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洛水之神15
曹操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让谁做继承人,他必然会仔细考量。这趟世子之争的浑水,郭嬛没打算掺合进去。不过, 这不并不影响她与曹植这一边的几人交好。荀彧、杨修、曹植、曹彰偶尔都会来慈幼院。慈幼院是完全独立的机构, 就算她在后面给曹植出谋划策, 相信也没人会把她划归到曹植的谋臣里去,毕竟世人总是会小瞧女人。
其实那天荀彧问郭嬛的时候, 她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荀彧是一个真正有大才的智者, 可是他还是个彻底的保皇派。曹操是一心想着自己当皇上,只不过一直觉得时机未到,也还没有那个胆量付诸行动,可是荀彧教出来的好徒弟曹植处处像他,与曹操政见都不合, 又如何能让曹操把曹植作为继承人呢。所以在郭嬛看来,曹植就算再努力争取也是没用的。
郭嬛刚觉得还是曹丕的赢面儿大,曹丕果然又放出了一个大招。曹丕向曹操乘上了一件挖掘出土的一件古物,是个铜雀形的盛水器,上面刻着岐山周爵四个大字。曹丕说是他梦中梦见有吉兆,所以在施工的土地中挖出来的周朝文物。
此物一出,就有人恭喜曹操说是此乃吉兆,此物件乃是当年周文王在凤鸣岐山大宴群臣所用的器皿,文王一向又以仁义见称,周朝又是盛世之象。今天此等文物能在曹操施工的土地上挖掘出土,实乃是天降福泽之兆。
曹操为此大为高兴, 令人将快要施工好的劝农坛上面加建宏伟的殿堂,供奉此岐山周爵, 把劝农坛改名为铜雀台,并且还祭天祈福昭告天下。
在曹植等人看来这件事一看就是大公子曹丕一手策划的,不过,曹操正在高兴当中,对此事深信不疑,而且建造了铜雀台之后,假的也马上就要成为真的。
曹植这才看出父兄二人的篡汉之行已经昭然若揭。怪只怪他曾经还茫然无知,直到这时才看清楚二人的野心,荀彧安慰子建,让他慢慢来,他一向以仁义文才立信于大人,他的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工地那一边调集了很多人力物力,专注于修建铜雀台,而且崔琰还捐献了十万的银子修筑此台,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高十丈,有屋子百余间的宏伟高台就已经拨天而起。
铜雀台落成了,曹操要在高台之上祭祀上天,供奉铜雀,且大宴群臣。这样的盛大日子,曹操治理之下人人都会庆祝,甚至都胜过了新年,普天同庆,万民同贺。
身为丞相府的一员,甄宓这次也参与这个经典的筹办,她主要负责的就是开场的节目。甄宓自然是找来嬛嬛和刘姬商量。
这次甄宓都开了口,郭嬛又岂会不帮她。祭祀的舞蹈,自古有之,有一个人跳的,双人跳的,也有一群人跳的。甄宓的意思是由她和郭嬛亲自下场跳舞。刘惜惜为她们配琴乐,她们二人边跳舞一边敲打编钟。
编钟是种大型的打击乐器,兴起于西周,盛行于春秋战国直至秦汉。它用青铜铸成,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悬挂在一个巨大的钟架上,分别敲打铜钟,能发出不同的乐音。因为每个钟的音调不同,按照音谱敲打,就可以演奏出美妙的乐曲。
甄宓知道郭嬛特地学过舞蹈,所以这次请她来也是帮助编舞的意思。
郭嬛想了想说道:“这次祭祀既然是供奉铜雀,一切都因那铜雀而起,不如我们来跳孔雀舞吧。”
甄宓和刘惜惜还从未听说过,“孔雀舞?”
郭嬛说:“这种舞蹈是西南地区在傣族盛行的舞蹈,他们那里饲养孔雀,傣族人认为孔雀美丽、善良、智慧,是吉祥的象征,对它怀有崇敬的感情。许多村寨都有擅长于跳孔雀舞的人,才代代相传下来。”
明显的刘姬和甄宓从未听过孔雀舞,更没有见人跳过,都十分想见识一下。
郭嬛说:“我给你们跳一遍,演示一下。” 郭嬛找了一身还算适合的轻盈纱衣,扭动了几下做热身就跳了起来,还说:“这服装不行,得重新定做,大概就是个意思,你们先将就看看。孔雀舞的内容有很多,可以表现出孔雀飞跑下山、漫步森林、饮泉戏水、追逐嬉戏。拖翅、展翅、抖翅、点水。蹬枝、歇枝,开屏、飞翔。” 她说的很慢,用来讲解自己的每一个舞步,等到她停下演示,其她两人都看傻了。
刘姬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发出声音说道:“嬛嬛,这舞蹈也太美了吧,当真是惟妙惟肖,若不是我们已经很熟了,我差点以为你是个孔雀妖精变的,若是配上音乐,将舞步连贯起来一定会惊为天人。”
甄宓明显有同样的震撼,她若有所思地说:“祭祀铜雀台,跳孔雀舞的确是最好,刚好能和铜雀相呼应,又有新意。不过嬛嬛这舞蹈没有十年的舞蹈功力恐怕跳不了,我恐怕就不行,就算是勉强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能是形似而神不似,看来我们要改变计划了。”
接下来,三人商量着将这些优雅轻灵或高贵的舞步,改编成高贵神秘的祭祀舞蹈,还能切合祭祀铜雀的主题。刘姬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她看了郭嬛的舞蹈之后灵感爆发,当即重新谱曲,用以配合孔雀舞。甄宓既然能和刘姬成为知音人,在抚琴奏乐的领域同样很擅长,几人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完善。
等到铜雀台落定的当天,三个人协同合作。甄宓、刘姬抚琴合奏,郭嬛舞蹈。
曹操广邀文武百官,让所有人都来参加此次盛会。虽然所列的席位众多,不过仍有人称病告假,荀彧就是其中之一。
曹操看过了各个空位,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表现出来不悦,但是他心中如何想的,就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了。
郭嬛当然明白曹操这一次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什么,他既想展示自己的功绩,又想试探所有人,看看大家都是什么反应。自古能筑高台的只有帝王,他这不仅是向人展示他的丰功伟绩,也是向人展示他的称帝之心。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分久必合,要再统一是大势所趋,明知道最后统一天下的会是他们这方,虽然是司马代曹之后的统一,但也是由曹操打下的基石。郭嬛决定帮曹家一把,在每次按照节拍敲响编钟的时候,暗运内力,让真气随着乐声远远传出,郭嬛口中也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
在场的人只觉得这次的祭祀舞蹈既神圣又神秘,舞之人不仅做出的动作,一举一动都犹如一只真正的孔雀,而且口中还可以发出鸟的鸣叫,不一会儿,出现的场景才是让所有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铜雀台的选址本就不错,受山水灵气滋养,到处都是自然生灵的气息。随着郭嬛口中发出的鸣叫以及编钟配合的音波,这高台附近陆陆续续竟然飞来了许多鸟雀,刚开始并不特别明显,可是随着鸟鸣声越来越响,鸟儿越来越多,又岂会不被人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惊呼之声。
旁人震惊又慎重地小声提醒:“丞相大人,你快看!”
曹操本来的注意力是放在观察众臣上,经人一提醒才发现现场的不对劲。他定眼一看,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震惊,甚至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怎么会这样?”随即立刻小声吩咐道:“你们不要出声,不要惊扰!”
那些鸟儿会聚得多了,渐渐找到了规律,竟然随着郭嬛的舞蹈,在她裙尾处跟着飞舞了起来。曹丕、曹植、曹彰,几人都在座,当然还有卞夫人,以及到达现场的文武百官们,大家都惊疑不定地,以敬畏的心情看着郭嬛以及她身后的那一群似乎完全受她控制的鸟儿。
祭祀舞只是一个开场,其实时间不是很长,很快就接近尾声。众人却觉得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却在他们心中划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郭嬛口中又发出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鸟鸣之音,实则是打破之前音波聚拢带来的效果,驱散了鸟群,一切又回归平静。郭嬛和甄宓、刘姬同时向主位拜了一拜。曹操激动的的站了起来,上前几步。
华欣立刻让人将出土的铜雀请上来,让曹操亲自供奉。华欣念出早就准备好的祝祷词:“大汉建安十二年春,兴土木,筑高台,宣大汉之威德,扬仁风于宇内。万民同贺,漪于盛哉,因岐山周爵之现,乃取名为铜雀台也!”
在开场的祭祀过后,重头戏来了,曹操已经暂时忘却烦忧,兴致勃勃地主持这一次最为宏伟的大典,宣布武将比射,文臣比赋,不论文臣还是武将,获胜的那人会重重有赏。
三女表演完毕,同座一席,这是早就为她们准备好的。等到要入席的时候,才发现位置变了,原来曹操还特地让人将席位挪到前面去,曹操更是客气的敬了郭嬛三人一杯酒。
众人开始纷纷交头接耳:“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百鸟朝凤?跳舞的那女子究竟是谁,是何身份?”
当然也有人立刻在曹操面前恭贺,以彰曹丞相的功德:“看来丞相大人此举真的引动天地回应,这是大大的吉兆啊!”
也有人说:“丞相大人这是顺应天命,顺天行事,所以才引来百鸟,供奉铜雀于此,老夫有幸见到如此场景,此生无憾了。”
“不错,那些没来的大人,想必只要不是病入膏肓,肯定肠子都悔青了。看来曹丞相真的是天命所归呀!此铜雀一出,就带来吉祥喜兆。”
所有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悦,他们来的这些人都是压对宝了。正是看了这样神奇的一幕,接下来曹植的铜雀台赋才有脍炙人口的,“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这样的佳句。
刘姬和甄宓面对众人频繁的遥遥敬酒,时常端起酒杯意思一下,顺便借着酒杯的遮挡与郭嬛在说悄悄话。
刘姬小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手,不仅是孔雀舞让人惊艳,最后那一招百鸟朝凤,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刚刚看到那场面差点弹错了音。”不过当时那种情景,就算她弹错了音,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甄宓却有些替嬛嬛担忧地说:“只怕是锋芒太露,嬛嬛好不容易离开司空府,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次过后,怕是要被很多人惦记上了。”甄宓还是很了解嬛嬛的,知道她最怕麻烦。
面对众人纷纷投来的或直接或隐晦打量的各式目光,郭嬛又有点后悔多此一举。这样倒是给曹操的天下归心加了分,但是她的平静生活似乎也要被打破了,不过她相信这也只是一时的热度,人们的忘性也快,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事了。
却不知道她郭嬛已经因为铜雀台一曲祭祀舞蹈扬名,消息传遍神州天下,有人甚至说她超过舞后赵飞燕,更夸张的是,有人说她是一只凤凰的转世,所以她一舞动才能引来百鸟。
文武比试的环节,武将之中以二公子曹彰最为勇猛,他连珠箭发,夺得第一。
文臣这一边,曹植的‘铜雀台赋’一蹴而就,在别人刚刚写到一半,甚至还没有文思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完了,当场诵读之后,更是文辞壮丽,气势恢宏。
曹操抚掌大叹。在场之众人也都夸赞此真乃千古文章,字字珠玑。曹操对曹植大为赞赏,说他最难得的就是能够一蹴而就,可见才思敏捷。
曹操说道:“多年来老夫执戈上阵,仍苦于无法扫平四方,但是子建你这一篇文章一出,相信很快就会传扬天下,人人争相诵读,各个拜服,肯定胜过千军万马!功勋再大也只不过是显赫一时,而好的文章却能载于千秋,子建,你这篇文章一定能够传于后世,使我曹家万古流芳,永垂不朽。哈哈……”
高兴过头的曹操当即封曹植为平原侯,这还是曹操儿子当中头一个封侯的,这其中的意义非同小可,众人看曹植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如果之前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文思敏捷的丞相公子,那么以后再看待他就会更加小心翼翼,或许是应该当做丞相所中意的继承人来看待。
曹丕万万没想到他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弄出这个岐山周爵,甚至亲自督建铜雀台,竭尽所能的安排庆典,最后,曹植只不过是做出了一篇赋,他曹丕的所有努力全部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称病未能出席铜雀台落成的荀彧听说了祭祀当天的异象,也大为不解,难道真的是天命在曹?于是他打算过来看一看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罪魁祸首郭嬛。
曹植以为荀彧真的病了,去荀府上探病,于是和他一起来。慈幼院也因为郭嬛一舞名动一时,时时有人要进来看看他,好在慈幼院也算是曹丞相下辖的一处官家之地了,看到总是有亲杂人等在此地出没,曹操派来的军中的人就向上汇报,在附近安排了人手巡逻,郭嬛也尽量少出门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受到太多打扰。
郭嬛像往常一样接待他们:“荀老师和三公子一起来了,是不是惦记着孩子们,荀老师的病好些了吗?”
荀彧说:“老夫这次可不是来看孩子们的,而是要来看看传的神乎其神,能够引来百鸟的郭院长,听说你推辞了丞相大人给你的赏赐。”
郭嬛不甚在意地说:“本来就是一点雕虫小技,嬛嬛哪里受得起丞相大人的赏赐。”
曹植说道:“雕虫小技?嬛嬛,你未免太过谦虚了,现在邺城许多人仍然在津津乐道那天的事,那些没有看见的都在谈论,像亲眼看到过一般。更何况我当时也在场,亲身临其境,那场面真的让人太过震撼,又怎么会是雕虫小技呢?”
荀彧说:“老夫是否有幸问一问,郭院长所谓的雕虫小技。”
郭嬛说:“没什么不能对人言说的,三公子,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曹植吃惊:“我可以吗?我能跳孔雀舞?”
郭嬛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要你跳舞,其实吸引鸟儿来的主要在于音韵,三公子又是从小习武,应该知道内功练气一说,音韵再配合内劲,模仿出鸟语吸引鸟儿来并不是难事。”
荀彧说:“当真如此神奇,那老夫更要见识见识。”
郭嬛口中发出长长短短的呼啸声,在别人听来就像鸟鸣一样。曹植眼前一亮,的确跟那天她跳孔雀舞时发出的音韵相似。不一会儿,院子里树上的鸟儿听到这声音,竟然配合地鸣叫起来,又过一会儿,也吸引来其他鸟儿相喝。荀彧亲眼所见,这才知道那天所谓的‘百鸟朝凤’所言不虚,他也能想象得到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场面的人会是何种震撼。
郭嬛又指点了曹植几下,曹植这人天生的聪明,学什么都快,而且又有练武的底子,知道气劲如何发出,他口中发出这声音,果然也能引来一两只鸟儿的附和。曹植极为兴奋,没想到他也能做得到。
解开了这个谜团,荀彧果然不像来之前那么苦恼了,感叹道:“这天下之大,真的是什么奇人异事都有,老夫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
曹植说道:“就算我今日明白其中原委,若是能做到嬛嬛那天在铜雀台一舞时所引起的百鸟争鸣的景象,却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嬛嬛果然不愧为名扬天下的‘雀台金凤’,一舞而震天下,引来百鸟争相朝拜。”
郭嬛简直要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浮夸的话,究竟是哪个黑我的人谁传出去的?”
曹植无辜地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这么说的,那天看到的人那么多,传着传着就成这样了。”
荀彧若有所思地说,“郭院长现在名声大噪,恐怕再难过清静日子。”
荀彧一语成谶,因为在不久之后竟然有许昌那边的大臣提议说,“郭嬛既然为金凤之命,理应入宫为妃,留在天子献帝的身边。” 还有人说郭嬛应该嫁给曹操,曹操被双方争论吵个不休,面对争执不下,只能把郭嬛亲自请来,看看她是什么决定。
郭嬛这一下才意识到这下麻烦了,因为那天的一曲舞,鸟儿们还随着她一起起舞。她原本只是想着让画面震撼一些,给曹操的天下归心加点分。可是却忘了在时人看来,似乎只有百鸟之首才能做得到引动群鸟,那就是凤凰,而凤凰自古与龙分不开,所以这些人像曹操表态立场的人才以她做借口,急着安排她的去处。
郭嬛从容地说:“丞相大人,恕我直言,这些说法说嬛嬛是凤凰转世,简直是荒谬,我那天跳的舞是孔雀舞,根本和凤凰没有丝毫关系,而且能够引来百鸟只是用了一种特别一些的方法而已。这种方法别人也做得到,如果每一个能引来雀鸟的人都是凤凰转世的话,试问这世间要有多少只凤凰?”
曹操惊讶地说道:“你是说,如果换了别人,用你的方法也能引来百鸟?”
郭嬛说:“丞相英明,正是如此。”
曹操半信半疑地说:“天下间的奇闻异事我也听说不少,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奇人,嬛嬛如何证明你此言不虚呢?”
郭嬛心中庆幸,前些日子曹植的拜访,“这个容易,可否将三公子请来。”
曹丕刚刚一直就注意着大家的讨论,他这人向来深沉,不开口别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与‘龙凤’有关的事情,他却是特别在意的。上次见到郭嬛在铜雀台的惊艳表现之后,曹丕对她十分欣赏,听说了朝中关于金凤应该落入谁家之争,他也曾经暗暗心想,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把郭嬛赐婚给他。他甚至还在心中做了一番挣扎,如果只能选一个,到底是要选郭嬛还是选甄宓。现在郭嬛竟然向曹操要求要曹植也在场,曹丕顿时就有些不悦。
不过曹丕误会了,郭嬛要求曹植在场并不是要嫁给曹植,而是请曹植像众人证明一件事。曹植知道了郭轩的困境,自然立刻相帮,他上次回去之后觉得用内力模仿鸟鸣吸引鸟儿十分有趣,也练习了一下,所以他现在已经能够成功吸引几只鸟儿的附和了。曹植的表现证明了郭嬛根本不是什么凤凰之命,其他人也能做得到,总算是为她解决了一次危机。
第112章 洛水之神16
那日高台大宴之后, 又过了不久,曹操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让曹植第二日辰时去铜雀台找他, 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交代。
曹丕听说之后, 更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曹丕有司马懿指点分析, 已经知道曹操召回驻外的将士,想必是要移交帅印, 显而易见,丞相这么做是要为三公子立军功, 为他铺好康庄大道,而且听说就连甄宓已经答应了三公子的求亲。现在就连司马懿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也不知道要如何挽救了,看来丞相对于继承人的人选已经决定,不容他人置喙。
郭嬛看到甄宓答应曹植的求婚之后,看向曹植的目光里满是欣悦之意, 便有些苦恼了,不知道曹植能不能谦虚谨慎到最后,别被刚刚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这天一早,郭嬛竟然会在自己地盘上看到杨修:“杨主簿,不知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杨修直言:“我来是想向你证明一点,你的判断是错的。”
郭嬛抬眼看他:“我的判断每天都有很多,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杨修故作深沉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郭嬛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不好意思,孩子们就要做早课了。你的位置正是他们平常用到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麻烦你换个位置。”
杨修被人当面嫌弃, 只能挪开几步,又跟在郭嬛后面小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丞相对三公子青眼有加,今天早上丞相会单独招见三公子,正是要把帅印交给他,让他统帅三军,这还不够明显吗?丞相已经选定了三公子作为世子,你之前的判断,三公子争不过大公子一事完全错的。”
郭嬛回过头来说:“杨主簿既然对丞相大人的行踪和心思这么清楚,那你怎么不猜一猜如果三公子没有及时赴约的话,丞相又是何反应?”
杨修皱着眉头说:“怎么会呢?丞相大人召见这么重要的事,三公子岂会不及时赴约,他明知道这关系到他……” 他未能说完,已经脸上变色,他震惊的看向郭嬛。
郭嬛向他假笑了一下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猜的。看来如果你是三公子的政敌,你也有办法让他今早赴不了大人的约。”
杨修脸色已经发白:“我不信,我这就去相府中看看。”
郭嬛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是你,我就带着醒酒汤。”
杨修听了这话脸都要脸了,他快步离开慈幼院,路上甚至跑了起来,因为现在时间已经离辰时越来越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了。杨修气喘呼呼地一路从慈幼院跑到了丞相府,直奔三公子的住处,结果竟然真的看到了最不愿意的画面——曹植还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旁边的小厮敬辉已经快急哭出来了,看到杨修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杨主簿,你来的正好,三公子他昨晚去赴大公子的约,本来说喝几杯就回来,可是天快亮了才回来,他现在喝醉了,和大人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可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杨修伸手拍了拍曹植的脸颊,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眼见时辰已到,干脆找来一盆冷水直接满头满脸的泼在他头上。曹植被冷水一泼,刺激得一个机灵,睁开眼睛,不过那眼神极为茫然。
杨修朝已经目瞪口呆的敬辉吼道:“愣着干什么,去拿醒酒汤!有多少拿多少!”
