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伙结伴的几个婶子离老远就瞧见纪半缘手上拿的肉了。她们嘴上念叨着真打回东西了,脚上加快速度不多时就到了纪家门口。


    村里人一围上来看热闹,王伯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纪半缘更是逮住机会,让边上的婶子们替她劝劝王伯。那几个婶子一听是这么个事儿,纷纷出言让王伯收下东西。


    “孩子想给你的,你就就收下。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孩子借弓用,你不会痛快点?”这些婶子嘴巴上连劝带怼,半点不饶人。


    “让一个孩子追着你送东西像什么话?!你个为老不尊的,这会儿扭捏起来了。小纪一片心意,给你你就收着,这小半仙儿东西旁人还得不到呢。


    再说了,你不爱吃肉,你家里那几个也不爱吃?你拿肉回去和家里人吃,以后把弓多借小纪用用不得了?”


    这些个婶子说话快,也有劲儿。王伯老实巴交的哪顶得住这个,只得接过鹿肉,反复强调他肯定借弓给纪半缘用。只要他不打猎,那弓小纪用多久都成!


    实际上这些出言说王伯的人也并非偏心纪半缘,她们也是在给王伯谋好处。山禾村人邻里关系都不错,谁家不知道谁家的难处?王瘸子一大把年纪了,腿脚现在也不行了,还不如把弓租给小纪,然后收点租用钱。


    原本他家里大女儿不会打猎,还有一个老来子正小,他婆娘身体也不多硬朗,这个家全靠他打猎养着。如今他年岁大了,进山次数越来越少,家里也越来越拮据。


    他家又没几块田地,要不然那天纪半缘给他算出来有外财后他那么高兴呢。而且还很好说话地把猎弓借给她了。那可不就是纪半缘一句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么。


    如今纪半缘用他家的猎弓,虽然给了押息,但可没给租用的钱。原本就是邻里之间借用东西使个两天的事,也不值当开口要钱。但现在小纪用王家的猎弓打到好东西了,要是不表示表示,时间长了王家难免有意见。


    纪半缘正好也是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和王伯商量一下猎弓租用的事儿。她本打算是让王伯把肉拿回去,然后他家里人高兴了,她就趁着他们一家子都高兴的时候去说,没成想现在被这些婶子们先把租用的事点出来了。


    王伯在纪家掰扯了半天,他婆娘见人久不回去,也担心他的腿是不是疼得走不动了,这会儿就找过来了。


    “正巧你们俩都来了,今天把租弓的事儿说道明白了。”有个婶子抓住刚到的伯娘,给她推到前面来。


    伯娘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男人,搞不清这是出啥事儿了。她男人来看小纪回没回家,说是担心这孩子把弓用丢了,这怎么说是来看看,手里还提着条肉呢?


    王伯他婆娘身体虽然不太好,但个子高,体格也壮。她瞧着自家男人手里拎的肉,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她二话没说上手就拧住男人的耳朵叫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抢人家孩子的肉啦?!”


    周围人一看坏事了,赶紧上去拉架:“哎哎哎,别!王家的你快松开,那人家小纪送的肉!你干啥呢你!”


    “对,伯娘你快放手。那是我给的,不是王伯抢的。”纪半缘也赶紧去拽王伯娘。


    奈何气氛都到这了,王伯娘也不好意思直接松开手,说自己误会了啊?那多丢人!她干脆扯着自家男人又说:“人家小纪给你你就要?!人孩子家里啥情况你不知道?咱家缺这口肉是怎么着,你非得要人家的辛苦钱?!”


