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颂从床上坐起来,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显示九点了。小孩儿的笑声和大人的聊天声,跟阳光一起从窗帘缝隙里挤进卧室。
“宣和——”跳下床,那颂拉门伸头朝外喊了一声。
门前玄关摆着一双拖鞋上,宣和走了。周六,对了今天是周六。
那颂记得昨晚睡前定了闹钟。
宣和为什么关他闹钟!
摔上门,一张便利贴从门板上飘下来。那颂弯腰捡起来。
“多睡会儿,睡好了赶紧回家,你妈想你了。”
便利贴扔进垃圾桶。那颂拉开衣柜,挑了件顺眼的t恤套上,又套上一条短裤。他本来打算早上六点去柯桦家堵人,计划泡汤。人估计早跑没影了。
柯桦在胡同里打电话时,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明天去看看。所以到底是他妈去哪看看!
现在打给那雍的话,是不是正中那雍和柯肖晴下怀?
提鞋开门往外走的时候,那颂拨了柯桦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但是没人接。挂断电话,那颂停在家属院的围墙下,低头又看见了被柯桦的山地车压过的野草。生命里旺盛的野草,在围墙根开出一大丛,每一个迎风摇曳的花朵都像昨晚柯桦嘲笑他的脸。
那颂瞪了一眼野花,边往西南门走,边胡乱翻着朋友圈。
屏幕上自热火锅一闪而过,是钱锦昨晚发的晚餐照。
对了钱锦!
那颂立刻拨了钱锦的电话,对面的人接的迅速。
“哈喽呀少爷!不是我说你们少爷都起这么早吗!几点了?”钱锦迷迷糊糊地抱怨完了才问:“有事少爷?”
“你现在给柯桦打电话,问他在哪,别说我问的。”那颂说。
“为啥?他肯定得问啊,他问我肯定得说啊,你不让说不好使吧……”
那颂打断他。“你追那个……”
“欣欣子。”钱锦立刻喜气洋洋地说。
“有驾照吗?”
“有!必须有!”
“舟山温泉酒店,周末情侣度假套餐。”那颂说。
“行了!别说了!我是不会出卖我桦哥的!”钱锦铿锵有力地说,“除非再来辆车。”
“五分钟后我要知道他在哪里。问到了来西南门取车。”那颂说完挂断电话,紧跟着拨了苏禹的电话。
“哪位?”对面传来一本正经略带做作的声音。
“舟山温泉酒店情侣套餐。”那颂说,“送辆车到南大西南门。”
“情侣?你跟谁情侣,我还单着呢!我就问是谁?!”苏禹喊起来。
“不是我,我小舅。”那颂睁着眼说瞎话。
“小舅都快三十了,玩这么纯吗?”苏禹压低声说,随即咳嗽一声,“小舅可以,保管给布置的跟新婚套房一样。”
“少废话,车送来。”
“我们几个听你的谁都没去参加你爸婚礼。”苏禹说。
听见婚礼两个字,那颂心里一沉。如无意外,那雍这会儿应该在度蜜月。如果是这样,柯桦没可能去见柯肖晴。但是也不能排除意外,两个工作狂二婚,很大概率会在公司以加班的形式度个蜜月,也说不定。
“下周迪拜拉力赛,还去不去了——”
电话在苏禹的嗥叫里挂断。那颂在西南门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越野车停在桥下临时停车位,代驾司机精准地找到他,把钥匙交给他。司机前脚离开,钱锦后脚骑着共享单车到了。
“跑死我了!”钱锦车子都来不及还,往桥边一靠,走到那颂面前两手按着膝盖先喘了半天气。
汗味和钱锦呼出的热气飘到那颂面前,那颂退后半步,皱眉问:“找到了吗?”
