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秘密
面对林凤鸣的招呼, 弹幕回过神后蓦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屏幕:
“卧槽,宁宁?!”
“嫂子啊啊啊!!嫂子好久不见!!”
“啊啊啊啊啊宁宁宝宝好久不见!!”
“不是,我以为表哥表嫂是谁呢, 捏妈原来真哥嫂啊??”
“等等等, 燕子姐是不是姓云来着, 原来云子哥真和云总有亲戚啊??”
“这什么梦幻联动, 震惊我全家”
“那谁怎么没来?影帝耍大牌是吧?”
“那谁:你甚至不愿喊我一声云子哥”
林凤鸣显然已经熟悉了镜头的存在, 他打完招呼后并不显拘束。
待他坐下后,云栖把菜单递给他,林凤鸣也没推拒, 低头又点了两道后将菜单还了回来。
云栖不太清楚他的口味, 低头一看, 见他点的都是清淡的菜, 便下意识开口道:“林教授吃不了重口味的话,还是把之前那些菜换了吧。”
段星阁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菜单就准备重新点。
“不用,我能吃辣,燕云事多, 不爱吃口味重的。”林凤鸣解释道,“我给他点的两道够应付他了,不用管他。”
他嘴上说得不留情, 可点的那两道却都是顾及着他丈夫偏好点的, 反而完全没考虑自己。
越是细节越能看出感情深浅, 显然这两人虽然结婚多年了,但感情依旧很好。
云栖见状一顿, 心下却有些好奇自己和段星阁结婚多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三人点完菜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后,云栖还没说什么, 段星阁便相当自来熟道:“表哥怎么没和表嫂一起过来?”
“他今天早上有个广告要拍,来的路上已经催过了,怎么还这么慢。”林凤鸣“啧”了一声,说着拿起手机便要发消息。
段星阁见状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就问问,不急的。”
但林凤鸣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对面很快地也回复了什么,林凤鸣看完后放下手机道:“骂完了,他说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那就让菜直接上吧,刚好人到齐了就能开饭了。”段星阁说着喊来了服务员,嘱咐完后又道,“哥哥酒精过敏,所以就……”
“没事,酒这种东西少喝为妙。”林凤鸣说到顿了一下,随即颇有感叹道,“喝多了还耽误事,不喝最好。”
云栖闻言没由来地想到了自己碰了酒过敏后,段星阁趁人之危做的那些事,不禁在和林凤鸣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随即忍不住扭头看了段星阁一眼。
段星阁被他看得心下一凉,连忙回以不明所以但无辜的眼神:“……哥哥?”
云栖见状有些好笑,但也没解释什么便收回了目光,空留段星阁一人坐在原地反思自己又干什么了。
“哦对了。”林凤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两人一眼后,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云栖脸上,有些语焉不详道,“趁着燕云还没来,我先替他道个歉,他口不遮掩惯了,之前在医院说话也没个把门,回家后我已经骂过了。”
他道歉的态度相当诚恳,但问题在于云栖一时间根本没听懂他打的什么哑谜,有些不明所以。
云栖都听不懂,观众们就更听不懂了,弹幕一时间全是好奇询问之前燕云到底说了什么的。
全场唯一一个听懂的人好似只有段星阁了,他闻言清了清嗓子,连忙道:“没事,我该多谢表哥提醒才对,还得谢谢表嫂介绍的律师。”
一听到他的话,云栖蓦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当时段星阁只是听了点风吹草动,就那么敏锐,他原本还以为这小子怎么跟开了天眼一样,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还能精准地找到自己遗嘱的备份,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不过眼下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说开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林凤鸣不知道这些,他以己度人,以为燕云多说的那几嘴话给云栖带来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故而立刻解释道:“他纯粹是自己有心理阴影,就总觉得别人跟他一样小心眼——”
正当林凤鸣打算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时,燕云突然推门而入,他见状一下子止住了话头,屋内霎时陷入了安静。
段星阁眨了眨眼,看向来者:“表哥中午好。”
“中午好。”燕云见状挑了挑眉,在一众弹幕的尖叫声中,抬脚走到了林凤鸣身旁,把手搭在对方的椅背上,语气戏谑道,“怎么我一来林教授就不说话了……难不成,刚刚又在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
林凤鸣很明显绷紧了一下神经,而后抬眸看向他:“我说你坏话还用背着你吗?”
燕云闻言笑道:“是,我们宁宁一般都当面骂我。”
林凤鸣听见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喊自己小名,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扭头便瞪了他一眼。
可燕云却跟没看见一样,好整以暇地拉开椅子坐在了他身旁。
而最终林凤鸣瞪了他一眼就算完了,收回目光后也没再说什么,似乎早就习惯了如此。
段星阁在旁边有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云栖。
弹幕见状一下乐开了花:
“云子哥!!我命中注定的云子哥!!”
“啊啊啊啊又听到云子哥喊宁宁了,爷青回!!”
“妈呀节目组不掏钱就请到了影帝,这不得给星云加钱”
“哈哈哈哈星星的表情,小狗震惊.jpg”
“星星:啊?还能这么跟老婆说话吗?当众喊老婆小名居然不用挨打吗,震惊”
“哈哈哈这就是年上和年下的差距吗”
“之前没感觉哥嫂年上感这么强啊,年下年上都好香香,我直接大口炫饭”
众人说话间,饭菜便很快上来了。
他们四个人一共点了六道菜一个汤,看起来似乎有些多,不过考虑到没带酒,而且是四个成年男性,这点菜量也不算很大。
只不过这六道菜中,只有两道是稍微清淡点的,菜上了之后燕云果然就只夹那两道。
云栖见状和段星阁道:“你再去加一道菜吧。”
“不用了。”林凤鸣淡淡道,“一共四个人,他自己一人占两道,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对上燕云看过来的目光,林凤鸣挑了挑眉:“怎么着,我点的菜不合大明星的胃口?”