就算是杨修一刻都没敢耽搁,弄醒了曹植,又给他灌了一肚子醒酒汤,仍然是比约定的时辰晚了很多,何况约定的地点根本不是府内,而是距这里还有一段路程的铜雀台。
曹操今日起的很早,甚至昨晚都激动的没有睡太熟,因为今天他要做一件事,就是将他的大业交到一个孩儿的手上。
杨修身为主簿,平时在丞相大人身边跟进跟出,草拟文书,能从一些小细节看出曹操的下一步动作或者心意。曹操昨日取出中军的帅印在手中把玩,这次杨修猜的不错,曹操确实拿出了帅印打算将之交给曹植。但是曹操又有些忧虑,他怕曹植既无军功也无领兵实战经验,怕军中有所不服。
曹操已经认定三儿子曹植文才出众,大有仁者之风,可服众望,若是生在古代帝王之家,一定可以成为媲美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圣贤之君,为后世所称颂。
所以曹操想造就他,首先将帅印交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够成为后世所景仰的圣贤之君。
但令让曹操万万没想到,和他约定的时辰,曹植竟然没有来。又过了片刻,也没有任何人来回报曹植去哪儿了。曹操已经头脑清醒下来,他知道曹植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不至于胆敢不按时赴他的约,还一点解释通报都没有。
曹操拿起那日铜雀台盛宴时起就被放在案几上和帅印放在一起的那一篇铜雀台赋,忽然在里面敏锐的找到了几个极为刺眼的字眼,“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这分明就是尊奉汉室之意!
曹操让辛管事回府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辛管事回报说:“大公子约三公子昨晚彻夜饮酒,老奴到的时候,三公子已经起来了,他也跟我一起来了,不过……”
曹操说道:“是子桓?那子桓又知不知道今天我约了子建呢?”
辛管事说:“听敬辉说,三公子也曾以此为借口推辞大公子的邀约,不过大公子执意相请,盛情难却。”
曹操若有所思,他真的没想到,曹丕在这个已经功亏一篑的时候还有办法翻盘,他让曹植进来,这才发现为什么辛管事会欲言又止了,因为曹植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根本就没有醒酒。
曹操说:“子建,你知不知道为父找你来所为何事。”
曹植昨夜灌的酒实在太多,只觉得眼前晕晕乎乎,人影很熟悉,看了半晌他才说:“……爹?”他根本就没有听得进去曹操说什么。
没过多久,曹植就被曹操打发回去。而且曹操重新下了新的决定。他让人拟好了几个孩儿婚配的折子,派人送往许都给皇上令皇上下旨赐婚。杨修正是负责草拟这些文书的人,看到大公子婚配的对象是甄宓,三公子婚配的是崔芣,不由得大惊失色,知道三公子这次是真的见弃于大人了!
且不说曹植醒酒之后知道婚配的对象变成了崔芣,是何等的不可置信,他去找曹操理论,父子两个因为赐婚之事再次起了争执,曹操却坚持己见,说他已经做下决定就不容更改,让曹植不必再闹了,回去等着迎娶新娘吧。
这边,杨修也找到郭嬛质问:“你既然明知道大公子会向三公子下手,为什么不早早提醒他?偏偏要等来这么一个结局。”
郭嬛也得知了赐婚的事情,正在替甄宓忧心,说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怎么知道大公子何时会下手?这点防备之心连我都有,为什么你还有曹子建不动动脑子想清楚。现在是三公子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如果换作是别人,会有他这么不谨慎吗?你现在来质问我,是不是怪错了人?”
杨修也并非是真的向郭嬛来兴师问罪,他只是很不甘心,明明就差最后一步,竟然功亏一篑,他当然觉得十分抓狂,又为大公子的阴险以及三公子的单纯感到无奈,以后大公子和甄宓成婚,没有人能够在曹植身边时刻提醒着他,恐怕他更不会是大公子的对手了。杨修蹲到墙角唉声叹气。
杨修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曹植现在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曹操那里他失去的是什么,一个世子之位,恐怕在他心里还不如曹丕和甄宓定亲的事重要吧?
郭嬛看杨修实在可怜,说道:“往好处想想三公子从此以后至少知道提防他大哥,再也不会胡乱相信别人了。”
杨修说:“本来已经决出胜负之局,竟然被子建轻易的拱手让人。你说的对,他就是太过单纯,可是这种单纯在世家大族的的继承人争夺中是致命的。”
郭嬛说:“你能想得通就好,那么我就不招待你了。我不先放心宓姐,去丞相府看看。”
甄宓前两日确实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了曹植的浪漫提亲,就在市集上,为了制造气氛,曹植还特地找来很多人做见证。虽然还未经禀明父母,但他们两个是毋庸置疑的两情相悦,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曹操打算把她许配给曹丕!
甄宓没有忘记曹操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他为了日后曹家的大业,在给公子们配婚的时候必定会从大处着手,并非考虑的是儿女私情的这种小事,而是打算把她许配给未来的继承人,也就是说曹操已经选定了继承人,世子会是曹丕,那甄宓的未来夫婿自然也就是曹丕。这样一个消息下来,不知道子建能不能承受得了连番的打击。
甄宓和曹植无论怎么恳求曹操,他都不打算收回成命,而让他们从此以后就接受这个现实。
甄宓不愿意再面对这些,打算到竹林精舍去小住收拾心情,而且让人千万不可告诉曹植自己去了哪里。
曹植为了要娶甄宓这件事和曹丞相据理力争,就快闹到父子反目的地步。曹操不肯更改心意,对子建的这番作为更是怒其不争,觉得他可以为了儿女私情在自己面前花这么大的功夫,却不肯花精力在正途之上,至少铜雀台失约那件事他就没做过什么补救,对做不做世子这件事也从不上心。上次曹子建一身酒气宿醉未醒的来赴约,根本就不知道当天曹操对他说了什么,还不如直接失约。
曹操更是觉得自己婚配决定这件事做的没有错,与事事谋后而动的曹丕相比,曹植就显得太不尽职了,做事单凭一腔才气那怎么能行?
甄宓找到曹操向他求情的时候,曹操说过,如果是再过一百年,生在盛世,子建或许会成为一代明君,可是如今是乱世,需要的是机变多谋的开国君主。子建天性醇厚,他的心性手段根本做不到开国之君。就算是曹操勉为其难,现在将甄宓许配给曹植,曹丕也不会善罢甘休。以曹丕的争强好胜之心,再加上周瑜、孙权等强敌环伺,只会为曹植招惹来杀身之祸。
曹操认为曹丕对甄宓也算是一往情深,只是缺少宽仁之心,这一点甄宓正好可以帮他补足。而且说实话,她在曹丕的身边还能看住曹丕日后不杀曹植。不得不说,曹操将几个儿子的心性行为看得一清二楚,未来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他也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甄宓听了这番话,虽然不愿意接受,但也深刻的明白曹操所忧虑的这些才是最现实的,如果她真的要强求跟喜欢的子建成婚,那么日后曹操所就担忧的这些恐怕将会变成现实。
竹林精舍里,甄宓和郭嬛相对无言。半晌后,甄宓说:“嬛嬛,我知道你忙得很,没想到还能抽出时间来陪我。”
郭嬛说:“慈幼院的事情我都交代给桑柔了,姐姐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甄宓点点头说:“我都知道了,虽然子桓用了手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子建没能成为大人心中的理想人选。”
郭嬛说:“抛开他们曹家的继承人是谁不谈,只论你的婚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想要嫁给大公子吗?”
甄宓说:“我这种人的命运,根本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自从邺城破城,做了丞相府上宾的时候我就知道。”
郭嬛说:“这么说你还是想嫁给三公子的。”
甄宓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孑然一身,什么都不用顾及,我会遵从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样可以保全很多人。”
郭嬛说:“就算拿你一生的幸福来换,这也值得?”
甄宓说:“当然,我要保全的人和事,比我的幸福更重要,嬛嬛,等你也有了心爱之人,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好了,不提那些烦心的事情,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想逃出那些事,不去见子桓和子建,安安静静的待上一段日子。”
甄宓来到竹林精舍,曹丕特地派了夏侯渊前来保护,除了郭嬛之外,其他人想要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曹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甄宓在这儿,也找了过来,还说要带甄宓走。甄宓本来已经决定按照曹操的意思嫁给曹丕,但是现在所爱之人就找上门来,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郭嬛这时站在门口说道:“姐姐,别忘了你跟我说的话,做事不能全凭一时冲动。到底要不要和他走,你要想清楚再决定。”
曹植说:“我和宓儿是真心相爱的,要是没有她,子建活着也没有意思。”
郭嬛不悦地说道:“三公子,拜托你像一个男子汉一样,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寻死,你知不知道,你要宓姐和你离开意味着什么?你以为你们躲得过追查吗?你以为一走了之满足了一己私欲,从此隐姓埋名的过活就万事大吉了吗?”
曹植他明显就是这么想的,此时他只想带甄宓离开这里,别的顾过不了了,哪有脑子想那么多。
郭嬛说:“你要是真这么想,就未免太天真。就算让你们逃到天涯海角,遭到背叛的大公子不把你们搜出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留下的人要承受多少痛苦啊。”甄家第一个就要受牵连。
曹植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是想和宓儿在一起,你说我能怎么办?”
甄宓本来看到三公子在这苦求是有一点动摇,但是郭嬛说的对,事情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一走了之而就解决,而会引发更大的矛盾,甚至就像曹丞相所担心的那样。如果子建强求宓儿,愤怒中的曹丕就算这次不能杀了子建,以后也总会找机会除掉他。
甄宓说:“子建,形势比人强,时不我与的道理你是明白的,我不会和你走的,我们之间结束了,我只能以你大嫂的身份,从此做你的家人。你知道我这个人说得出就会做得到,你以后再也不要来纠缠我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久之后曹丕得到回报,说曹植去竹林精舍找甄宓,而甄宓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司马懿向曹丕道:“甄宓德才兼备,在军中民中都很有声望,是大人心中的瑰宝,既然大人将甄宓许配给大公子,那就是有提携大公子的意思,最好早日完婚,不能让事情再节外生枝了。”
曹丕于是向曹操进言,商定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三位公子一同完婚。
这一次有嬛嬛从中阻拦,曹丕和甄宓并没有头脑发热的私奔,曹丕就没有机会对曹植下杀手。不过司马懿也旁敲侧击多次提醒曹丕,让他戒之在骄,千万不能重蹈三公子的覆辙,而且应该找机会除掉三公子,才是真正的铲除心腹大患。
杨修觉得大公子之前所做的那么多事,不论是以曹冲称象图重新获得大人信任,还是适时的献计诛杀孔融,献上岐山周爵,大公子把握的时机都太巧了,完全讨得大人欢心,使人另眼相看。以曹丕自己的智计,如果他真有这么机灵,能洞悉丞相大人想法的话,也不会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头,所以杨修猜测大公子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杨修暗自决定一定要把曹丕背后的高人给揪出来。却没想到他的这一份执着,反倒中了对方的圈套,把自己陷了进去。当杨修以为查到线索,去向曹操告密找到大公子背后之人的时候,被人反将一军,曹丕根本就没有让他找到任何证据。这样一翻闹剧下来,曹操反倒很怀疑杨修,为什么他这么热衷于诬陷曹丕背后有人?
曹操最忌讳的就是大臣和公子连成一线结党营私。杨修莫非借此告曹丕的状,是想扶植曹植。这反倒让曹操觉得杨修和曹植之间有过从甚密之嫌。再加上杨修向来恃才傲物,锋芒毕露,平时像华欣这类的只会在大人面前逢迎拍马的人,他很是看不上,言语之间也从不尊敬,他因此性格得罪的人可不少。
曹操很担心自己带几个儿子被大臣们所把持利用,结党营私,经营自己的势力,由此把他打下来的天下弄得分崩离析。所以曹操特地利用西凉军来攻打这件事情设局,考察这几个儿子到底是谁与大臣过于亲近。
杨修处处能猜透曹操的心意,以为这次的军事行动,曹操试探考察的是几位公子的判断以及处事能力。他不顾曹操颁下来的军令,紧急时刻任何参与军机的臣子们都不可离开军事重地与人外通消息。杨修为了提醒曹植,特地出去跟曹植互通消息,告诉曹植应该怎么做。没想到被严密监视他们的人看个正着,曹操这才知道了,曹植的所作所为都有杨修的影子。
曹操原来要钓出来的是他!曹操以杨修私自猜夺,散播不实传闻动摇军心的名义,要将他处死,不论谁来求情,都铁面无私,不打算放人。
荀彧、曹植、甄宓等人分别去为杨修求情,纷纷刹羽而归。慈幼院里桑柔给郭嬛送饭,看到她手中在摆弄针线:“小姐,该吃饭了,你在做什么?”
郭嬛说:“我在做衣服啊。”
桑柔说:“没想到小姐你竟然会做衣服,我以为你对女工从来不感兴趣呢,不过做衣服为什么要做成黑色的,谁会穿这种颜色?”
郭嬛笑了笑说:“这是非常时刻才穿的,当然不能随便穿到人前,不要往外说,知道吗?”
桑柔说道:“桑柔保证不说,不如让我来帮小姐吧。”
郭嬛:“没关系,也不是经常用到,已经差不多了。”
杨修砍头的前一天晚上,曹操念在君臣一场,亲自去见他一面,说他再聪明也没算到自己的死期吧。杨修仍然坚持大公子幕后另有高人操纵。曹操认为他根本是冥顽不灵,甩袖而去。
第113章 洛水之神17
半夜里, 牢狱外面突然传来喧哗之声,说隔壁营地着火了,看守的士兵狱卒纷纷前去救火, 只留一个人继续看守, 囚犯都是关在牢里锁住的, 所以看守之人并不上心。
杨修正在万念俱灰的写着遗书,是交给三公子曹植的, 外面别说是着火,就是天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了, 反正明日他就是死人。突然,牢中闯进来一个黑衣人,一掌打晕了唯一剩下的那个看守,接着劈开锁得严严实实的铁锁。在杨修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打开他的囚室的门说:“发什么呆, 还不跟我走!”就算脸蒙得很严实,一开口,杨修就听出了是郭嬛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别管我!”
郭嬛说:“不来,难道你真的很想明日午时被砍头,留下只有死路一条,你若是想欣然赴死的话,我也不强求。”
杨修说:“杨修死不出足惜,我不能连累你,丞相大人势力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
郭嬛说:“我既然敢来救你,就自有我的办法, 废什么话,走不走?”
这时有人发现有人闯进牢中了, 大喊了起来,召集过来一堆士兵:“有人劫狱,抓刺客呀!”
郭嬛一把拉住杨修:“走!”
杨修万万没想到,郭嬛竟然真能排除万难,有本事把他带出来,郭嬛把他带到一处隐蔽之地休息:“这里是一处民宅的地下室,很隐蔽,你就在这里休息几日,等到风头过了再出来。”
杨修说:“你怎么会有这么隐蔽的地方,莫非你是……”
郭嬛说:“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奸细,你想的太多了,这间民房在平时根本用不着,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事实证明,我的未雨绸缪是对的,杨主簿你现在不就用得上了。”
杨修只能摇头苦笑,“荀老师总说我这是小聪明,锋芒毕露,早晚会折在这些小聪明上,事实证明,果然自食恶果,没想到我杨修这么快成了阶下囚,还被嬛小姐冒死相救,大恩大德杨修无以为报。要不你放着杨修自生自灭吧,以免再给你招来麻烦。”
郭嬛说道:“你放心,我既然敢救你,就能保你平安。荀大人早就担心你的性格会狠狠的得罪曹丞相,所以让你收敛锋芒,既然杨主簿知道你暴露的后果,这段时间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书架上摆的那些书可以供你打发时间,等到风声过去,我会安排你离开这里。”
杨修:“离开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郭嬛说道:“如果我真是奸细,也许还能够给你指一条明路,不过倒是要让你失望了,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这天下还没有完全变成曹家的天下。若是想在北方,那就隐姓埋名,若是不甘心才华被埋没,想要另投明主,那就想好了再决定去投靠谁。”
郭嬛刚要转身离开,杨修又说到:“等等”。
杨修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冒险来救我。”
郭嬛说道:“对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儿。”
杨修说:“我明白,我也希望郭小姐不要说。”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来劫他的牢,还把带罪之身的杨修给劫走了,他本来对杨修还有点可惜,现在更怀疑他是不是别的势力派来的奸细,如果没有勾结外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又烧他的大营又能趁乱劫走人呢。曹操知道消息后当下大怒,令人四处捉可疑之人,追捕杨修,却一无所获,这件事也成了一件悬案。
郭嬛当然不会对三公子等人提杨修在她手上的事,若是他们表现出什么 ,以操那么精明会被认为同党的,那就麻烦了。
杨修最终的选择是没有另投他方,他选择在北方隐姓埋名等待时机,如果曹植当不上世子,他必然不会被留在邺城或许都这种权力中心,而是会封到其他他方,到那时杨修再找上门去投靠。
曹丕还是向曹操提了及早完婚的事,三公子虽反弹,但是被卞夫人和甄宓连合镇压下去,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曹植是个性情中人,或者说感情用事,涉及到感情的的事,他总是特别容易冲动,现在他和甄宓一娶一嫁,已经是叔嫂关系,也没有人能激起他什么浪花,所以他专心把精力用在军队之上,并没有直接向曹丕屈服。他这番举动倒是让曹丕另眼相看,本以为他失去甄宓之后会一蹶不振,没想到还有精力能跟他作对。
当然这跟杨修彻底失踪一事也脱不开关系,在曹植看来,如今他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不奋发到底还能怎么样?
曹操练好了水师,筹集粮草之后终于准备挥师南下,他带着百万大军,一鼓作气,打算荡平其余势力一统天下,却在赤壁遭遇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大败,仓皇逃回。他这场大败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再不是当年挥军征战天下的曹操,他不再亲自出战,让皇上下圣旨封他为魏王,不打算再主动出兵,而是要颐养天年。他也知道,这次没有被打死的孙权、刘备,日后必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可是他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头风症发作更是一日胜过一日。曹操要修兵,打算奉行“养民、屯垦、休战”的战略。
果然,过不了多久,三分天下的局势已经形成。这个天下他统一不了,唯有寄希望于后人,曹操在请封魏王之后,立刻封曹丕为世子,曹植这几年来与曹丕一较高下的努力彻底化为乌有。因为曹操需要的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开国君主,纵观几个儿子当中,唯有曹丕能够胜任。他的赤壁之战如果赢了的话,那由他来一统天下,自己登上皇位,也许就会传位给曹植作为二世之君。可惜曹操操劳一生,却没有做皇帝的命。
曹操大败而归之后,曹植也有所变化,他虽然把精力放在建功立业之上,但是时而会放浪形骸,动不动就醉酒。有时曹操召集众人议政的时候,曹植也是一副醉醺醺宿醉未醒的样子。
有一次,在许都的时候,曹植仍然是喝得伶仃大醉,他为了快点出宫,让车架直接走司马门,这司马门从来都是只有帝王才可以走的,守门的官兵都是曹操的属下,见三公子执意要走,只得放行,却被荀彧抓个正着,荀彧狠狠地训了曹植一顿,说:“老子不守规矩,儿子也不守规矩。”
这件事传到了曹操的耳朵里,曹操就给荀彧发了一个空食盒,暗示他食成空。
荀彧知道曹操早就对他心怀芥蒂,早在铜雀台建成,而荀彧却称病没有出席的时候两人的君臣关系就不是从前。那一次也有许多大臣没有去,没有去的大臣全部是不赞成曹操称帝的。自古只有帝王才能筑高台以彰显王威,曹操那次建的铜雀台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大高台,为的是什么简直再明显不过,曹操是表帝王之志。
荀彧一直以来的思想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席那次盛会,曹操不再需要他,本来他想自尽了事,但是还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这位效命了几十年的主公。君臣二人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把话都说开了,曹操认为以荀彧之才早就已经暗中从他身边退去,不再出谋划策。曹操觉得荀彧早就洞悉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上次出兵必败的结局。曹操阵营兵骄将怠,文恬武嬉,轻敌自负,招致这这场大败。而荀彧却没有提醒他,明显是故意让他输这场仗,而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止步于魏王之位,不能更进一步,这样的谋臣还留着何用?
