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距离新年假期结束还剩下六天, 上了车,蓝辞扯上安全带。
“下午我有一个临时会议,可能要你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在家里待腻了,可以喊萧姐和你出去, 她知道很多好玩的。”
蓝辞很累, 也不想和别人说话, 他和徐萧不熟, 也介意当初那通没有拨通的电话。
“不用了,回去吧。”蓝辞声音疲倦, “我累了。”
宁渡开车回了家,用过午餐, 宁渡和国外倒着时差开视频会议,蓝辞和Moscow在卧室的地毯上晒太阳。
Moscow不知道从哪里叼来很多白色的玫瑰,放在蓝辞面前, 白色的地毯沾上玫瑰的水珠, 蓝辞认出,那是宁渡打理的玫瑰。
宁渡有打理花的喜好,他抑郁症严重以后, 经常嗜睡, 早上难免有睡不起的时候,宁渡起的比他早, 每次睁眼,蓝辞都会看见床头一束插好的白玫瑰。
冷酷、美丽、高贵。
他经常会在醒来后盯着那束玫瑰发呆,甚至连宁渡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都没有注意到。
现在Moscow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花,蓝辞看着那头熊, 站起了身。
花房是法式洛可可风,每一个角落都布置着精美的雕像, 伴着花团锦簇。中心有一座小型精致的喷泉,荡漾着水波。一簇一簇的白玫瑰和粉玫瑰开的正好,花香诱惑,清新典雅。
身着黑色长尾西服的管家正在交阿姨插花,见他进来,喊了声“蓝先生”。
蓝辞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对这所别墅的人也渐渐熟悉。他朝管家点头,管家一笑。
“宁先生没陪您吗?”管家放下手里长颈的白玫瑰,礼貌地问。
这个问题问的过于隐秘也过于直白,仿佛他住在这里,就是和宁渡有什么关系。
蓝辞垂在腿侧的手指蜷曲了两下,看着管家,犹豫了几秒。
“他在开会。”
管家会意一笑。
“那您想学习插花吗?”
管家之前待在国外,负责宁渡的起居,宁渡回国处理江河日下的伊甸园,之前负责照顾宁渡的一部分人也跟着回了国。蓝辞在叶宫也见过他们。
蓝辞不懂插花,这些修身养性的喜好只有“生活”的人才配享受,而他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接触这些。
管家看出他的拘谨,言语上也更加耐心,带着夸赞,指导蓝辞。
Moscow最喜欢逛花房,花房里养着蓝色紫色的蝴蝶,Moscow经常停在大簇的玫瑰前,细嗅芳香,有时也会用熊掌小心翼翼的接触停在花蕊上的蝴蝶。
蝴蝶经常会被这只庞然大物吓到,猛然振翅飞起,带起花房万蝶振翅,Moscow仰着头观看这一幕绚丽又震撼人心的景象。
让人常常忘了它是头熊。
午后的日光太好,花房里温暖湿润,芳香诱人。
蓝辞插花累了,躺在天蓝色的天鹅绒法式长沙发上静静地陷入沉睡,Moscow守在它身边,也伏在地上闭着眼睛假寐。
阳光簌簌撒撒,从头顶向西垂落。
有人推开花房的门,吸音的拖鞋踩在地上,踩过落在地上的粉色,几乎是在他进入这里的那一刻,Moscow就睁开了眼,闻到是他的气息,Moscow又重新闭上眼。
宁渡在沙发前蹲下身。
夕阳无限好,无数金光洒落,照亮沙发上沉睡之人每一根汗毛,那张冷秀的脸在落日里安静美好的像是一副画。
宁渡承认,蓝辞有一张吸引人的面孔。这张脸安静时,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他注视谁,没有人会逃过他的吸引,但宁渡不希望他只有一种色彩,直觉告诉宁渡,蓝辞不止可以做养在花房里粉色白色的玫瑰,他也可以成为最冰冷锋利的银色刀刃。
宁渡把一个吻小心翼翼落在蓝辞额头,离开时,他感到蓝辞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扫过他的脸。
“没忍住亲了你,别生气。”宁渡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对于刚刚睡醒的人来书,如同隔了一层水膜。蓝辞张了张嘴,下一刻,他就被人吻住。
唇被顶开,被入侵。原以为是狂风暴雨,没想到太温柔。
在梦里的蓝辞,呼吸不畅,却也无意识张开了嘴。
欺负一个没睡醒的人,大概不太礼貌。宁渡浅尝辄止,离开了蓝辞的唇,带出的银丝色情地扯出一道线,蓝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唇上的触感和下巴上的湿意让他大概猜出宁渡对他做了什么,他看着宁渡,好半天没说话,
日落从他身后照进花房,宁渡蹲在地上,穿着一贯的衬衫西裤,背后是童话般的、静寂的花园。他像是闯入诗人花园的一位来客,正在祈求他的招待。
有一种魔力慢慢占领蓝辞的心灵,在这样粉色的梦幻里,潜入一种会心的亲密——他失了城池,欢迎了宁渡这位不速之客。
于是梦一般,他轻轻搂住宁渡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
在呼吸微微颤抖中,像是双方都在渴望体验的一个甜蜜的梦,震颤着传遍全身,直到蓝辞敏.感地直打哆嗦。
下一刻,他感到他的手臂被人猛然用力压着,蓝辞第一次焕发出热烈而朦胧的万种风情,让人销魂荡魄。
头顶投落阴影,交缠的呼吸低而沉,那双修长有力的手用力扣着他纤细的脚腕,蓝辞猛然清醒自己在和宁渡做什么。
“后悔了,就推开我。”那几乎不像是宁渡的声音,是被欲望浸染后的声音。蓝辞看着宁渡的眼睛,里面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他很清醒,也可以疯狂。
他在征求他的同意。
但似水柔情本就是蓝辞的一个梦,梦里的举动,病人的举动,不作数。
暮色苍茫,蓝辞推开了宁渡。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蓝辞用手擦去了下巴的水。他和宁渡都在整理自己的呼吸,花房里梦幻般的、近乎抒情的情绪已经渺无踪迹。
蓝辞毫无感觉,他看了眼宁渡,默默地起身,想在宁渡身前蹲下,宁渡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清冷的眼眸静静看着宁渡,宁渡喉结滚动。
“脏。”
蓝辞抿了抿唇,把手从宁渡手中抽出。他刚刚不清醒,才会对宁渡做出放荡的举动,宁渡难受,他该解决。但宁渡如果不需要,那就算了。
“那你自己静一静吧,我先出去。”蓝辞说完,转过身,朝花房门口走。
Moscow在旁边看完全程,鼻尖上落了一只深蓝色的蝴蝶。它眯了眯眼,没敢动。
它不和它的主人一样,动了,会惊醒蝴蝶。
蓝辞从花房出去,迎面碰见了管家。
“蓝先生,可以用晚餐了。”管家没有在蓝辞身边看见宁渡,问道,“宁先生没有和您一起吗?”
蓝辞喉结微滑,撂下一句他在花房,就匆匆从管家身边而过。
晚餐时,宁渡从楼上下来,他在蓝辞对面坐下,蓝辞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有抬头。
但隔着长桌,他能感受到宁渡身上的水汽。
宁渡,洗澡了。
意识到这件事蓝辞,咀嚼吞咽的动作缓缓变慢。
今晚的晚餐吃的诡异的安静。蓝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推开椅子,径自上了楼。
晚上蓝辞要洗澡,手腕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正在想怎么办时,宁渡推开门。他难得换下正式冰冷的黑色西服,穿着休闲的白色居家服,手里拿着保鲜膜。
“需要我帮忙吗?”宁渡问。
在不清醒的时候可以像玩偶任宁渡摆弄,现在已经清醒了,甚至做了寻死的事情,蓝辞想过,如果没有死,他就会好好活。
他接过宁渡递来的保鲜膜。
“谢谢。”
宁渡放下手,转过身。蓝辞看到他从桌子上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随后翻开。
蓝辞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浴室。
出来后,宁渡依旧坐在沙发上,只不过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杯水,和几盒药。
“洗好了?”宁渡抬起头望过来,他的目光扫过自己,顿了下。随后收回目光,站起身。
“来把药吃了。”
蓝辞确诊抑郁症之后,医生给他拿了药。宁渡并不希望蓝辞吃这些药物,但他更怕蓝辞死。
蓝辞走过去,宁渡已经把药配好了,他端起水杯,把药全部吞下。温水带着药坠入身体,去刺激多巴胺,去疏解躁郁。
放下水杯,蓝辞穿着露背的黑色丝绸睡裙,坐回床上。
宁渡依旧在看书,蓝辞屈起双腿,抱着膝盖,去看外面的夜。
他不会再寻死了,死一次就够了。但以后,该怎么办?
他和宁渡不会这样不清不白的一辈子,宁渡的感情会消退,他也有他的路要走。只是该怎么走,路又在哪里?
他不会再去夜店了,从前他要钱,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再也不需要用钱去让谁幸福过得好了,因为他们都离开了。
有些人就是那样,你会为了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去做任何错的、傻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不用在为谁而活了。
那么他现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被子被掀开,床铺下压,灯光调暗。
即使他早已经和宁渡用了一样的洗发水沐浴液,但他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宁渡身上的清冽的雪松气。
蓝辞垂下眼睛,转过头。智能窗帘缓缓拉上,隔绝了黑色的色彩。
蓝辞没有问几点,抗抑郁的药物有副作用,会让人嗜睡。蓝辞头很沉,也想不了太多事情。宁渡的目光落在他光滑洁白的脊背,蓝辞感受着。
房间安静了片刻,蓝辞对上宁渡的眼睛。
浅棕色的眼睛静的像是一池水,说出的话又带着诱惑的风情,让宁渡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失控的滋味。
“宁渡…你的目光,好烫。”
Chapter 32
宁渡并不是重欲的人, 对于性,他并没有太多需求。一方面他认为这种事情双方都要有感觉才好,另一方面,要看对方是谁。
他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喜欢挑挑拣拣。感官的盛宴固然是取悦他的方式, 但契合才是关键。
他从不拒绝承认自己对爱欲乐园的渴望, 同时, 他更想蓝辞的乐园能够自愿对他敞开。蓝辞本身才是乐园的泉,活水的井, 从黎巴嫩流下来的溪水。他渴望走进蓝辞的乐园,攫取他用身体结出的果实。
欲望是原罪, 不染半点原罪污垢的,称不上沉沦。不能让他沉沦的,都是梦幻泡影。
蓝辞还在生病, 做出的选择并不理智, 他得到一个人,需要让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他会让蓝辞成为他的伊甸园, 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衣服是你放在浴室的。”
房间维持着人体最适宜的温度, 穿一件薄薄的睡裙并不会冷,露在外面大片白皙光滑的脊背不自知的紧绷着, 蓝辞望着宁渡眼睛,声音里夹杂着紧张。
宁渡察觉到蓝辞些许的不安,移开目光,靠在床头。
“你曾经说过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 我想你看到它们能够开心。”
并不明显的喉结滑动了下,蓝辞看着宁渡, 半晌。
“……谢谢。”
宁渡等了半天,没想到会等来这样客气的一句话。唇角随意一挑:“如果想谢,就快点好起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宁渡偏过头,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需求。
既然喜欢,那么表达也是一种告知。
蓝辞搭在黑色薄被上的手轻轻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和茫然。
“你——”
“不是因为有欲望,才想做这些事,是因为喜欢才会有欲望,才会想和你做。”半明半暗的房间,只在床头亮着一盏暖色调的光。从宁渡右手边打来,被宁渡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的手臂切割,垂落在床上。
他们共同笼在一片明暗可现的底色里,只不过他的阴影色更深。
蓝辞迷茫地望向宁渡眼底,他第一次在宁渡脸上看到属于男人侵略性的一面。
宁渡不再掩饰自己,从前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他不在意,但现在,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要得到的东西,那么,宁渡会不惜一切代价掠夺。
不要相信一个人优雅的外表,那只是狮子在掩饰自己食肉的本性。
他本就欠宁渡。无论是那笔医药费,还是现在的照顾。宁渡想要,他给就是。
“……好。”蓝辞看着宁渡的眼睛,有种孤注一掷的意味,“等我好起来。”
灯光下,宁渡一笑。
几乎晃了蓝辞。
“是想和你亲近,不要搞的像是强迫。”宁渡抬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里蓝辞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宁渡吻了他的额头,滚烫的吐息落在他的前额,惹得他眼睫轻轻颤:“我们有很长时间熟悉彼此,你可以来探索我,索取我。我会给你一切。”
宁渡的蛊惑很容易让人心动,但蓝辞此刻是一个漠然的怪物。他并不想知道宁渡,也不关心宁渡能给他的东西。
世间的财富、地位、名利,和他毫无干系了。
他闭上眼睛,无声的迎接属于他的黑暗。
宁渡的新年假期接近尾声,蓝辞一直在学习插花,听安昨晚发来信息,问要不要出来玩。
蓝辞对听安不抵触,就同意了。
出门的时候宁渡在视频会议,司机把他送到一家咖啡厅。
下车,隔着玻璃,就看到听安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手边放着平板,像是在处理工作。
推开门,暖气带着咖啡的香醇飘入鼻尖。蓝辞拉开木质的椅子,在听安对面坐下。
“不喝点什么?”听安抬起头,看向蓝辞。发现他什么都没有点。
“不了,生病戒咖啡因。”蓝辞道。
听安了然,点了点头。
“在忙事情?”蓝辞看听安手边的书,全英版,有关政治经济的书。
听安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书,随后露出一个笑。
“蓝辞,我要走了。”
听安说话总是那么单刀直入。蓝辞愣了两秒,“走?”