    王伯娘的话说得挺狠,王伯哪敢反驳啊。而且他婆娘说得也没错。小纪家里还有个傻婆娘要养,她本身还有十两的赌债没还,家里又没有田地,可不情况比他家惨吗。


    周围人一听这话,赶紧上去劝架,不停地为王伯说好话,当然也不敢拂了王伯娘的面子。本来这事儿也是因她们而起,要不是她们非来看热闹,堵着王瘸子不让走,他老婆也不会来纪家找人,还正巧误会了。


    再说看小纪原本的模样,也没想把租弓的事儿当众说出来。她们就是好奇小纪能给多少租用钱,真心没想办坏事儿。这不这会儿劝架的赶紧劝架,转移话题的赶紧转移话题。王伯娘自然顺着台阶下,松开了自家男人的耳朵,至于租借弓的事得让小纪和他们私下里谈。


    再说回纪半缘送给王伯的肉,如今换到了王伯娘手上。反正后面也要谈租弓的事儿,这肉还不还回去一个样。现下她最好奇的是纪半缘怎么顶着雨从山里回来的。


    这事儿周围人也好奇,有看热闹的汉子忍不住问了:“小纪,昨天那雨下得那么大,你咋过的河?”


    他们当时可是眼看着纪半缘从前山进的林子,雨下之后河水涨得过不了人,小纪怎么回来的?


    “我从后山摸回来的。”纪半缘也没瞒着他们,“当时雨来得太快,我也分不清楚哪是哪,干脆选了一个方向一直走,赶巧走到了后山,顺后山回的家。”


    “哦……”不少人一听这话,活络的心思又落下去了。


    原本他们还想着纪半缘这瘦弱的小姑娘都能进山弄到好东西,那他们咋就不行?现在看看还真不行,人家小纪这是有仙人指路,能顶着大雨从前山摸到后山。他们这种普通人进山,还不得死在山里?他们可没仙人保佑。


    放下了想进山的念头,男人们开始好奇纪半缘是怎么打到鹿的。女人们则是想问纪半缘这肉要怎么吃?换不换?


    “换!米布调料啥的都能换。”纪半缘赶紧一口应下。


    左右在草集上换肉也是换,在山禾村里换肉也是换。还不如先紧着自己村子的人换肉,这样还能和村里人交好。


    至于鹿肉的价格,她按照猪肉价换的。野味儿这东西在镇上那肯定能卖很高的价钱,但在他们这种穷村子里却卖不出价去。要是卖得比猪肉贵,可就没人愿意买了。


    听纪半缘要换肉,还有个三四十斤的样子,围在纪家门口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都跑回家拿东西要过来换。


    就连屠户家的胖婶子都跑回去了。她家虽然三五不时就能吃上肉,但猪肉能和鹿肉一样?她家再富裕,一年能吃上几次鹿肉?那东西有钱都没地去买,这年头能打到鹿的猎户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剩下有些一直在远处瞧热闹的汉子们,这会儿终于得了机会,上前去问纪半缘进山的事。听她讲到孤狼时那是一阵惊呼,纷纷说纪半缘运气好,命大。等听她说到孤狼帮她打猎,又吵嚷到她这是有仙家帮忙,还给她送了个帮手来。


    纪半缘听得心里直乐。行,她这有仙家保护的人设算是坐实了。


    后面听她顶着雨回来,脸上和手上瞧着还有伤。有人沉默了会儿,感叹道:“小纪你是真变了。”


    以前的纪半缘可不会上山受罪,也不会为了赚钱下这么大辛苦。


    “以后家里有事儿,你只管和叔说,邻里邻居的,也就是搭把手的事。”


    她变好了,像个人了。那他们也愿意和她交好,都是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闹僵。


    这话正中纪半缘下怀,她顺势问道:“叔你们谁会盘土炕?我家那屋子一下雨就返潮,弄得被褥都湿了,实在是躺不了人。”


    一听她这话,有知情的人忍不住埋怨她:“小纪你看你,当初你买那个破床的时候我就劝过你,那玩意在咱们这地方根本不顶用。你还非说好看,嫌我多管闲事,我也没敢多说。现在吃亏了吧?”