君臣二人缅怀过往,曹操也并非是一个不念旧的人,虽然和荀彧证政见不合,荀彧尊奉汉室不同意曹操自立为皇,但是荀彧真的为他的帝国贡献了很多,七献奇计,可以说没有荀彧,曹操也无法打下这大半江山,于是曹操特别恩准荀彧可以告老还乡,回乡终老。
一代千古谋臣卸下重任,可以回归故里,而并非是兔死狗烹的结局。在荀彧到达家门的那一刻,竟意外的看到了早就等待在此的杨修,师徒二人再见面恍如隔世,忍不住落泪唏嘘。
荀彧问他:“你到底是怎么逃出大牢的?”
杨修说:“不瞒老师,是郭嬛救了我。”
荀彧恍然道:“郭嬛,怪不得她对你的失踪表现的那么从容,我早该想到。”
杨修说:“可惜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回邺城去,让老师你担心了。”
荀彧说道:“这件事你们做的很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免走漏风声,虽然担心你,但是想到你会生活在某个地方而不是在我们面前人头落地,老师就很欣慰了。现在我们不是终于可以师徒团聚了吗。”
杨修说:“没想到老师最终会告老还乡,我以为你会一直未大夫效力,直到最后一刻。”
荀彧说:“我原来也有些遗憾,不过能在这里见到你,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德祖,你这些年来一直隐姓埋名,没有另投明主,看来你也不记恨丞相大人的所作所为。”
杨修说:“丞相大人以权杀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杨修却不能做那朝秦暮楚之事。”
荀彧赞赏道:“好,不愧是老夫教授的好徒弟。”
甄宓本来以为嫁给曹丕是个明智的选择,郭嬛也打算拭目以待,想知道没有她从中挑拨,两人的夫妻感情,是不是能够十分和睦。曹丕在与甄宓婚后没几年,就觉得还是三弟曹植娶的夫人崔芣娘家势力雄厚,不仅有叔父身居要职,而且家还有百万之财,能够帮曹植笼络不少大臣。
曹丕嫌弃甄宓娘家没落,所以又娶了两房贵妾,都是家事十分显赫的女儿。女人多了自然会有争风吃醋的麻烦,所以后院之中总是鸡飞狗跳不停,甄宓婚后,育有一子名叫曹瑞,见丈夫并不是能够与她举案齐眉之人,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培养曹瑞身上。
这天,甄宓责备道:“瑞儿,你又调皮了。是不是想让嬛姨再也不准你来慈幼院玩,你才会乖乖听话?”
曹瑞奶声奶气地说:“娘又骗人,嬛姨最疼瑞儿了,怎么会不让瑞儿来。”
郭嬛这时走进来,笑道:“瑞儿已经满四岁了,懂事多了,不是之前可以随便哄骗的小孩子。”
甄宓说:“瑞儿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嬛姨,却对你并不陌生,我说你们两个是天生的有缘分才对。”
郭嬛怜爱地摸了摸曹瑞的小脸儿,小家伙像极了甄宓,长大之后必然俊朗不凡,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
甄宓说:“嬛嬛,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慈幼院现在不只邺城的一座,许都,洛阳,长安,只要是在北方版图的城市,至少都会有一座慈幼院,所以这些年来郭嬛真跑了不少地方。当然这是在明面上的,她也去过其他割据势力的城市,可以说把神州大地都走遍了。郭嬛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人,但是总觉得这世上应该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而至今为止,她还都没有见到。
郭嬛说:“我暂时不走了,打算在邺城多待一阵子。”
甄宓听闻此言,眉目也舒展起来,“那就太好了,我有你这个好妹妹在身边,宓姐不知道有多开心,瑞儿也会很高兴的。”
郭嬛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建安二十四年,曹操身体每况愈下,原著中他的去世时间正是二十五年的正月。
等曹操一死,为了争夺他身后权柄,三位公子一定会掀起血雨腥风,到了这个时候,郭嬛在何地也要赶回来。
郭嬛说:“我也听说世子纳妾的事了,而且府里还闹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现在带瑞儿过来没关系吗?”
甄宓一提起曹丕,温暖的气质都变了,冷笑道:“世子曾说不准我带瑞儿到这得来,瑞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教他,让他和什么人接触自有我的方法,岂能全部听世子的。”
郭嬛很是气愤道:“大公子之前表现的道貌岸然,对宓姐一往情深,谁能想到他却是如此一个见异思迁之人。”
郭嬛暗中培养的孩子,经过这几年,已经有一批能够独当一面,至少邺城许都还没有她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事,丞相府里她也安插了人手,所以知道一些甄宓都不愿意说出口的隐私。
郭嬛说:“宓姐,如果你过得不顺心,需要我帮忙的话,我都会义不容辞。大公子不会以为娶了你回去当摆设就万事大吉了吧,就算成了亲过得不如意,我们也可以和离的。”
甄宓说:“别乱想,姐姐还应付得来。谁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就算艰难,这也是我当初自己的选择。我现在的希望就是将瑞儿养大成人,做一个和他爹不一样的人。”
甄宓有此一说,想必已经对曹丕十分心寒,这几年下来与曹丕的夫妻生活也过得不甚如意。
郭嬛说:“姐姐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为何不早和我说,或许我可以为你解忧。”
甄宓说:“嬛嬛,你早早的离开王府的做法是对的,我还应付得来,毕竟是王府的家事,我不想把你牵连其中,你听姐姐的话不要多问了。”
这几年中,曹彰和曹植也已经奉派外调。邺城的魏王府虽大,在曹操看来却冷冷清清。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府中有孩子降生,甄宓生了小曹瑞。曹操老来得子,刘姬也给他生了一个小公子,高兴得曹操将刘姬封为夫人。
曹丕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吃弟弟的亏吃怕了,看到曹操对这老来子疼爱有加,甚至可以让他骑在曹操的脖子上当马骑,曹丕顿时产生了妒恨忌惮之心,他已经贵为世子,想要除掉一个小孩子轻而易举,不过还是被甄宓发现阻止,甄宓从此以后,觉得曹丕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竟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而且那孩子还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二人婚后的感情一直是平平淡淡,更别说什么相知相惜了。经过这些事之后甄宓对曹丕的人品怎能不寒心。
曹操却对甄宓十分敬重疼爱,有的时候两人下棋谈话之时处理军政要事,也不回避甄宓。曹丕想从甄宓这里打探一些消息,甄宓去从来不会多嘴,从不把曹操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自己夫君,曹丕因此对她更是不满,觉得甄宓实在是冷血,连自己的夫君都不帮。
就这样,曹丕、甄宓二人的裂隙越来越深,直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表面上的恩爱夫妻,实则相互间冷淡得很。
告老还乡的荀彧与外派的三公子之间每月都有书信往来,这次书信被司马懿截获,并告到曹丕的面前。曹丕大为恼怒,荀彧号称是曹操的第一谋士,没想到他正在暗中相助三弟曹植。
司马懿让曹丕稍安勿躁,说荀彧已经告老还乡,不成气候,他自有办法解决他。司马懿所说的解决办法,就是带同兄长司马朗找上门去,打算直接刺杀荀彧。这个时候杨修早就起身去投靠曹植,家乡只有荀彧一人居住。司马懿之所以冒着暴露的危险亲自上门,也只不过是源于他的嫉妒心罢了。
荀彧在曹营几十年,出谋献策,功绩斐然,没有人能够超越。当真称得上第一谋士这个称号,而司马懿却蛰伏多年,自认才智不比荀彧差,而且他有更加远大的野心和宏图霸业,所以一直想和荀彧一教高下,却苦于没有机会。这一次,他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两位千古谋士之间的一次见面交锋罢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司马懿明明之前派人查过荀彧这里没有丝毫异样,只有他一人居住,却在他们露出无耻嘴脸,要杀死荀彧的时候,突然跑出两个年轻人,不仅击杀了司马朗,还伤了司马懿。要知道他们司马家的兄弟并不是文弱书生,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将军之才,却轻易的折在了两个年轻人手里。
荀彧道:“小兄弟,怎么会是你们?” 这二人正是慈幼院出身的探子,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荀彧,所以刚刚司马懿受伤也并没有去追,而是怕再有其他人来伤害荀彧。
“荀大人,我们兄妹二人奉了主人之命,保护您的安全,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还是早做打算快点离开为妙。”
荀彧问他们的主人是谁,郭嬛并没有让二人隐瞒,吩咐过,如果荀老师问起便可以直说。荀彧知道之后,颇多感慨,没想到他们师徒都受了郭嬛这么大的恩惠。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回房间做了一些布置:“司马懿这个奸贼,一直隐匿在大公子身边暗中出谋划策,他必定不安好心。老夫留下点线索,如果大人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派人前来的话,便能得到这个线索,也算是为大人提个醒。”
重九重阳节是荀彧的生辰,曹操果然想起他,甚至带着甄宓亲自前来,想探一探老友,却发现荀彧的居所荒凉得很,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地上还有一摊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曹操临死之前终于根据荀彧留下的线索发现曹丕幕后出谋划策之人竟然是司马懿。在曹操看来司马懿自从投曹之后,不在他曹操面前出谋献策,而是去辅佐他的儿子,司马懿的目的十分阴险,那就是想取而代之,做第二个曹操。
可惜认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曹操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且曹丕受到司马懿的影响也太深,他这些年来的所有决策都有司马懿参与其中,离了司马懿曹丕根本就无法办事。
曹操想改立世子,让曹植接管身后大业,至少这样,这天下还是汉室的天下,由他们曹家人做主。如果把世子之位给了曹丕,那这天下就成了司马懿的了。不过曹植和曹彰都在外面,一时赶不回来。曹操的身边只有曹丕,曹丕又怎么会让他如愿改立世子。
第114章 洛水之神18(完)
曹操跟曹丕谈判, 说只要他杀了司马懿,除掉这个狼子野心之人,那么, 世子之位就还是他的。曹丕不同意, 认为曹操这是故意让他自断左膀右臂。这些年下来, 司马懿给他献了无数计策,不仅讨得曹操的欢心, 巩固世子之位,而且也让曹丕离不开他了。
曹操大骂这个儿子没有丝毫孝悌之心, 说当年曹冲也是给他害死的。
曹丕被说中却死不承认。
曹操说他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揭穿他而已。曹丕在最后时刻仍然忤逆曹操,使曹操含恨而终,或者说曹操是被曹丕活活气死的。
甄宓虽然旁观了此事,却是一介女流, 与曹丕对上她毫无还手之力。
曹操察觉到司马懿狼子野心之后,曾让夏侯渊带兵去杀了他,可惜被他先一步逃走。曹操还派人叫曹植和曹彰带兵回来,却大限将至,没能等到两个儿子回来,就已经去世了。
看到守城将士全都衣着搞素,曹植和曹彰便知道回来晚了,他们已经兵临城下,曹丕却下令关城门,不能放二弟三弟进城,双方僵持不下。
正在曹植、曹彰决定打进城的时候, 荀彧让人传话过来,说双方兵力悬殊, 而且双方的士兵根本就同出一源,有的是叔伯兄弟,有的是乡里乡亲,士兵们根本没有拿起长矛互相打仗之心,所以此战端不能开。而如果曹植、曹彰之身,解甲入城又凶险得很,惟今之计,只有不入城而退走,方可以保留实力,又让曹丕在舆论之中落于下风。
曹彰和曹植对荀彧之言十分信服,只有在城外叩拜了先父,带兵扬长而去。倒是让做了充足准备的曹丕措手不及,曹丕本来听了司马懿的献计,要利用甄宓出城去向曹植劝降,可惜并没有用上,他们竟然就走了。
接下来曹丕在司马懿的有意推动之下,逼迫汉献帝退位,改朝换代,自己登上九五之位,迁都洛阳。
登上了皇位的曹丕终于可以大封群臣,也开始着手清算两个不听话的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甄宓的心理,曹丕还特地令郭嬛进宫中居住,与他们一起到了洛阳。定都洛阳没多久,杂事都处理完,曹丕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原来是他一早就看上了郭嬛,想把她收入后宫,只是之前曹操健在的时候,他没好意思提出来要娶甄宓的姐妹。
郭嬛又岂能看上他,别说给她贵妃之位,就是皇后之位她也不稀罕呐。就算曹丕当了皇帝,也没能让郭嬛高看他一眼,反而如此放浪形骸,暴露了他的本性,越加让人不耻。
曹丕很爱效仿他爹,对待女人人的态度上也一样,想玩什么两情相悦,郭嬛暂时还不能和他撕破脸,只能暂时看着他可恶的嘴脸,忍气吞生。因为皇太后要过生日了,曹丕打算借此机会除去曹植和曹彰。
两位公子奉召进京,二公子先到的,偏偏不巧皇太后被皇上打发去了京外的的寺庙上香。
二公子在偏厅等候皇上召见的时候,郭嬛冲进来,打落他拿在手中正要吃的东西,“这枣子不能吃,宫中所有的东西,你都不能吃。”
二公子是为人耿直,但他并不傻,“嬛嬛,你是说这枣子有毒?大哥当真要毒死我,一点儿兄弟之情都不顾念?”
郭嬛说道:“要时你怀疑我骗你,挑拨你们兄弟关系的话,你可以把这些枣子带上给你大哥吃,看他会不会吃。”
曹彰说:“嬛嬛,我并不是怀疑你说的话,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这个时候,大殿上,曹植也在众臣的见证下,用七步成诗挽回了自己的性命。太后又收到消息及时赶回,曹丕见两个弟弟都毫发无伤,又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诛杀二人,只好先放他们离开。日后再另谋他法,不过有了这次之后,恐怕他们就会十分警惕,不知道到何时才有机会下手了。
他得知是郭嬛阻止了二公子吃枣子的时候,便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他抓住郭嬛的胳膊:“是你坏了朕真的好事!你好大的胆子!”
郭嬛扬着头说:“皇上所谓的好事就是诸杀亲弟?二公子他骁勇善战,为你们曹魏立下不世战功,就算他要死也应该战死在沙场上,而不是被他的兄长不明不白的毒死在这宫中。”
曹丕不可思议地说:“你还敢教训朕?朕是天子,要谁死谁就得死!”
言下之意,郭嬛坏了他的好事儿,曹丕便对郭嬛动了杀意。不过这种威胁可吓不倒她,郭嬛可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她孑然一身,大不了一走了之,曹丕如果把她逼急了,那还有可能会鱼死网破。以曹丕道行逆施的所作所为,郭嬛当真觉得应该考虑让这曹魏换一个皇上,不然大家都会不得安宁。
甄宓已经闻声赶来:“皇上!你要对嬛嬛做什么,你快放开她!”
曹丕见到甄宓,不但怒气未消,反而更甚,“皇后你来的正好,你们两个情同姐妹,你们二人又何尝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呀?一个公然在大殿之上与三弟眉目传情,一个就打翻了我特地赏给二弟的枣子,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曹植和曹彰之所以毫无准备的中了皇上的圈套来到京城,正是因为曹丕无耻的利用甄宓的亲笔书信把曹植招回来的,曹彰和曹植一向形影不离,知道三弟要回来为太后贺寿,自然一同回来。甄宓当天被皇上在太后的面前要求写信给曹植,是不得不为,但是她在信中已经暗藏玄机,只要变化断句的位置,就能看出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本以为以曹植的文才必然能够洞悉信中真意,她并非是让他们回来,而是警告千万不要回来。可惜曹植到了京城之后,才跟甄宓说出,原来在所爱之人离开他之后就带走了他一点灵犀,他再也没有做出过文章。
曹丕早就听说曹植已经文思枯竭,才敢在大殿之上逼他在七步之内成诗,若不能成诗他之前在文坛的美誉便都是欺君之罪。
甄宓在那种的危急关头,忽然想到曹植说过,自己曾经对曹植嫣然一笑,使曹植一见钟情。她在大殿上对曹植含泪笑望,使曹植回忆起曾经种种,曹植开窍,做出了那一首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没料到两人的对望被司马懿看个正着,过后报给曹丕知道。曹丕本就对这个和他从不是一条心的妻子不满,立刻就借题发挥。更认为甄宓和曹植根本就是旧情难忘,让他这个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曹丕说:“朕是皇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个天下都是朕的。朕现在就册封郭嬛做妃子,今天就洞房。”
郭嬛看他的目光渐冷。
甄宓说:“不要,我求求你放过嬛嬛。”
曹丕说:“求我?当初在我刚入邺城要杀你的时候,你都没有求过我。”
甄宓痛苦地说道:“你已经做错了那么多事,我的一生已经葬送在你身上,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现在你还要拖嬛嬛下水,你想要什么样的妃子没有,我求你放过嬛嬛吧。”
曹丕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让她做妃子是让她受了多大委屈。”
郭嬛说:“姐姐,我是不会为妃的,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
曹丕说:“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曹丕和两人发生激烈的争吵,曹丕甚至还想动起手来,郭嬛把甄宓护在身后,争执之中曹丕突然发病。因为他今天想对郭嬛用强,所以特地将人都遣走,而且让侍卫能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过来,却没想到他自己会突然病发。
甄宓以为今天曹丕在圣龙之下会杀了她和嬛嬛,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惊慌道:“他怎么了?”
郭嬛平静地说:“他犯了肺病,呼吸困难,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断气。”
郭嬛在医药之道上面造诣非常,她能够看出刘姬和曹操的病,自然也看得出曹丕的病。不过之前在司空府上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大公子患有肺病,可见曹丕一直以来心思深沉,他连身边的所有人都瞒着。就连他的父母、兄弟都不知道他有肺病顽疾。郭轩每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病情在一日一日的加重。如果没有这次她戴在身上的香药包的引发,再过几年曹丕也要撑不下去了。
甄宓还是十分相信嬛嬛的医术的,郭嬛说曹丕会断气,她不由得大惊失色:“快去宣太医来。”
郭嬛说:“姐姐,你真的想救活他吗?就这样一个人,不忠不义不孝,你不会忘了曹大人是被他气死的吧,把他救活之后他还会想方设法的对付二公子和三公子,他还会对付你我。”
甄宓:“可是……可是他是皇上啊,如今已经废汉自立,他若是出事了要怎么办?”
甄宓:“曹丕是被司马懿一手扶上了皇位,他自己根本没有主见,只是司马懿的傀儡。曹丞相当初不是也说,司马懿一日不除,那么曹家的天下其实就是相当于落入了司马氏的手里,如果皇帝驾崩,那瑞儿这个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了。瑞儿还小,你只要好好教养他,他就会做一个名副其实比曹丕称职一万倍的小皇帝。”
看着曹丕痛苦的神情,郭嬛继续说:“而且皇上这个病就算这一次能度过,日后也会反复发作,他被折磨上个几年,仍然要走到这一天。宓姐,他今天发病这么严重,就算太医来了也会束手无策。只有我制出的药可以缓解他病情,要不要救他,还是你来做决定。”
甄宓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救了曹丕,两个人已经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曹丕狭窄的心胸,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也许救活了曹丕,她们两个都要死。
甄宓渐渐冷静下来,“想必皇上需要的药物十分难以配置吧。”
郭嬛笑道:“就算姐姐想要,恐怕在在一时三刻之内妹妹也找不齐药材啊。”其实救人的办法她有,只不过也要看对象是谁。
曹丕瞪大着眼睛,呼吸越来越困难,明明听得见她们说的话,要求没有力气动弹。他以为甄宓念着夫妻情分会救他,却忘了他自己从未顾及过夫妻情分。
甄宓没宣太医,也没有再说要郭嬛救曹丕的话。过了一会儿,曹丕果然不动了,他这次肺病发作的尤其厉害,已经咽了气儿。
甄宓说:“皇上驾崩这么大的事,必然引起动荡。子建和子文还没有走远,要不要立刻召回让他们回来操办此事?”
