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起鸟雀落在院中,叽叽喳喳地吵醒了窝在灶门前酣睡的人。纪半缘艰难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往怀里一摸。噢,空的,只有两件衣服盖在她身上。
唔,她老婆去哪了?
打了个哈欠,纪半缘伸着懒腰起身,只是刚伸到一半她就定住了。由于睡姿不当,她现在浑身僵硬,伸动中哪哪都疼。纪半缘呲着牙站直身体,骨头喀嘣喀嘣好响了好几声,好像原地表演了个变形金刚变身,疼得她直抽凉气。
盘炕!她今天必须找人把土炕盘出来!这返潮的房子她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休息一宿后,跑山后遗症在这副脆皮身板上的反应了出来。纪半缘起身后,一瘸一拐地满院找老婆。
她今天起晚了,也不知道她老婆会不会饿到去吃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出了厨房,晨起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雨后的空气也清新无比。往院里看过去,积水顺着栅栏缝流去外面,院中地面不算泥泞,也不枉纪半缘之前对它的一番修整。
瞧了屋子里没人,纪半缘又往后院找去。她发现她老婆很喜欢后院,现在天热了,总蹲在墙后阴凉里也不个事儿。今天找人盘炕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趁机在后院搭个凉棚。
等后天草集开始,她再去集上打听打听谁家有果树苗,弄几棵栽到后院。日后果树长大了,她家也能实现水果自由了。
心里想着事的纪半缘一进后院,就被晾晒在长杆上的被褥吸引住了目光。原身虽然会把自己搭理得干净,但她从不收拾家里。
被褥脏了就脏着盖,实在太脏了就花钱买新的。这么搞下来,她家现在连一个搭被褥,晾被褥的地方都没有。
纪半缘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才新买了被褥没两天,那床被子还挺干净,纪半缘也就没想着晾洗它们。再加上那阵子忙,天也热,她洗完的衣服往栅栏上一搭很快就被晒干了。她自然没想到去弄个搭被子的地方。
现在她家院里院外空荡荡的,只有墙角上方被人用长木杆横着放上,然后一床被子和褥子就搭在上面晾着。
至于她找了一圈的老婆,人就躲在被子和墙角中间蹲蘑菇。有被子的遮挡,只能露出半截小蘑菇梗,纪半缘失笑着上前拔蘑菇。
“早上好,老婆。这么早就起来把被子晾上了,好棒。”
抱着人往回走的纪半缘也不管她老婆能不能听懂,一路上猛夸她,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
早饭是她炖的鹿肉,闷的糙米饭,还整了个凉拌菜,荤素搭配。她家调料齐全,鹿肉闷出来很香,别说是她,就连她老婆都多吃了两碗饭。
因为早饭吃得有点多,纪半缘也没急着出门找人帮忙盘炕,反而抱着她老婆给她揉了半天肚子。
燕镜辞傻了之后就不怎么会说话了,刚傻的时候说话慢慢的,一天还能说那么三两句。现在却是连声都不出了。
她不说话,很多隐藏在她身上的病痛和不适就不能及时反馈出来,所以纪半缘只能多花些心思,把每一处小细节都照顾到位。
但纪半缘对此并不感觉厌烦,也不觉得累。恰恰相反,她在这些小细节中得了乐趣,找到了不少好玩儿的地方。
就比如她每次把燕镜辞抱进怀里的时候,这人虽然不会搂住她的脖子给她什么反应,但是会小心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哪怕是因为纪半缘步幅过大,怀抱里有些许颠簸,她的脑袋也依旧靠在纪半缘肩头上,不曾滑落。
这要说她老婆没偷偷用力靠着,她都不信!因为这副身体又虚又脆,有时候抱她老婆走得久了,她就撑不住了,只能快步往回走,争取别半路把她老婆丢地上。
那走快了的时候,别说是她老婆靠在她肩膀上的头了,就是她另一个肩上扛着菜辫子都飞出去了,她老婆的头还能一动不动,可不就是悄悄用力靠住了吗。然后她老婆的呼吸会轻轻地打在她的颈侧,宛如蝶吻,柔软又温暖。
再说她每次给燕镜辞揉肚子的时候,这人会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削瘦的脊背靠在她的胸膛上,大大的眼睛老实地盯着纪半缘的手,时不时因为被揉舒服了,长睫轻颤,好像树上飘落的叶儿,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惹得纪半缘心头发软。
仔细说来,燕镜辞很好养。即便现在人是傻的,也会照顾自己,照顾家里。瞧着后院晾上的被子和前头被收拾干净的床铺,她真的很乖很勤快。
燕老爷当年给足了燕镜辞资源,想把她供成大官,要不是老爷子走得早,燕镜辞或许真成了秀才,考中举人也说不定?