    纪半缘替原身背锅都背习惯了,这会儿也是笑着应声:“嗐,年少无知,这不掉沟里我才反应过来。还是叔你说得对,我经历太少,好些东西都看不出问题来,还得辛苦叔你们帮忙照看照看。”


    那人一听纪半缘这么说,当即笑开了,他吆喝周围几个会盘炕的起身,撸着袖子问纪半缘:“小纪你要盘多大的炕?叔这就帮你盘。”


    反正今天上午没法下地干活,闲着也是闲着,帮小纪盘个炕也不是多难的事。


    几个汉子跟着纪半缘进屋量好了房间尺寸,紧接着就各回各家拿工具开始干活。他们刚干了没多久,那些换东西的人就回来了。


    料到纪家没秤,屠户家婶子把秤都带来了。当然,换东西这事儿,陈里正也得跟着。之后的事儿也没让纪半缘费心,割肉有屠户婶子帮她割,算钱递换东西有陈里正帮她弄,她就负责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换就行。


    这场面要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堆在纪家院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嘀咕,这小纪是真变了,还变得有本事了。你看人家连鹿都能猎到,这大几十斤的肉硬是让她从山里背回来了,这确实是厉害啊。


    有人见状,扭头和旁边说道:“我看往后啊,这小纪没准还能当个猎户。”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人也跟着附和:“嘿,你别说还真有可能。王瘸子家没人会打猎,这猎弓就相当于常年租给小纪用了。要是小纪像这回似的,一直能弄到好东西回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发家。”


    两人说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众人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对纪半缘的夸奖。当然,夸也没夸多厉害,毕竟谁也不知道纪半缘会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准她就是勤奋了几天,后面赚了钱又拿去赌了呢?


    日久见人心,纪半缘到底能改变多少,他们还得再看看。


    这些人的想法纪半缘不清楚,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屠户家婶子身上。因为自家的肉都快换光了,也没瞧见有人能用擦脸擦手的油和香膏换,纪半缘多少有点失望。屠户家婶子看出来她神色有异,就问她怎么了。


    纪半缘老实地说了,屠户婶子一听乐了。她抚掌笑这孩子不懂夫妻事儿:“你看哪家的女人舍得自己买香膏胭脂?那都是男人们给自家婆娘买的,这夫妻间的小礼物,能有人舍得拿出来换东西?”


    这小纪还是年纪太小,还不懂这些呢。


    纪半缘一听,脸刷一下子红了。好好好,果然是闹笑话了。不过这原身也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多年没给燕镜辞送过一点礼物,要不是原身记忆里没这茬,她能闹笑话出来?


    屠户婶子倒是没往深处想,就算想到纪半缘没给燕镜辞买过胭脂水粉一类的,她也觉得正常。毕竟燕镜辞是个傻的,给她买胭脂水粉她也不会用,还不如多给她两口饭吃呢。


    因着纪半缘的提点,胖婶子让自己闺女找大茗问了他有啥犹豫的,为啥迟迟不愿意入赘过来。后来得知是大茗怕他爹娘不愿意放他离开,到时候他入赘过来,他爹娘再闹上门来岂不是连累了胖婶子一家?


    胖婶子知道原委后直说不怕,她有的是法子对付那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这不有了她打包票,她闺女和大茗这亲事就定下来了。胖婶子有心感谢纪半缘,自然愿意拿自己的香膏胭粉出来换。


    换的时候她还特意说了一嘴:“我那些香膏都是自己买的,不是你叔送我的,都刚用了没多点。你要是不介意,我回去给你拿。”


    倒不是她男人不给她买,单纯是她瞧不上她男人挑的东西。她男人眼光不行!


    “不介意,肯定不介意,婶子你帮我大忙了。”


    纪半缘那能介意呢。她老婆脸上都起皮了,指不定多不舒服呢,现在镇上也去不了,旁人家有钱买香膏的又不换。胖婶子这是雪中送炭,救了她的急。


    听纪半缘这么一说,胖婶子又笑了。这孩子还挺实在的嘞,当真变踏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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