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九岁，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外公来省城。
商场五层。
老何在一个户外品牌店里给小影选衣服，“特氟龙！防水透气！比我这种军猎装轻便多了。”
小影第一次进商场，两只眼睛不够用。
衣服买得大了些，老何想着买大点，孩子能多穿两年。
爷孙俩从户外品牌店出来，小影就看见对面大勾的运动服，她看见林珩穿过。
老何带小影来到店里，“选吧！”说着，坐到一旁等着。
小影直接看花眼，店员跟前跟后的一顿介绍，小影最后只买了一双跟林珩一样的黑色大勾的白鞋。
小影穿着新鞋，蹦蹦跳跳地跟着外公。
老何拉住小影说：“走吧，陪外公去趟医院。”
老何带着小影一起坐大巴回到林县。
县医院，老何取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老何经常胃疼，每天都吃胃药，可是胃药吃了一把又一把，胃疼却不见好。他上个月到林县的第一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胆结石加胆囊炎，根本就不是胃病。
医生建议尽快手术取出胆结石。
老何坐在医院楼道问小影：“你自己在家住几天行不行？外公要做手术，没办法照顾你。”
小影摇头说：“我不回家！我照顾外公！”
老何摸摸小影的头说：“你还小，再过一年，再过一年让你照顾外公好不好？”
小影似懂非懂。
老何跟林爸是同事，给林爸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能不能照顾小影几天，自己要做个小手术。
林家两口子立刻答应下来。
林爸下班后，借了林场的车，带着林妈来到县城医院，给老何准备住院要用的东西。
医生跟他们交代了手术以及相关情况。等林家两口子安顿好老何住院，却找不到小影了。
两个人找了所有病房，都没找到小影。
林妈回到老何的病房说：“小影不在楼道。何叔，你在这里等。我和小林出去找找。”
老何一听，哪里待得住，跟护士站的护士打了招呼。自己也下楼在院子里找。
三个人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小影。
林妈心里慌得要死，没了主意：“怎么办？”
老何说：“去保卫处。看看医院有没有监控，或者广播。”
老何和林妈来到医院大堂门外的保卫科报案，保卫科科长听说孩子丢了，正准备安排保安在医院内帮助寻找，林妈就看见小影从楼梯间拐过来。
林妈忙叫老何：“何叔，那是不是小影？”
老何回头看，气得走上前问：“你跑哪儿去了？”
小影一脸开心地描述：“我刚才在大厅看见一个人，满身是血被抬进来，我就跟着那些抬人的上三楼去了。是一个男的，护士说是出了车祸。衣服一剪开，哇，身上全是血，两条腿都是那样那样地拧着。我从来没见过。”
三个人哭笑不得。
老何住院。林爸林妈带着小影回到罗镇。
到了家里，林妈给小影洗头洗澡，剪指甲，换上了上午在省城新买的衣服。半长的头发束了一个半马尾。
林爸看着收拾一新的小影说：“嚯，这孩子这么一收拾还挺漂亮的。”
小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下楼去等林珩。
林爸叹气：“多好的女孩子，真可怜。”
林妈说：“是啊。出生就没了妈，爹也是个狠心的，就这么甩手不管了。前几年孩子外婆还在，把爷孙俩照顾的不错。外婆一没，这爷孙俩真是可怜。”
学校班车上，刚拐进镇子这条大路，林珩就看见车站旁边的小影。穿了一身新运动服和新鞋，头发也梳了起来。
林珩下车就问：“你怎么在这里？”
小影说：“我住你家！”
林珩不懂，上下打量她：“这身衣服真好看，谁给你买的？”
“外公！”
“你外公呢？”
“住院！”
“啊？”
这时林妈在三楼窗户伸出头来喊，“你俩，上来吃饭了！”
两人回到家，林珩听妈妈讲了下午的事情，她俩还不懂住院有什么要担心的，只知道小影可以住过来跟她一起玩耍了。
她给小影分享自己的各种玩具，林珩拿出来一套她视为珍宝的玩具，里面是各种红色、粉红色、深红色橡胶质地的模型。
林珩拿起一个粉白色的给小影讲：“这个是心脏。红色的是主动脉，蓝色的是静脉。好看吧！”
小影拿在手里好奇地看着。
林珩又拿了两个大片的浅红色模型说，“这两片是肺。这个深色的是肝，你看多丑。”又拿起一团绿色围绕的白色模型说，“这是肠子，这个是大肠，这个是小肠。你知道肠子里面是装什么的吗？”
小影摇摇头。
林珩说：“装的是屎！哇，恶不恶心？”
这套内脏模型，原本是林妈当年考护校时的学习工具，考完试就放在柜子里多年没动过。结果几年前，被当时只有七岁的林珩翻出来，这些内脏模型就成了林珩最爱的一套玩具。