早些年燕老爷想让燕家传下去,就让燕镜辞跟着他经商。后来征兵开始,他花钱免了徭役,又觉得读书重要,就让燕镜辞去读书。当然,这个世界连女性都能考功名当官,自然也就没了商贾之子不可参加科举的规矩,但工商地位低是没变的。
燕镜辞那时候年纪不小了,开始念书没几天,教她的夫子便说她定能考中功名,且前途无量。燕老爷一听这,立马给她盖了一间大书房,买了不少书籍回来。正巧燕镜辞也喜欢看书,有那么一年的时间里她整日在书房里泡着,一身衣衫都染了墨香味。
因为浸在书海里久了,燕镜辞这气质就变了许多。从前她跟着父亲跑商,能言善辩,温和有礼又不缺圆滑。如今捧起书本更多了半成从容端正,内敛理性。
要纪半缘说,那大概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燕镜辞虽不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她身上的礼数气质,甚至是聪慧谋略都不输她们。
只可惜临考前,燕老爷突然病倒了,她便错过那年的县试,连童生都没考上,再之后就是老爷子去世,而她也成了傻子。
因为在原身记忆里见过燕镜辞好时的模样,纪半缘也从来没拿燕镜辞当傻子看。若是这病治好了,她老婆肯定比她聪明,没准到时候她还得抱大腿吃软饭呢。
这么想着,纪半缘乐不可支地蹭了蹭怀中人的脸颊。
唔,有点糙。
嘶,草集上得看看又谁家有擦脸的油,给她老婆换点儿。
她这边正给怀里人理头发呢,门外倒是有人喊她了:“小纪!回来了吗小纪?”
纪半缘闻声偏头一看,嚯,王伯满头大汗地站在她家门口张望呢。
按理说昨天刚下完雨,就王伯那腿肯定疼得下不来地。只是他怕纪半缘迷在山里,他家吃饭的宝贝猎弓也跟着没了,这不一大清早就瘸着腿过来了。这路上又是腿疼又是心慌,可不出了一身汗。
“王伯,我回来了。你先等等,我这就来。”
扯着嗓子回了他一句,纪半缘抱着燕镜辞回了正屋,之后又把猎弓也一道拿出来了。
别看她昨天摔得惨,但这弓可一点事都没有。当时纪半缘抱着“弓在人在”的想法往回走,鹿肉都被她排在了猎弓后面。主要是这猎弓坏了,她真赔不起。
门被打开,王伯抱着手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见纪半缘将猎弓递到他眼前,同样递过来的还有一条鹿肉。
打眼瞧了自己的宝贝猎弓没事,王伯往旁边一看,忍不住喊了嗓子:“哎呦!小纪你真打到东西了!”
纪半缘一听,谦虚地点点头:“嗯,不才射杀了头公鹿。可惜那鹿太沉了,我背不回来,只得分割些好肉带回来。”
“啧,可惜了。哎,可惜了!”
王伯一听顿时替纪半缘心疼起来。他拍了拍大腿,那可是一头公鹿啊!那少说得有个一二百斤,多了三四百斤都有!就纪半缘这小身板能背回多少肉来?这简直就是把白花花的银子扔在山上,能不让人心疼吗?
这么想着王伯干脆推回了纪半缘拿肉的手,这肉他不能要。再说了昨天那么大的雨,这孩子指不定受了多大的罪才背回来的肉,这肉他要是收下良心都过不去。
“小纪你回来就成,那我先走了。弓你拿着用,后面要是不下雨,你过个六天再还我就成。”王伯说完就想走。
他瞧见纪半缘脸上和手上的伤了,寻思自己在这她也不方便休息,就不打扰了。左右猎弓没出问题,他也放心了。
哪成想,纪半缘非要让他拿鹿肉回去。
“王伯你拿着,我昨天背回来不少肉呢。这条肉你拿回去和伯娘一起吃。”
她以后还要经常借王伯的猎弓用。给他些东西也有好处,人情世故这东西总是要有的。
王伯哪能要啊,两人可不就这么推拒拉扯了起来。正巧大雨刚过不适合下地干活,这会儿就有村里闲逛的人老远瞧见两人在这掰扯。想着纪半缘昨天进山又下雨的事儿,村里闲在人一个喊着一个,都跑去纪家凑热闹。
哎昨天那么大雨,也不晓得这小纪,纪半仙打到东西没有?
那可是连老猎户都不敢冒雨进的山,她能行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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