钱锦拿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手伸到那颂面前,“车。”
那颂把钥匙扔给他,手往路边一指,“酒店报我名字。”
“牛批!”钱锦乐得五官变形,掏出手机把定位发给那颂,“足球公园。地方有点偏,但是我觉得你肯定能找到,毕竟去过一次。”
“足球公园?”那颂掏出手机看定位,定位一再放大,显示出详细地址,“南湖生态养殖区?”他抬眼看钱锦。
钱锦点头。“桦哥今天去跟租户签合同,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说。我估计他得在那待一天。那片果园和养殖园是他姥爷的。你去过吧?小睿睿上次给你发过。”
那颂恍然大悟。他就说,那条大狗怎么跟那颂那么亲。一声口哨就能叫走,给什么都吃。原来如此。
再次站到阴森的小路口,那颂冷笑着睥睨野草更加茂盛的小路,抬脚往里走。经过颓败的工厂高墙时,野猫从草丛中走出来,跟在他旁边,边走边斜睨他。
那颂偏头扫了花猫一眼,“根木头让你来领路?”
花猫仰头朝他叫了一声,又陪他走了一段路,才钻进草丛里。
荒凉的小路走到一半,右手边如约出现一片草地,草地上的鸡鸭鹅再次呼啦啦朝他跑过来。
那颂一手插兜,隔着三四米高防护网淡定地看着鸡鸭鹅。
半分钟后,穿着连体工服的男人出现在远处的小土包上,依旧是那口浓重的本地方言:“买土鸡吗?!”
“柯桦!”那颂喊。
“谁?”男人朝防护网这边走了几步。
“柯!桦!”那颂继续喊。
“啊!他呀,在果园!”男人也扯着嗓子喊,“火车头那里。你谁呀?”
那颂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环绕果园的河对面确实有一个废弃的火车头摆在那里。当时他只觉得突兀,没想到是木头的玩具。
他摆了下手,继续朝前走。边走边注意那道曾经被他忽视的果园大门。
初夏的天气并不炎热,阳光温暖,清风和煦,特别是待在有树有河的地方。
柯桦摆好鱼竿,躺到摇椅上准备眯一会儿。
大狗趴在躺椅的阴影里睡得狗事不知,他刚躺好,帽子刚扣到脸上,大狗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吠。
柯桦拿开帽子,先偏头看了眼大狗,又顺着大狗的眼睛看向河对岸。
一个人穿过果园大门,走进了大狗的领地。柯桦拿着帽子看了半晌,又把帽子扣回脸上,这样的话,应该看不出来是他。
大狗蹦起来跳进河里,刨水的声音比风吹杨树叶的“哗哗”声还要响。
“柯大树——”那颂的声音带着惧意从对岸传来。
柯桦叹气,拿开帽子,吹了声口哨。大狗定在从河里爬上案的地方,回头朝他“呜汪呜汪”地叫了两声。
柯桦没动,大狗也不会动。
那颂收起了准备逃跑的姿势,叉腰站在岸边瞪着狗。
两个人隔着一条河和一条狗对望许久,那颂终于按捺不住,喊道:“怎么过去!”
柯桦躺在躺椅上,帽檐压遮住半张脸,他伸手指指河水,示意那颂游过来。
那颂骂了句什么。柯桦笑了一声。
那颂蹲下,朝半个身子趴在河里的大狗说着什么。
半分钟后,大狗爬上岸,抖抖身上的水。沿着岸边朝果园里面走。那颂跟在大狗后面。
柯桦低声骂了句:“叛徒!”
大狗是狼青犬和边牧的串儿,爷爷养的护园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养殖区里。爷爷走后,有段时间一直跟着他。市中心养大型犬太困难,最后,他又把大狗送回了养殖区,摆脱租户照顾,他和柯茗茗偶尔回来看看大狗。
狗带着那颂穿过木桩架起的简易小桥。过了河,大狗尽职尽责地把人待到了他身边,邀功地朝他汪了一声。
柯桦摸摸狗头:“再叛变,先阉了你。”
大狗:“……??”啥?
听不懂人话的大狗灵机一动,给在场的两个青年表演了一个原地咬尾巴,仿佛一个被魂穿的二哈。
那颂伸手摘下他的帽子,待在头上,低头瞪着他。
“吹空调不香吗,跑这晒太阳!”