郭嬛说:“皇上驾崩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要等到二公子和三公子他们回到了属地,瑞儿登基为皇之后,再昭告天下。”
甄宓冰雪聪明,她只不过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没有想通。经过郭嬛的提醒也想得明白了。
郭嬛说:“时移世异,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现在就公布出去,有两个手握重兵的皇叔,而瑞儿年纪却幼小,这个皇位由谁坐还不一定呢。虽然我们知道子建是个很念旧的人,但是如果二公子再加上其他宗室辅佐他登基,瑞儿这个前太子的地位会十分尴尬,我们不能赌他们的念旧情,不如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再召他们回京。”
甄宓的手很冰:“嬛嬛,宓姐现在很乱,有什么想不到的,你要提醒我。”
郭嬛说:“姐姐放心吧,我们要靠自己守住瑞儿的皇位,其他人都不能轻信,让他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小皇帝。我会尽力帮忙,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郭嬛在曹丕死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司马懿,以免他出阴招影响到日后的时局,直接拟了一道圣旨盖上玉玺,将司马家全部抄家。
司马懿做梦都不会想到,本来他们雄心勃勃,打算在日后合适的时机,以司马家代替曹家,他做着这样春秋大梦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郭嬛放出的密探散布到在各个朝臣家中,朝廷的情况郭轩了如指掌。对朝中的文臣武将或拉拢或打压或合作,很快就将局势稳定了下来。至于曹家宗族,就算他们不甘心让一个小孩做皇帝,曹瑞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死子继是人之常情。何况郭嬛又用雷霆手段连续镇压了很多人,再也没人敢有异议。
曹丕在位几个月就因病逝世,曹瑞登机为大魏二代君主,皇帝是个孩子不能处理朝政,可是先皇又死的太快,没有指定顾命大臣,甄宓在郭娟的辅助之下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就算如此,文臣武将仍然虎视眈眈,还有一众曹家子弟更是想要争权夺利。甄宓需要有力的同盟稳固地位,却不能选择曹植,就算是昔日的爱侣,如今也成了她最忌惮,威胁她儿子皇位的人。皇上曹瑞册封郭嬛为女王,辅佐朝政。就像当年的魏王,现在的吴王一样,王位可以世代相袭。郭嬛早就向甄宓说过无意成亲,在受封女王之后,更是上了一本奏书,说郭女王之位止步于她,不会传给后代。
曹氏的天下掌握在了两个女人手中,一个是女王郭轩,一个是太后甄宓。
等到时局稳定,曹瑞坐稳了皇位之后,才下旨招曹植、曹彰回京。曹植从此留在了京中,一展报复,曹彰领兵在外沙场征战,荀彧,杨修也再次回归朝堂,帮助皇帝统一天下。毕竟就算他们再不想,曹丕也完成了以曹代汉这件事,曹魏也已经经历了二世之君,算上追封的先帝曹操已经是第三世了,汉朝已经不复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是天下一统,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十六年后,曹魏打败蜀,吴,一统天下。曹瑞也在众人的教导之下,成了一个英明神武的合格皇帝。直到剧情结束,郭嬛也游历了九州,一生风光无限,金钱、权柄……想要的东西样样不缺,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她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相伴终生人,便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她决定离开的时候,身体就会渐渐虚弱下来。郭嬛记得最后的一个画面就是甄宓在她的床边泣不成声。
第115章 日出东方1
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岳灵珊, 笑傲江湖中的华山派掌门的掌上明珠,令狐冲的小师妹。她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岳灵珊,虽然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 虽然有着岳灵珊的记忆, 但是那些记忆就像是在看电影, 而她自己本身的记忆却是一张白纸,她是带着系统来改变剧情走向的。
每进入到一个世界, 最先接触到的就是原著,全部看过了解之后, 她自然知道岳灵珊是个悲剧人物。从小和这个世界的男主令狐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更是令狐冲的初恋心上人。只不过令狐冲比她大了整整九岁,令狐冲家乡遭灾家人都去世,被岳不群夫妇捡到带回教养的时候, 岳灵珊才三岁,可以说岳灵珊是被令狐冲一手带大的。
令狐冲心系她时,她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女孩。每日有大师哥朝夕相伴,也只以为他是自己的哥哥,真的是比亲哥哥还亲。等到遇到了性格和自己父亲很像的林平之,岳灵珊才知道爱情和亲情的区别。
别人却不理解岳灵珊,以为是岳灵珊见异思迁。令狐冲自觉被小师妹移情别恋,受了很重的情伤,所以选择了与对他痴心一片的魔教圣姑任盈盈在一起,做了一对笑傲江湖的神仙眷侣。
林平之一开始为了在华山派站稳脚跟,与岳灵珊相处关系越来越好。后来他又隐忍着报父母之大仇, 对岳灵珊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直到他们成亲之后, 林平之才露出他虚伪利用灵珊的真面目。
岳灵珊成亲之时,林平之也已经像岳不群一样,为了练辟邪剑谱而自宫了。所以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岳灵珊就算是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仍然没有离开林平之,一来是一往情深,二来也是可怜林平之身世可怜,遭遇可叹。再说这是自己父亲造下的孽,所以她不怪林平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古代女子三从四德的表现,无论林平之是什么样都要和他走下去。那时左冷禅和岳不群已经暴露各自的野心势不两立。却没想到被林平之为了向岳不群报仇,已经丧失了良知,他向左冷禅投诚的时候为表诚意亲手杀死岳灵珊。
就算如此,岳灵珊在临死之前,也没有恨林平之,而是请求令狐冲让大师哥不要帮她报仇,要照顾林平之。
看过了原著之后,如今的岳灵珊也是心气难平。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太不合常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了为所谓的绝世武功而自宫,就算这武功,这宝典再难得也不值得为了它残害身体到这种地步吧!而且在岳不群和林平之他们练成了之后又怎么样!连一个曾经深受重伤,只学了几天独孤九剑和吸星大法的令狐冲都打不过!那个辟邪剑谱还算什么绝世剑法。
当然,他们都没能将辟邪剑谱,也就是葵花宝典练到东方不败的那个境界。
东方不败号称天下武功第一人,可惜练成武功之后却性格大变,早就没有了昔日的雄心壮志,最终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杨连亭死在了任我行手上。
按照原著的走向华山派唯一一个出人头地的令狐冲被逐出师门,自立门户。伪君子岳不群为了实现他的野心,为了能够修炼辟邪剑谱打败左冷禅争夺五岳盟主之位,结果却把整个华山派几乎都亲手葬送。岳灵珊的母亲宁中则在知悉丈夫的所作所为,以及女儿已经去世之后也心灰意冷自尽而亡。不知道等到百年之后,这个江湖上还有没有华山派。
她现如今取而代之成了岳灵珊,她身负的武功绝艺在整个江湖上恐怕也无人能及,她的系统空间里专门有武功这一项,里面的武功秘籍全部都是顶级:逍遥派整套武功秘籍、九阴真经、圣火令武功、桃花岛武功……都是不输于葵花宝典的存在,而这些就算没有记忆,她也早就融会贯通,会随着她日后内力的增加使用自如。还有一些她明显没有修炼过的秘籍存放在另一个格子里也随时可以取用,如九阳神功、明玉神功、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放到江湖上都是能让人争破头早已失传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经典武学。
不过日后单她一个人武功出神入化,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想要化解开未来的浩劫并非一己之力可成,因为人的武功能分出高下,野心和欲望却是无穷无尽。难道要她去把那些野心家、伪君子一个个都杀死吗?别说其中还包括她的父亲,就算是不包括,这也不会是个好方法,她如今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身在江湖这个圈子,就少不了要面临恩怨仇杀,血雨腥风。没有现在那些人的野心勃勃,也一样会有其他人出现搅风搅雨,她也只能先努力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妹,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停下了?这雨下的这么大,咱们还是尽快赶去与师傅会合。”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者,约摸有六十多岁了,却叫未满十八的少女为小师妹。他正是华山派的二弟子劳德诺,因为带艺投师,所以他的年纪与华山上下的同辈弟子相差了很大一截,他甚至比岳不群的年纪都大。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如今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放在华山派的卧底。
岳灵珊看到路边有间茶楼,说:“二师哥,这雨老是不停,溅得我衣裳快湿透了,在这里喝杯茶去罢。”
劳德诺说:“也好,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进入茶馆之后,她才知道刚好误打误撞,原来华山弟子都在这个茶馆里面,只不过他们之前或是在内堂或是趴在桌子上装睡。听到小师妹说话,这才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现身凑过来,小师妹长,小师妹短的问个不停。
岳灵珊是华山众弟子之中最小的,又是岳不群与宁中则的掌上明珠,可以说是被众位师兄师姐们娇宠着长大,所以几个师兄看到她都忍不住逗她。
岳灵珊一边与几个师兄说说闹闹,一边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这店中还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驼背人,这人看起来像个行动迟缓的呆子,实则是林平之装的,他一定已经听出了自己的口音,知道她就是当初在福建遇到的酒馆少女。
岳灵珊之所以和劳德诺走在一起,正是因为岳不群机缘巧合之下早一步洞悉了一件事,那就是四川青城派余沧海暗中密谋着去找福威镖局的麻烦,要报青城派祖师当年败在福威镖局祖先林远图的手下的大仇。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福威镖局祖传的辟邪剑谱。
相传那辟邪剑谱是曾经林远图独步江湖的利器,威力无穷。青城派的余沧海是有仇必报的性格,他师祖的这个仇他们青城派时隔这么久才去报仇,也是因为最近才教弟子练好了辟邪剑法。
所谓的辟邪剑谱确实是不传之秘,不过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却是从林家祖上流传了下来,有不少人见识过,只不过现在林家人用出来的效果平平,看不出有什么独步天下的威力,所以于沧海偷偷的研究学会了剑法,又传给弟子,他练这辟邪剑法看不出有什么惊人的能量,猜测真正的剑谱一定还收藏在林家,所以打算伺机夺过来。
本来岳不群知道了于沧海的图谋是让劳德诺一个人去的,不过岳灵珊向来精乖,偷听到了岳不群和二师哥的对话也悄悄的跟了去,要凑这个热闹。所以师兄妹二人打扮成祖孙两个,到了福州之后装扮成在经营酒馆,悄悄注意着福威镖局和青城派的动向。
没想到那日刚巧,镖局少东家纨绔子弟林平之带着镖头们到他们酒馆里喝酒,还遇到了青城派率先派来打头阵的两个弟子。其中就有个余沧海的儿子,那个余少主对化妆成麻脸少女的岳灵珊调戏了两句。林平之少年气盛,见竟有人敢在福建境内撒野,就跟他产生了口角。对方还戏弄林平之的长相,说他小白脸一样细皮嫩肉,像个兔儿爷,这口角越发展越大,到最后动起手来。本来林平之还有他所带的那几个镖头虽然是走镖的好手,在福建也是名头响当当,不过却根本不会是武林中青城派高徒的对手,那位余观主的儿子也是戏耍他们居多。
谁想到脸被压在地上差点无法呼吸的林平之突然拔起腿上绑的匕首刺了过去,那位于公子毫无防备,竟意外措手给他杀死了!福威镖局林家的噩梦从此开始了,本来以为悄悄的杀人埋了,又威胁了酒馆的祖孙两个不要向外透露半句,就能将这件事悄悄的掩盖过去。没想到福威镖局的镖头和下人们,一个接一个被杀,对方很有让他们满门鸡犬不留的架势。
福威镖局血染门庭,极为惨烈。却独独放过了三个主人,这才让福威镖局的主人林镇南意识到不妥,敌人一定是另有目的。最后逃难出来的林平之和林镇南夫妇也被青城派抓住。林平之在途中被岳灵珊救了出来,自行逃生。林镇南夫妇两个现在仍然生死未卜,落在青城派手里。
林平之在这之前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段路途上却历经艰难,忍辱负重,乔装改扮寻找青城派以及父母的下落,没想到在这家茶馆中又听出声音,看到了岳灵珊两人。当日林镇南意识到他们祖孙的身份可疑回去找的时候就发现人去楼空。
现在林平之才知道,酒馆中的二人不是真的祖孙,而是师兄妹。林平之心中暗暗猜测,他们乔装到福州城来一定有所图谋,却不知他们又为甚么要救他,说不定他们知道他爹娘的下落。于是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他马上就得到了答案,因为岳灵珊两个和师兄弟们说话时,见这里除了一个‘驼子’也没有外人就不再避讳,将近来彼此的行踪和做的事相和缘由互交代清楚。林平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家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就算没有他措手杀死余公子,青城派也是要对付他们林家,目标竟然是为了连他都不知道的辟邪剑谱!
这里只是个茶馆,茶博士们只管买茶,什么吃食也没有。他们都赶了很久的路,肚子也饿了,刚好看到一个卖馄饨的老头挑着扁担,在茶馆的屋檐下躲雨。于是劳德诺过去让老人做了九碗馄饨,端上来,大家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说话。
岳灵珊问到:“你们都在这儿了,那大师哥呢?”
几个师兄挤眉弄眼的哄笑起来,岳灵珊不解的说道:“我问你们大师哥在哪里,你们笑什么?”
六师哥陆大有说:“我们就在猜你能等到什么时候能想起问问大师哥,果然小师妹你连一炷香都等不到。”
第116章 日出东方2
眼见岳灵珊要恼了, 四师哥打圆场:“小师妹,你别理这几个猴儿,我们昨儿跟大师哥在衡阳分手, 他叫我们先来, 这会儿多半他酒也醒了, 就会赶来。”
岳灵珊微微皱眉,道:“又喝醉了?大师哥一离开我爹娘的视线, 他就如同脱缰野马,身为华山派的自大师哥, 怎么会这么没有自制力?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要醉一整天?”
华山派里是以入师门的先后来排大小的,所以三师哥四师哥他们几个的年纪都比令狐冲的年纪大,却入门比他晚。但是令狐冲毕竟是大师哥,手底下的这帮师弟要他监管, 结果他却自己醉的不省人事。
英白罗说:“咦,奇怪,今日小师妹的口吻好像师傅啊。”
四师哥说:“这一回可喝得好痛快,从早晨喝到中午,又从中午喝到傍晚,少说也喝了二三十斤好酒!”
岳灵珊道:“这岂不喝坏了身子?你们怎不劝劝他?”
五师哥伸了伸舌头,道:“大师哥肯听人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啦。除非小师妹劝他,他或许还这么少喝一斤半斤。”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岳灵珊道:“为甚么又大喝起来?遇到了甚么高兴事么?”无缘无故就从早上开喝,这么多酒,整日里可什么都不用做了, 虽然明知道令狐冲是这样不羁的性格,但是真的被她知道这人能整天什么都不做, 喝了整整一天的酒,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陆大有道:“这可得问大师哥自己了,他多半知道到得衡山城就可和小师妹见面,一开心,便大喝特喝起来。”
岳灵珊道:“陆猴儿,再胡说八道我要修理你了!”
华山派的这群无聊的人私底下就是经常这么开他们玩笑的,岳灵珊之前是小女孩性情,只以为大师哥对她好,跟她好,别人总是把两人放一起相提并论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几个女孩子一起玩也要拉帮结派一般,朋友玩伴之间总有亲疏远近之分,哪有他们那么多的桃色心思,所以后来选择和林平之在一起,才被认为是移情别恋。
岳灵珊说:“告诉我你们和大师哥在哪分别的。”
劳德诺说:“小师妹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你要去找大师哥,相信他很快就会赶上来了。”
岳灵珊确实是有想去找令狐冲的心思,不过并不是担心他醉酒睡得不省人事,而是怕他遇到了田伯光再加上被青城派的弟子重伤,担心他有生命危险,这次遇险本来就是险象环生,稍有差池,令狐冲可就要死了,记忆中的大师哥对她很好,可以说是除了娘之外最疼她的人。现在知道他危在旦夕,岳灵珊坐不住了。
“我……”
她刚要说去找他,便在此时听到街上有脚步声响,有一群人奔来,落足轻捷,显然是武林中人。等到他们走的近了摘下身上的蓑衣斗笠,才看到是一群尼姑。为首的那个老尼姑,看到华山派的众人在此,大声道:“原来华山派的人真的在这儿,还不把令狐冲那个畜牲交出来!”此人正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定逸,定逸师太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
华山派弟子当即站起,一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劳德诺带头说道:“参见师叔。”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甚至他们还推举了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作为五岳剑派的盟主。所以五岳之人明明不是一个门派,见了面也是师兄、师姐、师叔、师伯这样按照辈分称呼。
劳德诺说:“定逸师叔,你找我们大师哥,可是他不在这儿,我们也在等他。不知道大师哥什么地方得罪了定逸师叔?”
定逸师太是个火爆脾气:“令狐冲那个畜生勾结淫贼田伯光把我徒弟仪琳抓走了,若是让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一定将他五马分尸。”
华山众弟子面面相觑,大师哥令狐冲平时确实是很会胡闹,不过他的人品还是毋庸置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岳灵珊上前说道:“定逸师叔,大师哥他不在这儿,师兄弟们也在等他,我想大师哥得罪令徒之事其中一定有所误会。”
定逸师太仔细看了看,“你是岳灵珊?”
岳灵珊:“正是。”
定逸师太说:“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怪样子?”
岳灵珊还保持着之前在福建的时候做的易容,满脸都是麻子。她说:“行走江湖为了躲避坏人,所以做了一点改扮,让定逸师叔见笑了。”
定逸师太没见过岳灵珊,不过也知道华山派掌门夫妇的这个掌上明珠,对她和颜悦色了一点。定逸哼了一声,说道:”你华山派的门规越来越松了,你爹爹老是纵容弟子在外面胡闹,此间事情一了,我亲自上华山来评这个理。”
岳灵珊急道:“师叔,你可千万别去。大师哥最近挨了我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
动。你去一说,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么?”
之前令狐冲跟青城派的弟子们有过过节,还编排人家青城派的成名绝技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青城派是个道观门派,观主于沧海给华山去信,说与岳不群知道。信中措辞诚恳,向岳掌门道歉说自己的徒弟得罪了令高徒,不过岳不群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封信其实目的是来告状的。
岳不群为了保全面子以及一派之长的威严,自然对令狐冲自然不能善了,所以他让人打了他三十棍子,并且向于沧海在去信说明已经教训了大徒弟,还特地让劳德诺带信到青城派顺便送上一些薄礼。青城派见去的人是劳德诺,怠慢于他,余沧海隔了几日之后才见面,这才有机会让劳德诺不小心听到了余沧海对福威镖局的阴谋。
令狐冲可惨了,在床上足足趴了半个月,他之前笑过人家的惨状,现在自己也成了‘屁股朝天’了,养了好几天才把伤养好,只可惜令狐冲记吃不记打,皮肉之痛刚刚好些了,下山了又去闯祸。当然有些‘祸’是自己找上门来,不过他嘴上确实没有把门的,所以得罪的人多。
其实以岳灵珊看来,令狐冲这个性格真的很不适合做华山派的首徒,倒是适合做一个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魔教中人,可惜老天爷偏偏爱开这种玩笑,把错的人放在错的位置上。
定逸道:“那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灵珊,你也来当面跟我撒谎!甚么令狐冲路也走不动?他走不动路,怎地会将我的小徒儿掳了去?”
岳灵珊说:“所以说其中必有误会,大师哥就算再爱胡闹,他也不敢对恒山派的师姐不敬。”
陆大有说道:“不错啊,师叔,一定是有人造谣,你千万别受人唆摆啊。”
定逸师太说:“什么误会!你们不用抵赖了,是泰山派的天松道长亲眼所见。怡清,你告诉他们,天松道长在衡阳城看见了什么。”
一个颇为圆润的三十多岁女尼上前:“是,师傅。”她对众人说:“据天松道长所说,他亲眼看见令狐冲和仪琳师妹在回雁楼的酒楼里喝酒。仪琳师妹显然是被令狐冲所挟持,跟他们一起的还有,还有……无恶不作的淫贼田伯光!”
定逸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听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两只馄饨碗跳将起来,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
华山群弟子个个神色十分尴尬,陆大有一向与令狐冲最为交好,在恒山派的神尼面前他本来不敢造次,仍然维护道:“他们定是撒谎,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师叔看错了人。”
定逸大声道:“泰山派天松道人是甚么人,怎会看错了人?又怎会胡说八道?令狐冲这畜生,居然去和田伯光这等恶徒为伍,堕落得还成甚么样子?你们师父就算护犊不理,我可不能轻饶。这万里独行田伯光贻害江湖,老尼非为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讯息赶去时,田伯光和令狐冲却已挟制了仪琳去啦!我……我……到处找他们不到……”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甚为嘶哑,连连顿足,叹道:”唉,仪琳这孩子,仪琳这孩子!”
华山派欢弟子之前听到定逸一口一个畜牲称呼令狐冲心中已经大为不自在和尴尬,现在听了这一番话更是心头怦怦乱跳,均想:“大师哥拉了恒山派门下的尼姑到酒楼饮酒,败坏出家人的清誉,已然大违门规,再和田伯光这等人交结,那更是糟之透顶了。”
怪也怪令狐冲平日里结交的朋友太多,他是不怎么忌讳门派不门派的,跟他性情相投为人豪迈能饮酒的都能结交为朋友。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乞丐叫花子,他不攀富,也不看低,一律的都是好朋友。
隔了良久,劳德诺才道:“师叔,只怕令狐师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并无交结,令狐师兄这几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干事,作不得准……”
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这么大一个人,连是非好歹也不分么?”