“我考上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听安笑着托起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是蓝辞从未见过的,如同太阳一般明媚耀眼。
蓝辞对听安并不了解,只是酒吧有交集,知道她和许则川的关系,但更多的他不知道。他沉默地看着听安。
半晌,他张了张嘴。
“……恭喜。”
听安轻轻一笑。
“我啊,其实没上过大学。”听安看着蓝辞,讲起自己的过去。
“我高中那会儿被我妈卖给别人结婚,我不愿意,就逃。从小地方来了C城。但我没有读过大学,只能去做一些很低微的工作,靠高劳动获取低薪水,我不要愿意。”
“嗯……”搭在桌子上的右手轻轻敲,“我觉得如果一直这样,那么我的人生一成不变。我不想要这样无知被动的一生。”
蓝辞猜到了听安想说什么。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能被关在笼子里的。
向往自由的心也是。
听安从蓝辞眼睛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意思。她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换了方式,剑走偏锋,但还算好用。”
“你找了一个阶梯。”蓝辞淡淡道。
听安唇角轻松地扬起,点头:“对,声色场合二代最多,也最喜欢玩,许则川就是。”
听安想去他和许则川第一次见面,那人斯文又尔雅,暗色调的灯光里看向她侵略又玩味的眸光。
那时候听安就知道,许则川是最好的选择。
“我很明确自己要什么,许则川也给的大方。大家交易一场,我做他的情人,他给我要的东西,给的够多了,我就可以走了。”
听安把平板转向蓝辞。
“我是一个小人物,手里没有资源,我想要的靠我自己十年二十年都无法得到,但有人可以轻松给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但我不介意去争取,至少我还有得到的机会。”
新年假期的咖啡厅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位客人。法式浪漫情调的音乐飘荡在空中,蓝辞看向屏幕上的offer,然后望向对面坚韧的人。
“你的梦想是读书?”
“不。”听安摇头,“我只是不想无知。人终极一生都在探索自己,而我只是刚好对苏黎世联邦理很感兴趣,从我听到它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它。所以我想知道,我为什么爱它,而想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亲自去看看。”
暖风把人吹的晕乎乎,在温室里人很容易产生惰性。但蓝辞却只看到了听安眼里闪烁的向往和自由的光。
自由,多美好的词汇,闪烁着银色的光辉。有多少人曾为它前赴后继,又有多少人把它遗忘在内心的角落,困在物欲的生活。
“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蓝辞道。
听安毫不否认:“当然。我在这个城市除了萧姐没有别的认识的人,见到你的第一面,我的感觉就告诉我,你和我一样,有一颗向往的心。不管向往自由还是什么其他。”
“我们很相似,同样在底层挣扎,同样有自己内心想守护的东西,只不过能力有限,好像总需要外界其他的手段来帮助我们。”说到这里,听安顿了两秒。
“但我并不觉得这是无力,我只会借着这道梯往上爬。刀锋边缘锋利无比,就算会把人割伤,至少我们曾经为了想要的东西,感受过在活。”
“人总不能一直待在淤泥里,总要抬头看看月亮,万一哪一天就真的和它一样美好了呢?”
听安看着蓝辞。
“你说呢,阿辞。”
听安的话让蓝辞心头一颤。
他忽然明白了听安叫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蓝辞,希望你可以振作,别把自己困在过去,未来,值得你去期待。你自己,也值得更好。”
女孩子大约是最坚韧最顽强最勇敢的,她们从不放弃,即使上帝并没有给她好的牌,但她依然可以打的完美,打的不屈。
谁说宝石会蒙尘,若有一日流水过,阳光之下,如星星般耀眼。
“谢谢。”蓝辞道,“但我现在……确实没有想过那么多。”
听安也知道自己或许过于直接,没有委婉。但她对于朋友一向如此。
“我不习惯对想要交朋友的人掩饰,很喜欢直入主题,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和冒犯。”
蓝辞摇头:“没有。我欣赏你的勇气和以小博大的魄力。”
听安合上电脑,她把蓝辞当朋友,也能观察出蓝辞对自己不讨厌,甚至蓝辞有时候会下意识朝自己索取意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一种人,蓝辞自己也知道。
否则蓝辞这样孤冷不和大众人群掺杂的人,是不会连续两次出来和她见面的。
蓝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潜意识在朝她靠近、寻求意见。
蓝辞也清楚听安抛来示好的橄枝,毕竟这种话,不是可以随便对别人说的。有些人听了会嘲讽,有些人听了无感,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这种事讲出去。
既然讲了,那就是信任。
蓝辞想起了自己和宁渡。
“我和宁渡,关系就像你和许则川。”蓝辞缓缓张口,“至少我认为,我们和交易没有任何区别。”
蓝辞想起昨晚花房里冲动的亲吻和夜晚睡前的交谈。他有些不知怎么形容他的困惑,以及他和宁渡不清不白的关系。
“但宁渡总表现的很在意我,我并不觉得那是真心,只是认为宁渡在玩一场徐徐图之的游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厌倦,但我不想陪他玩。”蓝辞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指。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何去何从,我只是很累,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想去触摸一盏灯,但当我真正走到那盏灯前时,我却发现我想要的早已离我而去。”
“我想过和妈妈的以后,也想过和姥姥的以后,或许只是很平常的日子,一日三餐,有稳定的工作,有人等我回家。可是未来和我想的不一样,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样的未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期待。”
话音带着哽咽,以前从不哭的人,学会了掉眼泪。所爱之人会给予自己力量,会让自己坚定的往前走,但当这样的力量消失,蓝辞陷入茫然,原来自己是那样脆弱,是那样需要呵护。
他一个人走了太久孤独黑暗的道路,想去触摸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是入逆水行舟,不断被推回过去。
命运的残酷把他一次次打垮,低谷从没有底,只会让他一次次粉身碎骨。他绝望无人知道,他的渴望无人听见,深渊里唯一的阶梯是混乱。
这样的一线生机,蓝辞不知道如何去抓。没有下定决心的人,无法取得想要的结果。
不会爱的人最需要爱,最需要爱的人最脆弱。爱是蓝辞的养分,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圣者说救赎之道是困难的。蓝辞若想走出他的困境,仍旧需要打磨。
一颗蓝色的宝石不会蒙尘,当它碰上锋利的刀锋,会折射最耀眼的色彩。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大概会分为四种。亲情生死、友人别离、情关难渡、物质精神。
而蓝辞遭受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如果不知道就试着接受当下,宁渡在表面上至少是个不错的情人,能为你提供很多帮助,不是吗?”听安笑着道。
Chapter 33
情人。
蓝辞站在高大的书架前, 目光落在中间一层。黑色的标示牌上面白字写着“玛格丽特杜拉斯”。
那一层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那位名叫玛格丽特杜拉斯作者的各类书,正中央,是正对外摆放绿色封皮的一本薄书。
——《情人》
“比起你年轻时候的面容,我更爱你现在饱受摧残的容颜。”
修长的手指勾下绿色的书, 是本已拆封供来这里读书之人阅读的公众书。
宁渡随手翻开几页, 浏览又不失准确的捕捉书里的段落。
“很久之前看过的书了, 也不怎么记得清, 阿辞对它感兴趣?”
不知何时忙完工作的宁渡一席黑色大衣站在蓝辞身侧,他比蓝辞高出一头, 挺拔的身姿立在书架之间的走道,一时间, 连走道都狭隘逼促了起来。
“正好看见。”蓝辞话音低轻,抽回自己神游的神思,垂下眼眸。
宁渡一点的时候给他发信息, 问他在哪里, 他没有看见,等看见了,只剩下信息页面一句在书屋等我。
他站在书架前看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 关掉了屏幕。
宁渡合上书, 察觉到蓝辞心情的低落。抑郁症的人好像总比普通人的情绪要低,蓝辞可能是和听安聊了什么, 声音才会染着哑。
但宁渡并没有问。
“你忙完了?”蓝辞抬头看向宁渡,主动换了话题。
宁渡把书放了回去。
“嗯。忙完就想着见你,你不回我信息,我就自己来了。”
宁渡说的自然, 蓝辞的心底却如同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你问了安安?”
“我不是监控你的行踪, 只是问了你最后要去的地方。”
宁渡的坦诚和真诚从来都让隐藏的人感到震颤,以至于被他的坦诚逼得向后退,想要躲。
宁渡太细致入微,也太体察人心,他太善于捕捉人心底最幽微的心思,所以才会在蓝辞对他产生质疑之前,率先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需要掌控和谐的关系,确保蓝辞的心理健康、身体健康。
他需要的是一个各方面都健全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随意玩完就结束的床伴。
蓝辞没再说话,取下一本《论爱欲》,出了走道。
宁渡看着他抽出的书,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论爱欲》
蓝辞看起来倒像是真想和他论爱欲。
埋单的时候宁渡从书架深处走来,放下两本书。
《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情人》
“一起吗?”店员问。
“一起。”宁渡拿出手机。
从购物中心顶层的书屋出来,刚好下午两点。
“中午吃饭了吗。”
“嗯。和安安一起。”
“吃的什么?”
