。
“你腿毛怎么特么这么扎人!”
(你好审核,这里只是交流了一下刮腿毛,没有说别的,谢谢。)
一听他说脏话,霍应汀动作更凶了。
但还不忘哄他:“回去就刮了。”
“不止腿毛!”
“都刮了。”
裴煦感到霍应汀在他前面的手动了动,然后身后的人问:“要不要一起刮?”
裴煦崩溃了。
冷气十足的屋内破碎的声音不断。
最后裴煦被霍应汀抱着去洗澡的时候大腿内侧红得不像话,碰上去就疼,气得他对着罪魁祸首把混蛋变态到狗都骂了一遍。
然而食髓知味的霍总只是乐呵呵地帮他洗澡,一遍又一遍叫着宝贝,说着宝贝骂得都对。
第48章 被爱
峰会欢迎晚会上的事情在当晚参会的人里面小范围地传播了一下, 很快就被官方压了下来。
几天后,能被挖到的就只有吕谨言在峰会受了伤的事情了,可为什么受伤, 谁让他受伤, 怎么受伤的,这些一概不知。
更别提被霍应汀护得好好的裴煦了,现在没人能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当晚能参加晚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霍应汀放狠话的时候吕谨言都晕过去了,那些话不言而喻地是在敲打他们这些局外人。
不过好在大家心里都有杆称,不会去外头乱说什么, 只是都有些惊讶,原来外界传的裴霍不合根本就是三人成虎的大乌龙。
没针对过裴煦的庆幸自己稳住了,针对过裴煦的只能急得团团转,恨自己怎么这么眼瞎。
一连几天,但凡那天在会场里的, 只要和裴煦有过龃龉的,几乎没有不来裴氏赔礼道歉试探态度的。
然而裴煦一概不见。
这天上午,在陆执第三次感叹霍氏地位权力惊人的时候, 裴煦抬头了:“没事做就让李诉多给你上点课。”
陆执低头:“最近霍总不在,李诉一个人在霍氏忙得脚不沾地, 估计短时间内上不了课了。”
听到这里裴煦又头疼了。
那天的事情有霍朝明的插手,的确是压下来了, 但霍应汀打了人,第二天回去之后被他爸狠狠一通教训,到现在都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裴煦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问:“裴家和肖洛两家还不知道会场的事情吧?”
“是,消息压得严实, 当晚这三家人没有人到场,到场的人霍总都打点过,不会走漏风声。”
“行,裴松沅明天回公司上班,你着手把从越臻拿过来的项目以他的名义都转让到洛家名下,办事机灵点儿。”裴煦站起来往外走,“另外,选个宽敞的楼。”
陆执不解:“裴总,您这是?”
裴煦笑了声,看他:“不想在裴氏待了,准备另起高楼,你和不和我走?”
“走走走!!”这几年陆执能看出来裴煦在裴氏并不开心,这会儿听到他要走高兴得不行,又凑近,“裴总,咱们新据地选址有什么要求没?”
裴煦本想说没有,但想了想,还是回头说:“离霍氏近点。”
陆执一口应下:“好的!”
两分钟后,把裴煦送进电梯,他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哦哦!!!
*
工作日的下午,裴氏六十八楼的总裁班已经空空荡荡。
裴煦开车去霍宅的路上觉得自己真的变了,现在居然会开始迟到早退了。
还都是因为霍应汀。
车一路开到霍宅外面,裴煦怕压到霍母在路边种着花,本想把车停在外面,结果面前的大门却直接打开,门口的安保朝他弯了弯腰,示意他直接把车开进去。
裴煦微微惊讶,礼貌颔首后把车开了进去。
来霍宅是昨天就和霍应汀说好的。
霍应汀被他爸关在家里好几天,裴煦也有点担心,这事儿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裴煦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还是自己来亲自拜访解释一下比较好。
刚下车,明悦就围着一条披肩朝他走来。
“煦煦到啦,快进来,外面花多。”
说着,还拿出一个口罩来给裴煦。
“汀汀和我说了你花粉过敏,我刚刚特意通知了门卫让他把门打开的。”
裴煦有些受宠若惊,接过口罩:“谢谢阿姨,其实不碍事的。”
他从车里拿出几样礼盒,递给旁边等着的佣人,对明悦说:“没准备什么礼物,阿姨不要见怪。”
裴煦其实一开始没想着要准备礼物,他想着不如直接在项目上用让利来表现自己的诚意。
但昨天和霍应汀说了今天要登门解释的想法后,霍应汀直接给他弹了个视频,坏笑着问他这么着急见家长啊,还说他爸妈明天得高兴死了。
裴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是他已经和家里出柜了。
裴煦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就柔下来了,这人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裴煦也没道理退缩。
既然关系都已经被霍父霍母知道,那登门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裴煦今天早早就备好了礼物。
“你送什么阿姨都喜欢,但阿姨和汀汀一样,最喜欢你!”
裴煦有些不好意思,抿着笑被明悦挽着朝里面走。
“你不知道,汀汀一回国就对上裴氏,那架势我都觉得反常。后来我就想,他不会是喜欢上谁了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的吧?上回他带你回家我就瞧出来他对你的心思了。”明悦凑到他耳边,“悄悄告诉你啊煦煦,汀汀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喜欢人。他要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来和叔叔阿姨讲,叔叔阿姨给你做主。”
明悦看起来是揭霍应汀的老底,其实每句话都是在帮自己儿子拉好感,裴煦哪里听不出来。
他笑得很温:“谢谢叔叔阿姨,他很好。”
明悦笑得更灿烂了。
“妈——”
裴煦抬头,看到霍应汀倚在楼梯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和我男朋友说我什么坏话呢?”
男朋友。
裴煦手指一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欸,你怎么出来了,你爸爸不是不让你出房门吗?”明悦问他。
霍应汀穿着居家服,一步一步懒懒地走下来,又很自然地站到裴煦身边,牵住了他的手玩他的手指。
“我爸现在又不在家,您当没看见不就成了?再说我对象都来了,难道一会儿吃饭我的好大爹还不让我上桌了?那可不成,万一他趁我不在欺负裴煦怎么办?”