柯桦闭眼,枕着手轻笑。“不是还有更傻地一路追过来吗。”
那颂踹了一脚摇椅。“起来。”
柯桦睁开一只眼看他。
那颂:“我躺会儿。”
柯桦回手指火车头。那颂回头往火车头那边看。
火车头刷了新漆,艳丽的橘红色在阳光下发着光,有些破洞的地方甚至补了铁皮。
那颂站在火车头门前,仔细端详。发觉这个大玩具真的很酷。
大概为了配火车头,火车下面还有一节十几米长的铁轨。他上次只草草扫了一眼,以为是铁路穿过河边,没呈想铁轨和火车头都是特意摆在这里的。
他弯腰,拿起油漆桶里大刷子,粘稠的油漆滴在碧绿的草地上,溅到他的鞋上和小腿上。刷子扔回油漆桶里。刷子柄打到了旁边绿色的油漆桶。
火车头对着河的这边只有橘红色,没有绿色。那颂绕过车头,转到另一边。一面涂鸦墙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那颂感觉眼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冷酷的赛博朋克风格——举着枪的断臂机器人、狂飙的机车、暴躁的兔子、炫酷的灯牌、横跨接到的白马……
手指触摸到未干的油漆,那颂忙收回手。
他又绕回另一面,钻进车头里。车里空间很大,除了火车操控台还保留着,其它所有空间都按照房车的构造改装了。极简冷硬的工业风,跟柯桦的酷哥风十分搭。
那颂拎着另一张躺椅回到河边,柯桦脸上多了一片荷叶。他跟着大狗过河时,河的另一边飘满了荷叶,零星有几只刚打骨朵的花苞。
他拿开荷叶看柯桦,柯桦大概真睡着了,鼻翼有规律地阖动着,睫毛安静地垂着,颤都没颤一下。他的阴影落在柯桦上半张脸上,鼻梁下半部分暴露在阳光下,唇峰和唇角的阴影让两片唇饱满许多,看着就……
鱼鳔在河面上下浮动,大狗机敏地抬头看向河面,接着朝柯桦叫了一声。
那颂被狗叫的手一抖,手里的荷叶掉在柯桦臂弯里。柯桦睁开眼,对上他还没挪开的脸。
“看够了吗?”柯桦眼睛向上看他,双眼皮折出很深的痕,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冒着冷酷的气息。抬手盖在嘴上打了个哈欠。
那颂嘁了一声,直起身,垂眸不屑地瞥着他。“有什么好看的。”
“的确不好看,奈何有人喜欢看。”柯桦说着走到河边,收鱼。他动作干脆利落,两个巴掌那么长的鲤鱼垂死挣扎,甩了他一身水,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拆下鱼扔进水桶里,溅起的水花洒在笔直的小腿上。
挂上饵,柯桦又把鱼线甩回河里。
那颂躺到躺椅上,垂眸望着河边。
柯桦甩干的时候,t恤跟着向上跑,露出了腰。弯腰固定鱼竿的时候,撅起的……被阳光赋予了一层朦胧的光,看上去又圆又软。
柯桦转身往回走,那颂闭眼装睡。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好,或是因为风是从果园吹来的带着香味,或许是风吹杨树叶的声音太催眠。那颂毫无所觉地睡着了。隐约听见大狗叫柯桦收鱼,他迷迷糊糊只看见一道人影从旁边走过去,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手臂上皮肤发出轻微的灼烧感,他才醒过来。
烈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正中间,照得河面白花花一片,杨树叶子蔫嗒嗒地垂着一动不动。即使半眯着眼,眼球依旧刺得生疼。那颂偏头找人。
柯桦单膝蹲在河边,把装着鱼的水桶交到了大狗嘴里。“把鱼杀了,再带点调料,有什么吃的拿点回来。”
被委以重任的大狗,得意洋洋地叼着桶甩着尾巴走了。
柯桦收起鱼竿往回走,走到他旁边看了他一眼,然后拎起摇椅要走。
那颂站起来,闭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柯桦从旁边走过,抓着鱼竿的手飞快地戳了一下那颂露出的腰。
“啊——”那颂两手捂住侧腰,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站着,“你他妈给我滚回来受死!”