“火锅。”
宁渡牵起蓝辞的左手,朝直梯走,他摁下向下的按键,和蓝辞并肩站在电梯门前,金色的电梯面照出他们如情侣般亲密的模样,让蓝辞直愣愣的呆了几秒。
电梯门叮的打开,宁渡和他走进去。宁渡左手提着纸袋,右手牵着他,电梯快速到达负二层,地下停车场亮着惨白的灯光。
黑色的奔驰S65 AMG低调的停在边缘,蓝辞拉开车门,宁渡把袋子放在后座,车门一关。
阴影投落,宁渡的手指撩过他耳边的碎发,冷冽的雪感无孔不入强势的侵入无感,黑色的眼眸望向眼底。
“张嘴。”清越的声音染上低哑,深黑的眼底是沉默汹涌的情绪。
蓝辞顺从地张开嘴,粉色的舌尖刚刚露出,下一刻,风雪便冷冽强势的入侵。
搅弄、掠夺、风雪过境,归于温柔。蓝辞气喘吁吁地靠在椅背,睫毛挂水,唇色艳丽,脆弱易碎。
宁渡用指腹抹去他下唇的银色,又轻柔地吻去他唇肉里渗出的一滴血珠。
“咬疼没有?”宁渡问。
蓝辞被吻的缺氧,只顾着呼吸,根本感受不到疼。更何况这种疼伴随着宁渡的掠夺,夹在其中根本感受不到。
他摇头,语调都在抖:“……没有。”
宁渡轻轻笑。
“这么敏感吗?只是舌.吻就抖成这样,如果以后做了什么,是不是会软成一滩水?”
宁渡的脏话自然的说出,满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摆明了在撩扯人,而且不止是撩扯,更是成年人的性游戏。
宁渡的目标太直接,已经不需要以调情作为徐徐图谋的手段了,而是更直接的出击。
这种带有肉食性动物的掠夺,让蓝辞感受到了宁渡理智之下的欲望。
那是汹涌的海水,掀起时会吞没天边的月亮。
蓝辞不习惯他这样。闭着眼偏头喘气,不理会。
宁渡日常有压力,但压力并不会对他造成影响,而是让他更好的控制他的世界。蓝辞的出现打破了他理智至上,事业至上,竟有些恋爱脑。
开完会他一刻没停,发信息给蓝辞,蓝辞没有回,他直接问听安人在哪里。
忙完自己的帝国,就想见自己喜欢的人。
这对宁渡来说,太不正常,也太正常。
见蓝辞不回话,宁渡并不生气。毕竟他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亲也亲的不反抗,他心情愉悦,连带着多巴胺都比平常分泌的多。
发动车,开出商城。
这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宁渡明天就会去上班,蓝辞不知道他从事什么,但总归和权势高位分不开。
下午回家,宁渡把在书屋买的书放在卧室,蓝辞拿出来,这才注意到宁渡还买了《情人》。
情人。
“宁渡是一个好的情人,你不喜欢大可以利用,如果你决定活,宁渡是你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听安的话就在耳边,成年人的世界不谈情爱,只谈利益。
宁渡是好的选择,可利用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尖锐。他连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要什么,那么他又想利用宁渡什么呢?
他很累了,只是想安稳的睡几个完整的觉。其他的,他不想再参与了。他和宁渡,随便什么关系都好,情人只是一段关系的代名词,宁渡也只是一段关系的过客。
他们之间,不过是欲望作祟,一个愿给,一个愿取。
取到了,自然就结束了。
Chapter 34【重修】
蓝辞把书拆封, 放到宁渡经常夜读的位置。宁渡大概真的忙,刚回来就接到了电话,正在书房里谈事情。
等宁渡从书房里出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公司有位合作伙伴, 今晚可能要陪他吃个饭。”宁渡推开门, 夕阳余晖洒落一片, 蓝辞正坐在地毯上靠着Moscow看书。
他闻声抬起头。
“晚饭按时吃, 等我回来。”宁渡道。
“嗯。”
门合上,蓝辞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 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书。
《情人》讲述了一位贫穷的法国少女和富有的华裔少爷之间的爱情。女主需要钱来改变穷困潦倒的家庭, 男主满足着女主情感欲望的需求。
读这本书就像照镜子,宁渡一个连读过的书,句子甚至都记得清晰的人, 又怎么会忘记这本书在讲什么。
书是无数人的人生, 也映照无数人。
赶在日落前看完《情人》,不只有露骨的情欲,更有交织金钱、物欲、情欲的享乐, 那是一个悲剧。让蓝辞想到了他和宁渡欲望的交织, 起初是宁渡要他的欲,后来是他瘾一样需求宁渡。
宁渡不在乎道德, 才会攫取渴望爱又一直苦苦压抑的他。故事的开始往往并不由爱情,但风流韵事之间朝着混着绝望的自杀,和渴望被救赎的生存发展,这让人觉得荒谬, 更觉得害怕。
夜色缓缓降临,如同一个秘密, 将人笼罩。KTV的包厢里云雾缭绕,染色的紫色灯光划过一张张面孔。
许则川看了眼宁渡手边的酒杯,今晚开了不少XO,光宁渡这边就放着不下两瓶。人没少喝,但依旧坐的优雅,脊背挺如孤松靠在沙发,眼睛清明。
这是很少见的状态。
“有心事?”许则川偏头,望宁渡。
黑暗里宁渡端着酒杯晃的手一顿,染色灯划过他的下颌,勾出他无可挑剔的脸。
“蓝辞很防备我。”
许则川问,宁渡也直言。
“嗯哼?”
宁渡伸手,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
今晚他和合作商谈合作,合作结束,原本要回家,但他想起家里的蓝辞,宁渡竟不太想回去了。
“蓝辞对我的感情很游离,喜欢但碍于各种原因不敢确定。”搭在膝上的手有节奏的在空中划出弧度再落下,宁渡的目光随意落在空中的某个点。
“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没有结果,看不到结果的等待,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他可以尽快做出决定,看清楚他自己的心。”
宁渡除去优雅涵养的外表,内里冷酷得厉害,即使放出温柔的一面,但偶尔还是会露出结果导向。他想要一份确定的感情,也想要一个确定的未来。
他需要掌控他的生活,这种掌控里自然也包括蓝辞。
宁渡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对事情的掌控,而蓝辞是他现有生活里最不确定的因素,这种不确定因素会让宁渡感到不安不适,直白讲,宁渡没有安全感。
这种情况会严重影响宁渡的生活,让宁渡不断思考这个问题或这个人,直到找到解决方法,确保他自身的安全,否则宁渡只会觉得自己在被消耗。
这种感受很累,比处理复杂的工作还要累。
这让一向不喝酒,认为酒精会蚕食理智的他,也开始用酒精排解第一次无法用理智解决的情感。
“感情是种捉摸不透的东西,理智无法解决,它疯狂、混乱,不能理清。你尚且都会因为它丧失自己引以为傲的从容和理智,更何况蓝辞。”许则川随意地分析道。
“蓝辞这个人,外表冷,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非常有底线。这种人很敏感,加上成长环境的塑造,他本身并没有那么多安全感,习惯筑起高高的心理防线来抵御接近他的人。”
“但这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一种方式。”
许则川的手指不急不缓地点了点酒杯,继续分析。
“蓝辞的内心非常坚韧和坚强,同时也很柔软,不然他不会和你纠缠这么长时间。如果我没有猜,他和安安不一样,他是一个渴望得到偏爱的人。同时害怕得到之后会被抛弃,所以对他而言,知难而退,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地位,随时准备撤离是他动心最大的表现。”许则川道,“所以想要他这样摇摆的人下定决心,只能给予适当的刺激。”
“刺激?”
许则川倾身拿起酒瓶,暗金色的白兰地流入酒杯,许则川放下酒瓶,端起酒杯递给宁渡。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许则川问。宁渡接过酒杯,问,“什么?”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你知道会失去它,那么你自然也会爱上它。”许则川端起酒杯碰了下宁渡的杯子,“更何况无论是从名利、地位还是颜值都无可挑剔的人。”
许则川抬了抬下巴,宁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KTV包厢的门从外推开,一个身形高挑,染着蓝头发的人自然地推门走进来。
包厢染色暗紫色的灯光混乱地打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不论在哪里都会被人一眼注意到的脸。
这张脸的美不在于柔,更多是美的具有侵略性。而他的气质也和在坐的其他人不同,身上的随意和松弛,一举一动,都带着属于青年的低调和瞩目。
“这就是傅声今年圣诞节去找的那个人?”宁渡隔着昏暗的空间,看见高挑的青年越过拥挤坐着人,站在傅声身边,倾身低头和傅声说着什么。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你猜他为什么忘不掉傅声?傅声也忘不掉他。”许则川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同样扭头看不远处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不过是稀缺原理和人们对得不到东西的渴望。”许则川道,“这个世界数量少的说了算,失去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的人,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市场和人都一样,毕竟物以稀为贵,谁不喜欢理智情感同时在线,财富地位同时满足,长得好还专情的人呢?”
不远处,傅声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蓝头发的人拿起他的大衣,两个人牵手出了包厢。
他们刚出去,许则川手机就接到信息。
暗色调的包厢亮起刺眼的白光,许则川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傅声说他有事先走,今晚的开销算他的。”
许则川收了手机。
“他叫什么名字?”宁渡的目光并未收回,还落在刚刚关上的门上。许则川闻言问:“谁?”随即他注意到宁渡的目光。
“和蓝辞一个姓,单名一个昼。”
说完,许则川看宁渡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
“你干什么?”
宁渡弯腰放下酒杯。
“找蓝昼帮个忙。”
会所的包厢设计颇有些九曲十八弯,黑色的玻璃面,地板是红色。宁渡拐过一个弯,就看见牵着手的两个人。
“傅声。”宁渡停下脚步,长身立在走道中央。
傅声和蓝昼停下脚步,转过身。宁渡朝前走了几步,停在和傅声不到两米的位置。
“有事?”
宁渡看向傅声旁边的人,也没有遮掩,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请求。站在傅声身边的人听完优美的唇角弯起浅薄的弧度,他笑起来颇有几分颠倒众生,一双蓝色的桃花眼盛满了轻佻的笑。
“这要问傅声,他同意,我就没问题。”-
凌晨的红楼所有的管家阿姨都已经休息,唯有蓝辞还坐在卧室床前的地毯上。Moscow伏在他身后,他屈起双腿,用手臂环住自己,房间很安静,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现在已经过了他睡觉的时间,但他却睡不着。心理医生让他少服用安眠药,他尝试自然入睡,但收效甚微。每次只有和宁渡一起睡的时候,他才能睡着,可偶尔还是会失眠。今晚宁渡出去应酬,过了凌晨还没有回来。
没有给他发信息,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蓝辞无意识看了很多次手机,但消息框空空如也。
从前宁渡应酬,如果时间晚会给他发信息,让他不用等。但今晚,宁渡从走之后没有发过一条信息,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拿起手机几次,消息框删删减减,也没有发出去一条信息。
“宁渡今晚还回来吗?”蓝辞像是自言自语地偏头问宁渡养的那只熊。
这只熊是宁渡在莫斯科野外捡到的一只受伤的熊,宁渡那时候在莫斯科的郊外度假,治好了熊就放生了,但没想到几个月后,宁渡再去莫斯科郊外,这只熊找了上来,后来就一直跟着宁渡。
Moscow在人身边待久了,社会化高,熊语可能不精通,但人话他一定听得懂。蓝辞一直和宁渡生活,他闻得出蓝辞身上属于宁渡的气息,知道宁渡宝贵谁,自然也跟着亲近蓝辞。
蓝辞落寞的语言落在熊耳朵里,宁渡不知道的感情,他替宁渡感知。他睁开眼,黑色的眼珠盯着蓝辞,懒懒的用湿润的熊鼻蹭蓝辞清瘦冷白的脚踝。鼻腔里呼出的热气落在皮肤,激起蓝辞细碎的痒。
刚刚的话落在除他以外无人的房间,蓝辞抿着唇,垂下眼。
这就是离不开一个人了吗?
这就是悄悄念一个人的名字吗?
这是想念吗?
白色的地毯上躺着还未收起的绿色封皮的《情人》。
情人。
为什么不做宁渡的情人。
是害怕吗?