明悦点了点霍应汀的脑门:“你把你爸爸想太坏。”
“就是坏了,前两天把我打得疼死了。”霍应汀说着还动了动肩膀,一副伤筋动骨的样子。
明悦眼尖地看到裴煦的注意力一下转移到霍应汀“受伤”的肩膀上去了,对他儿子这种不要脸的行为看破不说破,找了个借口就把两人赶上楼了。
小情侣几天不见,估计可得腻歪会儿。
霍应汀噙着笑牵着裴煦上楼,把门关上后就猴急地把人压在门板上亲。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唇齿交缠,只有唾沫吞咽和搅动的声音。
“怎么一直不说话?”
霍应汀扣着裴煦的腰,低头问他。
裴煦的手放在他背上的手不敢用力,只抓着他的衣裳,等霍应汀如狼似虎地亲完,他才慢慢抚上霍应汀的背。
“受伤了?”裴煦说话的时候唇瓣蹭在他的脸颊,“怎么不和我说?”
霍应汀一顿,才反应过来裴煦的沉默是在担心他的伤,脸上依稀可见还有些自责。
霍应汀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自己真不是个人,然后拽着领子一把脱下上衣,转身给裴煦看:“没事,你看,我刚逗我妈呢。”
裴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上面没有什么淤青或伤口,才后知后觉霍应汀的宽肩窄腰太有冲击力,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无声无息地让他脸发烫。
裴煦移开目光,恢复一贯的冷清。
“没事就没事你耍什么流氓。”
霍应汀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痞坏地凑近了两步,微微弯腰和他平视。
“天地良心,我是怕你不相信才脱的衣服,真的没别的意思,还是说你自己——”霍应汀顿了顿,捏了捏他的耳垂,“想我了?”
蓬勃的胸肌太过吸睛,裴煦脑门要冒烟了,一巴掌捂上他的嘴,冷冷道:“闭嘴,穿衣服。”
“哦。”
霍应汀巴巴地眨了眨眼,快速把衣服穿上后把人拉到床边在自己腿上坐下,侧环着他,把头埋在裴煦的颈窝里一个劲儿地蹭。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霍应汀整个一黏人的复读机,“宝贝儿,想我没。”
裴煦脖子被他蹭的发痒,在心里彻底给霍应汀盖了一个大狗的戳。
“嗯。”
“你每次都只说嗯,都不说想我。”
霍应汀的声音有些委屈劲儿,可裴煦这会儿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男朋友好像有点绿茶的意思
但他意外地受用。
裴煦轻笑了声,低下头,捏了捏他的手。
“想你了,男朋友。”
霍应汀脑门嗡的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眼里的惊喜挡都挡不住。
裴煦被他看得偏过头,小声:“怎么,就许你说,不许我——唔!”
他被霍应汀堵上了唇,也被他用行动告知他有多喜欢这个称呼。
裴煦和霍应汀骨子里就是两个不服输的人,就算谈了恋爱也是这样。
裴煦被亲了那么多次之后发现基本上都是霍应汀在亲吻时主导,心里的好胜心一下被激起,抬手把修长的手指插进霍应汀的黑发,更加猛烈地吻了回去。
两个人亲的七荤八素,最后靠在一起平复。
霍应汀唇瓣蹭着他脖子上的软肉,说:“你第一次来我家,给你抹药的时候我就想这么亲你了。”
裴煦哼笑:“有贼心没贼胆?”
“暗恋的事算什么做贼,你得说我是纯爱。”
裴煦凉凉地看了一眼霍应汀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手:“你指的纯爱是单纯做/爱?”
霍应汀手一顿,有些羞赧,又有些惊讶:“我、我第一次听你开、开这样的玩笑”
裴煦笑了声。
都是男人,好歹也比霍应汀大了几岁,哪能处处都被他撩拨得不知所措?
不过霍应汀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来时明悦对他说的,他问霍应汀:“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霍应汀沉默了一下。
“确定喜欢你是上次你来我家的时候,给你抹药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没法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霍应汀很诚实,但他顿了顿,又道,“但我觉得我可能是一见钟情。”
裴煦觉得好笑:“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快恨死我了吧,还能匀出心思去想别的?”
那会儿他拿下了洛舟的项目,霍应汀一败涂地,从那之后逮着他就作对。
这还怎么个一见钟情法?
“不是”霍应汀有点难以启齿,“在国外那会儿我就知道你,第一次见你是在宁市的酒店,宝贝儿,你长得太打眼了,全世界的人都没你好看。李诉告诉我那是你,你那时候正和洛舟的周经理在一块儿——”
“然后我拿下洛舟的消息传来,你就觉得我和周经理不清不楚,是出卖色相才拿下的项目?”裴煦太聪明了,随便一想就知道霍应汀那时候对他除了对手之外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了。
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不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可谈了恋爱,才发现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误会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霍应汀抱紧了他:“我承认当时有被流言影响,因为你太厉害又太耀眼,在宁市就是风向标,我回国也只把你当成对手,所以这样的事情和你扯上联系,我想不通,又没法不在意。那时候心里一直和自己较劲儿,觉得你不该这样,也总觉得你不会这样。一边懊恼自己输给你,一边又忍不住想给你找茬,想亲眼证实你和那些事情没有关系。”
“前段时间我才有些反应过来,我那会儿就这么在意这些,唯一的解释大概就只有那会儿就对你上了心。”
那天利奥提起那副早就送了裴煦的耳饰的时候霍应汀才有些醍醐灌顶。
他真的好像早就对裴煦上心了。
所以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才会那样生气,才会忍不住对他好,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裴煦冷哼一声:“所以你不断和我对着干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霍应汀默认了,又死鸭子嘴硬,“有些项目还是有争的必要的。”
裴煦:“你是小学生么,引起别人注意要通过欺负别人的方式?”
小霍同学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裴老师。”
裴煦板着脸揉了一把他的狗头,揪了两根毛下来:“不过你要是不和我作对,我也懒得看你。”
霍应汀抬起头,脸上有些愣,随即恍然。
对。
裴煦就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追求刺激和挑战,永不服输。
如果霍应汀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对裴煦没有威胁,没法激起裴煦的战意,那裴煦从一开始就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想通这一点,霍应汀有点高兴:“我就说我们俩天生一对!”