“哪敢。”燕云笑了一下,“老婆让吃什么吃什么。”
“表哥说得对。”段星阁闻言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老婆点的,就是毒药也得吃。”
云栖闻言挑了挑眉:“你是在暗示我做饭难吃吗?”
段星阁愣了一下百口莫辩,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哥哥!”
云栖见状勾了勾嘴角:“有没有这个意思,今天晚上都逃不了你。”
林凤鸣闻言一顿,似乎误会了什么,凤眼难得睁大了几分。
“节目组要我们俩分别给对方做一个蛋糕,白天没空,我准备晚上做。”云栖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厨艺一般,不过他之前自己说的,不管我做的多难吃他都得受着。”
“原来如此,真好。”林凤鸣这才了然道,“之前燕云大晚上下飞机,我给他下碗炝锅面他还嫌弃油大,我看就该给他下点鹤顶红。”
“我就随口一说,你就威胁要把碗砸我脸上。”燕云闻言反唇相讥道,“你怎么不说你通宵完非要喝咖啡,我给你做了一桌子早餐,然后你逮着每道菜挨个批判了一遍,最后非要说我喂兔子。”
这事显然也发生过,不算燕云造谣。
林凤鸣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反驳什么。
结婚这么多年居然还有吃不到一个锅里的夫妻,也是奇了,云栖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不像他们俩,段星阁从小就很好养活,基本上是云栖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云栖喜欢吃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云皑对此嗤之以鼻,不止一次骂他是个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学人精,然而段星阁乐此不疲,压根不怕别人笑话。
其实云栖觉得像林凤鸣与燕云这样也不错,谁也不迁就谁,反而在生活中不容易感到委屈,更能和睦相处。
不过……听说那两人的感情也非一帆风顺,或许每对夫妻之间都有本外人不熟知的经,适合彼此的才是最好的那一本。
饭局临近尾声时,燕云显然惦记着一开始的事,放下筷子没忍住道:“说起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家宁宁背着说什么呢?”
林凤鸣见他一点眼色没有,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在医院多嘴的事。”
燕云闻言一顿,紧跟着也没再吭声。
观众们见状好奇得都快要疯了,弹幕一下子热闹起来:
“什么什么??不是你们俩怎么这么谜语人啊?!”
“啊啊啊啊好想知道啊,到底怎么了”
“世界疑案:云子哥到底说了什么”
“医院??是星星之前进医院时候的事吗??关于正当防卫的?”
“不能吧,关于正当防卫的事算什么多嘴,肯定是别的事”
弹幕抓耳挠腮之际,云栖了然道:“那件事不怪表哥。而且确实得感谢表哥帮忙解开了一桩心结,不然那事我一直瞒着他……确实不太好。”
林凤鸣见他这么不在意,松了口气,燕云心直口快:“我当时看你状态就不对劲,说开了就好……冒昧问一下,你当时到底瞒了他什么?”
“也没什么。”段星阁接话,轻描淡写道,“哥哥当时留了份遗嘱给我。”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燕云正准备喝水,闻言一下子被呛住了,扭头咳嗽了两声。
林凤鸣闻言更震惊了,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都染上了几丝愕然,似乎完全想不明白遗嘱这么大的事,这两人是怎么面不改色提起的。
观众们压根没想到是这事,林凤鸣尚且如此,弹幕就更震惊了:
“啊???留了什么东西?!遗嘱?!”
“卧槽我都不敢想星星当时看到时什么心情,不得吓死”
“星星会疯的吧?!”
“这都不疯那我真瞧不起你了星星”
“手铐蜡烛都得安排上吧,什么囚xplay,发疯文学,小黑屋文学,一个都不能少”
“但是77现在能这么淡定的提起这事……小狗当时就算再怎么疯,最后恐怕也没舍得真对哥哥做什么吧qwq”
“呜呜呜这么一说,小狗真的,我哭死”
见林凤鸣的神色有些微妙,云栖关切道:“林教授怎么了?”
“……没什么。”林凤鸣回神,看了看段星阁又看了看一旁继续吃饭的燕云,没忍住道,“知道这事后……段总没有不高兴?”
云栖还没说话,段星阁闻言笑了笑:“怎么可能不生气,当时我看到的时候差点疯掉,但后怕之后……我又感到了莫大的庆幸,还好我发现遗嘱的时候不是在哥哥的葬礼上,还好没发生最坏的情况。”
林凤鸣闻言还是有些欲言又止,他忍不住又看了燕云一眼,燕云喝了口水:“后来呢?”
“后来?”段星阁愣了一下道,“后来我也立了个遗嘱,哥哥看完后我们就算扯平了。”
段星阁说完这话后,包间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林凤鸣忍不住和燕云对视了一眼。
而对于云栖和段星阁这两个当事人来说,这事虽然发生在不久之前,可眼下说起来却恍若隔世。
当时那些痛苦、震惊、疯狂又酸涩的复杂情绪,此刻已经随着时间和爱意而彻底消散了。
只有一件事能够真正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此事才算彻底放下。
不过他们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放下了彼此之间的事,但林凤鸣显然还没放下他和燕云当年的事。
林凤鸣沉默了片刻,在一片寂静中没忍住扭头看向燕云:“我当时要是给你立个遗嘱……你会是什么反应?”
燕云放下杯子,闻言扭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可以试试,宁宁。”
他语气十分平静,可那平静中却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汹涌。
林凤鸣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难得没跟他抬杠,没再就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但显然听到云栖二人的陈述后,他的心头跟着起了什么念想。
虽说夫妻为彼此第一继承人,但有了遗嘱后,如果有一天真有什么意外……事情似乎确实好办一点。
燕云和林凤鸣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抬个睫毛燕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见状自然明白了他心头所想,眼神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林凤鸣连忙清了清嗓子,段星阁刚好起身结账,他没敢看燕云的神色,转移话题般和云栖道:“其实有个情绪稳定的伴侣其实挺好的。”
这下子匪夷所思的人换成了云栖,他略显愕然道:“情绪稳定?谁?”