柯桦拎着东西大步往火车头那边走,走到一边突然扭了一下腰。
那颂:“……”
卧槽!眼瞎了!
“变态。”
他把摇椅扔在火车外面,一个人钻进火车头里。
火车两侧的窗边都有料理台,柯桦站在料理台前组装烤鱼夹,手边还放着一个半成品烤架。
那颂走到柯桦旁边,伸脚踢他。柯桦眼睛看着手上的烤鱼夹,脚上长了眼睛似的,轻巧地避开。
那颂还要踹,柯桦转头看他。
那颂扬起下巴:“谁先手欠?!”
柯桦:“我让你来的?”
“……”那颂噎了一下,“来个人你他妈就戳人家腰。”
柯桦轻笑转头继续装烤鱼夹,“那倒不是。”
那颂没好气地转身坐到了柯桦身后的摇椅上。摇椅就在柯桦身后,那颂坐下后,脸与柯桦的屁股在一条水平线上。
那颂鬼使神差伸手戳了一下柯桦的屁股。
柯桦头也不回地说:“记得给好评。”
“脸呢。”那颂偏头看他侧脸,想看柯桦有没有不好意思。
“一直都在。比起某些生扑的人……”
提起昨晚,那颂就来气。他昨晚特意扑上去,结果嘴巴磕到了柯桦的下巴,尴尬地恨不能原地去世!柯桦捂着下巴问他:“你到底是投怀送抱还是暗杀?”
那颂抬脚想踹近在咫尺的屁股,脚都抬起来了又放了回去,退而求其次换成巴掌。
“啪——”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火车里。
那颂盯着面前弹跳的两团:卧槽!
他又再看看自己的手:卧槽!
刚才那阵波浪和弹起来的……是真的吗?
柯桦终于装好了烤鱼夹,转身拿烤鱼夹把还发愣的人按到摇椅里。
“打爽了吗?”烤鱼夹戳在那颂肩上,他拧着那颂的脸颊。
那颂推开肩上的铁夹子,又去抓柯桦的手。柯桦捏的紧,他拽柯桦的手腕连带自己的肉皮也跟着往外扯。
“还贱不贱了?”烤鱼夹杵在摇椅枕头上,摇椅慢慢后仰,那颂跟着后仰。柯桦跟着弯腰。
那颂不说话,眼睛往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空隙瞥一眼:“不装了?”
他们俩的姿势就跟柯桦压在他身上一样。不只是暧昧那么简单。
“呜呜——”大狗突然出现在火车门口。
柯桦冷笑,收回手,站直,转身往门口走。那颂嗖地坐直,伸手抓住柯桦后摆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拽。
两个人交叠着摔进摇椅里,摇椅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声响。
“嘭——”水桶掉在地上,大狗窜进火车里,呲着牙朝那颂狂奔而来。
那颂傻眼了,按照他的想法,他接下来会抱着柯桦耍个流氓,哪呈想到大狗先怒了。
“他要干嘛!”他抱住柯桦挡在前面。
柯桦:“蹲下!”