裴煦心里还有气,不搭理他这傻样。
“那你最后怎么确定我不是那样的人的?”
“那次度假,那时候我更加确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去问了周经理,他把前因后果都和我说了。”霍应汀抬头认真看着裴煦,觉得自己欠他一个诚恳的道歉,“对不起,裴煦,我不该那样想你。”
裴煦别过头,陷入自己的闷气时间。
霍应汀如临大敌,黏糊地贴着裴煦道歉哄人。
只可惜一直到吃晚饭,霍应汀都没把裴煦哄好。
在餐厅坐下时,裴煦发现今天利奥也来了。
小金毛的眼珠子上下一转溜就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有所变化,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Congratulations!!!”
“Cheers.”
“Cheers.”
霍应汀和裴煦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都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霍应汀扬眉刚要再说一次“我们真是天生一对”,裴煦就别开了脸,继续闷气模式。
霍朝明也已经到了家。
餐桌上,裴煦虽然还在生霍应汀的气,但没有在餐桌上让他下不来台,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霍应汀给裴煦夹了个鸡腿,裴煦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默默夹起那个鸡腿咬下。
霍应汀挑眉。
吃带骨头的,给什么都吃。
那是心情一般?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霍朝明低头压下嘴角,然后问霍应汀:“小子,自己对付吕家能行么?”
霍应汀抬头随意应了一声:“不劳您操心。”
“别像这次一样甩着裆让你爹来帮你擦屁股。”
霍应汀无奈:“爸,裴煦还在这儿,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这时候要脸了?”霍朝明生气,“你那酒瓶子牛气哄哄砸下去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要脸了!?”
“叔叔。”裴煦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这次不怪霍应汀,是因为我他才——”
“对,还有你小裴!”霍朝明真气起来谁都骂。
还没说完话就被霍应汀的父亲打断,霍朝明对他的印象可想而知,裴煦心凉了半截。
结果霍朝明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和裴煦想得不一样:“吕谨言那小子这么浑,你只泼一杯酒算什么,就该弄他!”
一声“弄他”匪气十足,吕谨言弄没弄着不知道,反正裴煦是被弄懵了。
“”
裴煦:?
霍应汀朝裴煦无奈地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
霍朝明看到这一举动,又把矛头对准了霍应汀:“二十四岁的人了冲动成这样,你弄人不会找个黑灯瞎火没人的时候偷偷套麻袋?当这么多人的面砸那一下很爽是不是?你老爹我腆着脸让上面把事情压下来的时候也很爽!爽得脸都没了!”
“”
裴煦:??
“下次再有这种事什么手段都比大庭广众下直接动手好,要记住你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谈恋爱也注意点自己的影响行不行!行不行!?”霍朝明总算把这些日子来丢脸的气给撒出去了,缓了口气,问霍应汀,“北城吕家也是个虫蛀的,你爱弄就弄吧,别把自己弄进去了就行,你爹没这个脸去捞你了。”
霍应汀高傲一笑:“瞎操心,我五好少年好吧。”
裴煦:???
他偏头不解地看着霍应汀,小声问:“所以叔叔生气揍你是因为你太冲动没有用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不是你打伤了别人?”
“想什么呢。”霍应汀往他碗里添菜,笑道,“我和我爸一脉相承地觉得吕谨言该死。”
裴煦瞳孔微缩:“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不就不来看我了吗!”
裴煦:狗。
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明悦拉着裴煦唠家常,霍朝明父子俩则切换成英文和Leo聊起了北城吕家的事情。
裴煦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宴上霍应汀说的吕家在M国没斗过的洛威尔,就是Leo的家族。
这次Leo被叫来,是因为霍应汀准备联合洛威尔家族把吕家彻底端了。
裴煦今天才发现利奥也不知是个一门心思只知道画画的小艺术家,谈论起这些事情来也有一股独属于自己的狠戾,是大家族熏陶起来的果决和见识。
“华国这边我能对付,M国那边吕家的余下势力还得交给你。”
“我知道,Hale,吕家没那么好对付,我父亲当年也费了不少力气,你自己要小心。我回去就联系我父亲,你放心吧。”
霍应汀点头:“嗯,麻烦你,到时候我会去M国拜谢。”
利奥呲着大白牙:“说什么谢!我来华国前父亲还在念叨吕家胆小如鼠斗不过就跑,这回终于可以收拾他们了!”
霍朝明偶尔提点两句:“吕家私底下手段也不干净,小子,霍家的人你自己挑着带,我就一个要求,安全第一。”
“放心吧爸。”
“煦煦,这个帝王蟹怎么样?”
裴煦收回目光,柔和地对明悦说:“谢谢阿姨,很鲜甜。”
霍应汀听到了,抬手剔了一碗蟹脚肉,然后很自然地摆到裴煦面前,朝裴煦笑了笑,又转头继续和利奥商讨。
餐桌两极分化,裴煦听着身边三个人聊着分分钟让一个家族没落的话题,吃着明悦给自己夹的菜,身旁是霍应汀时不时的关心,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完好无损地保护了起来。
很奇妙的感觉,裴煦从来没体验过,而且这感觉竟然还不赖。
明明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他却好像泡在了咕噜咕噜的温水里,前面是铜墙铁壁的保护,后面是柔软的关怀。
就好像第一次打开了壳的蚌,惊喜地发现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都是温暖贴合的。
裴煦觉得心脏满满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被爱。
*
吃过饭,利奥说有了新灵感,赶着回去画画;霍朝明陪着明悦在屋前不知规划着什么。
霍应汀拉着裴煦出门散步,路过一处施工了一半的小院的时候说:“爸妈准备在那里建一个玻璃房,把外头的花都移进去。”
裴煦目光微动:“是因为我吗?”
裴煦从前不会如此大胆地把别人的行为归咎于是为了自己,但霍家人给了他太多的包容和信任,让他有了这样说的底气。
“对呀。”霍应汀牵住他的手,说得理所当然,“我老婆花粉过敏,家里人知道了可不得紧张着点儿吗?”
“别乱喊。”裴煦扯他的手,转头看他,眼里却亮晶晶地,“不会太兴师动众吗?”