林凤鸣理所当然道:“段总啊。”
段星阁在外确实装得人模人样的,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温柔绅士,只是云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情绪稳定四个字还能跟他牵扯在一起,一时间有些语塞。
过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他疯狗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
云栖话音刚落,段星阁结完帐推门而入,三个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他身上。
段星阁被他们看得脚步蓦然一顿,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头皮发麻道:“我怎么又疯狗了?犯天条了?”
“……确实看不出来。”林凤鸣见段星阁如此正常,忍不住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怎么控制成这么正常的?吃药还是别的办法?”
他问得认真,云栖一下子有些好笑,段星阁闻言却一顿,转头神色如常地笑道:“不用吃药,跟哥哥在一起自然就正常了,怎么,表哥跟你在一起还不正常吗?”
林凤鸣闻言看了燕云一眼:“我觉得我对于他的疗效有限,他可能还真得用药物控制一下。”
燕云眼皮都不带抬的:“吃完了有副作用怎么算?你受着?”
林凤鸣一下子不说话了,弹幕见状登时乐了:
“你老婆说你药不能停啊云子哥!!”
“宁宁你刚刚是不是也想立遗嘱了?!可不能这样啊天呐,小狗再疯不敢对他哥哥真干什么,你这种有前科的在云子哥那里可不一样啊!”
“?云子哥又干什么了,怎么嫂子都开始想喂药了”
“哈哈哈哈哈哈77听完后:?精神稳定,啊?这词跟我家小狗有什么关系吗?”
“外人看云子哥情绪也挺稳定的,谁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属于是”
结完帐后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由于下午燕云和林凤鸣都还有事,所以没聊多久众人便散了。
然而吃完饭,方才林凤鸣随口问到那句话时,段星阁略带异常的反应却在云栖心头萦绕难去。
一直等到两人坐上车,他还是没能缓过劲来。
可段星阁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上车后还神色如常地笑道:“我下午没什么事,准备去买材料,哥哥要一起吗?”
云栖其实下午也没什么事,但他闻言抿了抿唇,最终却道:“下午我还有个会要开。”
“这样啊。”段星阁了然道:“那哥哥去开会吧,我买好了东西回家等你,哥哥想吃什么味道的蛋糕,巧克力、香草,还是……葡萄味的?”
……葡萄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云栖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却见段星阁露出的笑容温柔无害,堪称无懈可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云栖心里装着东西,一时间只觉得似乎哪哪都不对劲。
然而云栖抿了抿唇后,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道:“香草的吧,另一个味道随便。”
段星阁应了一声道:“好。”
两人在云栖公司楼下分开,云栖回到办公室后依旧在思考此事。
最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云栖掏出手机给段星阁发了消息:“买到东西了吗?”
“刚到超市。”段星阁立刻发来了回复,“哥哥有什么事吗?”
“另一个口味要巧克力的吧。”云栖确定了他人在超市后,紧跟着道,“我等下有个会,有消息可能没办法及时看到,跟你说一声别担心。”
先前云栖有什么事从来不会报备,眼下的情况让段星阁受宠若惊,连忙道:“好的。”
退出和段星阁的聊天界面,云栖找到秘书的联系方式,转而装作谈论公事的样子关了摄像头的录像功能,点开了和秘书的聊天界面。
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了一片黑屏,然而没等他们嚎叫,更让他们难受的事还在后面。
不知道云栖跟秘书谈论了什么“公事”,云栖刚把镜头再次打开,过了没一会儿,秘书便打进来电话道:“云总,等下有一个会议,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不太方便对外界展示,您看……?”
云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闻言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还通过摄像头跟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了一下,观众们见云栖还顾得上跟他们解释,一时间和先前的段星阁一样感到了几分受宠若惊,连抱怨声都少了几分。
云栖握着笔随手花了一点东西,因为心神不宁,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画什么,可终于等到“会议”约定的时间时,云栖蓦然回神,却见笔下一个镂空的项圈在光屏上璀璨生辉。
项圈上嵌着云栖随手画上去的荆棘和连不成词句的字母,串在一起后却有种诡艳的美感。
云栖见状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画这个,难道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就这么想控制段星阁的一切吗?
有那么一瞬间,云栖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哪怕是夫妻之间,有一点个人的秘密也理所当然,自己的疑心与占有欲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但云栖不是段星阁,他从小到大说一不二惯了,这点顾虑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占有欲强又如何,他亲手养大的小狗,就算真的做了项圈拴在自己身边也是应该的。
云栖想到这里,立刻便关了摄像头的全部功能,可起身后他却没有走向会议室,而是转身下了楼。
他甚至没来得及给司机打电话,便自己从车库中随便找了辆车,开着向段星阁的那个房子驶去。
一路上他想过很多段星阁不愿意让他去房子那边的可能性。
或许藏着什么手铐、蜡烛甚至皮鞭,其实哪怕再过分一点,云栖也不会怎么惊讶。
段星阁有贼心没贼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藏点这种东西简直是情理之中的事。
亦或者是什么给云栖准备的惊喜,所以才不敢让他知道。
之前那小子在算卦时故意不让他听到,但云栖又不蠢,明白段星阁当时显然是在选婚期。
虽然两人已经领了证,但以这小子的脾气,没有正儿八经的求婚没有婚礼,他总觉得不算明媒正娶,故而他肯定会特意挑个好时间。
也许段星阁不愿他看到的就是跟求婚有关系的东西,云栖抿着唇压着心下的心悸如此安慰自己。
段星阁先前住的小区安保很严密,不过云栖在这小区里也有一栋别墅,原本段星阁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在旧房子中住腻了,便随便找了个小区买了栋新别墅,打算找机会搬进去换换心情。
然而装修完他才偶然得知,自己的新别墅居然和段星阁买在了一处,于是第二天一早,云栖便打消了搬进去的计划。
当时的他其实也尚在气头上,不愿看到段星阁,更不愿做第一个低头的,其实这些都情有可原。
只不过眼下想来,命运曾经给了他们那么多次机会,可最终都被他们或故意或不小心错过了。
云栖曾经忍不住想过,如果没有这个恋综,两人是不是就真的错过了?
