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玄摘掉自己头上沉重的珠钗:“徐州知府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大张旗鼓地收罗那么多女子炼丹,定然是世家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才那般肆无忌惮。”
元长渊冷声道:“一群老不死的,为了长生,拿那么多人炼丹,真是罪大恶极!”
厢房外面有数名禁军看守,所以并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声音大点也没关系。
房青玄将发髻拆了,一头柔顺墨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屋内昏黄烛光的映照下,他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美好得如同飘渺的雾,能看见,却抓不着。
元长渊凑近,挑起他一缕长发:“子珩,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房青玄转个身,将那缕发丝从太子手中抽离:“殿下要与旧派交好,那么就不能以殿下的名义铲除掉陆知府,只能假借他人之手,可以写一份密报,直接呈到江淮民的手中,揭发徐州知府强抢民女,以活人炼丹等恶行,江淮民定会抓住这次机会铲除异党。”
“好,都听你的。”元长渊的口吻说不出来的宠溺,加之他已经到了变声的年纪,声线里有少年的清朗,也有青年的磁性,听上去十分蛊惑人。
房青玄回头,瞧了太子一眼。
太子也在看他,并且墨色的瞳孔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明明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处,眼里却发着光,那双平时看着城府深沉的眸子里,罕见地写上了纯情的热忱,可能是因为太子喝了酒的缘故,才会露出这么一面。
房青玄顿时赧然,低下了头:“殿下今晚早些歇息吧,微臣会拟好密报,让元宝送去元京。”
“你现在的身份是舞妓,应当陪我一块歇息。”
太子总是正经不了一会,刚才还罕见地露出了少年的纯情,现在又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房青玄都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太子了。
房青玄选择无视掉元长渊,命小旺财拿了笔墨纸砚,便坐在案前,写起了密报。
他并未更改自己的字迹,以江淮民那般聪慧的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的字迹,到时江淮民就该明白,太子殿下时刻都在心系天下,他们虽然道不同,但谋求的都是天下太平。
元长渊撑着下巴,看着他写,百无聊奈地将他的发丝,绕到手指上,简直童心未泯。
元长渊几乎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把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甚至是在欧阳太傅面前,他也永远都是稳重自持的,只有在房青玄面前,他才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露出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玩心。
太子在旁边玩他的头发,房青玄实在无法专心写,方才还差点写错了字:“殿下,别闹。”
元长渊把他的发尾抓起来,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子珩,你能叫我一声少璟吗?”
“少璟?”房青玄并不知道太子的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念了一遍,觉得好听,喃喃道:“珺璟如晔,元少璟。”
元长渊浅笑着:“君子如珩,房子珩,听上去还挺般配的,看来我母后很有先见之明,给我取了这个字。”
房青玄把自己的头尾揪回来:“胡闹。”
元长渊突然凑过去,把他整个抱进怀里:“感觉你像是一阵雾,一不留意就要飘走了,这样抱着,踏实多了,子珩,我抱着你写吧。”
房青玄用手肘将太子抵开:“不是说好了吗,等到大局已定之时,殿下想怎么样都行,在那之前,你我只是君与臣。”
元长渊强词夺理说:“君臣就不可以搂搂抱抱吗?”