“说什么呢。”霍应汀朝着他笑,“说过了宝贝儿,花没有人重要,如果不是前两天我拦着,我妈早就把路边那些花撅了。”
说着霍应汀笑出了声:“你知道我妈那天怎么说的吗。”
霍应汀学着他妈轻柔又娇嗔的语调说:“哎哟,你怎么不早说?那煦煦来可不是得受罪了?汀汀,你怎么不早和妈妈说!我得和你爸想个办法!”
说完,裴煦沉默了一会儿。
夏夜的风吹来,扬起他额前的发丝,耳畔几声虫鸣和叫哑了嗓子的蝉合奏着,小路两旁的灯串像是条长龙,一直没入拐角。
“你家里人,都很好。”
霍应汀转过身倒退着走,一只手还牵着他。
“只是我家里人好吗?我不好吗?”
“好。”裴煦没有犹豫。
霍应汀忽然停下,弯腰吻了吻他的唇。
“裴煦,从今往后你也是我的家人。”他说,“我们是家人。”
裴煦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回吻了回去。
飞蛾轻吻灯芯,摇曳的影子下,霍应汀拥住了主动的爱人。
一吻毕,霍应汀拇指还贴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问:“不生气了?”
“”
忘了。
裴煦顿时有些尴尬,微微推开霍应汀,自己闷头往前走。
气是不可能不生的。
被自己男朋友误会私生活不检点这回事情,他都快气死了!!!
第49章 撒谎
七月底, 酝酿了半个月黄梅雨季终于随着一场瓢泼大雨来临。
夏日特有的潮湿闷热因子挤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行人冒雨前行,整座城市躁动不安。
雨帘内, 霍应汀坐在办公室里, 挑选着晚上准备和裴煦共进晚餐的菜单。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裴煦发来的一条信息:随意,都吃。
李诉看着已经愁眉至少十分钟的上司,自觉上前排忧:“霍总, 是菜单有问题吗?”
“李诉。”霍应汀抬头,表情凝肃,“我觉得是我有问题。”
助理保命第一要义:上司怎么会有问题?那必须是别人的问题!
李诉虽然不懂霍应汀在说什么, 但是他很会曲线救国。
“霍总,需要帮您预订其他的餐厅吗?”
霍应汀摆手:“裴煦最近都不挑食了。”
李诉的曲线突然一下子连不上信号了。
李诉:所以?
“我最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霍应汀喃喃。
李诉顿时信号满格:“霍总,最近您和洛威尔先生的合作很顺利,吕家内部逐渐瓦解,霍氏运转也很平稳, 上季度报表创近五年新高。”
言下之意哪里都好得不得了。
霍应汀看了自己事业心忒重的助理一眼,心想他和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瞎说什么。
而且这事儿也没法说。
裴煦和他在一起之后都不挑食了,这其实是好事儿, 但霍应汀却有点慌了。
他知道,裴煦每次不挑食就说明他心情没有特别的起伏, 顶多算正常。
那么裴煦和他吃饭不挑食,就代表裴煦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特别高兴的情绪产生。
可霍应汀觉得不对啊, 他现在是在和裴煦谈恋爱,他每次一见到裴煦就感觉心里满满当当得要溢出来了,心情在阈值之上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怎么裴煦见了他都没个情绪呢?
难道裴煦和他在一起都不开心?
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他误会他私生活的事情生气?
霍总百思不得其解,白天想, 晚上也想。
想着想着,就变成了——裴煦是不是没那么喜欢自己?
霍应汀想得失眠好几晚都不敢去问裴煦一下,就怕听到自己不敢听的答案。
这么多天没得出个因为所以然来,霍夫斯基倒是总结出一条人生真谛——爱情使人怯懦。
知道裴煦挑食习惯的只有自己,他也没法和李诉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霍应汀愁眉不展地捂了把脸,然后直接把菜单转发给了裴煦。
24/7:宝贝你来点吧TnT
正在开会的裴煦抽空看了眼手机,一愣,抬手发了个问号过去。
霍应汀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回。
24/7:在开会,看不了菜单
裴煦心想谁不是啊。
Sunset:开会看不了菜单但能给我发信息?
24/7:那我认真开会了。
Sunset:。
霍应汀没有再回消息。
裴煦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怎么了,冷笑一声把手机往桌上一甩。
然后正在汇报的裴松沅一僵,整个会议室的人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他。
裴煦:
头疼。
他就说谈恋爱耽误事儿吧!?
霍应汀忐忑地回完裴煦后就撑着头发呆。
李诉没见过霍应汀这样少男愁春的样子,有些不忍,说:“霍总,如果有误会,还是和裴总说开比较好。”
霍应汀知道这么患得患失也不是个事儿,能憋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李诉说的对,他立刻拿起手机,给马上要过生日的贺重春发了个信息。
Ting:你生日十五号对吧?我组局。
贺重春:呜呜呜是是是,汀汀你是我亲爸,你一出手这绝对会成为我这辈子过过最最最有排面的生日!
贺重春:亲爱的汀汀,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霍应汀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Ting:哄人,借下你的场子就行。
贺重春:?
Ting:到时候帮着我点,明年生日也给你包了。
贺重春:o了!
贺重春:问一嘴,你哄谁啊?
Ting:裴煦。
贺重春:!?
贺重春:啥意思了?
贺重春:所以我哥猜的是真的,你和裴煦真的看对眼儿了?
贺重春:不是吧哥你俩不是死对头吗?
贺重春:我靠难怪,难怪那天我说吕谨言找裴煦你那——么生气!
贺重春:你啥时候弯的啊汀?
贺重春:还是本来就不直?
贺重春:牛逼。感觉不管是裴哥看上你还是你看上裴哥,这两件事儿都很牛逼。
贺重春:最牛逼的是这两件事儿同时发生了!草!
贺重春:天啊!