但眼下他又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他当时真的住到了段星阁对面,他们之间或许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云栖开进小区后直接把车停到了段星阁楼下,他下车反手锁上了车门,走到别墅前,看到电子锁后他却顿住了脚步。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密码锁和他们家现在用的那个如出一辙,是今年才出的新款,段星阁似乎因为某些事在今年特意换了新的电子锁。
而这锁有指纹、人脸和密码三种解锁方式,只要输错三次,这玩意便会自动报警,报完警后的第二件事才是给锁的主人打电话。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锁的主人自己来了,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进行其他两种识别,只能选择密码解锁,但他如果也输错了三次密码,最终这锁也会六亲不认的直接报警。
云栖第一次来段星阁的这处房子,他完全没想过有人脸识别和指纹解锁的可能性,故而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只有三次机会。
云栖抬手不假思索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可屏幕紧跟着一红,“嘟”一声浮现了“密码错误”四个大字。
云栖一愣,似乎没想过这种情况,他回神后紧跟着又输入了两人结婚那天的时间。
但屏幕又是一红,密码依旧错误。
云栖的呼吸蓦然凝滞了,这也就意味着,他眼下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云栖隔着大门遥遥地看了一眼院内的情况,秋高气爽间,院内一点杂草也没有,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他再一次低下头,这次他蹙眉思索了良久,这锁是今年新换的,也就意味着密码改过,而今年发生的大事……也只有重生和两人领证了。
除了这两个数字外,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最终云栖索性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用结婚纪念日的月份搭上自己生日的天数,心一横输了进去,他甚至做好了听到密码锁报警的声音,可下一秒,屏幕发出“滴”的一声,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运气向来不怎么好的云栖,在这一刻倒是被命运之神眷顾了几秒。
云栖松了口气,抬脚走进了这处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别墅一楼的电子锁没有换过,云栖输了自己的生日后,玄关的门一下子便开了。
迈进别墅的一瞬间,云栖却蓦然愣在了原地。
他原本以为段星阁自己住的地方会是装潢温馨,充满生活气息的样子,然而现实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
整个别墅空空荡荡的,从墙纸到地板,用的几乎全是冷色调,和段星阁这个人给外界阳光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里面连家具都是极简风,透着股说不出的凉气。
云栖心下泛起了一股异样,有什么情绪似乎要破土而出了。但除去开车的时间,他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于是他强行压下心悸,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脚走进了客厅,低头寻找起了可疑的事物。
可别墅偌大,他基本上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什么。
云栖先是翻找了客厅,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找到,而后他又找了二楼的书房,甚至连段星阁的卧室都找了,可书房内的抽屉比云栖的脸还干净,卧室内更是除了床和衣柜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最终他实在没头绪,索性进了厨房,可看到厨房内干净到没有一丝刀痕的案板,以及一尘不染的抽烟机时,云栖却再一次愣住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这里的主人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下过厨,没有给他自己做过一顿像样的饭。
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云栖却看得心下不住发麻,那股不对劲几乎包裹住了他整个人。
段星阁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他还在家里时,从穿衣到吃饭,没有任何事情是需要云栖操心的,他甚至还会不定时地更换餐桌上的鲜花。
可眼下这栋别墅的每一个细节都说明,这里除了必要的生存迹象外……完全没有任何生活迹象。
云栖实在受不了了,这里的不对劲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时间顾不得自己随便进段星阁房子会不会暴露的事,拿出手机打算当即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打算直接质问他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段星阁似乎正在超市精挑细选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对于和云栖相关的事情,他总是这么上心又认真。
然而他越是如此,越显得眼前的一切冰冷又凄凉。
云栖蹙眉举着手机在他的客厅内漫无目的地转圈,等待着对面人的接听。
极简风的装修风格麻烦就麻烦在你根本分不清哪是墙哪是门哪又是柜子,云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他就不信从段星阁嘴里撬不出话来。
可下一秒,云栖随手撑在一面墙上,那墙蓦然滑动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后才发现那竟然不是墙,而是一个巨大的壁柜。
云栖心下一跳,恰在此刻手机接通了,超市内的声响顺着手机传了过来。
云栖顾不上自己这边的声响可能被段星阁发现的事,转身拉开了柜门,可当他真的看到柜子后的那一墙东西后,他瞳孔不可思议地骤缩,整个人蓦然僵在了原地。
而与墙上的东西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手机那一头传来了段星阁阳光又开朗的声音:“哥哥,怎么了?”
云栖举着手机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墙密密麻麻的药瓶,上面写着复杂的外文,从药瓶外看去,大部分都是空瓶子,只有最中间最显眼的一排,放着开封但还没有吃完的新药。
第62章 病情
电话那头响着超市内欢快的声音, 云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面墙前,缓了良久,他才逐渐回过神, 可就像是蓦然被敲响的钟声一样, 纵然停了也有余, 心下还是带着发颤的余声。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心头万千的思绪。
过了很久, 他才带着一丝艰涩低声道:“……怎么给你打过去了,这边正在开会,不小心碰到了。”
段星阁不疑有他, 连忙道:“哦哦, 那哥哥先忙。”
说着他不愿意让云栖为难, 连一句都没多问, 便贴心地率先挂了电话。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关上手机,而是调出拍摄功能,拍下了面前一整墙的药瓶,拍照时他的手几乎都在抖, 而后他把这些照片悉数发给了云燕。
他发的时候带着股说不出的冲动,发完后才蓦然回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但云燕这一会儿似乎没什么事, 刚好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于是很快便发来了一个问号, 而后没等云栖思索好措辞,紧跟着又是一个震惊的表情包:“你去精神病院慰问了?”