大狗急刹,屁股咚坐到地上,嘴里依旧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柯桦扭头看那颂:“松手。”
那颂两只手套住柯桦上身和两条胳膊,闻言两手锁死,一副誓死不放的样子。
柯桦把烤鱼夹放到料理台上,回手抓住那颂后脑勺的头发,向后拽:“松,手。”
那颂骂了句脏话,不甘示弱地一口咬在柯桦肩上。
柯桦疼的表情扭曲,另一只手抓住那颂腕骨使劲一捏。
“啊——”
那颂仰头朝火车顶喊,锁死的手崩开。
柯桦蹦起来跳到地上。
那颂紧跟着去抓他,胡乱抓到什么猛地一拽。
柯桦感觉跨上一凉,偏头向后看。裤腰已经滑到大腿上了。
火一秒窜到天灵盖,柯桦抬手抽向那颂的脑袋。
那颂抓住柯桦裤子,吓得一缩脖子。
手裹着风停在耳边。转而抽在那颂胳膊上。
“啪——”
那颂猛地窜起来,勾住柯桦腰把人摔进摇椅里,单膝跪在摇椅上,两手按住要起身的柯桦,额头撞在柯桦额头上。
两个人疼的全都闭了下眼睛。柯桦跌回摇椅里,闭着眼骂了句。
那颂怕柯桦起身跑了,两只手始终按着柯桦的肩膀,膝盖从椅子上挪到他腿上压着。
“最后一次机会,快点答应。”那颂咬牙切齿地瞪着柯桦。
柯桦睁开眼,眼角湿润,眼神嘲讽。“答应什么?”
“谈个恋爱。”那颂说。
柯桦偏头笑了一声,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的嘲讽更加浓重。“谁让你来的?”
那颂心里咯噔一跳。心虚地眨了两下眼睛。
“还是跟谁打堵了?”柯桦继续问。
“少岔开话题。”按着肩膀的手用了些力,摇椅前后晃起来。“行不行?”
“是你不行。”柯桦抬手勾住那颂t恤领口下拉。
那颂脸色一变,立刻拨开柯桦的手,揪着后背的衣服往后扯了扯衣领。
柯桦无声噙笑看着他。
那颂扯衣服的手一顿,懊恼地皱了下眉。“你答应了吗就想看!!”
柯桦伸手点了点那颂的肩,“不行,就别硬撩。”
对于他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柯桦不止一次戳穿他。那颂恼羞成怒。“谁他妈规定不喜欢就不能先谈着!”
“我。”柯桦指指自己。
那颂噎了一下,下一秒,衣领和裤腰同时被抓住,瞬间天翻地覆。他从柯桦头顶飞了过去!
“嘭!”屁股先着地,腿和脑袋躲开了能磕到的所有地方。
怕是真的怕,刺激也是真的刺激。
那颂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柯桦已经带着大狗出去了。只有摇椅还在不停地前后摇着,表示他刚才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所以要多摇几下。
那颂坐在地上,眼睛定定望着门口。一根木头,哪只眼睛看出他不喜欢他了!再说这东西能看出来吗?他还看出柯肖晴不喜欢那雍呢!他还看出他妈还爱他爸呢!他还看出宣和跟奶茶前几天吵架了呢!
那颂起身踹了一脚不停摇摆的摇椅。
火车头阴影里,柯桦点燃了烤架里的碳。大狗叼回来的水桶里有两条杀好的鱼,两盒锡纸蘑菇,一盒鸡翅。夹好鱼,放到烤架上。柯桦又拿出水桶里的调料看了看。养殖园的租户也做农家乐,给他的调料都很正宗,食材也非常新鲜,分量也够了。
余光里,那颂坐到火车门口的台阶上,正瞅着他这边。
其实刚才他比那颂还生气。这小子大概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人,本质上是个纯情的煞笔。看不行,摸不行,窍都没开还想硬聊。放在以前,他不介意让这种煞笔涨涨见识。
大概那颂上蹿下跳的过于热情,冲散了他心里的火。以至于,他甚至没时间、没心情多思考“柯肖晴嫁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以及“柯肖晴为什么突然要结婚”。
该感谢纯情的小煞笔扰乱了他的视线。半个月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完了。他与柯肖晴,他跟半个月前想原地爆炸的他,相安无事了半个多月。
“不要辣椒。”那颂从后面喊。
柯桦回头瞥那颂,那颂低头抠着小腿上的橘红色油漆。两大滴喷溅式的油漆,从小腿外侧一直喷到笔直的胫骨上,像一根伸长了的舌头。有点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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