害怕宁渡耐心减退,害怕宁渡随时的抽离,更害怕地位的不平等,会带来感情的依附,丧失宝贵的人格。
是他不想谈、也不敢感情,因为共宁渡相爱,是一场豪赌。太完美的情人太容易沉沦,沉沦就会变成感情的阶下囚。
更何况是宁渡这样趋于完美,精神和爱欲同时具备的人。
他用冷漠冰冷的态度对宁渡,筑起高墙,抵御宁渡所有的温柔和强势,企图把宁渡拒之门外。但他发现,他日渐做不到,宁渡像是太阳,也像是月亮,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也是他在死亡沉沦里唯一想要抓的手。
获取一颗没有被人进攻过的心,就想进攻一座没有人守护的城。
宁渡成功了。
他开始不知不觉留恋宁渡了。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世界思维飘散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在安静的发出突兀的铃响。
蓝辞猛然一颤。在看到陌生的电话时,蓝辞绷起的身体无意识松下。
“喂?”
“宁渡现在喝醉在酒吧,你在乎他,就来。不在乎,他今晚和别人走。”
言简意赅的对话,说完,电话挂断,只剩下白色刺眼的屏幕。
Chapter 35
这个时间管家已经休息, 蓝辞来到放车钥匙的房间,打开了灯。房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车钥匙,全部锁在玻璃保险柜里,宁渡告诉过他密码。
今晚临走时宁渡说是去应酬, 结束时却是由别人告知, 喝醉在了酒吧。
打电话的是年轻冰冷的声音, 非常直接, 蓝辞听过他的声音,在昼夜的更衣室。
宁渡的朋友——许则川。
话很直接, 目的也很明确——告知他宁渡和别人在一起。
原以为不会在意,也做好宁渡随时去寻欢作乐的准备, 可真当听到宁渡和别人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在意。
蓝辞看着灯光下的车钥匙。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凌晨的道路,路灯一路延伸, 路上安静的只有少数车辆。
红色的超跑引擎轰鸣, 绝尘而去。车厢里笼罩着黑色的光影,路灯的冷光一道道滑过车内。
车停在酒吧停车场,关上车门, 酒吧TKV正是狂欢的时刻。推开门, 满室的暖风混着烟酒气扑面而来,呛的蓝辞低声连着咳嗽。
他太久没来过酒吧了, 烟酒味太久远,再猛然接触,呼吸道呛的厉害。
这家酒吧是酒吧一条街新开的,蓝辞没有来过。一层的镭射灯从中央打向四周, 人群摇晃身体,上演渡酒表演。
许则川只说是哪一个酒吧的KTV, 更具体的没有说。蓝辞问了酒保,酒保指出旋转楼梯的位置。
“前面直走,左转上楼。”
“谢谢。”
蓝辞拨开嘈杂疯狂的人群,上楼。楼上隔音效果很好,到了二楼,几乎就无法再听见楼下的欢呼和DJ,只有每个包厢传来的歌声。
红黑色调的装饰,旋转往复的廊道,要去哪里找他要找的人。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他来解答。
拐过第一个弯角,他听见轻快明亮,又极为引诱的笑声。
抬起头,一眼望过去。走廊的走道上,立着两个人,贴得很近。
熟悉的身形和怀里高挑的人,依旧是晚上走时穿的黑白色的西服,只不过现在换成纤细的大腿贴在黑色的西裤。
蓝辞清楚地看着他们。原来这就是宁渡接吻的模样吗?
带着些许控制欲和野性,会一只手固定腰,一只手向上提大腿,强势地把人压在墙上。
如此色情的一面,蓝辞只觉得刺眼、刺目。
这就是宁渡的寻欢作乐、脱去优雅,放荡蛊惑的一面吗?
许是目光太有重量,落在别人身上让人太有实感,被压在墙上的人偏过头,水蓝色的桃花眼半盛着笑意看过来。
调情的动作停下,宁渡动作一顿,转过身。
四目相对那一刻,蓝辞的双脚像是黏在原地,脸上的神情都来不及收。
冷淡秀气的脸上再难藏自己的震惊、复杂的情绪。呼之欲出的情感的透过浅棕色的瞳孔落在宁渡浓墨的眼睛,红黑色的走廊,宁渡身上镀了一层冷色调的冷漠。
宁渡白色的衬衣扣子开了,领带抽去,平滑性感的锁骨露在外面,袖口卷了两下。
黑色的头发稍有凌乱,那双黑色的眼睛宛如夜里的一池水,隔着黑红色的走廊和蓝辞相望。
“许则川让我接你回家。”蓝辞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几乎让宁渡微微眯起眼睛。
蓝辞是现实主义,宁渡是理想主义,可并不妨碍他们对现实当下发生的事情做出快速判断。换而言之,拉扯的游戏玩够了,感情也培养了,那么就该有一个答案和结束。
宁渡从不介意把自己的想法公然告诉蓝辞,蓝辞也该明白当下发生的一切。
他要答案,蓝辞要么给,要么
结果导向、利益导向。
宁渡忽然发现自己耗不起了,他的安全区正在被侵蚀,所有的理智都在为情感妥协,甚至烦忧。
这是宁渡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江山和美人可以都要,精神和爱欲也可以同时出现在和谐优美的花园。但前提是有人心甘情愿向他俯首。
对于宁渡来说,要么征服世界,要么一无所有。
今晚是宁渡最后的耐心。
黑色的眼睛第一次带着冷漠的平静、欲望的展露、夜晚的清醒,执政官一般高傲,向蓝辞展露他的全部。
朝他下跪,或形同陌路。
他只要蓝辞一句话。
宁渡的目光很冷,宛如冬日的冰,北国的雪,冷的让人几乎要向后退。一个人有太多面,从前宁渡只展人类身上感官和欲望的一面,从未向他展示过对外冰冷的理智和杀伐的果断。
但这并不代表宁渡只是他看到的那样,了解一个人,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距离也是观察了解不可缺少的途径。宁渡有展现给外人公众的一面,也有展现给亲密距离之人的一面。
宁渡不喜欢伪装,但一定善于伪装。
宁渡可以温柔的徐徐图之,也可以冷酷无情的掠夺。高位者可以向下兼容,但他需要和他并肩同行的人。他对自己投入了仅有的温柔,让他去适应接受他,但宁渡不是任情感和情绪支配的人。
一旦这样的情绪持续太久,宁渡一定会不计沉没成本的戒断。
宁渡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通电话,是宁渡给他最后的通牒。
要么来,要么散。
习惯一个人的温柔,就会对他骤然的冷酷感到害怕,蓝辞也是。但他太善于伪装出疏离的一面,即使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只能看出他脸上转瞬即逝复杂的情绪。那一瞬过后,甚至让宁渡觉得他没有感情,像是暖不得化的冰。
宁渡很想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只有亲人才会让他展露出依恋依赖信任,乃至伤心的一面。是不是换做他宁渡,无论说多少仅有的情话,做多少温柔的举动,都换不来到了现在,他都在和别人亲近,但蓝辞连丝毫怒气都没有的冷漠。
蓝辞,我们谁比谁冷酷?谁比谁残忍?
“电话是我让许则川打的。”宁渡直言,“我想知道,如果我没有准时回家,你会不会担心。”
隔着墙壁,后面是厚重不清的音乐,相对于里面如临盛夏的燥热狂乱,纸醉金迷,走廊外甚至有些冷,即使隔着数米距离,也能听清对方的话。
宁渡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明显到蓝辞觉得宁渡在“生病”,这种病让宁渡选择在这种满是一夜情和没有真心的地方,抛开自己的身价去问他,如果我没有准时回家,你会不会担心。
宁渡在从他原来高位的世界往下走,一步一步走的认为值得,甚至不在乎这里是一家夜店。
宁渡真的高傲吗?可为什么他只看到了他的一次次妥协。
无论是在忍受身体之欲,还是在无法经受情感的折磨,就这样在一个夜晚和地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问他要答案。
宁渡一直在往前走,一百步宁渡走了九十九步,剩下这一步,不是宁渡一再的妥协,而是宁渡最后的自尊。
要么伤害我,体面离开。
要么答应我,我们一起回家。
没有第三个不明不白,一拖再拖让人躲避的选项。宁渡需要掌控和安全感,他给不了,就会出局。
即使宁渡也会疼,但一再的等待和退让,只会更像在踩宁渡最后的高傲。
所有的东西都会被耗尽,宁渡也一样。耗尽了,就离开了。
“那我也想知道,”蓝辞道,“如果我没有来,你是不是真的会和别人走。”
声音并不高,也足够听清。宁渡目光从蓝辞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他目光笔直地看进蓝辞眼底。
“会。”
“那我会失去你吗。”
宁渡没有犹豫:“会。”
蓝辞唇角轻轻勾,他像是在朝自己妥协,也朝自己的心妥协。他一生都在失去,失去亲人,失去自由,失去勇敢,那都是被动的失去,而现在他面对宁渡,宁渡给他选择,他有的选,那么他还要选失去吗?
隔着黯淡华丽的走廊相望,眼底划过无数思量、退却、担忧,点点泪水恍若星光,随着睫毛的颤动,在棕色的眼睛里一漾一漾。
原来做出选择是那样困难,原来喜欢一个人需要那么多考量和勇气。
相信这个词,太重。
“我已经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了。”宁渡盯着蓝辞的眼睛,问道:“如果我没有按时回家,你会不会担心。如果今晚之后,我会离开你,你会不会生出一丁点难过。”
“以及,回答完上述问题之后,我会适情况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宁渡微微抬起下巴,“回答我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要答案的紧逼,宁渡狠下心,大概就是这样不留余地。
“会”蓝辞张了张嘴,声音如同气音,他敛去眼底的泪。目光再次变得清明,清冷,“如果今晚你没有回家,我会失眠,会想你。如果今晚之后,我会失去一个叫宁渡的人,那么,我承认,我想来接你回家。”
熟悉的面容彼此交映在对方眼中,所有的胆怯从眼中如海水退潮,原来说出来自己的感受,是那么轻松。
就算是一场会破的梦。
可在那之前,我愿和你拥抱的彻底。
宁渡好像低头垂眸笑了。
原来这个人,也会表露自己的感受。蓝辞啊蓝辞,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一定要我这样逼你,一定要我这样难受。
难道看我游离在情感的悬崖,才是你心动的伊始吗。
宁渡抬起眼睛,浓墨的眼睛带着和酒吧KTV格格不入的沉静,他问道:
“回答满分,解锁最后一个问题。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Chapter 36
“解锁最后一个问题,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震颤的、无与伦比的、宛如盛大的一捧烟花在头脑炸开,到了这一步,那一句“要”还是卡在了口中。
望而却步,蓝辞体验的彻底。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该要的感情, 宁渡差不多已经要到了, 最后的收尾他会解决, 外人已经不需要再出演了。
宁渡转身,对靠在墙上, 看了半天戏的人说:“今晚多谢。”
蓝昼轻轻笑,轻松从墙壁离开。
“那我先走了, 傅声还在外面。”
说完蓝昼从蓝辞身边借过,出了酒吧KTV。擦肩而过时,鸢尾玫瑰的海风香自由的飘散, 蓝辞看过从他身旁离去的面孔。
那是他见过最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 但比那张脸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的气质,随意自信,松弛优越。
和这样的人一齐出现在这样的场面, 蓝辞不止体会到什么是失去, 更体会到留不住的恐慌。
对比分很多场合,而今天三人一起出现的场合, 最往蓝辞脸上扇巴掌。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懂宁渡刚刚的话。今晚只是一个局,一个宁渡逼他做出选择的局。
这样的被迫,蓝辞觉得好笑。他忽然想, 如果自己放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对阶级差异的仰望,是不是他和宁渡早就可以在一起, 他根本不用忍受等一个人回家的滋味;如果自己当初有能力一点,是不是他爱的人就不会从他身边离开;如果现在他有能力一点,害他落的这般田地的人,是不是就会和他一样尝到家破人亡,孤独无依的滋味?