云栖见状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他蓦然闭了闭眼,咬着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复道:“麻烦表姐帮我看看这都是什么药, 一般是用于什么方面治疗的。”
“应该是精神类的药物,而且每一排都是一样的药,恐怕已经治疗了一段时间了。”云燕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在云栖心头割肉,“不过我不是搞这方面的,可能不太专业,我找人帮你问问吧。”
云栖握着手机,一时间感觉手指都是冰凉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敲出的回复:“好,谢谢表姐。”
云燕回了个“小事”的卡通表情包,而后便消失了片刻。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云栖漫无目的地看着整个别墅,只感觉冰冷彻骨,一时间一点情绪都挤不出来,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云燕那边很快便回来了消息:“我找人问过了,这些药确实是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只不过放在一起比较罕见。”
“简单来说,左手边那几瓶是治疗双向的,具体作用为控制情绪、缓解焦虑等,但右手边那几瓶是治疗失眠缓解梦魇之类的药物……你身边有梦游的人吗?这些看起来是治疗梦游症的。”
这几个词对于云栖来说简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了,他缓了半晌才略带不可思议道:“……梦游症?没可能是单纯治疗失眠的吗?”
“不可能。”云燕道,“单纯治疗失眠用不上这种药,一般来说倒时差的时候可能会用到,但不可能量这么大。而且配上左边那几瓶,就更不大可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云栖蓦然安静了下去,那些侥幸和不敢置信一下子全被扫进了垃圾桶。
云燕可能也猜到了这些药主人的身份,云栖没回话的这段时间内,她也没有催什么。
一直等到云栖开口询问:“这些药吃下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和副作用吗?”
云燕道:“稍等,我帮你问问。”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这些都是国外前沿的特效药,有部分国内少见,我打听到的消息是,左边那几瓶临床反应伴有感情障碍,服下后会出现情感衰退的情况,不过病情得到改善或痊愈后,一旦停药,这些症状也会随之缓解。”
“除此之外,左右搭配吃的,论文方面好像只有一例,这一例病人出现了罕见的反应。具体来说便是这种控制性的药物吃多后,虽然能够控制发病的频率,减少发病次数,但是再次发病时,会导致记忆力衰退等情况。”
“我看那paper中给的详细描述是……原本发病时患者的意识还能勉强控制身体,但几种药一起服用下去后,再出现梦游情况,患者会越发难以控制躯体,而且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强行叫醒患者,可能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云栖突然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到了段星阁的沙发上。
可和身体骤然软下去的情形相对的是,他的大脑突然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多谢表姐,能麻烦你再帮忙问一下,通过这些药物能推测出来患病的具体情况吗?”
云燕很快回复道:“这些药组合在一起是比较罕见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病虽然伴随着多梦、梦游、梦魇等,白天的状况倒是没那么严重。”
“而且从药物的服用情况来看,患者一直在按时服药,这就更罕见了,患有精神类疾病的病人,在服药方面一般是需要亲友监督的,能这么准时吃药,听从医嘱,说明他本人的配合度很高。”
“不过我给出的也只是我朋友关于这些药品的推测,没有病历和其他信息,可能不是很准,如果有条件的话,具体情况还是要询问患者本人。”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谢后结束了对话。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段星阁的沙发上,抬头看着那面装满了药物的墙,根据云燕推测出的每月用药量,挨个数了过去。
一、二……八、九……三十……
数到最后,云栖的心头几乎在滴血。
按照月份算,这些药,足够段星阁从离家出走那一年吃到今年。
这也就意味着,他从离开云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就吃上了这些药。
可当时他才刚上大学,只有十九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焦虑、失眠甚至发现自己梦游的呢?
当其他同龄人都在大学享受着最快乐的青春时光时,他在干什么,和心理咨询师剖析自己的内心,把那些带血的焦虑和痛苦,全部刨出来给人看吗?
“患有精神类疾病的病人,在服药方面一般是需要亲友监督的,能这么准时吃药,听从医嘱,说明他本人的配合度很高。”
云燕方才的那句话没由来地浮上了云栖的心头,可他并未因此感到宽慰,而是忍不住思索起了背后的原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其他病人都抗拒治疗,唯独段星阁这么积极吗?
这难道真能说明他的精神状态有多良好?但如果真的良好,他又何必吃药呢?
……只是因为,他在害怕如果自己真的不“正常”了,就会被抛弃罢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是重生,他也没敢让云栖察觉到丝毫异样。
而那些他所表现出来的“疯”,也不过是藏在面具后的冰山一角,他不敢越过那个底线,生怕对方真的不要他了。
云栖想到这里突然难以控制地蓦然起身,转身走向了二楼。
除了刚刚被他翻找过的卧室和书房外,二楼的尽头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刚刚云栖开了一下没打开,门被反锁了,而钥匙不知所踪。
云栖抬脚走过去,他没有段星阁那种偷鸡摸狗的本事,但只要他想打开这扇门,他便有别的方法。
按照段星阁的习惯,钥匙这么关键的东西他反而不会带在身上。
段星阁没有云栖自小养成的自信,他干什么事都带着一丝谨慎,故而他连自己也不相信。
像是从小吃冰淇淋蛋糕一样,云皑向来随心所欲,想吃哪就吃哪,可段星阁不一样,他要把蛋糕夹心中,最好的那一口冰淇淋留到最后,哪怕那一口冰淇淋会因为他的珍视而化掉。
对于云栖时他也是如此,得不到时他梦中幻想过无数过分又狭昵的想法,可当两人真的在一起后,他反倒成了一个只敢摇尾乞怜的小狗,除此之外任何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云栖走进书房,而后他不出意料的,在一众书籍中找到了一本崭新的《红楼梦》,一看就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其中果然夹着一把钥匙。
云栖顾不上评价段星阁这么大个书房跟摆设一样的品味,转身拿着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然而走进屋子的一瞬间,云栖却蓦然一顿,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家里。
原因无他,这处房间和他当年关段星阁时的那间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整个房间坐落的方向乃至窗户安装的地方都分毫无差。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家装上这样一间屋子?