贺重春:对了那你给我办生日裴哥不会生气吧?痴呆.jpg
霍应汀看着连番轰炸的信息,叹息着戳了几个字。
Ting:没事,玩儿去吧。
贺重春:
霍应汀放下手机,快速调整好情绪,恢复到工作时的状态。
李诉很有眼色地开始汇报收到的消息。
“裴氏内部决定,三个月内会开股东大会议定是否继续任用裴总为总裁。”
“嗯。”
按照裴尚川的作风,裴煦如果不继续担任总裁,那就这个位置就只剩下裴松沅来担任了。
这件事霍应汀早就听裴煦说过,后者对此的态度是股东大会尽快开他才能尽早离开裴氏,没有半点因为要被革职而产生不高兴的情绪,所以霍应汀并不担心。
“裴松沅回裴氏半个月,职位晋升,裴总也在慢慢放权给他。越臻的工程和项目全部转到了洛家名下——洛康和肖臻这半个月斗得虽然狠,但两家也没捞着什么好,反而还雪上加霜了。”
霍应汀听到这里笑了出来。
别说,裴煦还挺会整人的。
上次标书的事情明明是肖家抄袭,结果裴松沅却把锅甩给了一无所知的洛家,洛家背了黑锅,早就和肖家到了势不两立的局面。
而前不久裴松沅又被裴煦的一个电话挑拨的对肖臻开始产生怨恨和怀疑,深觉握在手中的才是硬道理,恋人哪有家人靠谱?
而且他也心知肚明,他们的恋人关系本就开始得不单纯。
于是裴松沅直接借着裴煦转赠项目的手重新靠向了洛家。
洛康本就对肖臻多有怨怼,又对这个裴松沅弟弟狠不下心来。
于是在裴松沅的示好忏悔和哭诉之下,洛康拿着原本越臻的项目耀武扬威,在肖臻面前冷嘲热讽,气得肖臻不得不摆出肖家和洛康对抗。
两个人之间的较量根本不像裴霍两家的良性竞争,完全就是冲着泄愤去的,除了两败俱伤外不会有其他局面。
肖家最近已经有意低调,肖臻的做法无疑与“低调”两个字背道而驰,在让肖家股市狂跌半个月后,肖臻被家里关了禁闭。
不同于霍应汀的“闭门思过”,肖臻这次的紧闭是实打实的与世隔绝,连房门都不能出。
裴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少见地在有关肖臻的事上直接笑了出来。
“肖臻当年往我杯子里放虫子和垃圾的时候他家里人甚至不舍得罚他一下,他妈妈还哭着来求我放过他,现在轮到自己家出事倒不知道放过他了?”裴煦冷嘲,“看来伤及家族利益果然是最无法饶恕的事情啊。”
彼时霍应汀心疼地抱住裴煦,然后在心里默默把肖臻的名字在“必死名单”里加黑加粗。
“还有,霍总,裴松沅又来约您见面了。”
“怎么,洛家和肖家打的两败俱伤,这蠢货终于发现自己被裴煦当枪使了?”霍应汀不甚在意地嘲了一声,“这么着急找靠山,看来头上十几斤长的真的是瘤子不是脑子。”
李诉眼观鼻鼻观心。
“能力不行还想四处托人下水,收拾他简单得和吃饭似的。”霍应汀问,“最近肖臻和裴松沅见过面么?”
裴松沅不知道他和裴煦的关系,但肖臻被他威胁过,肯定知道他和裴煦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李诉明白霍应汀关心的点是什么:“肖臻和裴松沅前段时间已经分手了,裴松沅没回裴氏的时候还试着联系肖臻,裴总一通电话后裴松沅就放弃了,但自从洛康出手之后,肖臻反过来找裴松沅意图求和,但都没有成功。”
所以应该并没有来得及把霍应汀和裴煦的关系告诉裴松沅。
霍应汀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李诉猜到了霍应汀的意思:“您这次是要见他吗?”
“见。”霍应汀说,“我家裴老师不是还在担心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会因为裴松沅撑不起裴氏而没那么容易放他走么,那我就帮裴松沅一把好了,省的裴煦天天为这事儿烦心。”
听到“我家裴老师”五个字时李诉虎躯一震,心道果然!
下刻他就很自觉地把裴煦的地位往上升了升,问:“霍总,您帮裴松沅,裴总会不会介意?”
霍应汀心说废话,还不是朋友那会儿裴煦就介意裴松沅接近他介意得要死,现在他去帮裴松沅,让裴煦知道了不得和他同归于尽了?
虽然生同衾死同穴什么的的确伉俪情深,但这会儿不合适,他俩还没好够呢。
而且他也不是真心要帮裴松沅的。
霍应汀想了想开口:“不是查到裴松沅在国外碰毒了吗,裴氏董事会之后找个时机把消息放出去。”
华国禁毒力度如此之大,绝对容不下一个在海外有过前科的人任知名集团的总裁。
裴煦的东西裴松沅别想碰。
但裴煦不要的东西,裴松沅也别想要。
李诉:“明白。”
李诉出去前,霍应汀又叮嘱他:“先别把这事儿告诉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诉应下。
刚要关门,又听见霍应汀炫耀般说了句:“他对我脾气大,不好哄。”
嘭。
单面玻璃墙震了下。
李诉。男,二十八岁,位同霍氏副总,从业六年,履历丰富,能力强到吊打国内百分之九十五的公司决策者,专业性强且从不出错——但今天人生第一次不知轻重,把总裁办的门关出了耳朵不可承受之重音。
*
霍应汀怕裴煦知道他见裴松沅会不高兴,并没有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霍氏。
周六,咖啡店里。
霍应汀双腿随意岔开,面前的咖啡从摆上来开始就没被碰过,面前喋喋不休的人他也没给过一个眼神,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嘴上挂着温和的弧度。
我的:起了。
Ting:早安宝贝
我的:安。
Ting:今天什么安排?
我的:没什么事,要见面吗?
霍应汀咬牙,耳边裴松沅的声音不断,他有点烦躁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认命地打字:现在暂时没空。
我的:在外面?
Ting:嗯。
裴煦没问什么事,但霍应汀大概有些心虚,主动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Ting:有个合作加急,今天加班谈。
我的:嗯,那你先忙,空了和我说。
Ting:好,宝贝。
霍应汀懊恼地放下手机,沉浸在撒谎的心虚不安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耐烦地打断面前人的滔滔不绝。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霍应汀的目光锐利,看起来审视而冰冷,“和你合作,霍氏又能得到什么?”