他所经历的种种,全都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和放不下的自尊心,家庭的过往造就他不甘于现状,但家庭的现状又告诉他,他不该好高骛远。是他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甘心沉湎于人类的情绪,扮演过度悲伤和无力的角色。
宁渡给他递来向上的阶梯,他甚至都视而不见。
他的愚蠢和停滞,让人发笑。
他在坚持什么呢?
宁渡得到想要的答案,周身的慵懒和松弛根本掩不住,他像是一只终于捕获猎物的狮子,双手插兜朝蓝辞走,挺拔的身形轻而易举将蓝辞遮盖在自己的阴影下。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宁渡低头,俊美的五官直映蓝辞眼中,他勾起唇角,带起胜利狡黠的笑容。
“你要和这个叫宁渡的人在一起吗?和他分享心跳,和他共享生命,站在他的身边,让他成为你的剑,你的盾,你唯一信赖信任的存在吗?”
那双极具蛊惑的桃花眼和来自宁渡本身所携带的智慧、权力、财富、地位,共同组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宁渡。
这让他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让人相信,他做的到。
面对这样优异无可挑剔的存在,让蓝辞想起了稀缺性。
因为稀缺,所以珍贵。
没有人会不动心,无论是利益还是这张脸。
“蓝辞,说你愿意。”
在那直白赤诚的目光里,蓝辞张了张嘴。
“我”
蓝辞闪躲地看着宁渡的眼睛,他要把宁渡当成阶梯吗?
宁渡看着那双还在犹豫不定的眼睛,用眼神鼓励他。
“乖,说出来。”
不管是利益还是情感,我要你需要我,我要你离不开我。
成年人哪有那么的情爱,所有的感情都掺杂着最原始的利益交换。宁渡拥有的东西太多,金钱、财富、权势、名利,包括爱,他需要人来爱他,同时他也具备爱人的能力,他可以给予他的伴侣他拥有的一切,即使蓝辞还未把自己全身心就交给他。
但宁渡有这个能力让蓝辞全身心臣服他。
他伸手,用指节轻柔地刮着蓝辞的侧脸,
许则川说的对,蓝辞的心理防线从始至终都很高,但同时他的防线也很脆弱,尤其是面对真诚。没有人可以拒绝真诚、坦诚。而人的本性,也最难逃想要最好。蓝辞想要活下去,想要摆脱过去重生,他是蓝辞的别无选择。
他就是蓝辞的“最好”。
“宁渡我”
“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利用你。
“别害怕,别顾虑,给予我你全部的信任,我会爱你到永远,给你我的全部。”
在身高的压迫中,在一声声引诱中,蓝辞看着宁渡的薄唇,所有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全部崩溃卸下。
“我”蓝辞视线上移,宁渡的面孔从未如此清晰映在他的脑海,每一个五官都带着蛊惑,每一句话都带着掌控,挑起他心底早已死去的某种欲渴,激起一个人不断隐藏的野心。
那么,他还要停留在过去,永远被动的等待在乎的人从自己身边离去吗?
蓝辞复杂地看着宁渡。
“乖,告诉我你的答案。”宁渡循循善诱,“你想要的,对不对?”
答案是。
“我爱你。”
答案是。
他不愿意。
空气静止了。
一秒、两秒、三秒。
野心家最了解野心家,宁渡成功挑起蓝辞对世间权欲的渴望。
他赢了。
“我赢了,蓝辞。”修长的手指向下勾过蓝辞的下颌,宁渡看到了蓝辞对他不纯粹的渴望,他笑了。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宁渡低头轻吻蓝辞的唇,“也得到了你。”
蓝辞没有想到自己眼中的欲望能有那样赤裸,以至于让宁渡察觉他的不纯粹。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敢眨眼睛。
但宁渡并不在乎。
“你可以随意利用我,即使你现在的利益大过感情,但没关系,总有一天,当我们站在一样的高度,感情就会和利益交织在一起,感情甚至更胜一筹。”
呼吸带着欲望,酒精烧灼着理智。
宁渡轻而易举利用着人性,同时也交出自己的主动权。
蓝辞接过他的邀请,终于走出过去的阴影。
他抬头,主动撕咬宁渡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血色浓郁的吻。代表着他和宁渡关系的确立-
红楼一共三层,第三层蓝辞从没有去过。因为宁渡不让他去。但今晚,宁渡主动带他登上三楼的台阶。
没有任何门禁,站上最后一节台阶,蓝辞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因。
红楼三层不同红楼整体的设计,第三层用了宁渡最喜欢的洛可可风,异常华丽,每一个角落都带着金色,精美的壁画带着文艺复兴的光辉,银色的烛台摆放在昂贵的台面,椭圆形的布局把昂贵华美的床围在中央,海蓝色的幕帘收束在床头之后,金色垂穗在上面点缀。
而在正对着床的地上,铺着一层熊皮。
重点并不是这些,而是象征着臣服关系的鞭子和他甚至叫不上名字,但只看一眼,就能激起他内心兴奋又恐惧的快感的东西。
蓝辞扶着楼梯扶手的手用力收了收,并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但浅棕色的眼睛依旧平静的像是一池水。
宁渡注意到蓝辞的反应,把自己手里的冰水递过去,“要喝冰水吗?”
这杯冰水是他在楼下倒的,还未来得及喝。他醒酒很快,夜风一吹,吃一颗解酒药,基本就能快速分解身体里的酒精,而冰水只是他用来拉回理智的工具,他习惯了用冰水来理清自己的思路。
和蓝辞的关系确定之后,一切都名目起来,蓝辞迟早要和他走到这一步,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他不介意蓝辞知道他内心最本质的欲望。
但蓝辞远没有宁渡想的那样无法接受,相反,承认自己的欲望,承认再不想做那个无能为力,只会沉溺情绪的自己,是很愉快的事情。
接受欲望,是宁渡教给他的第一堂课。
“与其问我要不要喝冰水,不如问我有没有想好安全词。”
蓝辞绕过空中那杯冰水,率先迈步走进房间。宁渡看到他如此持静不惊的一面,略带诧异的挑了下眉梢。
“那你想好了吗。”
洛可可风格和楼下的风格并不统一,放在叶宫更为合适。这里应该是宁渡临时装的,每一处细节都尽可能的艺术,每一件物品都透露着价值不菲。
这不只是金钱的象征,更是一个人地位的象征。
他得到宁渡,就会得到宁渡背后的一切。
宁渡不是始乱终弃,沉迷世间情爱的人,一旦他选择,就不会轻易放弃。宁渡说的对,他可以肆意利用宁渡,他渴望蜕变,正如宁渡渴望他一步步站到他的面前。
蓝辞看着银色的烛台后的镜子,里面完美的映出房间的一切,蓝辞看见如同平行世界的他和这里的一切人事。
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那么另一个世界的他,会遭受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经历吗。
蓝辞和镜子里的人互相凝望,沉静的出着神。
“在想什么。”宁渡从身后靠近,蓝辞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和神思。
“没有。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从你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说你想做我的主人。”宁渡走到红色的沙发面前,他手里抄着冰水,随意倚在沙发一侧,优越的身高和气质,在头顶华丽的灯光衬托下愈发出类。
蓝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蓝辞顺着房间走了一圈,最终在最中央的那块熊皮前停下。
“这个是干什么的。”
宁渡看了眼那张棕色铺在地上的熊皮。这张熊皮最早挂在欧洲他和宁之远一起生活别墅的的书房里。宁之远崇尚权威和力量,又独喜象征权威的熊,所以书房的会客厅里一直挂着一张名贵的熊皮。
但熊皮不只有装饰性作用,宁之远更会在熊皮做别的事,从记事开始,宁渡不知道撞见了多少次。
在宁家,熊皮不止是装饰品,更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原始的欲望。
宁渡从前只觉得宁之远喜欢这种低级的乐趣,像是原始未进化的动物,丧失人类最引以为豪自恃的冷静和只有理智才能带领世人走向更高远地带的认知,这种行为他只看在眼里,心底一片冷漠。
直到他遇见蓝辞。
蓝辞从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对感官欲望的需求,这种需求在理智的可控范围之内,更多作为美的需求。但现在,蓝辞让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失真、转化,让他感受到在冷酷的理智的另一面。
另一鲜活真实的一面,
他把自己交托给心脏不安的跳动,宁渡想仅仅是注视、接吻、拥抱、同床共枕,就能让他沉浸在内心的声浪和洪流中。那么当有一刻真正来临,他会在充满黑暗乐调的深井中,体验到怎样绚烂的瞬间。
欲望从不可耻,他想体验的极乐——
灯光下,宁渡淡然地掀起眼眸,目光相接,夜空般深黑的瞳孔藏着来自亿万年前的风暴,将人死死锁在原地,锁在他漆黑的眼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蓝辞被宁渡烧灼的目光看的疑惑。又问了一遍:“这个用来干什么的?”
宁渡敛去目光,伸手把饮进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走到蓝辞身旁,和他并肩立在熊皮前,垂眸一起看地上那张可以让人在上面摇着头,如濒死的蝴蝶颤动着,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力,最后只能被人拖着,捞回来继续承受愉悦和战栗的熊皮。
“你躺上去,自然会知道。”
蓝辞侧头,仰看宁渡的侧脸。那张脸看不出有一丝情欲的沾染,反而如理智的花园,从来都没有任何欲望。
月色从窗照耀,所有衣物脱落。
宁渡听到不远处浴室水流的声响。
宁渡没说话。
今晚的气氛已经到了这里,蓝辞对他敞开了心房,那么他就没有擅自收场的理由。大家都很清醒,都知道在干什么。
今晚之后,蓝辞不会再有自杀的理由,他也不会再给蓝辞离开的机会。
思考的时间,浴室的水流停了。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湿黑的头发滴着水,细眉之下,浅棕色的眼睛是山雾来处,清冷诱惑,水滴晕湿乌黑的眼睫,在灯光下轻颤。淡色的唇被热水淋过,宛如成熟的红色浆果,散发着芳香。水滴顺着纤白的脖颈流下,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
月光滑过静谧的楼顶,从浴室里出来的人,每走一步,赤裸的双脚都会在地上踩出脚印,他像是从深海里来的,海水赐给他曼妙的身体,月光赐给他冷白的皮肤,水痕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从宁渡的欲望里来,打湿宁渡通向理智和精神的路。
当他双脚踩在纤毛毕现的熊皮上,抬眼直视宁渡的眼睛。月光下,他散发着属于伊甸园的芳香,孕育着撒旦赐予的□□的温床,向宁渡展示着裙下的放荡。
棕色的眼睛可以望进他不再退却,转而染上疯狂的灵魂,他挑去宁渡胸膛上的扣子,释放出伊甸园中的毒蛇,蜿蜒盘绕,绞向宁渡的心脏。
“今晚没有安全词。”清哑的嗓音泡过银色的圣水,“现在来告诉我,这张熊皮是用来干什么的。”
Chapter 37
如果未来发明出某种药剂, 半片能享受一个假期,一片能度过一个周末,两片能神游东方极乐世界。靠着这种药物,随时摆脱现实, 事后还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如果真的有, 蓝辞在宁渡怀里体验里这种极乐的享受。
香薰机输送荡漾的百里香和薰衣草香, 蓝辞浸泡在热水里,身上染满了迷迭香、桃金娘、罗勒草大胆又肆意的芳香。
他双睫沾着水, 眼睛半瞌坐在浴缸里。
宁渡洗过澡换好睡衣,推开浴室的门。浴室里香气馥郁, 宁渡关了香薰机,走到浴缸前。
蓝辞在水里泡了二十分钟,冷白的身体泛着红, 见他进来, 蓝辞抬起头。
“抱我去床上。”抬起的棕色眼睛带过冷淡的风情,沙哑的声音尽是餍足,他伸出手, 要宁渡抱他。
宁渡见他放开之后指使人的样, 唇角自然扬起。
“好。”
抱起人,浴室响起哗然水落。蓝辞带起的水流打湿宁渡全身, 蓝辞没有丝毫愧疚,他懒洋洋地靠在宁渡怀里,双手攀上宁渡的脖子,疲倦地闭上眼睛。
极乐的背后是无尽的空虚, 猛烈的狂喜之后,一定会有悲伤来袭。在深渊里体验绚烂的瞬间, 宁渡挑起了他所有的欲想。
他们没有睡在三楼,宁渡给他擦干身体,抱着他回了二楼的主卧。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被冷冽的雪感气包围,蓝辞几乎立刻陷入了朦胧的沉睡。
已经很累了,但在彻底进入沉睡之前,蓝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手指艰难的动着,睡梦里,他想推开被子去找,但梦是无力的。
床头开着暗灯,眼底是暖黄色的一团散光。
“还没睡?”