愣神间,云栖瞟到了床头挂着的手铐,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就好似滑过了一道闪电一样,云栖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他有梦游症,这屋子是他自己治疗自己时用的。
云栖突然感觉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整个房间明明空无一人,可看着那张床,他却好似看到了段星阁吞下药后,一个人将自己拷在床头安然睡去的样子。
那些深不见底的岁月中,段星阁会幻想等自己醒来后,他的心上人还会端着饭进屋来寻他吗?
明明那么过分的事,将他关起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可那却是他后面几年中最大的奢望。
他品着记忆中那一点甜,度过之后的年年岁岁。
云栖突然想到了自己留下的遗嘱,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段星阁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的葬礼办的妥帖呢?
他要吃多少药,才能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去送云栖那一程。
云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的意识到,那封遗嘱对于段星阁来说到底有多么残忍。
他突然间不敢再想下去了,蓦然起身,带着股自虐般的情绪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好在段星阁并未像他一样将抽屉锁起来,只是抽屉里的东西多少有点见不得光。
手铐是意料之中的物品,除此之外,几条一看就非常结实的皮带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第二层抽屉中则放着几枚环状物,云栖判断了三秒才意识到那是腿环。
……原来他喜欢腿环吗?倒是没有蜡烛,看来段星阁不喜欢这些。
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一件崭新的衣服,除去胸口处毫无布料外,这衣服下流得简直有些高级了。
如果是往常云栖看到这些东西,保不准段星阁就得挨顿打。
但今天云栖却没有那份闲心,因为在那套衣服下面,放着一个文件夹。
云栖的动作好似在那一刻凝滞了,他过了良久,才像是新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摘下手套颤抖着拿起了那个文件夹。
而后他从中抽出了意料之中的病历。
白纸黑字上,云栖一字一句看完了上面的所有内容,事实证明,云燕刚刚的话属实是谦虚了。
虽然有一些专有名词云栖未能看懂,但从其他那些词汇的拼凑中,他意识到这和云燕刚刚给出的结果如出一辙。
云栖拿出手机给病历拍了照,而后揉了揉眉心,将所有东西放回抽屉里后,坐在那张床上缓了良久,才起身走下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门。
那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可当他走到院子里时,脚步不知为何蓦然站定,他顿了三秒后陡然回眸望向这栋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房子。
云栖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段星阁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可眼下两个小时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云栖思索这些了,于是云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临出门的时候,云栖随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因为方才看病历时取了手套,此刻他毫无包裹的手指不小心按在了电子锁的屏幕上,而后“滴”的一声,刚被他关上的大门居然就这么又开了。
云栖蓦然一愣,不可思议地扭头,过了将近半分钟,直到那扇门因为没被人推开而再次锁上后,他才不可思议地又将手指放了上去。
而后不出意料的,“滴”的一声,门又开了。
原来他站在门口试探那么久,差点把报警电话都给试出来的所作所为,纯属无用功。
段星阁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将他的指纹输进了这栋房子的电子锁中。
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指纹输进去的?云栖忍不住回忆起来,但很快便发现,两人在一起后同床共枕过无数日夜,睡着后段星阁只要牵着他的手按在手机上,通过网络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指纹录入别墅系统。
他对段星阁堪称毫无防备,如此一来,对方就算拿他的指纹去刷他的银行卡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段星阁有那么多可以趁他睡着之后做的事,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云栖的指纹输入到了一个云栖如果不是因为巧合,可能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
段星阁是不想让云栖来的,无论是逃避般的反应还是佯装无事的程度,都不似作假。
但他还是把云栖的指纹录入到了系统中。
很久之前,云栖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轻生的人会在轻生前无意识地向人求助,做出一些违背自身逻辑的事。
云栖清楚地知道,段星阁没有轻生的打算,只要他活着一天,段星阁哪怕是丢掉半条命,爬也会爬着回来见他。
但对于他这种不愿意和云栖透露一个字,发现端倪后立刻把话题转开的人来说,将云栖的指纹录入,这算不算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
他害怕云栖知道这一切,可他的本能却在说……我撑不下去了,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云栖扭头看向那座依山傍水的别墅,却感觉它像一座牢笼,圈得人透不过气。
你想让我知道吗,星星?这么多个日夜以来,你在渴求……我的拯救吗?
直到这一刻,云栖才真正感同身受了段星阁看到遗嘱时的心情。
那时他看到段星阁给他的那份遗嘱时的心情,不及眼下的十分之一。
云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他攥着方向盘,指尖都是冰冷的。
可云栖毕竟是云栖,哪怕在这种状态下,他还能空出几分理智提醒自己,这个状态不适合开车,需要司机来接。
云栖拿起手机打算给司机打电话,可手指的颤抖硬是让他滑了两下手机都没能滑开。
恰在此刻,段星阁却刚好发来了消息:“东西买好了,哥哥会开完了吗?我去接你吧。”
如此青春又阳光,和那些药格格不入。
云栖突然想明白了他一期时的异样。
云燕刚刚说过,服用药物后,出现情绪淡漠等症状完全是正常现象。
所以一期时,段星阁那些所有和善都是演出来的,他表面上情绪丰富,但实际上当时在他的心中应该没有一丝波澜。
一期时观众们评价他就像一个符合大家所有幻想的温柔绅士,不少人因此喜欢上了段星阁营造出的虚假却温柔的外壳。
而对于云栖来说,那时的段星阁就像是一个假人。
他唯独在面对云栖时,才会展现出一点异样的迹象,可那些情绪就像是裹在壳子里的海啸。哪怕有惊涛骇浪,最终从缝隙中渗出来的也只有一点。
是否是一期的冷漠让他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是药物对感情的抑制,所以才酿成了最终的结果。
所以重生之后,他才选择了停药。
那一刻他应该是有后悔的吧,后悔选择了治疗,后悔选择了压抑情绪,徒劳地与心上之人错过,又徒劳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怀里。
云栖回到办公室,冷着脸在那里坐了良久,才再次打开了摄像头。
此刻距离他所说的“两小时”其实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可云栖连自己的呼吸都快要顾不上了,眼下自然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观众们发现的事了。
好在观众们见他周身低气压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中冷脸的总裁,还以为是开会时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弹幕不约而同地给云栖的迟到做了解释——肯定是开会的时候有人触了云栖的霉头,所以会议才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眼下“会议”开完了,云栖下午又没别的事了,于是他这才当着镜头的面回复了段星阁的消息:“好,你来接我吧。”
段星阁闻言立刻开着车到了明云楼下,他甚至都没喊自己,堂堂一个星云董事长,就那么自己充当着司机,开着车便来了。
到楼下后他立刻发了消息:“哥哥,下楼吧。”
云栖收到消息后深吸了一口气,拎着东西下了楼。
然而从办公室到一楼,短短几分钟的路程里,云栖却思考了一路该怎么面对段星阁。
胸口处快要炸开的情绪,让他恨不得直接在镜头之下问出所有的一切,最好拎着那小子的领子,先给他两巴掌再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如果我今天不是因为巧合发现,你难道准备瞒我一辈子吗?先前说好的没有嫌隙,难不成都是编出来唬我的?