有过前几次的交道,裴松沅已经很清楚霍应汀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但他今天肯见自己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在他面前那些弯弯绕绕必须都得收起来。
他虽然回到了裴氏,但员工对他的态度已然非常冷漠,没一个真心跟着他做事的。
再者洛家和肖家打了快一个月,一直到洛康回过味来找到他说洛家这一个月来的亏损,裴松沅才后知后觉,裴煦根本是从标书开始就算计着借自己的手故意引起两家的纷争。
他才看清裴煦的手段到底有多深,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裴松沅看着面前这个宁市唯一能和裴煦抗衡的男人,定了定神,道:“三月内裴氏会召开董事会,霍总助我任职总裁,我可以承诺,从此以后在宁市,裴氏甘愿排在霍氏之后,不争不抢,所有事宜以霍氏为优先。”
霍应汀挑眉。
这话就相当于从此以后所有的项目工程都拱手让给霍氏先选,裴氏永远只能挑吃剩下的。
他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先不说这是自掘坟墓,光凭裴氏失去裴煦这一点,霍应汀就可以保证,不用裴松沅让,裴氏也一个都争不过霍氏。
肖臻、洛康,还有裴松沅这些人,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明明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却不懂得如何做人,也不懂的如何利用这些优越的物质条件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只一味地自喜与身俱来的身份,觉得自己高于常人,德不配位又眼高手低,以最底端恶劣的手段觊觎不相匹配的东西。
一个赛一个的蠢。
霍应汀厌蠢,却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挑了裴松沅几句。
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后者差点没撑下来。
霍应汀折腾够了,才施舍般地说了句:“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裴松沅喜上眉梢,站起来就要和霍应汀握手。
可霍应汀手机一震,他打开手机,没理裴松沅。
手机上明晃晃的一条消息。
我的:在哪。
霍应汀心里重重一跳。
第50章 印记
裴煦今天本来确实没什么事, 但他突然想起来贺重春请他过几天去参加生日party。
这小孩儿比贺闻冬还能唠,一上来就祝他和霍应汀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把裴煦祝得晕头转向,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答应去参加他的生日了。
贺重春这么热情, 裴煦自然也不会敷衍,他决定趁着今天有空,把贺闻冬喊出来亲自去给贺重春买礼物。
裴煦主动约人的罕见程度相当于彗星撞地球, 贺闻冬没犹豫,立刻就派车把人接到了贺氏名下的国金。
裴煦下车后很无语:“给你弟弟买礼物,本质上还是给你送钱是吧。”
贺闻冬走上去迎他, 笑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那臭小子在外边儿可没少给我闯祸。”
裴煦嘴上说归说,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贺家财大气粗,宁市的确没有比国金更适合买礼物的地方。
“重春平时喜欢什么?”
贺闻冬:“怎么方便怎么来,你送他个麻袋他都喜欢。”
裴煦:“”
他无奈地看着贺闻冬, 后者笑了两声,才开始认真说起自己弟弟的喜好来。
裴煦不是很会挑礼物,干脆贺闻冬说到什么就买什么, 买到后来贺闻冬看着裴煦随手指东西说都包起来的样子都有点麻木了。
“还有什么?”
裴煦转头问。
贺闻冬看着地上都快摆不下的礼物,心说我给你当弟弟得了。
他不敢再说贺重春喜欢什么了, 回头说了声把东西都送到裴煦的家里,然后拉着人走出商场, 转移话题。
“你和应汀怎么回事儿?”
语速很快,但藏不住兴奋。
裴煦果然被岔开了话题,挑眉, 反问:“看出来了?”
见他承认,贺重春笑了:“我又不和重春那个小傻子似的, 我见着霍应汀两次发脾气可都是为你啊,这点都猜不着那我也别混了。”
“两次?”裴煦不解。
贺闻冬点头:“一次他打吕谨言,另一次就是度假那次,裴松沅不是换你骰子吗,你下水那会儿霍应汀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裴松沅吓哭了。”
“平时见他没什么放在心上的,头回看到他发火,也给我吓够呛。后来想想觉得他不是没什么放心上的,是压根没什么看的上眼的,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分眼神。”贺闻冬搭上裴煦肩膀,“不过到你这儿就是个例外了。”
裴煦有点惊讶。
那次他上岸后看到的就是桌上凝滞的氛围,霍应汀的确是帮他出气了,但表情很自如,看不出来生气的样子。
原来是发过脾气了。
还是为他。
裴煦不自觉弯了弯唇。
“说实话,你俩那会儿是不是就好上了?亏我那会儿还费心想缓和你俩关系,合着我是白折腾?”
“没,那会儿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裴煦如实说。
但他若有所思。
之前霍应汀说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时候裴煦还为着他误会自己的事情生气,没仔细想过这回事,现在贺闻冬一说他才有些实感。
霍应汀好像确实从初见开始就不断地在照顾他了。
裴煦垂眸。
忽然很想见霍应汀。
很想很想。
他拿出手机,点进置顶。
身边贺闻冬问:“裴松沅那会儿是真烦,还好应汀懒得搭理他。”
裴煦低着头在对话框里打出“想你了”三个字,闻言自信笑了声:“他敢搭理他试试。”
“就是,但凡和你熟的都知道你最烦裴松沅,谁去搭理他谁就是傻——”贺闻冬顿住了,目光停在不远处一家咖啡店里,嘴里那个字忽然就bi不出来了。
裴煦狐疑地望去。
咖啡厅里,男人俊逸非凡,身姿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从容淡定,而对面坐着的,是刚刚他们话里不被待见的对象,裴松沅。
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霍应汀竟然朝对面笑了一下。
空气凝滞了。
“傻逼。”
广场上,裴煦冷着脸吐出两个字。
贺闻冬心里警铃大作,大惊失色地去看裴煦。
裴煦把对话框未发送的字删除,重打:在哪。
不是“你在哪儿”,也没有问号,只有一个非常简洁、非常冷漠、非常生气的句号。
裴煦重重地按下发送,然后又漠然地抬头,重复了一遍。
“傻逼。”
敢撒谎你就完了,傻逼。
霍应汀拿着手机,一瞬间心电感应,似乎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裴煦在那头不高兴的表情。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做贼心虚的打字。
Ting:在谈合作,怎么了宝贝?