岳灵珊说到:“师叔,不错,田伯光确实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不过,我拍大师哥的人品,我们华山派上下也信得过。无论酒醉与否,万万做不出冒犯恒山派师姐的事情。相信仪琳师姐有我大师哥在旁同行保护,只会更加安全,所以还是请定逸师叔稍安勿躁,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他们。”
岳灵珊的这番话定逸师太并非没有听进去,不过她也不相信华山派的这帮人完全不知道令狐冲在哪,“不错,现在确实是找人要紧。”说着她已经出手,快如闪电的来抓岳灵珊的手腕。她们站的很近,定逸师太出手又快,连听劲风袭来都来不及。不过岳灵珊却轻轻巧巧脚下移动了两步,身子就向旁边斜去,让定逸捉了个空。
定逸武功高强,修炼多年,被她这样一抓,肯定半边身子都麻了。岳灵珊假装不知,云淡风轻地说:“不知道定逸师叔这是何意?”
定逸师太一捉不中,有些惊讶也有些恼怒,“你竟然能躲得开?”她这一捉虽然没有用全力,但是也迅捷无比,就算武林中的成名高手在旁边,也未必能躲得过,怎能让华山派的小丫头躲过去!
华山弟子们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小师妹就向后退去,但是也看出端倪。劳德诺和梁发同时抢上,拦在定逸师太面前。劳德诺躬身道:“师叔,我大师哥得罪了师叔,难怪师叔生气。只是这件事的确跟小师妹无关,还请师叔高抬贵手。”
定逸喝道:“好,我就高抬贵手!”她右臂抬起,向着两人横掠了出去。
劳德诺和梁发只觉一股极强的劲风逼将过来,气为之闭,身体不由主的向后直飞了出去。
劳德诺背脊撞在茶馆对面一家店铺的门板之上,喀喇一声,将门板撞断了两块。梁发却向那馄饨担飞了过去,眼见他势将把馄饨担撞翻,锅中滚水溅得满身都是,非受重伤不可。
岳灵珊惊讶,刚要再次运起凌波微步过去救人,不过看到那卖馄饨的老人已经伸出左手,在梁发背上一托,梁发登时平平稳稳的站定。岳灵珊便定住了脚步,江湖中人自然是三教九流的都有,原来这位卖馄饨的老伯也是一位武林高手。
定逸师太回过头来,向那卖馄饨的老人瞪了一眼,说道:“原来是你!”
那老人笑道:“不错,是我!师太的脾气也忒大了些。”
定逸道:“你管得着么?”
便在此时,街头有两个人撑着油纸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叫道: “这位是恒山派的神尼么?”
定逸道:”不敢,恒山定逸在此。尊驾是谁?”原来是他们这次来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衡山刘正风府上的人派人找过来了。
岳灵珊趁着定逸师太与刘府的人说话,走过去到卖馄饨的老伯面前道谢,并且拿出钱袋带来,先把混沌的银子结清,还有之前打翻的碗也让老伯算在内,算好了之后一文一文的数给他。
那老伯眼含笑意,也跟她认真地一分一文地数钱,一老一小算清楚了,把钱都收了。
这时候劳德诺,梁发等人已经知道这位卖混沌的必定是个高人,对于小师妹照常给人家银子,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的给法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要是他们事先知道了老头的身份不一般乃是武林前辈,既不知道这一点小钱应不应该给,又不知道应不应该多给。毕竟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大都性格都古怪,不知道哪下会得罪人,惹来一个强大的对手。
刘府的弟子请了定逸师太之后,知道其他人是华山派,也恭请他们一同前去。
定逸指着那卖馄饨的人道:“这一位你也请么?”
刘府弟子朝那老人瞧了一会,突然有悟,躬身道:”原来雁荡山何师伯到了,真是失礼,请何师伯驾临敝舍。”
他猜到这卖馄饨的老人是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此人自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这副馄饨担可是他的标记。他虽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过活,武林中人说起来都是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卖馄饨的何止千万,但既卖馄饨而又是武林中人,那自是非何三七不可了。
何三七哈哈一笑,说道:“正要打扰。”他将桌上的馄饨碗收拾了。
劳德诺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何前辈莫怪。”
何三七笑道:“不怪,不怪。你们来光顾我馄饨,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然后他向定逸师太说:“师太这个脾气仍然是多年未改,不过你打翻了我的两个碗,还有调羹,已经让华山派的晚辈陪过了,你也别跟小辈们为难了,不然我一定要向你讨这笔银子。”
定逸师太有些没好气地说:“真是个小气鬼。”两个碗,两个调羹,只不过十几文钱,她身为长辈这点钱如果非要再让人还给岳灵珊,会显得她定逸太小家子气。不过就算再少也算是一种恩惠,让定逸再去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她确实也做不到了,只能虎着脸和众人一起去刘府。反正华山派的人就在那儿也跑不了,她本来也没打算跟华山派的这些小辈们多为难,只不过是一时想到还身在魔窟的弟子,一时气愤罢了。
岳灵珊原本想先行一步离开,可是现在有定逸师太同行,她若是离开,定然以为她是去向令狐冲通风报信,且想到仪琳也差不多会去到刘府找她的同门去了,正好问问她令狐冲到底在哪,不然灵珊到哪里去找人?
一行人来到刘府,要举办金盆洗手大会的刘正风是衡山掌门莫大先生的师弟,与岳不群是一辈儿。所以见了面岳灵珊等人口称刘正风为刘师叔。
岳灵珊等了一会儿,果然,不久之后一个美貌小尼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此人就是仪琳了。定逸师太见到徒儿平安归来自然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仪琳生性单纯,不懂避讳。将这两天碰见令狐冲的始末都说了出来,是她不小心撞到田伯光手上,令狐冲为了救她,还和田伯光周旋,几次三番身陷险境。令狐冲的武功与田伯光这个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相比是相差悬殊。所以他不能力取,只能智斗,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使田伯光心甘情愿的放人。当然这一些都是众人从小尼姑的叙述中分析出来的。
令狐冲一向口无遮拦,何况面对的还是毫无节操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自然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办法都用上了,赶仪琳走的时候,还说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他每次看到尼姑都会倒霉的话。总之,若不是看出他确实是有心帮助小尼姑,在场的尼姑们无端端的受了挖苦编排,非要找华山派拼命不可。
岳灵珊就算早知道这一节,不过听小尼姑在所有人面前复述,还是听得面红耳赤,她不是羞惭,而是气的。岳不群教导出来的徒弟就算不像他一样中规中矩,可是这个令狐冲却有些物极必反了,难道是在华山派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了?所以一到江湖上就忍不住开始胡说八道?
听到别人的复述以及讨论,岳灵珊这个作为小师妹的尚且觉得面上无光,咬牙切齿的心想,等再遇到令狐冲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什么叫做积口德,以免刚背着人说完闲话,转头就让人家正主知道。
仪琳最后说道,令狐冲又遇到青城派的罗人豪,罗人豪趁人之危在他胸口刺了一剑,令狐冲受了极重的伤,眼见已经活不成了,然后这小尼姑在搬运他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晕了过去,再醒来令狐冲就不见了,所以她以为令狐冲已经死了,而且不知道尸首现在何处。
众人都听得唏嘘不已,特别是华山派的众师兄弟都在伤心大师哥为了救人而遇难。岳灵珊知道令狐冲还没有死,此时已经被魔教的长老曲洋给救走了,把他安排在一处妓院,不过那妓院在哪里就只有曲洋祖孙两个知道。
就在他们正说着的时候,于沧海发现门外有人偷听,立刻出去捉住,发现此人是个小驼背,其实是改装易容的林平之,之后又有一个小女孩出现捣乱,在余沧海的背后贴了一个乌龟大王八。于沧海遭人戏弄,大怒想要教训那个小女孩,定逸师太却看不过去了,不准他以大欺小,把小女孩交给仪琳照顾,让仪琳去帮小孩找父母。
仪琳这个时候神思不属,一直想着不知道令狐冲的尸体到哪儿去了。
岳灵珊说道:“我也去帮她找她的父母,二师哥,你们就先在这儿,等我爹来。”
劳德诺说:“好,你去吧。”他只以为岳灵珊在华山上一向爱玩爱闹惯了,一直把她拘在大厅之中,她觉得腻烦了,所以同意让她出去玩儿。
第117章 日出东方3
岳灵珊和她们走出来, 说:“小妹妹,我叫岳灵珊,是华山派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乖乖说道:“岳姐姐, 我叫曲非烟。”
仪琳看了看灵珊说:“原来师妹你是华山派的人, 那不就是令狐大哥的……”
曲非烟却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你才是小师妹!”令狐冲重伤昏迷, 垂死之际,口中还一直在喊‘小师妹’, 曲非烟本来还以为他喊的是仪琳小师傅。
岳灵珊看了她一眼,曲非烟立刻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她想别人也未必能猜得出来其中缘由。
岳灵珊说:“不错,我就是小师妹, 还要谢谢仪琳师姐你那么关心我大师哥。”
仪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可惜令狐大哥他已经死了,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弄成这样。我真希望死的是我才对。”
岳灵珊对仪琳说:“仪琳师姐,你经过这两天的奔波也累了,不如先去客房休息,我送非烟妹子回家,不过,你能不能给我点儿天香断续胶还有白云熊胆丸,我要救一个人。”
曲非烟吃惊地看着岳灵珊。
仪琳哭了这么久,正感头疼, 有岳灵珊分担帮小女孩找父母,对她来讲再好不过。天香断续胶是衡山派的治伤灵药, 配合白云熊胆丸一起用,更是能起到双倍以上的效果。这两种药本来调制不易,只有几个弟子身上会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她师傅怕她滥好心浪费了这灵药,特地嘱咐过坏人的话不能浪费灵药,不过仪琳相信岳灵珊要救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所以毫不犹豫的取出两种灵药给岳灵珊。
仪琳说:“岳师妹,那这位曲姑娘就拜托你了。”
岳灵珊:“这是我应该做的,仪琳师姐回房休息吧。”
岳灵珊和曲非烟走出刘府到大门口,见门外兀自下雨,门旁放着数十柄油纸雨伞。岳灵珊和
曲非烟各取了一柄,出门向东北角上行去。其时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两人走过,深巷中便有一两只狗儿吠了起来。曲非烟带路走过了好几条偏僻狭窄的小街,见到岳灵珊仍然不问去哪儿,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忍不住说:“姐姐,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儿吗?”
岳灵珊说:“你不是带我去救一个人吗?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向小师傅要天香断续胶了。”
曲非烟吃惊地说道:“你真的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灵珊说:“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呀。”
曲非烟更加的满头雾水了,她平时可是个极为伶俐的小姑娘,如果现在面对的是仪琳小师傅,那被耍的团团转的一定是仪琳。
曲非烟说:“好姐姐,别卖关子了,你快告诉我吧。”
岳灵珊说道:“的确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小师妹’这个词儿是你亲口说的吧?我想以你入刘府的时间,师门中人没有人这么叫过我,那么唯一一个就只有大师哥令狐冲了,我知道你见过他,定是你救了他,快带我去吧,看看大师哥到底伤的怎么样了,我大师哥顽强的很,我才不信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曲非烟拍手笑道:“姐姐,你可真聪明。”她们脚下不停,曲非烟仍然一边走一边问,“那你为什么把仪琳小师傅支开,不让她一起来?看样子她对令狐冲也担心的紧呢。”
岳灵珊说:“你确定我们要去的地方适合仪琳这个出家人?”
曲非烟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曲非烟闪身进了一条窄窄的弄堂的时候,岳灵珊从地上捡起两块小碎石,咻咻两声向后掷去,一轻一重,随后传来‘咕咚’,“唉哟”两声响。原来是她们后面一直坠着两个人,自从她们出了刘府就一直在跟踪在后面。
曲非烟停了下来,她也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还烦恼着如何解决,没想到岳灵珊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曲非烟看她的眼光变成了星星眼。岳灵珊说:“没事,我们继续走。”刚才她以弹指神通的手法投掷石子,就是对付身后的两个人,咕咚一声倒地的是青城派的人,少说要晕上个把时辰。还有一个只是示警之用,并没有伤人,因为那个人是恒山派的女尼,岳灵珊才手下留情,只是让她别再跟着。
曲非烟说:“岳姐姐,已经到了。”
岳灵珊抬头一看,左边一家门首挑着一盏小红灯笼。
曲非烟走过去敲了三下门,有人从院子中走出来,开门探头出来。
曲非烟在那下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一件物事在他手中。那下人道:“是,是,小姐请进。”
曲非烟回头招了招手,岳灵珊跟着她进门。下人抢在前头领路,过了一个天井,掀开东厢房的门帘,说道:“两位小姐,这边请坐。”
门帘开处,扑鼻一股脂粉香气。房中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湘绣驰名天下,大红锦被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颜色灿烂,栩栩欲活。案几上点着一根红烛,红烛旁是一面明镜,一只梳妆箱子。床前地下两对绣花拖鞋,一对男的,一对女的,并排而置。
背后脚步声响,一个仆妇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奉上香茶。这仆妇衣衫甚窄,人还妖妖娆娆的看起来就不太正经。
曲非烟笑了笑,俯身在那仆妇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仆妇应道:“是。” 伸手抿住了嘴,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
曲非烟微笑道:“这地方在衡山城大大有名,叫做群玉院,是首屈一指的大妓院。”她见到岳灵珊仍然面不改色,便知道她早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心中有所疑惑,还是救人要紧。
曲非烟走到床边,伸手在东边墙上一推,一扇门轻轻开了,原来墙上装有暗门。曲非烟招招手,率先走了进去。
岳灵珊见这家妓院果然诡秘,竟然还有暗门,定然是曲非烟祖孙两个落脚的地方,那么很可能是魔教,也就是日月神教在衡山城中的产业。里面又是一间房,却无灯火,借着从暗门中透进来的烛光,可以看到这房甚小,也有一张床,帐子低垂,依稀似乎睡得有人。
岳灵珊快步走了过去,让曲非烟点灯,这躺在床上的身形,就算是不用借助灯火,她都知道是她大师哥。只因为两人从小玩到大,对这身形实在是太熟悉了,她让非烟点灯是为了看伤口。
曲非烟一边点蜡烛一边说道:“伤在胸口,伤口很深,差一点儿便伤到了心脏。”
岳灵珊轻轻揭开盖在令狐冲身上的薄被,只见令狐冲袒裸着胸膛,胸口前正中好大一个伤口,血流已止住,但伤口甚深.显是十分凶险。她从怀中取出装有天香断续胶的木盒子,打开了盒盖,先挑起一些闻了闻又尝了尝,知道这疗伤药还算不错,涂在他身上。
岳灵珊说:“还好有人帮他点了穴道,不然流血也流死他了,非烟,岳姐姐真的要多谢你。不过还要请你帮我个忙,他的伤口实在是太大,光有疗伤的药也没有用,只要稍有动作,随时可能再度裂开。我需要针线把它缝合起来,你现在帮我去找针线,另外找两个人抬个担架过来。恒山派的女尼被我放走了,估计他们没一会儿就会找过来,被人看见我们在这儿有损闺誉,这里不能再待了。”
曲非烟说:“好,我这就去找。”虽然听说她要在人身上缝针觉得万分诧异,不过这人是令狐冲的小师妹,令狐冲已经危在旦夕,再在伤口上缝几针,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曲非烟先是拿了绣花针过来,这是每个闺房里都有的,然后又去找人抬担架。
岳灵珊先将伤口缝合,涂上天香断续胶,过不多时血便止了,不过他胸口的大穴仍然不能解开。令狐冲重伤之下,还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他身上又岂止是胸口那一处伤口,胸口只不过是致命伤罢了,其他胳膊前胸后背甚至腿上都有伤。总有已经发炎的,又加上失血过多,才导致了这场高烧,岳灵珊用极快的手法清理了他身上的伤口。
令狐冲模模糊糊之中,竟然觉得小师妹在的床边照料他,他沙哑的声音开口:“小师妹……”
岳灵珊说:“大师哥,你别动,你受了很重的伤,一动伤口就容易裂开。”
令狐冲终于清醒了过来:“小师妹!真的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在哪?”
岳灵珊淡淡地说道:“怎么令狐大侠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你记不记得自己曾经干了什么好事儿?差点让人一剑捅了对穿!有人救了你,把你安置在妓院里。”
令狐冲就算在重伤发烧的情况下,也听出她的不悦,坐了起来,却扯动伤口,“什么?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妓院,那你为什么又在这?”
这个时候外面远处想起于沧海中气十足的声音:“田伯光,你这个奸贼给我出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家妓院!”又有定逸师太的声音响起:“灵珊你在不在这儿?我是定逸师叔,你是不是被人挟持了?”他们都是武林中人,内功深厚,所以话音传的也远。
令狐冲此时更是惊讶,心想:为什么他们会找到这儿来,还要找小师妹,这里如果是妓院,那真是不得了!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妓院乃是藏污纳垢之地,若是真的被他们发现小师妹在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用说,小师妹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为了他中了奸人的毒计!
外面更是传来说话声:“怎么会呢?华山派的女弟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师太你是不是弄错了?”
定逸的声音说:“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徒弟仪光说跟踪灵珊和那小姑娘到这附近,如果她不在这儿最好,如果在这里被人挟持,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岳掌门交代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定逸师太拼着出家人跑到妓院来,说出去不好听的名声,也要亲自来找人了。是她让仪琳和岳灵珊照顾那小姑娘的,如果最后有什么差池,她真的无颜面对岳不群了。
田伯光果然在这家妓院里,他虽然是淫贼大盗,不过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说他兴致被打扰,就和于沧海唇枪舌战了起来,之后又变成了刀剑相向。
那一边定逸师太没喊出来人,就挨个房间搜,他们还带着刘府的一干弟子,所以要搜过来,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时候曲非烟也从暗门让两个粗布打扮的长工抬了担架过来,“岳姐姐,担架找好了,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出不出得去?”
曲非烟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悄悄来此地救人是一回事,若让人大张旗鼓的从妓院把她搜出来,她也会面上无光,试问哪一个女孩子愿意被人与这里扯上关系。就好似人生误点,到时候就算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令狐冲刚醒过来,对这种局势尚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知道万万不能让人看到小师妹在这,小声说道:“小师妹,帮我把大麾披上。”他是想让披风挡住他的血迹和伤口,强撑着去应付别人。他们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得到,刘府的弟子已经一间间搜过来了。这间房间虽然是由暗门通过来,但是自有门窗,就算位置偏僻了一些,早晚会让人找到这。别说事情是因他令狐冲而起,就算不是,他为了保住小师妹的名节与声誉不受损,也心甘情愿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岳灵珊说:“不行!我不能让你伤上加伤。”就算习武之人的体魄强健,但是令狐冲几乎流掉了身体一半的血,她刚才探过他的脉搏微弱,如果真的让他再强撑搞不好小命就要没了,直接可以全剧终。
岳灵珊想了想对曲非烟说:“非烟,我们把衣服换了!”她和曲非烟换上了两个长工的男装衣服。让两个长工换上她们的衣服出去引开别人的注意,外面传来喊声:“岳姑娘在那儿!”
趁这个机会,岳灵珊和曲非烟抬上令狐冲,运气轻功几个起落,已经飞出群玉院。
曲非烟的轻功低微,所以几乎全靠岳灵珊撑着,她让曲非烟帮忙抬着,不过是为了保持担架的平衡,不让令狐冲的伤口受力而已。不过就算如此,那她也稳稳当当,没有摔着令狐冲。
在担架上的令狐冲还在惊讶,不知道小师妹何时何地习得了这么高明的轻功,令狐冲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一身轻功非比寻常,他甚至都没在别人身上见识过。恐怕就连他师傅都不会。
他们在几个街区外面落下,面前正好是一家大客栈,岳灵珊进去开了两间客房。不过因为刘正风金盆洗手的事情,引来武林同道中人争相到衡山城来祝贺,客栈里根本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岳灵珊一人发了一锭银子,占据客栈天字一二号、二号房的人就腾出了地方。
让令狐冲在一间房间里休息,岳灵珊和曲非烟在另一间换好女孩子的衣服,“非烟妹妹,委屈你了。”
曲非烟却觉得十分惊险刺激:“姐姐,你这一手轻功当真是独步武林,就连青城派的余沧海还有衡山派的定逸师太都没能发现我们的行踪,可见你比他们都高明多了。”
岳灵珊说到:“你若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呀。”
曲非烟又惊又喜:“真的?”
岳灵珊说:“你救了我大师哥的命,一套轻功算得了什么。”
曲飞烟明显很心动,不过她年纪虽小,心中也很有成算,“学了你的武功,岂不是要入华山门下?我可不能加入华山派!”