“哥哥!”段星阁却对云栖心头的情绪一无所知,看到他下来后连忙摆了摆手,“这里——”
云栖见状一愣,蓦然停住了脚步。
看着对方阳光明媚的笑容,他突然明白了段星阁看到遗嘱时那么疯,最终却为什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在他这么辛苦维持着谎言时,毫无征兆戳穿他亲手营造的假象。
更不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他的伤疤。
云栖抿了抿唇抬脚走过去,段星阁一开始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笑着替他拉开车门后,替他插好了安全带,才扭头坐上自己的驾驶座。
汽车启动预热时,段星阁看着下午四五点依旧明媚的阳光,突然感叹道:“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云栖一顿,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就突然有感而发。”段星阁对上他的目光后很快便笑了一下,那笑容中不带丝毫阴霾,“能和哥哥一起并肩走在阳光下,真好。”
段星阁情话说惯了,弹幕闻言纷纷揶揄起了他有空子就跟老婆表白的绿茶心机。
换做今天之前的云栖来,听到此话或许只是一笑,而后再说两句哄他的话,可眼下的云栖却笑不出来。
他只是扭头,就那么眸色晦暗不明地看了段星阁良久,半晌才收回目光道:“是啊,真好。”
段星阁见状一愣,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可没等他说什么,云栖却垂了垂眸子道:“走吧,我们回家。”
段星阁不好再说什么,闻言从善如流地踩下了油门。
回去的路上,段星阁开着车,云栖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冷不丁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段星阁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蛋糕该怎么做,闻言一愣,转而惊喜道:“什么礼物?”
云栖却笑了一下,那一笑很轻,在阳光下却看得段星阁差点一脚把车开到墙上。
“还没设计好,等设计好了……”云栖依旧以那副平和中带着一丝情绪的目光看着他,“你就知道了。”
然而观众们中有一些脑子转的快的,此刻已经猜到了,弹幕立刻起哄道:
“卧槽,不会是今天77设计的那个项圈吧?!”
“啊啊啊啊啊亲手给自己养大的小狗戴上项圈,这什么双向奔赴的占有欲!!”
“可怜的小狗还比知道……哦不,他知道了应该会高兴到摇尾巴吧”
“喜报:他超爱”
“靠,我已经开始脑77骑在星星身上,拽着项圈问他主人身体里舒服吗……哦不,黄色废料占据了我的大脑!!”
“如果嫌弃的话请太太们把这些废料写出来填满我吧,拜托了!!”
回去的路上云栖没有再说什么,可段星阁还是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云栖身上那种超出往日的温和中,带着一丝略显病态的,但又似乎正常的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
段星阁收回自己那几不可闻的余光,带着沉吟看向了前面的红绿灯。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他思索了整整一路,直到回到家的那一刹那,段星阁才蓦然想起。
是自己十九岁那年,要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云栖给他做了饭,虽然最终的成品不过差强人意,可段星阁还是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很显然云栖在那顿饭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从来不会做饭的他,为了切菜甚至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
云栖双手的敏感程度是普通人的数倍,眼下却因为给自己做饭伤成这样,看到对方手指上贴的创口贴,段星阁一下子心疼坏了,他登时连饭都吃不下了,打算找东西重新替他包扎。
当时的云栖就是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事,你吃饭就好。”
他的语气很淡,可内里却带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当时的段星阁还是个只敢在心中忤逆兄长,面上言听计从的乖小狗,虽然不出一周他就干出了这辈子以来做叛逆的事,但当时的他还是乖乖地低头吃完了饭。
而第二天早上,段星阁再睁眼时,就被锁在了那个屋子里。
眼下的感觉和他被锁前一天的感觉如出一辙,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惹老婆生气的后怕和某种刻在骨子里的,被云栖调教出来的兴奋又顺着脊髓蔓延。
段星阁忍不住舔了舔上颚,可在他的角度,云栖开了一下午会,也没干什么事,一时间只是担惊受怕,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索性不想了,从车上拿下买好的材料后,转身和脱下外套的云栖一起进了厨房。
两人洗完手,云栖穿上了段星阁新买的围裙,把做蛋糕的模具和材料都拿了出来。
很快段星阁便忘了刚刚车上的那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转而专心致志地教起了云栖做蛋糕。
然而云栖就好像天生跟烹饪绝缘一样,分个鸡蛋都能分碎了,把蛋清中混进去蛋黄。
段星阁一下子笑了:“用不用我帮忙啊,哥哥?”