我的:和谁。
霍应汀条件反射地在脑子拉了几个最近的合作商出来,但刚要打出来,他眼皮狠狠一跳。
不行。
这算是欺骗吧?
他默默删除了某个名字,然后盯着屏幕不知如何是好。
对面的裴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一筹莫展,屏幕一闪,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我的:咖啡好喝吗?
短短五个字,霍应汀直接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整个人僵硬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的:不知道霍总和我弟弟谈的什么合作?
我的: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我的:我很好奇,说来听听。
完了。
霍应汀咽了口唾沫,脖子都不敢动一下。
我的:说话。
霍应汀浑身激灵,如梦初醒,在咖啡厅里飞速扫了一圈,然后朝窗外望去。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裴煦地站在那里,脸上是薄凉没有感情的笑,见他看过来后,手肘微曲着抬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朝他勾了勾。
霍应汀心脏都要骤停了,他脸上不可控地露出了着急的表情,刚要起身,却被不明所以的裴松沅叫住。
“霍总?”
霍应汀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因为这一眼,霍应汀的余光里,裴煦陡然沉下了脸,然后转身离去。
没有一点犹豫。
霍应汀暗骂了一声,对着还想拦他的裴松沅说了声“滚开”,然后推门追了出去。
可等他赶到在风中一脸怜悯的贺闻冬面前的时候,裴煦已经坐上车走了,只留下一地尾气。
霍应汀脸上难得露出了焦头烂额的神情,他拿出手机给裴煦打电话,却显示无人接听。
关机了。
贺闻冬看着急得就要哭出来的霍应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见谁不好非得见他?你不知道裴煦全世界最烦的就是裴松沅?上次能坐下来一起玩游戏都是很给我和重春面子了。”
霍应汀攥着手机,语气低落:“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贺闻冬惊讶到一半又叹了口气,想着霍应汀也不是这么蠢的人,说,“刚听见他和司机报了家里地址,你去找他吧。有误会该解释就解释,没有误会该跪榴莲就跪榴莲。欸对了,家里有榴莲吗,我给你现订一个?”
说着就拿出手机来要给这两口子买榴莲。
“谢了闻冬哥,我去找他。”
霍应汀按下他的手机,然后朝停车场走去。
霍应汀走得大步流星,裴松沅被服务生拉着买单,追过来的时候连霍应汀的人影都看不见了,他没看到裴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和面前的贺闻冬打了声招呼。
结果贺闻冬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
霍应汀长那么大从来没紧张成这样过,下车的时候他手都在抖,脑子里毫不夸张地一片空白。
裴煦楼下的单元门已经录入了霍应汀的面部识别,霍应汀能刷脸进去,但到了27楼之后,霍应汀才知道什么是报应。
滴——
当门上第四次传来密码错误的提示,霍应汀才确定是裴煦已经改掉了进门的密码,而不是他因为手抖而输错了密码。
再输错一次密码就要响警报,霍应汀没有办法,只好走到边上按了可视门铃。
屋内,门铃响起。
裴煦就站在门口,一只脚穿着今天外出的鞋,另一只脚穿着居家拖鞋,模样看起来有些慌不择路的滑稽。
他的目光从门把手上移到亮起的可视门铃屏幕上,整个过程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麻木又机械。
裴煦一时之间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又想起了十五岁那年,他跑在曼哈顿的街上,身上的现金和手机全都被街头混混抢走,他形单影只,却因为担心肖臻出事一刻都未敢停歇寻找的脚步。
可在他最落魄无措,慌乱到自责的时候,肖臻却和裴松沅在一起。
而今天。
在他想念霍应汀想到突破心里那点别扭,可以主动去和霍应汀发一句“想你了”的时候,和霍应汀在一起的人居然也是裴松沅。
裴煦没办法接受。
比十五岁那年还要难以接受。
他感觉自己难过得快死了。
因为今天这个人是他认定了的喜欢的人。
裴煦不能说不在乎裴松沅当年把肖臻抢走,但是绝对更无法接受裴松沅接近霍应汀,哪怕知道霍应汀没把裴松沅放在眼里也不行。
他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门铃长时间没人接听,最后一声响像是刺耳的哭喊耗尽了力气,随后自动挂断。
但霍应汀很快又按下第二遍。
裴煦还呆滞地陷在回忆里,被再次响起的门铃吓得一颤,他慌忙走过去点开接听键。
“裴煦,对不起,这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但你别动大气,你的胃受不了。”
霍应汀的语气很着急,表情也很着急。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裴煦感觉到他的胃真的开始作痛起来。
他看着画面里的霍应汀,声音有些不自主的防备和生冷:“你还来干什么。”
说完,他自己的手指蜷了蜷。
门口的霍应汀也愣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开口慌张:“我知道你生气,你先开开门,我当面和你解释,好不好?”
“不好。”
通话断开。
霍应汀有些焦躁。
但他不知道,门铃不是裴煦挂断的,而是楼下大门有人在呼叫——裴煦在国金买的东西送到了。
裴煦给楼下的人开了锁,27楼很快响起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他们和霍应汀打了个照面,却很有职业素养的没有多问,再次按通了门铃。
“裴先生,您购买的东西送到了。”
霍应汀站在边上,打算趁裴煦开门拿东西的时候挤进去。
但门里的人显然知道他的德性,没有感情的声音从呼叫机传出:
“麻烦放门口,谢谢。”
国金的工作人员一愣,然后迅速应下,把东西整齐地摆放在门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商品在霍应汀和门之间隔出一条宽宽的楚河汉界来。
走前还问了一句:“裴先生,需要帮助吗?”
说完警惕地看了一眼霍应汀。
霍应汀无奈:“裴煦。”
裴煦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用,辛苦了。你们走吧。”
你们走吧。
不知道在对谁说。
电梯门合上后重新下行。
裴煦没有挂断通话,他只僵硬地站着,好像在等待这什么,没有再开口。
室内室外都安静极了,整个空间里只有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着。
好像这个27楼只剩下了裴煦一个人。
他不禁开始慌乱——外面没人了?
他也走了吗?
他真的走了?