岳灵珊笑道:“不要你入华山派。”
曲非烟又说:“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是知道一定不愿意和我结交,更不会传武功给我了。”
岳灵珊说:“不论你是什么人,我岳灵珊只知道你是我师兄的救命恩人,那也就是我的恩人。”
曲非烟红着脸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他,是我爷爷救他,又点了他的穴道。”
岳灵珊说:“不错,点穴的手法我看过没有三十年的功力确实很难做到,原来,我大师哥的救命恩人是你爷爷。”
岳灵珊走到了桌子边,因为这是天字号房,所有的配备都还算齐全,有纸有墨,岳灵珊当场手书,一挥而就,开头题着‘凌波微步’四字,其后绘的是无数足印,注明‘归妹’、‘无妄’等字样,尽是易经中的方位。
曲非烟好奇地走过来:“姐姐,你在写什么,凌波微步,是一套武功?”
岳灵珊搁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把这张薄薄的纸送给曲非烟:“你不是觉得我这套轻功不错嘛,我如今把功法口诀写下来传给你。你如果不懂周易便看不懂,要学此法,需先读懂周易,好好研究,学会之后就把这张纸烧了。”
曲非烟吃惊道:“啊?真的送我,那怎么好意思。”她眼现欢喜之色,对于岳灵珊的轻功,她是亲眼所见的,的确非常羡慕,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做到她那样。曲非烟是小孩子,纵然觉得厉害,也不是特别识货,以为这轻功既然能够写在纸上,并不是特别难得,殊不知这张纸在完成之后早就是可以列入顶级武功秘籍的行列。
不过,自然有那识货之人。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救人一命固然是重恩,可是小友这份绝顶的轻功厚礼也的确是太过贵重。何况外人不便修习华山派的武功,若是让你爹爹知道了,你将这样一个宝贝随手送人,必然要受到责难。”
曲洋让孙女去刘府上找人救令狐冲,他们祖孙虽然是隐居在江湖上的魔教人,不再过问教中事,但到底也是出自魔教,怎么能放心让自己年幼的孙女一个人跑到正派之人聚集的地盘上而不管不顾呢,所以他一直都跟着她们,本来没打算现身相见。可是看到岳灵珊写出的‘凌波微’步乃是一门极上乘的轻功身法,以易经八八□□卦为基础,使用者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正好行走一个大圈。此步法精妙异常,这样一份厚礼,他不得不现身相见了。
曲非烟走过去,去拉那一位看起来只四五十岁年纪帅大叔的袖子,依赖地说道:“爷爷,你来了!”
岳灵珊说道:“老先生不必忧心,我这轻功并不是华山派传下来的,所以我有权利将它转赠。何况我见到非烟聪明伶俐,十分喜欢,愿意将此轻功相赠,算是为这部功法找到一个传人。”
曲洋有点儿惊讶,这样的话,如果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说出来似乎更符合身份一些,而由比非烟大不了几岁的岳灵珊说出来就有些老气横秋了。
随后,就算是曲洋表明魔教长老的身份,他见岳灵珊虽然有点诧异,但是仍然没有收回赠送功法的承诺。曲洋也不由得感叹,大千世界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没想到伪君子岳不群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岳不群成名已久,早在一二十年就已经闯荡江湖,接任掌门,执掌华山派,进入到武林同道的视角当中,其实每个人是什么身份做出过什么事,大家心中早有定论。所以早就有人心中觉得他是个伪君子,曲洋便是其中之一,对于岳灵珊的慷慨才会更感诧异。曲洋倒是没想过岳灵珊此举会有什么阴谋,就像是他救令狐冲的时候也没想过什么阴谋一样。
岳灵珊的诧异并不是惊讶于他们的身份,而是惊讶于他为了推辞竟然会表明身份,可见此人虽然身在魔教,但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更何况是魔是正,她根本不会以所谓的正派和魔教来区别。正派之中不乏伪君子真小人,魔教之中亦有好人。
第118章 日出东方4
岳灵珊对曲非烟交代到:“这一项轻功也许你现在还用不着, 因为需要在自己的内力颇为深厚的时候再练。以你的天资,我相信假以时日就会用得到。”她对两人说:“好了,我要去照顾我大师哥了, 日后有缘再见。”
令狐冲自从在群玉院醒来之后, 就再也没有再睡, 他听到隔壁有说话的动静。不过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也没法提起内力去听他们说什么, 而且也没有打斗的声音传出来,知道小师妹没有危险, 不过仍然是好生担心,特别是在这种他无力保护她的时候,更是不想她走出视线范围之内:“小师妹你回来了!咦,曲姑娘呢?”
灵珊说:“她和她爷爷走了,他们的身份不宜在此地久留。”
令狐冲说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岳灵珊说:“如果他们是名门正派, 救了你之后,何必把你藏在群玉院那种地方。直接把你送到刘府上去,岂不是更为方便?既然藏得那么深,就是怕被人找过去,你说他们是什么身份。”
令狐冲说:“难道他们并非是名门正派之人?”
岳灵珊现在不想讨论曲非烟祖孙是什么人,“大师哥,你可真是……优秀!就算你要救衡山派的美貌小尼姑,也不必把自己搞成这样半死不活吧,若不是那位曲先生救了你,现在你已经到阴曹地府报道了,还有命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令狐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小师妹, 你生气了?什么美貌小尼姑!大师哥哪有心情看人家美不美貌,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岳灵珊:“你的意思是说,若是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便不会去对美貌小尼姑拔刀相助了?”
令狐冲:“都说了跟美貌小尼姑没什么关系……”
岳灵珊不为所动道:“别扯开话题,回答我。”
令狐冲犹豫:“这……”他又去看岳灵珊的脸色。
岳灵珊不悦地嘟着嘴说道:“你拼了命把别人救回来,却把自己搭上去,有没有想过关心你的人要有多伤心。看来你是不在意你师娘,还有师妹师弟们的感受。为了拔刀相助,为了你的江湖义气,自然什么都不用顾了。那好,你是大师哥嘛,我这个做师妹的自然是有样学样,日后在江湖上看到不平事,一定为了江湖义气出手相助,不管敌人有多厉害,不管后果如何。宁可让敌人欺负我,杀我,也要保护无辜!”
令狐冲岂会听不出来她说的是反话,在故意激他,不过想到如果异地而处,小师妹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去救别人,那人甚至还是陌生人,小师妹若是因此受伤或者死了,那他可是万万不能承受的!“小师妹!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大师哥怎么忍心让师娘伤心,忍心……让你掉眼泪呢,我以后再救别人,再管别人闲事的时候,一定会量力而为,以自己的性命优先,就算被人认为是贪生怕死也在所不惜,这样总可以了吧?”
岳灵珊说:“你是说真的,这不是气话?”
令狐冲赌咒发誓道:“当然,大师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岳灵珊想令狐冲虽然一贯会胡闹,但是对她确实是言出必行的,于是也放软了语气说:“那好,就看你以后的表现如何。”
贪生怕死的小人又如何?她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因为她首先考虑的会是自己,还有自己亲近之人的感受,做不到为了个陌生人义无反顾的牺牲,也许她永远做不成像他那样的大侠。
令狐冲说:“对了,小师妹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的伤口被岳灵珊逢合又涂抹上了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岳灵珊又给他吃过存在系统空间中的她自己调配的治伤灵药,所以令狐冲现在觉得已经无大碍了,与之前垂死的样子大相径庭。
岳灵珊找到了令狐冲,反正又不急着走,将他们在茶馆遇到定逸师太以及其后的事情,一一向令狐冲说清楚。在说到仪琳小尼姑把他们见面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叙述给在刘府所有正派人士听的时候,令狐冲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起来。总算明白为什么小师妹,今天火气这么大了。原来他的所作所为全被那个不通世事的小尼姑直播了出去。
岳灵珊一边叙述一边时不时地补刀挖苦:“现在你知道积点口德的好处了吧,现在华山派首徒令狐冲,可是成了知名的人物。只不过这个成名的原因,就有点儿与众不同了,别人成名是靠武功,你成名完全是靠一张毫无遮拦的臭嘴。”
令狐冲起先还不好意思,“小师妹,我发现去了一趟福建,你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岳灵珊一惊,心想竟然被他看出来,她与之前的岳灵珊的不同。不过她又有记忆,又与自己身体融合,他就算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一定是毫无对策,抓不住证据。他就算是跟别人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只会以为岳灵珊随着渐渐长大,性情有一些变化而已。
只听令狐冲继续说道:“你平时就算是奚落挖苦我,也没有现在这么毒舌,用词这么犀利,难道是福建的水土特别不同?”
岳灵珊向他翻了个白眼,“你最好是多休息,否则,等我爹爹来了,你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见他,真是要想好了说辞才行。”
令狐冲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要传到一板一眼的师傅耳中,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另一边,找到去群玉院的不仅有余沧海,定逸师太,还有后来闻风而至的岳不群、林平之、木高峰等人。
于沧海要再次抓住林平之以威胁林震南夫妇,林平之却被同样目的不纯的老驼背——木高峰带走,在木高峰逼迫林平之说出辟邪剑谱的下落时,被岳不群出手相救了下来。
岳不群把林平之收入门下。
成了华山派的弟子,林平之自然是乐意之至,他们福威镖局只是在本地有名又富有,其实论武功实力远比不上倾青城派,现在有五岳剑派的华山派肯收他入门下,总算是有了靠山,于沧海自然也不能想抓林平之就抓了。
华山派的几个师兄弟原本听了仪琳小师傅的话,真以为令狐冲已经死了。还好岳灵珊从客栈派人传了消息回去,他们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岳不群听弟子回报说岳灵珊从客栈传来消息说令狐冲正在那里重伤养病,岳灵珊在照看他,稍后就到。岳不群不予置评,明显的群玉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岳不群收林平之于门墙后,率领众弟子径往刘府拜会。刘正风得到讯息,又惊又喜,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华山掌门居然亲身驾到,忙迎了出来。
岳不群甚是谦和,满脸笑容的致贺,和刘正风携手走进大门。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余沧海、闻先生、何三七等也都降阶相迎。
余沧海心怀鬼胎,寻思:“华山掌门亲自到此,谅那刘正风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必是为我而来。他五岳剑派虽然人多势众,我青城派可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逊之言,说翻了脸,也只好动手。”
哪知岳不群见到他时,像是对别人一样的深深一揖,说道: “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
余沧海作揖还礼,说道:“岳先生,你好。”
各人寒暄得几句,刘府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已时,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
学武的人一辈子动刀动枪,不免杀伤人命,多结冤家。一个人临到老,想到江湖上仇家众多,不免有点儿寝食不安,像刘正风这般广邀宾客,扬言天下,说道从今而后再也不动刀剑了,那意思是说,他的仇家不必担心他再去报复,却也盼他们别再来找他麻烦。不过这位刘三爷才五十多岁年纪,声名正当如日中天,突然急流勇退,委实了不起,令人好生钦佩,所以有这么多人前来祝贺。
泰山派的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均想: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显是不三不四之辈。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地这般不知自重,如此胡乱结交,岂不堕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
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客人来的差不多,已经开了二百来席。没想到还有让人意外的人出现,就是官府竟然也派了人来。在座众人既然叫江湖中人,那最怕的就是官府约束。两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江湖中人做的案子太大了,官府也不会置之不理。
在座的本来以为是官府的人见到江湖中这么多人聚会是要来围剿的,必然是一场残酷的搏杀,没想到那个为首的武官竟然是来颁读圣旨的,而且刘正风的表现来看,他不但没有拒绝,高高兴兴的接下来,而且还向那位前来颁圣旨的总兵送上厚礼。
他的这番作为让挺多人看不明白了,有的人更是为他的行为感到不耻,觉得好好的江湖大侠为了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就要向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甚至还有人相劝他不要为了这个官位就放弃仗剑江湖的快意恩仇。
不过刘正风说他的心意已决,就是为了做朝廷的这个官,所以才退出江湖。
众人见劝不住也便放开手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一心想做官,那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从此武林中算没了这号人物便是。等着他金盆洗手的这个仪式。
在刘正风刚要把手放入金盆中的时候,谁知道又出了阻碍,突然有人喝止,来人竟然是嵩山派的高手嵩山十三太保之一,左冷禅的师弟,大嵩阳手费彬。费彬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
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这是当年五岳剑派,一同所制的五岳盟主的令旗。
嵩山派的费彬带着五岳盟主的令旗出现,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刘正风却说,“当年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这面五色令旗是五派所共制,见令旗如见盟主,原是不错的。不过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请费师弟转告,刘某不奉旗令。”
刘正风执意要金盆洗手,与嵩山派的人动起手来,费彬将金盆打翻,一剑劈成两半,让他根本再无法完成金盆洗手这个仪式。
嵩山派竟然派出了好几个与左冷禅平辈的高手,并且他们说出刘正风与魔教的长老曲洋相交好,是魔教的侵入正派的大阴谋。
众人这才知道,看来左盟主并不是单单让刘正风不要金盆洗手那么简单。
无论刘正风怎么解释,他和曲洋是因为音律才互相引为知己,绝无半点涉及到江湖,武功之事,也没有人相信。嵩山派执意要让刘正风亲手杀死曲洋,才能证明他的清白,否则就视做背叛正道与魔教同流合污。
要他杀自己的知己,来证明他的清白,刘正风自然是宁死不屈。
本来今天来了这么多的英雄好汉,若是只对付几个嵩山派的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嵩山派有五岳盟主的令旗在,早在要动手清理刘正风之前,就拿出令旗,号令五岳之人站到另一边。其他人更是一盘散沙,多数是来凑热闹的,没谁想因为一个与魔教长老交好的人而得罪嵩山派,所以,刘正风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仍然要孤军作战,因为没有人敢帮他。
刘正风沉醉于音律,其实他的武功并不在嵩山派的高手之下,费斌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处处手下留情,不过嵩山派却正好相反,毫不犹豫的杀了他门下仅剩没有背叛他站到另一边去的两名大弟子。之后就听到内堂传来尖叫之声,原来是嵩山派的人把他的妻子儿女们,所有家眷都压了出来,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带到大厅里来威胁刘正风。
带头抓了刘正风妻儿的人正是嵩山派的第三大高手丁勉,说如果刘正风不听从号令,去杀曲洋,从此跟魔教一刀两断的话,那便要杀了他的妻儿,除掉刘家这些余孽。
在场的众人也没想到只是转瞬之间,就伤去了两条人命,都觉得嵩山派的做法太过霸道。
刘正风左手长剑架在费彬的咽喉之上,右手拿着令旗,沉声道:“丁师兄,刘某斗胆夺了五岳令旗,也不敢向两位要胁,只是向两位求情。”
丁勉道:“求什么情?”
刘正风道:“求两位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此不干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刘某与曲洋曲大哥从此不再相见,与众位师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刘某携带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踏中原一寸土地。”
丁勉微一踌躇,道:“此事我和费师弟可做不得主,须得归告左师哥,请他示下。”
刘正风道:“这里泰山、华山两派掌门在此,恒山派有定逸师太,也可代她掌门师姊作主,此外,众位英雄好汉,俱可作个见证。”他眼光向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刘某向众位朋友求这个情,让我顾全朋友义气,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定逸师太外刚内和,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极慈祥,首先说道:“如此甚好,也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丁师兄,咱们答应了刘贤弟罢。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结交,又远离中原,等于是世上没了这人,又何必一定要多造杀业?”
天门道人点头道:“这样也好,岳贤弟,你以为如何?”
岳不群道:“刘贤弟言出如山,他既这般说,大家都是信得过的。来来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刘贤弟,你放了费贤弟,大伙儿喝一杯解和酒,明儿一早,你带了家人子弟,便离开衡山城罢!”
丁勉道:“泰山、华山两派掌门这么说,定逸师太更竭力为刘正风开脱,我们又怎敢违抗众意?但费师弟此刻遭受刘正风的暗算,我们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势必人人言嵩山派是受了刘正风的胁持,不得不低头服输,如此传扬开去,嵩山派脸面何存?”
定逸师太道:“刘贤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又不是威胁逼迫,要说‘低头服输’,低头服输的是刘正风,不是嵩山派。何况你们又已杀了两名刘门弟子。”
丁勉哼了一声,说道:“狄修,预备着。”
嵩山派弟子狄修应道:“是!”手中短剑轻送,抵进刘正风长子背心的肌肉。
丁勉道:“刘正风,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要求情便跟我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亲口向他求情。我们奉命差遣,可作不得主。你立刻把令旗交还,放了我费师弟。”
刘正风惨然一笑,向儿子道:“孩儿,你怕不怕死?”
刘公子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孩儿不怕!”
刘正风道:“好孩子!”
丁勉喝道:“杀了!”
狄修短剑往前一送,自刘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窝,他的剑剑直抵在背上,定逸师太想救都来不及!
眼见短剑直刺进去,这位刘公子就活不成了,却在短剑已经深入寸许的时候被一件事物大力折断!
等到众人看清才知道折断那一柄锋利短剑的竟然是一粒石子。
丁勉大喝道:“是什么人偷袭暗算?”
刘公子俯身倒地,纵然没有刺到心脏,他背上也受了重伤。
刘夫人大叫一声,扑向儿子尸身。丁勉又喝道:“都杀了!”
另两个嵩山弟子手起剑落,又是一剑刺入刘夫人还有刘家小姐的背心。又是咻咻两声石子落下,短剑都被折断。
定逸师太大怒,呼的一掌,向丁勉击了过去,骂道:“禽兽!你敢滥杀无辜!”
丁勉也击出一掌,双掌相交,定逸师太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她要强好胜,硬生生将这口血咽入口腹中。
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让!”
于沧海旁边的一名弟子对这谈石子的手法很眼熟,之前他正是中了这石子暗器,只不过当时是把他弹晕过去:“岳灵珊?!”
岳灵珊从墙外跳进来:“不错,正是我。”她一跃而下,直接站在了刘府家眷的前面,把刘家的家眷护在身后。
岳不群一行人也十分惊讶,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学了这弹指的神功。
定逸事态本来受了重伤,在这里她也没能力无颜面再待下去,不过见到岳灵珊一个小女孩都跳了出来护着刘家的家眷,她当下驻足,不打算先走了。
丁勉说:“原来是华山派的大小姐。”他向岳不群说道:“岳师兄,这么说华山派就是不奉五岳盟主的号令了。”
岳灵珊说:“我是我,我爹是我爹。这位丁大侠有什么话不能对着我说?我爹并没有不奉五岳盟主的号令,他不是站到了你们规定的左手边了吗?你逼这位刘师伯杀朋友不成,就杀人妻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是我岳灵珊一个人看不惯,你有什么不满朝我来,转头就去我爹爹面前告状,算什么本事。”
岳不群怒道:“灵珊,不得无礼!”他真是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汗。这丁勉人称“托塔手”,是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的二师弟,位居“嵩山十三太保”之首。他岳不群对上丁勉尚且不知功力能不能敌,没看连定逸师太几十年的功力都不是丁勉的对手。岳灵珊一个小女孩竟然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在岳不群看来简直是不自量力。
第119章 日出东方5
岳不群看到如今的形势, 本来明显是嵩山派占着上风,他只旁观不多言。不过在他女儿出现并且坚定不移地站在刘家人面前之后,他不得不说道:“丁师兄, 虽然刘师兄勾结魔教, 但是罪不及妻儿, 如果滥杀无辜的话,将来必定遭人非议, 丁师兄请三思。”
岳灵珊安顿好了令狐冲之后才来刘府找岳不群等人会合,她出来的本来就晚了, 等到她到了刘府之后发现门口竟然还有穿着红衣裳的人把手。按照打扮,他们应该是嵩山派的人,于是她不走大门,只能一跃上了墙头,把里面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她不弹出石子, 刘家的几个人都死光了,就算是遭父亲责骂,她也不后悔这么做。凡是有良知的人,哪能让人在眼前眼眼睁睁的滥杀无辜。
丁勉看到岳灵珊出现搅局,那华山派的掌门又都说话了,他如果在一意孤行杀死刘正风的家人必定要引起众怒。他走到刘家人面前,看到岳灵珊仍然像护着小鸡儿一样站在他们面前警惕的看着他,不由得也有些佩服岳不群所生女儿有胆色。他剑尖对着刘正风十二岁的小儿子说:“小子,如果你向我跪地求饶,我就饶你一命,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割了你的鼻子。”
刘正风的这个小儿子,与他的哥哥姐姐不一样, 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果然就向他求饶。丁勉自己觉得赚回了面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刘正风伤心与受制于人,儿子中又出了一个孬种,贪生怕死,与他不是一条心。觉得今天是大限将至,不愿意牵连妻儿。他放开费彬,打算横剑自刎,以此请求丁勉,让他们嵩山派的人放过刘府上下。这时候一直也躲在房顶上不出声的曲洋出现,拼着受伤,将刘正风救走。
刘正风都不见了,丁勉,费彬没法回去交代,自然率人去寻找。只留下几个嵩山小辈看着刘家的人。刘家之危暂时解了,这个金盆洗手大会也到此为止,众人原地解散。
定逸师太临走之前走到岳灵珊面前说:“好姑娘,师叔没有看错你。”然后才捂着胸口,带领恒山派的众人走了。
岳不群从刘府出来之后就沉着脸,难得的对岳灵珊发了一通脾气。说她鲁莽行事,没有听他的号令,就敢擅自出手对付嵩山派的人,越来越不服管教,简直是越来越像她大师哥。还有他果然知道了岳灵珊从群玉院把令狐冲带出来的事儿,狠狠的斥责了她一顿,说女孩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就算是要救令狐冲也应该有其他的办法,不应该踏足那里,若是让别人发现,那华山派的百年清誉简直全被她给毁了!好在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这事。
岳不群又问她的轻功,还有弹指的手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岳灵珊早就想好了对策,就说遇到了一位隐士高人传她的本领。至于那高人姓甚名谁,高人没有交代,所以岳灵珊也不知道。反正这种武侠的世界,有隐士高人也不足为奇。并不是每一个武功高手都驰名于江湖的,更有一些为了躲避武林纷争,而从此不问世事,淡出江湖的。
岳灵珊平日里虽然有些小任性,但是对自己的父母却向来很乖,从不撒谎。这倒是让岳不群暗暗猜测了起来。不知道她口中的前辈高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岳不群答应了林平之从刘府一出来之后就去找余沧海,向余沧海询问出他爹娘的下落,帮他找到爹娘。于沧海他们已经走了,华山派的一行人应该不再耽搁,马上追上去才是。
岳灵珊说:“对了,爹,大师哥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还在客栈修养,恐怕一两天内不适合走动,不如我先去照看大师哥,等到他的伤口能动了,我们再随后追上来。”
岳不群看了看她说:“好吧,你留下来照顾冲儿。看着他不许胡闹!”