林沄对这套“玩具”毫无兴趣。她也很怕小影似的，一直躲着不跟小影玩耍和接近，只是跟在妈妈屁股后面转悠，没有凑过来。
林珩跟小影显摆够了，又去柜子里掏出来一个铁桶，掀开盖子递给小影说：“你吃过这个吗？奶油曲奇！可好吃了！”
小影和林珩一边吃一边玩。
林妈在厨房喊：“你俩别吃零食了！马上吃饭了啊！”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半桶曲奇只剩点碎渣渣了。
晚饭，小影仍然吃得很多，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做法。
老何做饭很简单，肉就是煮或者烤，菜都是洗一洗直接生吃或者煮到汤里。没有其他花样。
晚上，林沄跟爸妈睡，小影跟林珩睡她们姐俩那屋。
小影还在兴奋地给林珩讲白天去了一个好大的商场，外公教她选衣服，中午吃的粉超级好吃。
林珩还从没听小影说过这么多话。最后讲到外公住院，小影难过起来。
林珩一副颇有些懂的样子安慰他：“没事的。我刚才听妈妈说了，胆结石是小手术，就是肚子里有小石子，创口很小，取出来以后就跟健康人一样一样的。”
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珩把自己电脑打开说：“你玩过电脑游戏吗？”
小影摇摇头，她跟外公的房子里别说电脑，连电视都没有。算得上是家用电器的就是屋顶的大吊扇了。
林珩开始教她用电脑，从如何开关机，鼠标怎么滑动，如何双击图标打开程序、浏览器、聊天工具、电脑游戏，两个人玩得忘乎所以。
隔壁林妈喊她俩：“你俩别玩了，赶紧睡觉！”
两个人这才笑嘻嘻的各自蒙上被子睡觉。
林爸林妈都是林业局双职工，白天林妈就带着小影一起到药房上班。
医院同事看见小影都惊讶地问，这是谁？
林妈说：“山坡老何叔的外孙女啊。”
众人更加惊讶了。
小影平时几乎不在镇子里露面，以前山民上山路过老何搭的凉棚，对小影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个女孩子总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小影穿着新买的衣服，半长的头发束了个半马尾。虽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活泼可爱，但是眉眼之间的漂亮已经是挡不住的了。
林妈下班，带着小影回家。路过自家的菜地，下去摘几把晚上要吃的菜。
小影蹲在拢边上摘野菜，拔杂草。
林妈夸奖：“小影好能干啊！你认识这些菜？”
小影看着四周像背课文一样说：“大麦菜，木耳菜，地瓜，四角豆，长豇豆，丝瓜，玉米。”
周围几个在地里干活的阿姨都直起腰往这边看，夸赞着：“这个娃娃谁家的？好聪明。”
林珩放学一回来，就拉着小影往河边跑。
小影放慢脚步，林珩问：“看见什么了？”
小影不说话，慢慢走到一棵树的侧面，突然伸手从树干上摘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伸手到林珩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是一只灰色的四脚蛇。
“抓它干嘛？”
小影说：“看尾巴。”刚说完，四脚蛇的尾巴突然断掉，落在地上。
“快扔掉吧。”林珩说。
“你不喜欢四脚蛇？我们解剖它！”
林珩说：“今天也没带解剖板，也没拿手术刀，怎么解剖？下次吧。”
“哦。”小影把它放回树干，那四脚蛇平白遭了一场厄运，被命运之手放开之后便“嗖”一下不见了，丢了尾巴，好在留了条命。
小影又在岸边的矮灌木丛边上发现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明黄色的身子黑色细腿，正在结一种复杂的三重网。
林珩问：“这什么蜘蛛？身上这么多颜色？”
“新络妇。这是雌蛛。”
“你怎么知道？”
“雄蛛很小，也就指肚这么大吧。而且雄蛛不结网，□□的时候还会被雌蛛吃掉。”
“那这雌的好凶。有毒吧？”
“有，毒性不大，也不咬人。”
小影隐约听见林妈的声音在远处喊他们。“林妈叫咱们呢。”
“啊？我怎么没听见。”林珩回头往楼房的方向看。
“你认真听！”
林珩仍然没听见妈妈的声音。
小影不同，她在野外对一切动静、气味、痕迹，都十分敏感。
“走吧。”小影说。
两人往回走。
吃了晚饭，林珩写作业，小影打电脑游戏，她已经熟练地使用这个叫做电脑的机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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