一侧的被子掀开,床铺下陷,主人身上的气息比黑色的床被还要冷冽几倍。蓝辞发出模糊的音节。
“困”
刚刚抱蓝辞从浴室里出来,宁渡身上又湿了一次,把蓝辞放在床上,宁渡又重新换了套衣服。上床前宁渡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计划有些乱。
今天上午十点,伊甸园会召开发布会,宣布收购禁果。下午还有两个会议,晚上还有一个跨国视频会议。
他需要良好的睡眠保证明天工作的质量。
但——
宁渡看了眼陷在黑色枕头里,睡颜安静的面孔。
但无妨,计划的提前并不会打乱原有计划的安排。收购要约发出,他会正式收购禁果,伊甸园会走出破产的困境,他说过,可以给蓝辞他的一切,收购成功,他可以把禁果送给蓝辞。
前提是,蓝辞有能力担得起。
这就是宁渡的喜欢。情爱和事业,筹谋和规划。
许是宁渡上了床也还未躺下,蓝辞没有等来熟悉的怀抱,主动去寻。温热的手轻轻勾住宁渡的手指。
宁渡倾身,低头,落了一个吻在蓝辞的额头。
“晚安。我的Master。”-
蓝辞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从没有觉得那是他拥有的睡眠。
睁开眼,宁渡已经不在身边,房间拉着窗帘,一片漆黑。身上的酥麻感已经尽数退去,蓝辞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缓慢地眨眼。
记忆如潮水,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印在他的大脑。
疯狂的边缘性行为,宛如烟花,五彩斑斓炸在他的大脑。
从今往后,他和宁渡分不开了。
不论是权色交织,还是钱欲交织。
他的一生,破碎的二十年。公司破产,幸福的生活一朝幻灭;骄傲的父亲无法接受背叛,死于伊甸园最高的楼;母亲漂亮、善良、坚强,也敌不过生活的苦难和病痛,夺取她年轻的生命;姥姥是最后的稻草,死于无法医治的疾病。
这二十年像是一场走马观花的梦,在昨晚放完最后一帧。人最怕孤独和寂寞,宁渡尽可能地满足着他情感和欲望的需要,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如果想活,他再也不愿做从前的自己。
爱欲本一体,宁渡给他的,他也会给宁渡。人再变,底色不会变,宁渡对他好,他也会对一样对宁渡。只是分开的时候,他不会再一无所有。
在黑暗中,有一丝光亮就会格外明显。床头的手机骤然亮起,上面显示着许久未见的人名。
蓝辞坐起身,接起电话。
“喂。”开口沙哑的嗓音让乌黑的睫毛停在半空,忘记眨动。但看到黑色的床被,蓝辞想,没什么好遮掩的,人的选择罢了。
“蓝辞,能不能见个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镇静的声音从电话传来,甚至省略了敷衍迂回的“官腔”。
蓝辞和商言没有太多交际,蓝辞曾在某个不清醒的时刻,想选择商言,但商言没有选他。在他生病最需要人的时候,他孤注一掷过,是商言放弃了。从那之后,他不想再和商言有任何接触。
商言的电话打的莫名其妙,让蓝辞缓缓皱眉。
“什么重要的事不可以在电话里说。”
对面察觉到蓝辞话里的冷淡和厌烦,但他并没有自乱阵脚。
“和我见面。”
“理由。”
“我知道你是谁。”
插好的白玫瑰摆放在床头,随着话音落,露水滴落,细微的动静在无声的房间被无限放大,宛如水滴晕染。
搭在被子上的手猛然收紧,细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手里的薄被,血管突出。
“你说什么?”-
风雨欲来,乌云横压。
C城的中央商务区坐落江边,江水寒冷,无尽冷风从江面吹来,包围整片中心商务区。金融大厦,矗立云霄,无数写字楼、公寓、主宅笼罩在薄雾之中。
第五中央大道车流不息,保姆车、豪车、出入六星级酒店、国际购物中心和商业区。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一家咖啡馆,蓝辞关上车门。
咖啡厅坐落第五中央大道中间的位置,是CBD最大的一家咖啡管。新年假期结束的第一天,第五中央大道人潮川流,上午九点,正是拥堵的时间。咖啡厅生意很好,只是这个时间没有人,只有不停出单,往各大写字楼送的外卖。
推门而入,咖啡厅正播着优雅慵懒,符合这座城市格调的法语歌,咖啡的醇香更让人舒缓放松。
商言一身严肃的黑色正装,坐在咖啡厅的一角,见到蓝辞,他站起身。蓝辞这才发现,不止是黑色的正装,商言还梳了背头,是刻意打理过。靠近后,还能闻到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蓝辞在商言对面坐下,桌子上摆了一杯热卡布奇诺。蓝辞看了一眼,没有碰。
他坐下后直入正题。
“你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蓝辞冰冷的态度让商言苦笑,好似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蓝辞总在躲避抗拒他。
“蓝辞,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吗?”
蓝辞不解:“我们之间,难道熟悉吗?”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攻击性根本掩不住,蓝辞对商言总带着他自己都说不明的厌恶和抵触。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本能和感觉会先帮你做出决断。
“好,既然你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大事面前,商言也不会扯太多情爱。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张图,推到蓝辞面前。
“这张图是我朋友拍的,发给了我。”
蓝辞拿起手机,在看到上面的人后,蓝辞的瞳孔俶然放大,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攥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相拥接吻的两个人。
“你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商言抿唇,并没有讲出他和宁渡当时的对弈。
“那天我和我朋友恰好在东湖会所,他认识宁渡。”
商言想起那天在东湖会所,那位富二代甚至忘记关了闪光灯。但好在枫林茂密,也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了宁渡的身份。
“商言,你连他都不知道是谁?”回忆里,那位富二代穿着骚包的泳衣,“这他妈的宁家太子爷啊,你爸妈都没给你科普?”
会所房间,富二代拿出手机,甩给他照片。
“宁家太子的艳照,牛逼。”
商言很清楚上面的人是谁,拿过手机把照片发给自己,随后把富二代手机里的照片清干净,扔给了他。
“照片你当作没拍。”
“哎?”
商言从回忆里抽出。
“我知道你和宁渡在一起,也知道你姥姥去世后,你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我不了解你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他的来历,但我想,这份资料你或许会需要。”
商言从黑色的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蓝辞面前。
“蓝辞,原名林辞。林家最早靠性感女性内衣起家,父亲为伊甸园创始人,也是首位把女性内衣打造成奢侈品的开创人。但不幸的是,二十年前,伊甸园管理层内部出现矛盾,你的父亲陷入伊甸园权力争夺。”
“为了保证自己在伊甸园的地位,你父亲找到了当时还只是无名角色的宁家,也就是现在宁家的当权人,宁之远,提供资金帮助。而宁致远早就有吞并伊甸园的想法,他一方面答应你父亲,同意提供资金帮助,另一方面,联合你父亲的竞争对手,秘密增持伊甸园的股票。于是,权力争夺到了最后,宁致远成了伊甸园最大的股东,也成为了伊甸园集团的主席,他的上台,意味着管理层的换血,而你父亲,也因为无法接受背叛和一朝财富尽散而选择自杀。”
“而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
商言徐徐道出他从地下赌场一别,调查出的所有资料。心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转化成了平和、沉静。
“我知道,你毕业给伊甸园投了简历。但蓝辞,你从来没好奇过,伊甸园现在的执行人是谁吗?”
商言注视着蓝辞的眼睛,残酷的发问。
Chapter 38
雷光凄美, 刺破天幕。
“轰——”
一声惊雷,正式拉开新年的序幕。
“据本台记者报道,今日午时,宁氏奢侈品集团宣布收购禁果公司, 宁家继承人低调回国。据了解, 该继承人早先在欧洲曾多次恶意收购知名奢侈品公司, 手段冷酷, 铁血无情,继承其父枭雄之风。”
“请问宁渡宁先生, 根据《禁果法》的存在,单一股东持股比例超过20%时, 投票权最高为20%,请问您是否了解过该法案,若了解, 您为什么依旧选择收购禁果公司?又或者, 您是提前预料到《禁果法》会废除,所以才一直暗中增持禁果公司的股票吗?”
大雨倾盆,伊甸园集团楼下, 记者如黑蚁将一辆迈巴赫团团围住。车门从外拉开, 黑色的皮鞋溅起水花。
黑色的雨伞撑开,记者的镜头紧紧追随着隐在伞下的那张脸。
“宁先生, 请问您为此次收购准备了多久?是否如外界所闻,这又是一起恶意收购?”
记者淋着雨举着麦在拥挤混乱里追着黑伞之下挺拔的人。保镖形成一道人墙,将记者隔开。当黑色的皮鞋登上伊甸园最后一级台阶,黑伞收去, 镜头捕捉到在众人簇拥中,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商言关掉Live, 抬头注视着对面的人。
记者此起彼伏的声音戛然而止,商言喉结滑动,在一片静默里,看着蓝辞。
蓝辞攥着手中的资料,上面是宁渡所有的信息。他的家庭背景,他让人生畏的事迹,蓝辞好笑的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宁渡。
蓝辞唇角小弧度地扬起,再抽着落下,如此反复,喉咙里发出极轻又讽刺的笑声。
笑话,他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蓝辞紧紧攥着手里的薄纸,指尖攥的发白,薄纸在他手中成团,宁渡的面容也随之扭曲。
“商言,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蓝辞双眼发红,声音发紧,唇角的笑让人觉得他在死死压着什么东西。
商言的身份并不是隐瞒的存在,相反公开透明。商家唯一继承人,也是禁果唯一的继承人。而今天是宁渡高调收购禁果的日子,商言带着这些资料出现在这里,居心叵测。
被那双通红的眼注视着,商言想,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卑劣如他。
“我可以帮你复仇。”
“你?”蓝辞发笑,也发问,“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吗?”
商言被蓝辞的目光看的发怵,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蓝辞疯了。
“互相帮助。”商言道,“我可以帮你拿回伊甸园,你帮我反恶意收购。成功之后,禁果注资伊甸园,形成子母公司。蓝辞,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蓝辞,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蓝辞,告诉我,你想要的,对不对?