和霍应汀在一起之后裴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唾弃过自己了。
揪着一点点别人的纵容就开始肆无忌惮的闹脾气,一边用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把人拒之门外,一边又自卑地害怕真的把人赶走了。
反复用拒绝和冷漠去对待对自己好的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份“好”经得起考验,证明自己并不是可怜巴巴可以被随意拿起又放下的人。
又当又立。
可他没办法控制。
霍应汀怎么能真的走了呢。
他不能走的呀
他走了,那我怎么办?
裴煦想到这里,又不可控地开始自我反思和厌弃——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不然他怎么会丢下我呢。
和七岁的生日一样,也和十五岁的访学一样。
一次又一次地被丢下。
他不想要一直被留下、被抛弃。
裴煦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才是受害者,他一边颤抖着手,一边慌不择路地打开门。
冲出去的那一秒,他看到了靠在墙上的霍应汀。
霍应汀现在的位置在可视门铃的监控范围之外。
裴煦现在不想见他,霍应汀就等,等到裴煦愿意见他为止。
但他没想到裴煦会跌跌撞撞直接跑出来。
“裴煦?”
霍应汀大步走过来牵住他的手,然后发现他的手冰凉一片,霍应汀紧皱着眉,又看到他脚上混乱的拖鞋。
裴煦没什么反应,眼睛里的迷茫和恐惧都来不及收回,只下意识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害怕他离开一样。
霍应汀心里一痛,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地抱入了屋内。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然后去拿了另一只拖鞋,蹲下来轻轻托着他的脚,给他换好鞋。
裴煦很安静地看着他,目光牢牢地,一瞬不离地锁定着他。
霍应汀拿起裴煦换下来的鞋准备放回鞋柜里,结果刚起身就被裴煦拉住了手腕。
“不准走。”
平直的音调,强硬的语气。
却让霍应汀真的再也走不动一步。
裴煦现在的状态不太对,霍应汀放下手里的鞋,重新蹲在他面前,伸手慢慢环住他。
“不走。”
“为什么要见他。”裴煦问。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但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在生气,且思路异常清晰地直达问题。
这种时候霍应汀没有再瞒着:“因为想帮你顺利脱离裴氏。”
裴煦很聪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挣脱开霍应汀的拥抱,看着他,声音很轻:“你要帮他?”
霍应汀沉默了一瞬:“你离开裴氏后我不会让他成功当上裴氏的总裁,我手里有他的把柄。”
裴煦:“所以还是绕不开要帮他一把。”
“是。”霍应汀说,“但我本来打算让李诉针对裴松沅拟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后再给你看,你能接受的就执行,不能接受的我绝不会做。没想一直瞒着你的。”
“那也不行!”裴煦的情绪忽然剧烈波动,“霍应汀,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自己脱离裴氏,我说要你帮忙了!?”
霍应汀伸手去拍他的后背:“只是心疼你会累。”
“无所谓!但你就是不准帮他!”
裴煦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了,他拉着霍应汀的衣袖。
“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下次看到他就让他滚的。霍应汀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说过我最讨厌背叛,你不能这样”
“好,我不帮他,我发誓,今天我对他说的交谈从现在起全都作废。”霍应汀坐到他身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安抚着裴煦,“没有背叛你,我没想让任何对你不好的人好过,这点相信我,好吗?”
在这件事之前,霍应汀显然低估了裴松沅带给裴煦的阴影,但有了这样的保证,裴煦终于一点一点放松下来,额头抵着霍应汀的胸膛,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脆弱哽咽。
“你帮谁都不能帮他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从小就这样?我的父母、朋友,我以为拥有的那些原来都是另一个人的,从不属于我。”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一个被错误投射到这个世上的谬误?为什么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在给另一个人铺路?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算这样所有人也都没有放过我,他也是。”
裴煦谈起头,长久的压抑从未释放过,以前他只会用高空来把那些情绪压到心底最深处。
但他现在对着霍应汀,却不能自控地流下泪,再也忍不住那些多年来强撑的委屈。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已经尽量告诉自己他不值得我恨,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知道我花粉过敏,还是会在家里摆满鲜花;因为恨我,会让琅园的佣人别准备我的三餐,会故意在家里挑起裴尚川对我的防备,会到处散播我的谣言他好像只有看到我被踩到泥土里被人唾弃才会开心。”
“可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裴尚川和洛敏兰会无条件帮他来指责我,就算做错了事也不要紧,因为他才是亲生的。”
“而我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赝品,无论何时何地都只能忍,忍到把自己变成一个只会压抑情绪的人,一个到最后看到他就会无声崩溃的怪物。”
“现在我好不容易遇到你了,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活着或许不是个谬误,他又出现了就当我是胆小鬼行吗,霍应汀,你别和他沾上关系我真的、真的没法接受。”
“我的东西他总是勾勾手指头就能抢走,每一年生日他都带走了父母,十五岁那年又带走了肖臻,现在我从裴家搬出来了,放权给他了,他又来接近你凭什么?”
裴煦手背在眼前遮了一下,沾去了泪,眼底的脆弱情绪遮不住倔强。
湿漉的眼睛看着霍应汀。
“难道你也要被他抢走了吗?”
他声音轻极了,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可眼里猝不及防滚下几颗豆大的泪却昭示着不是这样的。
他很在意,在意得快死了。
霍应汀心像是被无数根针一齐扎透没入,痛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泪,低声哄:“不会,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求爸妈留下来陪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在我头上留下了疤;以为能和肖臻做一辈子朋友的时候,他在我耳朵上打下了耳洞。”裴煦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里的献祭刺得霍应汀痛得无法呼吸,“那你呢,如果现在我想把你留下来,你想要我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霍应汀心揪成一片,呼吸都在颤抖,他俯身,从那条疤一直吻到裴煦打了耳洞的耳朵,闭着眼,不敢让面前的人看到他眼里的红。
“留下我的吻,可以么?”
裴煦空洞的目光终于轻颤,然后闭上了眼,收起了自己所有对外的尖刺,任由面前的人颤抖而小心地亲吻着自己。
亲爱的。
不必用自己的某一部分来交换爱。
真正爱你的人需要的不是你的血肉,而是愿意把你残破的血肉以爱供养成完整的你。
我爱你的疤痕,爱你的残缺,也爱你的不完美。
我是如此爱你。
爱到不忍心在哭泣的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一个吻。
我是如此爱你,裴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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