他身为长辈对于小辈们之间的事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令狐冲就算是不听别人的话,灵珊是他唯一的克星,她的话他不敢不听。而且他们还要急着去追余沧海,去追寻辟邪剑谱的下落,岳不群现在根本无暇他顾。没错,江湖传言的辟邪剑谱他也很想得到。
岳不群的师傅临终之前还特地嘱咐过他,唯有得到辟邪剑谱,才能将华山发扬光大。其实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华山派的确实曾经得到过这辟邪剑谱,只不过拥有的时间太过短暂,还没来得及参透,剑谱就被人施计策毁掉,所以上任掌门才耿耿于怀。这一份不甘心,自然也传到了现任掌门岳不群的手里。
岳灵珊答应后,去了客栈,看到令狐冲果然很听她的话,乖乖的躺在床上养伤,不许他下床走动就真的不动。
见到岳灵珊返回,令狐冲高兴道:“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我躺在这里好无聊,已经睡了几觉。”
岳灵珊笑着说:“还算你听话,只有这样伤才能好的快嘛!”
令狐冲有点可怜兮兮地说:“是呀,不论躺着再闷,我都答应你没有下床。”
岳灵珊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嘴边:“大师哥,喝杯茶润润喉吧。”
令狐冲确实很渴了,连喝了两碗茶下肚:“谢谢你啊小师妹。这个时候若是有酒就真是人生一大美事了。”
岳灵珊嗔怪道:“你别想的美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想喝酒?而且如果不是你喝酒误时辰,早就和陆猴儿他们一起到了衡山城了,哪会像现在半死不活的要我照顾你。”
令狐冲只不过是想什么说什么,没想惹的小师妹不悦,却发现小师妹不像以前一样围在他床前叽叽喳喳,而是自己坐到了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令狐冲坐起身,诚恳地说道:“小师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没能体谅你关心我的心情。现在这个时候还想要喝酒,简直是太不应该了,简直想都不该想……”
岳灵珊说:“好了,我不是在怪你,只是在想一件事儿。”
令狐冲奇怪道:“是什么事情比你大师哥重伤了还重要?快点从实招来。”
岳灵珊是想着刘家家眷的事情,虽然丁勉和费斌不在那儿,让嵩山派的其他门下弟子看着,不过看得出来,刘正风的妻儿们在他们面前不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多少,根本就无力反抗嵩山派的人,如果嵩山派的人在众人走后再次行凶,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得去把他们都救出来。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跟令狐冲说,如果跟他说,他一定会不放心跟自己一起去。到时候自然就暴露了是谁返回去救人这件事。
岳灵珊站起来说道:“大师哥,我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你放心,我会马上回来。你呢,还是老样子。如果你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可以在房间里走动走动,但是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如果我回来之后发现没听我的话,擅自离开房间,哼!你知道的。”
令狐冲着急道:“小师妹,你干什么去?”
岳灵珊说:“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你不准跟来,如果不听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岳灵珊说着走出他的房间,回到自己的那间房,取出一套夜行衣换上。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刘府,看到嵩山派的人,就把他们全部点倒,把刘府的人救出来带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刘家大公子此时已经裹好了伤,上前答谢:“不知道恩公可肯赐见,来日等我们重回中原之日,好能报答恩公大恩。”
岳灵珊说:“不必客气,你们自己联络刘师伯吧,相信中原武林这几年一定会血雨腥风,就算要回来也要过上十几二十年。”
刘公子有些踌躇地说,“岳师妹,是你吗?”
岳灵珊早就知道自己的身材会将她出卖,更何况她也只要一说话,她娇俏清亮的声音也容易把她暴露,于是摘下蒙面巾:“我是悄悄来的,只是不想看到血染刘门,趁着嵩山派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快走吧。一定要小心行事,别再撞进嵩山派的手里了。”
刘公子说:“岳师妹放心,家父早就多留了一条退路,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海外,不会有事的,你几次三番相救我们,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来日,必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刘家的小姐和夫人也过来道谢,终于将他们送走。岳灵珊才觉得了了一件心事。
左冷禅占着五岳盟主之位,企图建立霸权。容不得五岳之中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那结交了魔教长老的刘正风又据传他与现任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不和,就算他出了事情,相信衡山派也不会倾全派之力来反抗救他,他自然成了左冷禅立威的一个靶子。
不论刘正风和曲洋能不能活下来,岳灵珊都希望刘家这一家人平安无事,不要因为男主人一个而祸及全家。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岳灵珊回过身,“前辈,人已经走了,可以出来了吗。”
毕竟果然出现了一个人,是一位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如果在茶馆酒楼里看见会让人以为是个唱戏讨钱的,不过岳灵珊却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手中的那把胡琴可不简单,那把琴里面还藏着,他专用的长剑。
岳灵珊见到老头显出身形也不说话,只得走上去,躬身行礼道:“晚辈岳灵珊见过衡山莫师伯。”
高瘦老者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是老朽?”
岳灵珊说:“日前我在城里的茶楼见到过惊人的一幕,桌子上有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相信只有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第十七招‘一剑落九雁’才做得到,别人的剑法尚且没有这等造诣,才知道莫师伯原来也来了衡山城。”
老人说:“不错。”
此人正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传言他和刘正风虽为同门却不合,实际上,只不过是两人的性格和对音乐的欣赏不合而已,衡山派个个都爱好音律,并不是他们师兄弟的感情有多不好。所以刘正风金盆洗手,他仍然是来了衡山城,却没有到刘府去祝贺。
莫大先生说:“我替刘师弟感谢你两次相救之恩。”
岳灵珊连忙说:“莫师伯言重了,言谢倒是不必了,只是还请莫师伯帮我隐瞒今日之事。”
莫大先生看她穿着夜行衣,已经知道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莫大也很清楚岳不群的为人,能够独善其身才不会插手这种麻烦事儿,恐怕这是这小姑娘自己的意思。救人做好事还要瞒着自己的父亲。
莫大先生理解的点了点头,“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你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接下去恐怕刘家人也会受人追杀,所以莫大先生打算去送他们一程。等到看着他们上了去海外的船再回来。
岳不群带着门下弟子在找余沧海,余沧海就故意领着岳不群在绕圈子。岳不群却不知道于沧海已经另外派了两个徒弟带上林震南夫妇送他们回青城山了。
就算绕了圈子,也终于有被岳不群找上的时候。
于沧海这些年来带着青城派发展壮大,手下也人才济济,四川的青城、峨眉两派在武林中的威望以及群弟子的实力,已经不输于五岳剑派。这次于沧海和岳不群狭路相逢,两个人对起手来,于沧海仍然不是岳不群紫霞神功的对手。
岳不群打败了他,却及时收手,没有杀他,而是说道:“余观主,你若是肯放了林氏夫妇的话,岳某今天就放你一马。他日我徒弟平之学武有成,自然会上青城山跟你了结这段家仇。你的意思如何?”
于沧海技不如人,只能听从摆布:“好,那两个老鬼就在……”
“师傅!”正在他战败之时,他派去先带走林氏夫妇两个徒弟受了伤相互搀扶着来找他,说:“师傅那两个老鬼被木高峰抓走了!”
林平之激动道:“什么?你们是说我爹娘……”
岳不群说:“平之,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分散着去追!”
令狐冲硬是让岳灵珊强制着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准他下床,令狐冲所受剑伤虽重,但得恒山派治伤灵药天香断续胶外敷、还有岳灵珊亲手制的疗伤圣药内服,兼之他年轻力壮,内功又已有相当火候,在客栈里好好的休息了两天两晚,创口已然愈合了很多。
这两天的伙食也相当不错,岳灵珊不吝惜银子,都是帮他在客栈点的大补之物。并且都是他爱吃的肥鸡、牛肉、猪蹄、鹿筋等物,既能补血,又能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令狐冲只觉得受伤之后他不但没有清减,反而还胖了几斤。
伤好能走之后,他们慢慢地赶往岳不群那边,华山派门下弟子自然有留下暗记,让他们知道往哪个方向找去。
令狐冲这两天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因为时刻有小师妹相陪,不过小师妹又不准他走动。以防伤口裂开。所以只能一边快乐,一边痛苦着。不过说实话,除了躺在床上养伤的痛苦之外,他只要和小师妹在一起,时间过得就特别快。岳灵珊自然把这些天在福建所经历的事情还有。刘正风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他说了一遍。
平时对他嬉皮笑,对她脸百依百顺的令狐冲听完她在刘府鲁莽的在嵩山派面前保护刘家的人,也不由得沉下脸,严肃了起来,与岳不群一样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
岳灵珊知道这样的教训自然是出于关心,所以也懒得与他多计较。
他们也不必急着赶路,就算是赶不上华山派众人,总之往华山的方向走就行了,因为此间事了之后,再为林平之解决了父母的事,他们一定就该回华山派去了。
令狐冲终于伤好能动,带着岳灵珊在路上悠哉悠哉,平时岳不群夫妇常常管着岳灵珊,不让她下山,岳灵珊仅有的几次下山机会,每次都是拉着令狐冲不想回去,想在市集上玩个够,吃个够。这次明明有机会可以大玩特玩,大吃特吃,令狐冲却发现岳灵珊渐渐长大了,并不像以前那样那么在意小孩子的玩意儿,变得行止有度起来。
而且她越大还变得越漂亮,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她偶尔勾起的笑容常常让令狐冲看得舍不得移开眼。
岳灵珊当然没有忽略令狐冲时不时傻呆呆的视线,有的时候会被他看得脸红。更加不肯在市集上多逗留了,拉着他要赶路,向前走去。
这日傍晚休息,两人背倚石壁,望着草丛间流萤飞来飞去,点点星火,煞是好看。
令狐冲说道:“你看着萤火虫多好看,记不记得前年夏天。我给你捉了几千只萤火虫,装在十几个沙囊里,挂在房间陪你睡觉。”
岳灵珊嘴角含笑:“怎么会不记得,我说喜欢看星星嘛,想在露天的外面睡,一睁眼睛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斗,不过我娘肯定不会同意,你就想了一个办法,捉了萤火虫当做是星星陪我。为了缝那些沙囊,我真是缝的手都酸了。”
令狐冲宠溺地笑道:“让你舞刀弄剑就不在话下,你让你拿起针线缝东西怎么就那么难受,怪不得在我胸口缝的这么丑。”
岳灵珊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知道时间紧迫,情急之下当然就粗粗的缝几针,而且拆了线再抹上她特制的灵药之后,必定连一点伤疤都看不出来了。
令狐冲看到她微赧的神色,有些后悔这么口无遮拦,又忍不住的心情悸动。这个年代即使是江湖中人,礼教大防也是不能够免俗的。小师妹看过了他的胸口,那么依照习俗,他就理应该对小师妹负责才行。两人若是真的能够结为夫妻,对于令狐冲来讲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喜欢小师妹在华山派根本是公开的秘密,不只是师兄弟姐妹们知道,恐怕连师傅,师娘都没能瞒得过去。他只是觉得怕自己突然这么说唐突了佳人。
岳灵珊倒是真没有他那么多的心思,微微的不好意思过后也就过去了,赌气说道:“好啊,你嫌我缝的不好看!那下次不论你身上开多长的口子,我都任由你自生自灭好了。”
令狐冲笑道:“好妹妹,我再也不敢了。就算你把我鼻子缝到耳朵上,我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以后身上的伤口还让你缝。”令狐冲对小师妹是存了满满一腔的浓情蜜意的,这次终于冲破樊笼叫了她一声‘好妹妹’,这个称呼他以前是万万都没敢叫过的,只不过是在自己心里想了千万次。这次一来是情之所至,二来他脱口而出之后,也想看看灵珊是什么反应。
岳灵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他倒是不忌讳,一般受了伤的人哪会想着再受伤。岳灵珊不由得莞尔而笑:“你这人可真会编排人,我就算是绣工再不好也不至于把你的鼻子缝到耳朵上去,顶多把你的眼皮儿上下缝上,让你再也看不见缝的线有多丑罢了,哈哈。”
令狐冲佯怒着追她呵痒:“好啊,你这个坏丫头,我看我今天就杀人灭口了吧,免得日后让你把我的眼皮儿都缝上了!”
岳灵珊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呵痒了,她满身都是痒痒肉,见到令狐冲真的来捉她,吓得惊声尖叫,转身就跑。师兄妹两个打打闹闹,好不快乐。
晚上的晚餐他们没能遇到城镇,只能在野外度过,令狐冲既然又生龙活虎起来,怎么会让小师妹吃苦,下水捉鱼,天空射鸟,再亲手生火烤制,总之不用小师妹费神动一下,就有热乎乎的烤肉送到她嘴边。
岳灵珊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望着天空的星星,令狐冲一直嘴角含笑,他今天是极为快活的。他知道小师妹最喜欢看星星,好不容易有在野外野炊的机会,也要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星星。
正在此时,右首山侧的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在天空划成了一道长长的火光。令狐冲说:“快许愿。”
岳灵珊说:“幼稚,小孩子的玩意儿。”
第120章 日出东方6
令狐冲才不理她, 也没去反驳她以前总做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他放下正在吃的烤肉,拿着衣摆盯着天空。
岳灵珊有些莫名其妙:“大师哥,你在干什么?”
令狐冲说:“刚才那个流星太快了, 有些来不及打结许愿, 我再等一下一颗。”
岳灵珊这才想起, 从小到大和大师哥玩的游戏,就是说在看到流星的时候, 快速打一个结并且许愿,这个愿望就能成真。
岳灵珊好奇地问道:“大师哥, 你想许什么愿?”
令狐冲含笑看了她一眼,岳灵珊以为他会有问必答,谁知道令狐冲只是说:“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岳灵珊说:“神秘兮兮的,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是不是许愿这次见到我爹和娘的时候, 让他们不要罚你罚得太狠了?”
令狐冲神色一僵,不理她,也不去吃东西,就是盯着天空,眼睛几乎要一眨也不眨。
夏夜的流星甚多,片刻便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转瞬即逝。
令狐冲手指敏捷,已然打了一个结,嘴里还念念有词,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声音。
岳灵珊惊讶地说:“你成功了!”刚才那个流星划过的很快,是个很短的流星, 她以为他这下结打不成,没想到令狐冲打结的手法也能这么快。
令狐冲有些得意, 明知道她想问自己到底许的什么愿,为了愿望能实现还是不肯说,又因为不能对她说,生出来几分愧疚,刚要去哄,忽听得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弹琴。
令狐冲和岳灵珊对望了一眼,令狐冲大感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人弹琴?”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令狐冲凑身过去,在岳灵珊耳边低声道:“这音乐来得古怪,只怕于我们不利,不论有什么事,你千万别出声。”
岳灵珊点了点头,知道是刘正风和曲洋来这里谈笑江湖了,能够听他们弹这一曲,也算是机缘巧合,所以她也没打算出声,而是静静地听。
只听琴音渐渐高亢、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山石后转出三个人影,这时月亮被一片浮云遮住了,夜色朦胧,依稀可见三人二高一矮,高的是两个男子,矮的是个女子。两个男子缓步走到一块大岩石旁坐了下来,一个抚琴,一个吹箫,那女子站在抚琴者的身侧。
令狐冲缩身石壁之后,不敢再看,生恐给那三人发见。岳灵珊便在令狐冲身旁,坐着听音乐。只听琴箫悠扬,甚是和谐。
令狐冲想到:此处瀑布便在旁边,但流水轰轰竟然掩不住柔和的琴箫之音,看来抚琴吹箫的二人内功着实不浅。他们所以到这里吹奏,正是为了这里有瀑布声响,那么跟我们是不相干的,当下他便放宽了心。
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为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令狐冲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忽然之间觉得手中一片柔软,岳灵珊的小手抓住了他,目露担忧之色。令狐冲本来的暴躁激动之气全消,就如同置身于清凉的水中一样,人也被安抚了下来。其实岳灵珊知道令狐冲有内伤在身,怕他听了这带着音波攻击的音乐受不了,所以才拉着他的手向他体内输入真气,帮他搞气归元。只不过岳灵珊这个身体的内功低微,输入的真气也只一丝一缕。所以令狐冲外有音乐干扰,内有情爱蜜意的情况下没有发觉到罢了。
岳灵珊对于自身内力低微的事情并不着急,她只要有一丝内力,所有武功都可以使用,只不过威力减小罢了,至于内力,如果她不想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修习的话,那她的北冥神功,想吸谁的内力就吸谁的内力,都可引为己用,可比任我行有极大隐患的吸星大法高明多了。所以她重新回到巅峰状态是迟与早的事,她并不着急。
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令狐冲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侧头看小师妹时,只见她似乎心情也不太好,两人目光相对仿佛能看穿彼此的心情。刚才岳灵珊给他输了内力之后,令狐冲抓着小师妹的手就没有放开。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停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上蜿蜒婆娑。
音乐停了之后,弹琴,吹箫的两人似乎也已经在重伤之下无力支持。只听一人缓缓说道:“刘贤弟,你我今天大限将至,看来将会命丧于此。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都受牵连,愚兄心下实是不安。” 听他的声音正是曲洋。
刘正风说:“曲大哥,人生自古谁无死。刘某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曲洋说:“刚才听你的箫声之中,似乎留有余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令小公子在临危之际贪生怕死的缘故?”
刘正风遗憾地说:“曲大哥说的不错,怪只怪在下平时太过溺爱,没有好好教导他,导致我刘家竟然出了一个毫无气节的软骨头!”
曲洋身在魔教,却似乎比他看得开:“有气节也好,没气节也好。百年之后全为黄土,有什么分别?其实当时我早就伏在房顶上,本想出手。却想起昔日答应过你,不再伤害正派中人,所以才迟迟未能出手。谁知道嵩山派为五岳盟主,下手却如此毒辣。”
刘正风半晌不语,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此辈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他们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结交,将大不大利于五岳剑派。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伤,震动了心脉?”
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内功果然厉害,没料到我背上挺受了这一击,内力所及,居然将你的心脉也震断了。早知贤弟也是不免遭难,那一丛黑血神针倒也不必再发了,多伤无辜,于事无补,幸好针上并没喂毒。”他身为魔教长老,心地却善良,明显是不想多伤人命。
令狐冲听得“黑血神针”四字,心头一震,想道:这人曾救我性命,难道他竟是魔教中的高手?刘师叔又怎会和他结交?
刘正风豪情顿生:“在你我临死之前能够合奏此曲笑傲江湖,人生在世,夫复何求呢?只盼望今日你我二人命丧于此之后,一了百了,嵩山派能够放过我的家人。”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当日当着江湖正道群雄的面,嵩山派都能够狠下杀令,恐怕在他死了之后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家人都要受到牵连。更何况这几日来,嵩山派的高手对他们二人紧追不舍,才至两人重伤于此,可惜他今天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家人的安危,再也无暇管顾了。
曲洋闻言叹了一口气。
刘正风说:“曲大哥为何也要叹气?”他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放心非非?”