蓝辞,说你愿意。
蓝辞……
蓝辞……
一个一个,全都在引诱他,利用他。好像只要抛出筹码,他就可以服从。有筹码有资源的永远都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而他永远扮演着任人宰割的角色,永远在被威逼利诱。
这就是弱小吗?
这就是无力吗?
胃里翻腾着,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蓝辞好想吐。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蓝辞忍着恶心,“你可以给我的,宁渡也可以给,甚至给的更多,我为什么要背叛宁渡?”
“况且,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不可能干涉宁渡的任何决断。”
蓝辞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理智,有逻辑,但放在桌下看不见的那只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指尖深深嵌进皮肉,血丝流进指缝。
“你确实不能让宁渡停止收购,但你可以知道宁渡接下来的收购方案,而禁果需要这份方案来反恶意收购。”商言想到自己调查到的资料,唇角扯出讽刺的笑意。
“宁渡是理智主导的人,对他而言,事业的重要性远大于等于情爱,所以他从不谈恋爱,身边也从没有人。你是第一个,不论是胡玉楼还是现在。你可能不知道,以前宁渡从未让谁近过他的身。”
“所以你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胡玉楼,商言调查的可真清楚。所以利用起来也胜券在握。
听着夸赞的话,蓝辞看着商言讥讽地笑。
“所以我该庆幸自己是他的真爱了?”上扬的尾调让人觉得蓝辞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商言注视着蓝辞极力克制又难掩疯狂的脸,好似害怕他下一刻就会失态,在自己面前崩溃。
但蓝辞没有。
他早就习惯了生活带给他接连的打击,一次比一次让他坠入谷底。只是这次玩笑有些大,他喜欢的人,是世仇的孩子;他踏出喜欢的那一步,只是为了让商言今天早上用真相打醒他;他早上才想过他要对宁渡好,不到三个小时,就成了他和宁渡势不两立。
生活不可笑吗?
命运不可笑吗?
他刚刚决定去爱,刚刚决定重新活,生活和命运就送给他一个巨大的真相和打击,仿佛他站起来,就是为了让命运把他再次打倒。
太荒谬了。
此时此刻,蓝辞感觉到的不是绝望和悲伤,而是命运的戏剧,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摆弄的小丑,现在只剩下发笑。
而商言也闭口不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他也在扮演伤害者的角色。蓝辞的身份,宁渡的身份,他从赌场一别就全部清楚,但他只能按捺。宁渡的收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全晚了。
整个商家又陷入了内斗,《禁果法》废除给了宁渡机会。商家太被动了,但宁渡的收购要约迟迟没有发出,就代表事情还有转机。而转机就在蓝辞身上,宁渡接下来的收购计划除了宁渡和伊甸园高层没有人知道,而这份收购计划关乎着整个禁果的未来。
商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业从眼前消失,他只能选择利用蓝辞。蓝辞是唯一一位能接近宁渡,拿到收购计划的人。
商言知道蓝辞家族破产,也知道蓝辞一直在失去,更明白宁渡对蓝辞的感情,但他是现实主义者,他对蓝辞再多的喜欢都敌不过自己的利益。
所以,对不起,蓝辞。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残忍,可是人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下定决心。他一直都在等机会,等蓝辞失去最后一位亲人,等他和宁渡确立关系,等宁渡宣布收购计划。
最大的打击要留在最后,这样才能孤注一掷。
卑劣、阴毒。
商言所有的难言之隐尽数写在眼中,蓝辞又岂会察觉不到人的恶。
“商言,宁渡是仇人,你就是好人吗?”蓝辞声音很轻,浅棕色的眼睛清泠泠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商言被噎,没想到会是现在的局面,更没有猜到蓝辞能冷静至此。他站起身,拿起黑色的公文包。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好好考虑,为了一份不确定的感情,不值得你放弃这份交易。”
“考虑好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商言最后看了眼蓝辞,他抿了抿唇,没有提公文包的手抬起,又放下。
“别寻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禁果高层还等着他开股东大会,不能再停留了。每个人的劫只能自己渡,命运本就如此,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莎翁笔下的故事。在某种程度来说,他希望蓝辞认清这个现实,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咖啡厅推开,冷风涌入。
走的人走的洒脱,留下的人承受了一切。
蓝辞像被抽干了力气,双臂撑在台面,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他很想大笑,可笑出来的全都是泪。
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他多想自己从未接通商言的电话,也多想现在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他和宁渡依然在一起,时间还是昨天晚上。
可为什么不是?
蓝辞站起身,碰倒了那杯卡布奇诺。棕色的咖啡带着苦涩的浓郁飘入鼻尖,蓝辞甚至没有去看。
推开咖啡厅的门,大雨倾盆。黑色保时捷停在雨中,蓝辞却上了另一辆车。
C城墓园。
大雨冲刷山路,滚滚雨水从黑色的石板阶往下流,蓝辞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失了魂,他摔倒了很多次,当他跪在母亲那块墓碑前时,蓝辞的头磕在了黑色的石碑上。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感,失魂落魄的把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
天地下着一场凉雨,冷酷地打在他的身上。
蓝辞第一次感到,原来雨那么凉。
“妈妈,为什么呢为什么呢”雨珠滚落,蓝辞靠在墓碑呢喃着。他不断问着为什么,好似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可回答他的只有山,山里的风,风里的雨。
为什么得到就会失去,为什么在乎的感情,总敌不过命运的捉弄,为什么世界上冷漠的人得到的最多,而在乎的人永远失魂落魄。
如果自身的利益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也是最坚固的铠甲,那我是不是应该舍弃所有的感情,筑起牢不可破的高墙。
权力的游戏所有人都在参与,那点真情,又有多牢靠。
从前他懦弱、退却、想要与世无争,想要岁月静好,想要认命,可他认命了,命运放过他了吗?
命运只会无情的从他身上掠夺,C城的家从不是他的家,是他悲惨命运的躲避所,他的家人惨遭厄运,他永远在流泪,他以为的尽力,实则依然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在乎的一切从他手中如细沙般流逝。
他不可能再躲了,宁渡的羽翼从不属于他。他想要的强大,只能自己去取。
上学的霸凌、吃不起饭的饥饿、亲人的生死两隔、夜店赤裸的目光、宁渡的威胁、商言的利用。
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上一堂名为“成长”的课。
他不是一个只会跳舞,只让人一眼注意到他皮囊的花瓶;也不是只会被动等待命运击溃,等待宁渡给予他活下去的动力的浮萍。
他应该是狮子,是拥有权力,拼命打碎枷锁的狮子。
同时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喜欢欣赏宁渡什么了。
是冷酷的野心,强大的温柔。
要什么,想要征服什么。
宁渡从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从此以后他也一样。他想要的权力,他想要的高高捧起,他想要的优待偏爱。
宁渡不是他的爱人,是他向上的阶梯。
蓝辞站起身,他像是大雨中一棵挺立的孤松,凌寒孤傲。他垂下眼睛,神情冷漠望向墓碑上的人。雨水滚落他的发丝,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下。
棕色的眼睛冰冷如雪,他启唇,沙哑的嗓音是向命运宣战的利剑。
“妈妈,我再不想向命运低头了。”
Chapter 39
大雨持续到了深夜, 黑色的迈巴赫驶进红楼,宁渡从车上下来。
管家恭敬的站在门前等待,见到宁渡,他微微倾身。
“宁先生回来了。”
宁渡点头。
“蓝辞呢?”
“蓝先生在楼上。”管家转过身, 跟在宁渡身后走进室内。宁渡脱掉黑色的西服外套, 管家接过。
“蓝先生今天上午九点从家里出去, 下午三点回来, 回来之后让我们清洗了车内饰,蓝先生淋了雨, 吃了感冒药回到房间,到现在都没有下楼。”
管家汇报着家里的情况, 宁渡听着,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淋雨?”
“是的。”管家回忆着下午见到蓝辞的景象,穿着和出去时不一样的衣服, 同时让他去洗另一套被水浸湿的衣服, 还有他的神态
管家欲言又止。
宁渡没有监控蓝辞的意思,蓝辞有自己的自由,只是他比较担心蓝辞的精神, 才会让管家格外留意。
听了管家的话, 宁渡没有吭声。
他站在酒水升降台前静静喝着冰水,半晌。
他放下空掉的水杯。
“给他准备点粥。”
“是。”-
宁渡在公司忙了一天, 回家之后又打了两个电话,等交代完最后一项工作,宁渡接过管家熬好的粥,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 房间一片昏暗,窗帘紧紧拉着, 地毯吸收拖鞋的足音,深色的大床上蜷曲着一个人,床头一盏极浅的暗灯打在他的睡颜,勾勒他冷秀安宁的侧脸。
蓝辞睡眠向来浅,对声音又敏感,在宁渡推开门时就醒了。只是他没有睁眼,他任宁渡放轻动作靠近他。宁渡身上有很重的雨水气,带着室外的寒凉,他感受得到宁渡在看他,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如温度,望的他眼睫轻颤。
“醒了也不看我吗?”
宁渡的声音带了笑,弯曲的指节轻柔地蹭着蓝辞光滑的侧脸,蓝辞缓缓睁眼。
暖色的灯只看了一盏,在床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晕映进浅棕色的瞳孔,折射着世界最温柔的一切。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温柔,只剩下夜晚潮湿的海浪,让人感到湿冷。
“管家说你今天淋了雨,好好的怎么淋雨了。”
蓝辞张口,嗓音黏哑:“去了趟墓园,没有带伞。”
他躺在床上,第一次用那样认真的目光描摹宁渡,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甚至精确到唇角自然勾起的弧度。
那目光近乎审视打量,最终蓝辞发现,宁渡和他的父亲,他的仇人,没有半分相似。如果宁渡真的继承了他的父亲,除了性格和手段,蓝辞想不出其他半分。
宁渡听到蓝辞去了墓园,没有再继续向下问。
他端起放在床头柜的粥,用勺子搅了搅,问蓝辞:“要不要吃点东西?”