房青玄:“……”
最后实在是犟不过太子,房青玄只得坐在太子怀中写。
房青玄写完,用火漆将密报封好口,交给元宝,送去元京,务必要交到江淮民的手中。
元宝拿着密报,连夜出发了。
而房青玄碍于还在扮演着舞妓的身份,所以只得跟太子待在一个房间内,并且不得不又跟太子挤在了一张床上。
元长渊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到处摸索,似乎要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标记。
房青玄怎么拦都拦不住。
元长渊理直气壮地说:“不在脖子上留下吻痕,明日陆老狐狸肯定会怀疑。”
“明日还是让小旺财假扮舞妓吧。”房青玄不想再以女装示人了,再说他要是一直不出现,赵钧肯定会怀疑他的去向。
元长渊闹了一会,终于消停了,安分地抱着房青玄,临睡前,说了句:“下次不许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若是陆修竹没有把你献给我,而是献给了别人,或是……”
元长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把房青玄抱紧了一些,他是真的担心了。
房青玄听得心里一暖。
翌日,小旺财被迫换成了舞妓的装扮,躺在太子的床上,装出被临幸后,无法下地的模样。
而房青玄则恢复了男儿身,穿着淡青色的圆领袍,与一身黑袍的元长渊一起出现。
陆修竹多瞧了房青玄几眼。
房青玄笑得温文尔雅,拱手作揖:“下官房青玄,太子侍读,见过知府大人,昨日因身体不适,未能拜见知府大人,恕我失礼。”
昨夜烛光昏暗,陆修竹也没怎么看清楚那名舞妓的脸,只依稀记得那名舞妓长得很美,可美得俗气,现在他看到了房青玄的脸,并未怀疑他就是昨天的舞妓,只觉得他比那名舞妓要美得淡雅脱俗些。
元长渊见陆修竹的目光一直放在房青玄身上,很不悦地哼了声。
陆修竹赶紧挪开视线,干笑着说:“殿下身边的人真是养眼。”
“昨夜那名舞妓,真不耐玩,玩几下就晕了,现在都还起不来,不如我身边这位……”元长渊暧昧的目光,落在了房青玄身上。
陆修竹一下子就懂了,昨晚上这位房侍读之所以身体不适,未能出席,大概也是被太子给玩得下不来床了,看来太子是男女通吃。
为了让太子在这里玩得尽兴,忘记调查难民一事,陆修竹自以为贴心地命人,挑了几名男宠,让那几名男宠跟随在太子身边好生伺候着。
元长渊看着身后那几名穿着薄纱,比女子还要娇柔做作的男宠:“………”
房青玄脸色也沉了两分,但看着不太明显。
一名胆子大的男宠,直接扑了上去:“太子殿下~”
元长渊用自己的竹扇,抵住那名男宠的额头:“你身上什么味?”
一股刺鼻的香味,差点要把元长渊给熏死了,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掩饰不住的嫌弃。
但男宠心里承受能力就是好,被嫌弃了,也要勇敢往上凑,娇滴滴地喊着太子殿下。
房青玄静默在一侧,看着太子应付那些男宠,心里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酸涩。
“殿下,微臣得去与赵大人说一声,先告退了。”房青玄还不等元长渊回应,便已转身去了。
元长渊让禁军,把这几名男宠给拦住,然后追了上去:“房子珩!”
房青玄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元长渊大步走过去,从后面把他抱住:“走这么快做什么?”
“赵钧昨夜虽然喝醉了,但他身边的随从没醉,不去说一声,会惹得他们怀疑。”房青玄把自己心里的酸涩忽略掉,一心只想着怎么将事情办得更缜密,他就是这么一个顾大局的人,一点私情都不会显露出来。
元长渊突然笑了,笑得异常开怀。
房青玄不懂太子为何要发笑。
而太子也没解释,只是说:“我与你一同去。”
赵钧还未醒,他酒量没太子那么好,喝几杯就醉到了天亮,直到他身边的小厮小胜过来唤他,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小胜说:“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睡眼惺忪的赵钧一听到太子殿下,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赶紧穿好衣服。
赵钧急匆匆地走出房间,见太子带着房青玄,还有几名男宠站在院子里,他赶紧小跑过去:“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用大拇指抚摸着扇柄上的宝石,随口说道:“起来吧,待会你与子珩一起去徐州城内走访,好好查查难民一事。”
元长渊说完,便欲要带着那几名男宠,去别处玩了。
赵钧和房青玄一同领旨,离开了知府府上。
房青玄脸色阴沉,但他自己却没发现。
赵钧想房青玄可能是要失宠了,毕竟太子身边有了其他男宠,哪里还顾得上他一个侍读。
赵钧这个人极度势利眼,一见房青玄要失宠了,顿时就又摆起了官架子:“房大人跟在太子身边时日不多吧。”
房青玄没说话,骑在马背上,观察着城内的情形,想要转移注意力,忘掉心中那一抹的酸涩,不管太子要宠幸谁,都与他无关。
赵钧阴阳怪气地说:“那几名男宠生得真不错,不过比房大人还是差了些,胜就胜在他们会撒娇。”
房青玄淡然一笑:“以色侍人,终归不长久。”
房青玄这话本意是说,自己不会以貌获取赏识。
但在赵钧耳朵里听来,却像是在拈酸吃醋,暗示那些男宠只不过是以色侍人,太子迟早会腻。
元长渊躺在软榻上,让那几名男宠跪在地上背清静经,背错一个字,就让小旺财打他们的脑袋。
元长渊笑着问:“房子珩会吃醋吗?”
小旺财挠了挠头:“不知道。”
房大人那样的人,看上去不像是会吃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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