曲非烟说:“爷爷,等你和刘公公养好了伤,我们去嵩山把他们斩尽杀绝。”
猛听山壁后传来一声长笑,笑声未绝,山壁后窜出一个黑影,青光闪动,一人站在曲洋与刘正风身前,手持长剑,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阳手费彬,费彬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呀,想将嵩山派赶尽杀绝,世上可有这等称心如意的事?”
刘正风站起身来,说道:“费彬,你已对我们穷追猛打,刘某中了你两位师兄的掌力,也已命在顷刻,你还想干甚么?”
费彬哈哈一笑,傲然道:“这女娃子说要赶尽杀绝,在下便是来赶尽杀绝啊!臭丫头,你先过来领死吧!”
刘正风说:“姓费的,你在名门正派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英雄好汉,非非,你快走。”
曲非烟倔强地说道:“我要和爷爷和刘公公死在一起,我不走!”
费彬冷冷一笑:“好,我成全你。”
曲非烟自幼学习一些武功,可是她年龄小,时间短,又岂会是嵩山派大嵩阳手的对手。费彬几招就把她的短剑打落,费彬长剑指在她的咽喉处,向曲洋笑道:“曲长老,我先挖了你孙女的左眼,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两只耳朵……”
曲非烟大叫一声,向前纵跃,往长剑上撞去。费彬长剑疾缩,左手食指点出,曲非烟翻身栽倒。费彬哈哈大笑,说道:“邪魔外道,作恶多端,便要死却也没这么容易,还是先将你的左眼刺瞎了再说。”提起长剑,便要往曲非烟左眼刺落。
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道:“住手!”
费彬大吃一惊,急速转过身来,挥剑护身。他不知令狐冲和岳灵珊早就隐伏在山石之后,一动不动,否则以他功夫,决不致有人欺近而竟不察觉。月光下只见一个青年汉子双手叉腰而立,旁边还跟着一个娇小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
令狐冲抱拳说道:“晚辈华山令狐冲参见费师叔,这位是我的小师妹。”
费彬说:“原来是华山派大弟子,你在这里干什么?”费彬是在刘府见过岳灵珊的,不过开口说话的是令狐冲,显然两人之中以他为主,那费彬也只对着令狐冲说。
令狐冲说:“我被青城派的弟子打伤,所以在这里疗伤。想不到这么幸运,遇上费师叔。”
费彬说道:“你来的正好。这个死丫头是魔教的妖孽,本来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我若是动手杀她,会让人说是以大欺小,你现在把她杀了吧,日后在江湖上也有你令狐冲斩妖除魔的名头。”他这么说好似是他制服了邪门歪道,白白送给令狐冲去杀去得名声,是个极大的恩惠一般。
曲非烟看到岳灵珊刚要叫她,岳灵珊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曲非烟冰雪聪明,看懂了她的眼色,向她微微的点点头。
令狐冲却说到:“费师叔,这位小姑娘的爷爷是刘师叔的好朋友,若按辈分算起来,也小我一辈,若是我出手杀她也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损我华山派的声誉,再说这两位前辈身受重伤,我若是在他们面前杀死这个小姑娘,就更不是英雄好汉所为了。我华山派弟子绝对做不出那么卑鄙的事,还请费师叔见谅。”
言下之意甚是明白,华山派所不屑做之事,嵩山派倘若做了,那么显然嵩山派是大大不及华山派了。
费彬双眉扬起,目露凶光,厉声道:“原来你们和魔教妖人也在暗中勾结。我想起来了!刘正风曾经说过,这姓曲的妖人曾为你治伤,救了你的性命,没想到你堂堂华山弟子,这么快也投了魔教。”他手中长剑颤动,剑锋上冷光闪动,似是挺剑便欲向令狐冲刺去。
刘正风和曲洋见状,都劝令狐冲让他快走,别掺合到他们之间的事情中来,这件事与他丝毫无关。却不知道令狐冲的性格是既然管了闲事,并不可能半途而废。
令狐冲笑道:“我才不走呢,大嵩阳手费大侠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是嵩山派中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他不过说几句话,吓吓女娃儿,哪能当真做这等不要脸之事,费师叔决不是那样的人。”
费彬杀机陡起,狞笑道:“你以为用言语僵住我,便能逼我饶了这三个妖人?当真痴心妄想!你们既已投了魔教,费某杀三人是杀,杀四人五人也是杀。”说着踏上了一步,他看着岳灵珊说道:“小姑娘,你在刘府上的时候不是很能逞能吗?挡在我师兄面前,不让他杀刘府的余孽,现在怎么不敢吭声了?你放心,我杀了你之后,也让刘正风的全家去地府陪你,保证你不会寂寞的。”
他的表情狰狞,却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一滴眼泪,费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抹去,不甚在意,他可向来没有慈悲怜悯之心。
岳灵珊听着他在那废话,知道此次只能自救,不能再指望着别人,因为本来应该来救人杀费彬的莫大先生去护送刘家的家眷到渡头坐船出海,从这里到临海的渡头少说也要五六日方能赶回。也就是说,这次遇到费彬的追杀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于是她在看过风向之后就悄悄的打开了一个瓶子,瓶中药水一遇到空气就挥发开来。费彬刚刚流的那滴泪证明他已经中了悲酥清风。
令狐冲见到他狞恶的神情,不禁吃惊,令狐冲心下一凛,“费师叔,你连我们也要杀了灭口,是不是?”他令狐冲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真的遇到生命危险也迎头而上,不过这次如果要牵连到小师妹,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从转出山石开始,小师妹一直在旁边抓着他的胳膊不说话,想来已经是被费彬吓到了。
费彬不再说话,已经狠下杀招,攻了过来。令狐冲身后要护着小师妹,自然是力战不逮,有死而已。他明明身上有伤,也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整个人的气势像一柄锋利的宝剑,只想着绝对不能让费彬伤害小师妹一根汗毛。他若是倒下了,那么下一个受害的肯定是小师妹。
嵩山派的所作所为,哪像是名门正派,简直比魔教妖人更恶毒,欺负刘正风和曲洋重伤不能动,就要割人家孙女儿的鼻子眼睛,明显对虐杀一事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令狐冲当然不敢想小师妹如果落到这人之手会受到什么待遇。
费彬眼见要杀的有五人之多,虽然个个无甚抵抗之力,但夜长梦多,只须走脱了一个,便有无穷后患,是以出手便下杀招,却是向岳灵珊刺了过去。
令狐冲急忙抢过,拦在小师妹身前,叫道:“小师妹快走,去请师父来救命。”他自知远水难救近火,所以要小师妹去讨救兵,只不过支使她开去逃得性命。
费彬长剑晃动,剑尖向令狐冲右侧攻刺,令狐冲斜身急避。费彬连环三剑,攻得他险象环生。
令狐冲喘息,仍然顾着岳灵珊还没逃命,道:“你……你快走……”
曲非烟笑道:“傻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她要陪你一块儿死……”一句话没说完,费彬长剑送出,直刺入了她的心窝,岳灵珊却飞身护住曲非烟,长剑格挡,运劲把费彬的长剑挑飞。
费彬虎口巨震,长剑骤然脱手,更加激怒他,就干脆变手为爪,直向岳灵珊抓去。眼见小师妹自投罗网撞到了费彬手下,令狐冲急道:“小师妹!”拿长剑去刺他。
费彬回身格挡令狐冲,却忽然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提气提不上来。令狐冲一愣,趁着这个机会,岳灵珊喝道:“大师哥,杀了他。”
令狐冲没再犹豫,长剑直刺入他的胸口。费彬临死也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死在华山派小辈的手上,而且他们武功相差的这么多,。
令狐冲也没有想到,他这一剑真的能将费兵刺死,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长剑。岳灵珊回到他身边,关心道:“怎么样,刚才动武,伤口有没有事?”
令狐冲感觉了一下,虽然有一点点流血,却并无大碍,说:“没事,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帮我拆线了。”可能就是防着路上动武怕他把伤口撑开。
令狐冲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发现费彬似乎突然间内力不济。”岳灵珊拿出一个瓶子:“那是当然,我看他气势汹汹似乎要把我们五个人全部灭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下了药了。”
令狐冲说:“这是什么药?你什么时候下到他身上的?”
岳灵珊说:“这叫悲酥清风,不需要让人服用,只要闻过之后,中此毒会先流眼泪,然后内力全失无济,所以我们才有机会逃过一劫,等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来历。”
令狐冲一直和小师妹一起长大,小师妹有什么好东西,令狐冲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这一次,小师妹才去福建几个月的时间,就似乎有了很多自己的小秘密。令狐冲听到她肯回去慢慢告诉他,不由得心中一喜。现在确实不是他们两个说悄悄话的时候,还有三个人需要他们安顿。
刘正风和曲洋见到费彬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曲洋对岳灵珊说:“我只有这一个孙女,无人托管,放心不下。”
岳灵珊知道他们心脉已断,已经没有挽救的机会了,说:“曲先生,若是你信得过我,以后我会照料她的,虽然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不过我会尽我所能,护她长大,教她武功。”
曲长老含笑道:“谢谢!非非能有你这个姐姐照料她,我真的就放心了。”
岳灵珊又对刘正风说见到莫大先生护送刘家人去渡头,让他可以对自己家人的安危就此放心。
刘正风担心的正是此事,如今也算在死之前了却了一件心事,他说:“还有一事,我和曲大哥共创的这一曲‘笑傲江湖’,也算是我们两人一生的音律的结晶,我怕我们死后就此绝响,希望令狐少侠能找到一个知音人,将此谱流传下去。”
令狐冲刚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这曲笑傲江湖,果然非同凡响,他就算是不懂音律也知道此曲甚妙,而且这两位长辈临终托付,自当尽力。于是也答应他们,一定找到知音人,把这曲谱流传出去。
刘正风和曲洋能够在临死之前解决了心头大事,便也都含笑九泉了。
他们能将费彬的尸体埋好,又将曲洋和刘正风火化,让曲非烟带着他们二人的骨灰。
岳灵珊和令狐冲商量今日之事一定不能在跟另外的人提起,就连他们的师傅都不能提及,费彬纵然该死,却不能传出他死在华山派弟子的手上,否则嵩山华山两派要不得安宁了。何况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刘正风和曲洋。被人知道的话,只会使华山派落入正派人士口诛笔伐的境地。
岳灵珊对着还沉浸在失去爷爷的伤痛中的曲非烟说:“妹妹,你知道江湖中人向来说正邪有别,对人的帮派身份带着偏见,才导致了你爷爷还有刘师叔的这件憾事发生。我们身在其中也不能免俗,你的身份在武林正道之中还不能暴露于人前,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能时时把你带在身边,只能悄悄的把你安置好,我会让人把你送到华山山脚下的镇子上,这样有什么事我也方便照应。姐姐能够照料你,却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你要学好武功,会自保才行。上次传给你的那一套轻功,你在没有深厚内力的时候还无法修炼,我现在就传你另一套功法,你好好修习,假以时日,就能够自保。”
令狐冲还在疑惑:“小师妹,你传了曲姑娘华山派武功?”
岳灵珊说:“不是华山派的,是逍遥派武功,我机缘巧合之下承接了另一派的衣钵,大师哥,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爹娘在内。”
令狐冲对小师妹向来无条件的宠溺:“好,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且不论她那逍遥派的衣钵武功到底如何,被师傅师娘知道一定是痛加斥责,绝不允许的。令狐冲的性格向来放荡不羁,自然不会以那些条条框框来约束小师妹,也不觉得小师妹这么做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罪。只是在心中暗喜,小师妹不能告诉师傅师娘的事情都愿意与他分享,可见在小师妹心中他是最重要的。
曲非烟说道:“姐姐,非非明白你对我的好意,我爷爷和刘公公因为五岳剑派的嵩山派追杀而死,我也不想受五岳剑派的恩惠。既然姐姐教我的不是华山派的武功,那么,我就拜姐姐为师,也不算入了华山派的门下,从此只算逍遥派弟子。”说着她就跪了下来:“师傅,请受弟子一拜。”
岳灵珊说:“好,我就代逍遥派收下你这个徒弟,从此以后你就是逍遥派的大弟子。”她知道曲非烟现在痛失至亲,正是彷徨无措之际,无所依傍,必定很没有安全感。如果只是以一个答应照料她的姐姐的身份,确实不如以一个师傅的身份照料她要好的多,这样两人之间的牵绊更深。
曲非烟听到她肯收徒,果然神色放松下来,对她不知不觉的依赖起来。
岳灵珊也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这样就算是收了徒了。
令狐冲在旁边觉得好笑,看着两个女孩连一杯敬师茶都没有,像过家家一样就完成了收徒的仪式。小师妹自己就是个小女孩,只比曲非烟大三四岁而已,却在这像模像样的收了徒弟。
岳灵珊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令狐冲就笑道:“我在想我这个做大师哥的真是没用,竟然被小师妹落后了这么多。没想到在众师兄弟当中,竟然是小师妹先收弟子,而且还打算开宗立派。”
曲非烟也笑道:“大师伯,逍遥派这个首徒的位子,你可别跟我抢了。”曲非烟冰雪聪明,又岂会看不出这位大师伯对师傅的在意,明明是有些嫉妒她成了师傅也就是逍遥派的唯一弟子。
令狐冲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趣。觉得从此以后,说不定要有人跟他争小师妹了。
之后岳灵珊传授曲非烟武功的时候,令狐冲也遵照武林规矩躲了出去,他虽然跟小师妹亲近,但是小师妹既然在人其他门派的武功,他却是不能多听,只在不远处帮他们护法。岳灵珊将小无相公的口诀和修炼方法,口述给曲非烟,确保他完全领会不会弄错一丁点,还把悲酥清风送给她,还有一堆的瓶瓶罐罐,有疗伤药,也有毒药,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从衡山到华山上千里路,当然不能让曲非烟一个人走。不过如果让她跟在华山派的后面又不现实,以岳不群的武功一定会发现。于是岳灵珊和令狐冲商量,找了一家信誉很好的大镖局,把曲非烟托镖给镖局,让他们派两个高手打扮成普通人,将人带到指定的位置。这样曲非烟也有人保护,岳灵珊又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到了之后自己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岳灵珊回到华山之后就会去看她。
曲非烟从小就和爷爷闯荡江湖,自理能力很强,所以这些事情难不倒她。向岳灵珊保证不会有问题。从南向北这一路,也算是对她的历练吧,自从爷爷死后,她便的没有亲人在世。她与岳灵珊结为师徒,心灵还有寄托,她有了师傅,不算是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江湖。
临行之前,岳灵珊像模像样的谆谆教导她,让她勤于修炼她传授给她的武功,不可以懈怠,更不可以出去惹是生非。
送走了曲非烟之后,令狐冲还是觉得有趣,看来责任真的是能使人成长。他平时只会调皮捣蛋,撒娇撒痴的小师妹,一朝成了别人的师傅,竟然也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他从小守着的小师妹真的要长大了。
挥别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非烟,岳灵珊回过头来,就看到令狐冲笑非笑的表情,怀疑地说到:“大师哥,你又在偷偷的笑我什么?”
令狐冲说:“没有啊,我是为了你感到骄傲而已。”
岳灵珊怀疑道:“骄傲?”
令狐冲含笑说道:“本来以为你收曲姑娘为徒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没想到真的帮她安排得十分妥当,不过小师妹你哪来的那么多的银子?又是托镖又是给了曲姑娘银子,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不怪乎他奇怪银子的来历,因为华山上下其实过得还算清苦。他们的产业不够丰厚,又不像别的门派那样在本地做一些生意,所以除了一些地租之外,华山派并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全派上下过得都比较节俭。他这个大师哥常常是捉襟见肘,去酒楼喝酒还要蹭师弟的酒喝。就算小师妹有师娘给的私房钱,应该也不够这么花呀,之前住客栈的时候也是吃好的住好的。
岳灵珊笑得脸有点僵,心里想有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玩伴就是这点不好,几乎她曾经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令狐冲看岳灵珊笑而不答的表情,头顶的灯泡一亮,说:“我知道了!听说你和二师弟在福建开了家酒馆做生意,想来那几个月是没少赚银子啊!不过,我看你花的也差不多了吧。你那小徒弟日后的生活费,你打算怎么解决?”
岳灵珊看到他已经自己想出问一个合理的答案,也不用自己编了,耍无赖地说道:“你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做人家大师伯的,难道日后非非的生活费,你都不用管吗?我看就用你的零用钱好了。”
令狐冲乍呼道:“什么?大师哥已经这么穷了,你还忍心来剥削我?”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他嘴角已经快咧到了耳根。只要是和小师妹在一起,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两个人走走歇歇,再次停下休息的时候,令狐冲想到那两位前辈临终前托付的曲谱都没来得及打开看一眼。
“对了,小师妹想不想见识见识那首曲子。”他从怀中取出《笑傲江湖》曲谱,翻了开来,只见全书满是古古怪怪的奇字,竟一字不识。他从小不爱识文,所识文字本就有限,不知七弦琴的琴谱本来都是奇形怪字,还道谱中文字古奥艰深,自己没有读过。看到小师妹竟然认真的在读。令狐冲大奇:“这乐谱你认识?”
岳灵珊是极善音律的,不过她知道原本的岳灵珊应该是一窍不通,所以就说了一句:“我也不认识。”
令狐冲不疑有他,随手将册子往怀中一揣,岳灵珊有些失望没能看完,又自己安慰自己,看不到就看到吧,还是让大师哥宝贝一般的收好。这首‘笑傲江湖’曲谱原本就是令狐冲与任盈盈缘分的牵线。她这位傻师兄只要好好保管这个曲谱,到了任大小姐面前,就能够赢得任大小姐的青睐。到时候就算他命运多舛,也算是有了最好的补偿。
他们继续向前赶路,觉得岳不群带领弟子应该就在附近了,因为顺着标记赶过来,那标记应该是刚刚新画上去的。还看到了华山弟子与人打斗的痕迹,以在场留下的衣料碎片看来应该是华山派对上了青城派。他们猜测定然是岳不群为了林平之所以与青城派对上。
突然在右面的权林中传来一声惨呼,那呼声极为凄厉。令狐冲和岳灵珊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华山派的众人正在跟人斗法,决定上前查看。发现树后面是一堵黄墙,那座建筑应该是一座庙宇。不过失修好久了,是被人废弃不用的。离庙尚有数丈,只听得庙中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说道:“那辟邪剑谱此刻在哪里?”
他们听出此人的声音是木高峰,走近了,能听到另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们林家的辟邪剑法,历代只有口受,并无剑谱。”
木高峰说道:“你何必这么嘴硬呢,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木高峰就帮你诛灭青城派,替你们夫妇报仇。”
另外一个极为弱的女人声音说:“我们自己的仇自己会报。”
那两人应该就是林震南夫妇了,不过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听声音都虚弱的不成样子。
林平之已经被岳不群收入门下,他们自然不能看着自己师弟的双亲受人折磨。令狐冲鬼点子多,不打算力敌,去跟那个木高峰老驼背硬碰硬。再说在他看来,他现在重伤未愈,根本提不起真气,小师妹那两三下功夫,自然也不可能是木高峰的对手。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之前他们遇上费彬就是险之又险,令狐冲现在明白。就算是要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最重要的是他还要保护他的小师妹呢。
令狐冲带着小师妹故意放重了脚步大大方方来到庙里,对木高峰说,他们师傅就在附近,请木老前辈赏脸前去一叙。木高峰一听岳不群在这,就给吓走了。
听到木高峰确实走远,令狐冲进庙拜见之后说明身份。当林震南知道林平之竟然败入了岳不群门下的时候,简直是大喜过望,在武林之中岳不群的名头比余沧海要响亮多了。他每年向青城派送上厚礼,那余观主还爱搭不理不肯收,对于岳不群,他是自知连送礼的资格都没有的。现在林平之能投入岳不群的门下,总算是有了一个大靠山,他们不必在死后再担忧儿子的安危。
岳灵珊看过林夫人的伤之后,向令狐冲摇了摇头,他们夫妻两个果然也是活不了多久了。林震南就撑着最后一口气,想等林平之来,嘱咐他几句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了,只能交代给令狐冲这个林平之的大师哥,让他转告。
林氏夫妇的尸身他们不能就这么埋了,还要等林平之过来,不过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这里。
天将黎明时,岳不群率先找了过来,他接到了林氏夫妇被木高峰抢走的消息之后就分几个方向查找,岳不群进庙见到林氏夫妇的尸身,皱眉道:“是林总镖头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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