蓝辞猜到宁渡听到墓园之后便不会再往下问,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坐起身,靠在床头。
“收购还顺利吗。”
房间安静,只有窗外的暴雨无情地浇打花园的白玫瑰。叶片被打的凋零,残败,腐烂在花园的泥土里。
勺子触碰碗底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宁渡捏着勺子的手一顿。
“你怎么知道?”宁渡把粥递过去,蓝辞接过,垂下眼睛,看着清淡的粥,“看了直播。”
宁渡没有什么大反应,他看着蓝辞一口一口舀着粥小口喝着,他站起身,摘掉自己的领带,随手放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他的身份虽然从未告诉过蓝辞,但蓝辞如果有意,可以猜出,他身边的徐萧和听安都会告诉他。但蓝辞从未问,他也没必要说,蓝辞想知道的时候,会知道。
比如现在。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宁渡解开两颗扣子,也不再和蓝辞兜圈子。
管家这时敲门,宁渡打开门。
“宁先生,您的药。”
“谢谢。”
宁渡接过药和水杯,关上了卧室门。他重新走回沙发前,把水放在桌子上,打开药盒,扣了两粒胶囊送进嘴里,用水服下。
蓝辞听到管家的声音,抬起头。
“你生病了?”蓝辞放下勺子,坐在床上,望向长身立在沙发桌前的人。
宁渡放下水杯。
“偏头疼。”
蓝辞回想起最早和宁渡的接触,宁渡确实喜欢在阴雨天偏头疼。
“不用管我,你先吃饭,吃完饭如果身体没关系,我们可以聊一聊。”宁渡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叠起,从桌子上捞过一本书,随手打开。
他的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尽,即使在公司忙了一天,也不妨碍晚上回来和蓝辞聊天。蓝辞没什么胃口,粥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他把碗放在一旁。
“你想聊我的未来?”隔着距离看坐在粲然灯光下优越的人,蓝辞双手搭在深色的被子上,问道。
“不。”宁渡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泰然对平静,宁渡“啪”的一声合上书,“是我们的未来。”
房间陷入沉默,蓝辞看宁渡,宁渡也看蓝辞。看见的时间久了,宁渡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把书放在沙发上。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从不是一句空话。”宁渡言语认真,他把书放好,重新对上蓝辞的眼睛。
“我想和你拥有共同的未来,也想和你分享我的野心和世界。但前提是,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愚笨的人,相反,你聪明、坚韧、懂得忍耐,只需要一道阶梯和一阵好风,你就能摆脱过去,扶摇直上。”
“当然,这都是我的构想和看法。只要你需要,我会提供给我的爱人最好的资源。”
他认真的时候永远让人移不开目光,那双黑色的眼睛宛如夜晚天穹,高远无垠,流淌过星星,坠入夏日的夜空,宁静而沉默。
蓝辞想,如果可以,他愿永远不要对上宁渡的眼睛。
天地暴雨冲洗,冲打所有的污秽和过去,一扇玻璃,隔绝黑暗和光亮的两个世界。在天地的交响乐里,蓝辞看着宁渡的眼睛,提出他向宁渡要的第一件东西。
“我想进伊甸园。”
宁渡直视蓝辞的眼睛,完全没有犹豫:“可以。”
“收购什么时候会成功。”蓝辞接着问。
“不确定。”宁渡认真。
“我不想去留学。”
“可以。”
“找人来教我,我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尽快进入伊甸园的高层。”
一问一答,简单干脆。你提出要求,我来解答;不掩饰,不躲藏,直接说出自己的欲望,有能力就通过,能力欠缺,就补拙。
宁渡欣赏蓝辞的野心,他也想看看,自己选的人,有怎样的期待。
“没问题。”
宁渡说完从沙发上站起,灯光从他头顶洒落,伊甸园的执行官年轻、沉稳、果断、带着久经商场的杀伐。
他是天之骄子,也是从商场血海里杀出来的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识得透人心,看得透阴谋。
这样一个人,如果被骗,究竟是他的演技高超,还是宁渡甘心信任。
一句我喜欢你,想和你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看似说的随意平常,可是否也承载了宁渡的一腔认真。
蓝辞不敢想。
胸腔里的心一声一声,清晰的跳动。
没有退路了。
蓝辞和宁渡在灯光下对视,真诚的、饱含爱意和信任的,欺骗的、隐藏的、不能说的,多少情感交织在眼中,被雨一淋,埋进土里。
宁渡被蓝辞复杂的目光看的发笑,他笑了起来。
“怎么?是被我的真诚打动到了吗?目光这么复杂深沉?”
“没有。”蓝辞敛起目光,嗓音沙哑,说道:“不是偏头痛吗?还不快洗澡睡觉。”
不会骗人可以学,蓝辞忽然发现,自己拙劣的演技在宁渡这里竟然还会有一席之地。
宁渡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事情解决,知道蓝辞的决定和目标事情就好办很多。物质他不缺乏,感情他可以和蓝辞好好培养,而培养的第一步,就是亲密接触。
“我去洗澡,你困了就先睡。”
说着,宁渡解着扣子进浴室,蓝辞也起身,走进卫生间,简单的刷牙。
等宁渡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发现蓝辞还没有睡。
宁渡掀开一边的被子,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蓝辞坐在床头,手里依旧是那本《情人》,可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尽是宁渡洗澡时的水流。那水流和窗外的大雨共同组成深夜盛大的交响曲,落在寂静的春夜,让蓝辞想到淋雨的花蕊和野渡的舟。
如果知道真相前所有的接吻抚摸是情到深处,那么知道真相后,是否所有的意乱情迷都增加一份清醒。
他从不掩饰对宁渡的喜欢,但他也不会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想拿回伊甸园,即使它握在宁渡手中。
伊甸园属于宁渡,他也属于宁渡,但没关系,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变。他从墓园回来,他对宁渡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可今晚宁渡的一番话,让他确定了自己在宁渡心中的地位。
宁渡,所爱之人越多越脆弱。
那么你是吗?
蓝辞合上手中的书,把它放在床头柜。
转过身,灯光下,他换了睡衣,穿了和刚刚不一样的衣服。
朦胧的灯光打在银色的丝绸睡裙上,随着蓝辞跨开腿,骑到宁渡身上的动作,睡衣带散开,露出里面同为银色的性感蕾丝睡裙上。
迷迭香和桃金娘的熏香淡淡的袭来,宛如诱惑的引线,在深夜里引诱着年轻的执行官。
蓝辞的气息轻而易举包围属于宁渡的清冽,白净的指尖抚上太阳穴,在宁渡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蓝辞就已经放轻了力道,轻柔地揉着宁渡的太阳穴。
“不是头疼吗?等着做你的药。”
Chapter 40
曾经无意说出的一句话, 终于在数月之后回旋镖一般扎在自己身上。宁渡先愣了数秒,随后轻轻笑了起来。他系好蓝辞银色的睡衣系带,整理好月色流光的好风光。
“我们之间不是交易,你不用刻意穿这些来诱惑我。”宁渡道, “感官的享乐只在某些时候对我有用, 我希望你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挑起我的欲望, 只有你。”
偌大的房间只开了床灯一盏,橘色的暖光照过来, 把宁渡的面容照的清晰温柔,他和蓝辞共同处在半明半暗里。
深夜、大雨、同处一室。
本就是暧昧旖旎的气氛。
加上体位的原因, 明明身处下位的人,却半仰头,如同虔诚的信徒, 望着高高在上, 他亲手托上去的神明。
他把自己无坚不摧铠甲后的柔软和温柔,一一献出给蓝辞看,甚至舍弃了占有的欲望。
“所以我们不着急这一时。而且我今天喝了酒, 累了一天, 还在偏头疼,你急, 我还怕自己发挥差。”
宁渡的话让蓝辞眉心半跳,原来坐怀不乱柳下惠,说的就是宁渡这种理智至上的人。
“谁告诉你我急?”蓝辞的表情一下难看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教训一样,指尖稍一用力, 让宁渡看他,“而且,男人不能说自己差,明白吗。”
话音落,房间安静,宁渡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的发挥差只是字面意思,如果你实在担心,今晚我依然能让你爬不出这张床。”宁渡笑的云淡风轻,但蓝辞却知道宁渡做得到。
宁渡太善于克制,也太理智,想让这种人耽于美色,比登天还难。他太善于控制自己的欲望,以至于他刻意的诱惑在宁渡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如果我付出的色相你都不需要,那么宁渡,我又该付出什么来换取你毫无保留的信任呢……
蓝辞抵在宁渡鬓角的指尖轻轻抖动,他垂下目光,不再敢和宁渡对视。
“闭眼。”
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开够了,宁渡也闭上眼睛,任蓝辞给他揉太阳穴。
高强度的工作和天气的变化,再加上喝酒,宁渡并不怎么好过。只是他早就适应了这种高强度无休的生活,他受虐起来,圈子里除了也没几个人能比。
蓝辞给宁渡揉了会儿太阳穴,帮宁渡缓解偏头疼,一室安宁。
所以当电话进来,蓝辞的手停下,和宁渡共同看向床头亮起的手机。
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给宁渡。
蓝辞缓缓放下手,坐在宁渡身上并没有动。
宁渡拿起手机,蓝辞瞟了一眼,看到上面的联系人。
宁季。
宁渡没有避讳蓝辞,直接接通了电话。
这个时间的电话扰了宁渡休息放松的时间,难得让他不悦。可更不悦的是手机对面的人。
电话里传来酒吧蹦迪的骚乱,在安静的卧室和噪音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宁渡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什么事。”
电话里的人明显醉了,语句颠倒,说出的话不成逻辑。
“宁渡姐有件事要告诉你,我理我远点,别动我。”电话里声音杂乱,宁渡皱起眉,“你在哪?”
“我在哪儿?我当然在C城啊,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惊喜吗?”
对方醉醺醺的,一听就是喝多了。蓝辞不动声色地听着宁渡手机传来的声音,快速在商言给他的资料里对上了信息。
宁季是宁渡的姐姐。
宁渡有两个姐姐,大姐在欧洲帮助宁渡的父亲打理公司,二姐是国际知名超模。
而宁季,就是宁渡的二姐。
“你在哪个酒吧。”宁渡问,“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我明天去公司找你好不好?”
宁渡没有和醉鬼聊天的癖好,说了句随你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蓝辞问。
“没事。一个醉鬼。”宁渡说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定位宁季的手机,看她在哪儿,接她回来。”宁渡吩咐。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所有的旖旎都被打破,烟消云散在两个人之间。见宁渡挂断电话,蓝辞问:“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嗯。”蓝辞问道,“还揉吗?”
“不用了,我好多了。”
宁渡既然拒绝,蓝辞就从宁渡身上下来。他今天感冒,本就困,和宁渡虚与委蛇也累,宁渡说睡觉,他求之不得。
灯光落,他靠在宁渡怀里,黑暗里,他清楚地听到了宁渡的心跳。
从今晚开始,和宁渡每一次的相拥都以欺骗为底色。
喜欢是真的,贪恋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
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
商言:很高兴我们能成为伙伴-
早上八点半。
长桌上早餐撤去,蓝辞和宁渡在餐厅分别。
林舟在九点出现在了家里。
管家引着这位特助来到书房,蓝辞也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
“林特助。”
“蓝先生。”
林舟和蓝辞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穿着黑白西装,年轻干练。他是伊甸园监察委员会的主席,负责监察伊甸园所有部门的工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伊甸园。
宁渡找他来为蓝辞辅导功课,蓝辞知道,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蓝辞想尽快进伊甸园,宁渡也不会让他从基层做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制定针对性计划,任务重,能学多少,全看蓝辞自己。
全身心投入之后,时间会变得非常快。日升月落,一瞬朝暮。蓝辞再看手机,发现宁渡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有听到。
宁渡:临时出差,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宁渡出差了,林舟依旧每天来辅导他。蓝辞没想过工程有那么大,好似总也学不完。窗外的树木逐渐抽着新芽,万物复苏,寒来暑往,且等春风。
深夜红楼安静,大门打开,一束明亮的车灯照进别墅,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前,有人从车上下来,随即,别墅一层的灯被打开,一室通明。
足音被名贵厚重的地毯吸收,二楼的走廊只有一间亮着灯。
推开门,粲然的灯光从头顶洒落,书房的桌子上伏着一道清瘦的人影。
穿着白色松软的居家服,黑色的头发柔顺安静,月影清寂,窗外凉风吹进,桌子上纸页哗哗作响。
宁渡出去了半个月,他工作的时候不会分心,回来之后,才发觉自己有多想眼前的人。
林舟每天都会给他汇报蓝辞的学习进度,他经历过高强度的学习和工作,也知道蓝辞学习的强度有多大,他没有安慰过,也没有问过,因为他相信眼前的人能做的到,也能做的好。
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宁渡去合桌子上的电脑,目光却注意到一支白色的小瓶子。
那是
蓝辞是自己醒的,确切的说,是被吵醒的。耳边哗哗的声音,停顿再响起,饶有节奏。
他睁开眼,朦胧的灯光下,书桌前倚着一道欣长的身影。烫熨妥帖的黑色西装,熟悉冷冽的雪松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色的药瓶,袖口处,精致的银蛇袖扣在灯光下闪烁冰冷的银光。
听到蓝辞呼吸的变化,黑色的眼眸垂落,星星也坠落在他的瞳孔。
“谁准你吃的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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