偏偏云栖对自己认准的东西还死倔,闻言木着脸道:“不用。”
等到后面倒糖粉的时候,段星阁想帮忙云栖还是不让,然后他不出意料的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将糖粉倒得随风而起,登时飘了满屋。
一部分直接吹起来挂在了他的鼻头,一时间把他衬得狼狈又可爱,反倒冲淡了他周身的那点若有若无的不对劲。
以至于段星阁见状完全没了顾忌,笑着凑上前舔了一口云栖的鼻子:“甜的。”
云栖瞪了他一眼,反手把糖粉抹到了他脸上。
然而段星阁被他抹了粉却不恼,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不能浪费粮食啊哥哥。”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脸颊,云栖握着打蛋器一下子顿住了。
段星阁原本以为面对自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云栖会忍不住开口骂他,可是过了整整三秒,那人竟什么也没说,最终真的就那么凑上前舔掉了他脸颊上的糖粉。
那一截殷红柔软的舌头舔在脸上,像是小猫一样,段星阁一下子被他舔得愣住了,而相较于他的没出息,弹幕的反应就实诚多了:
“啊啊啊啊啊干什么!!让你们做蛋糕不是让你们做!!”
“不是,这谁顶得住?!”
“这么好的地方你们居然不搞厨房play(悲)”
“是我的错觉吗?!77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不是错觉!!!我也觉得77今天好乖啊,星星你小子又幸福了呜呜呜受不了”
“云总能不能亲亲我啊啊啊啊!”
弹幕嚎叫间,段星阁跟做梦一样半晌才回过神,连自己是怎么把蛋糕送进烤箱的都不知道。
等待两个蛋糕胚出炉期间,段星阁感受到云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看得他忍不住抬眸:“怎么了,哥哥?”
云栖用那双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眸子看着他:“你之前做过蛋糕吗?”
“当然做过了,哥哥忘了吗?”段星阁一下子委屈起来,“你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我——”
“我当然记得,但我指的不是在家。”云栖打断道,“而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段星阁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蓦然顿住了。
半晌,他扯出了一个笑容:“那倒是没有,自己给自己做蛋糕多无趣啊,而且后来……得控制饮食,而且忙得也没空做这些啊。”
云栖有心想问除了蛋糕之外呢,早餐、午餐还有晚餐,你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能问出口,就那么安静地等在烤炉前,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到了这一步,段星阁再意识不到不对劲,那他跟云栖这么多年就白睡了。
他脑海中的警报几乎是瞬间就拉满了,可他搜肠刮肚了半晌也没能想出来自己又干什么犯天条的事,而且镜头之下不好多问,两人暂时只能都忍了。
最终做出来的成果倒是不出意外。
最简单的戚风蛋糕被云栖烤得像是大型馒头,还是没发开的馒头,软踏踏地趴在那里,和段星阁那个一比根本没法看。
不过蛋糕这种食物,好就好在可以用奶油进行修饰。
云栖身为一个设计师,蛋糕胚可能烤不好,但奶油设计他还是在行的。
他用厚厚的两层奶油把自己烤出来那个堪称丑陋的巧克力蛋糕裹了个严严实实,还在上面画上了繁复无比的花纹。
前一秒还在笑他的弹幕,这一秒立刻惊呆了:
“?卧槽??”
“?被打脸的竟是我自己”
“我靠,这放蛋糕店不得值个五六七八百”
“里面的蛋糕胚都烤糊了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属于是”
“妙手回春啊云大夫!!”
不过云栖弄了那么多奶油,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整个人从脸颊到手指,甚至锁骨上都粘上了奶油,活像是拎着桶糊墙的粉刷匠。
偏偏他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云栖这个人就是如此,一旦认真起来便顾不上其他事了。
可段星阁看到他锁骨上的那点奶油后,眼神几乎一下子就变了。
乳白色的奶油挂在蔷薇花蕊上的观感着实有些刺激,段星阁看了良久才勉强把目光撕下来,而后耐着性子和云栖一起切了蛋糕。
云栖把巧克力蛋糕做成那副鬼样子,烤焦后的蛋糕胚又苦又硬,段星阁吃的时候却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夸一句好吃。
而等到九点一过,两人和众人道完别后,段星阁立刻拿出手机确认,见直播真的结束的一刹那,他当即把手机往台子上一扔,反手便把云栖抱起来抵在了台子上。
云栖没有反抗,甚至抬手环住了他,任由他低头舔吻着自己锁骨上的奶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段星阁才终于开口轻声道:“我哪里犯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嘛,哥哥?”
云栖垂眸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哥哥看起来就不高兴……”段星阁顿了一下,而后终于从他颈窝中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副随时要惩罚我的样子。”
云栖似乎是很浅地笑了一下,段星阁一下子看直了眼,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抬手拿起了还剩下一些奶油的裱花袋。
段星阁蓦然愣住了,在他骤然屏住的呼吸声中,云栖慢条斯理地在他脖子上挤了一圈奶油。
微凉的触感下,云栖的手很稳,挤出来的一圈奶油干净又漂亮,像一个玩笑般的项圈裹在段星阁脖子上。
段星阁的喉结忍不住微动了一下,下一秒,云栖拿起车厘子放在了他喉结处的奶油上,那微动的喉结立刻便顿住了。
云栖做完这一切,垂眸勾起了面前人的下巴。
段星阁突然间连呼吸都不敢了,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仰视的角度应该是顺从的象征,可云栖垂眸看去时,段星阁藏在围裙下偾张的肌肉和饱含占有欲的眸子都毫无掩饰地彰显着这小子不安于室的心思。
明明生病了却装的跟正常人一样,云栖蓦然想到,真是个一点都不听话的小狗。
云栖突然毫无征兆地低头,咬住了那颗车厘子,他蓦然一咬,暗红色的汁水渗在乳白色的奶油上,宛如咬破了嘴下的喉咙一样流出了鲜血。
段星阁整个人蓦然凝滞了。
“我是很生气,而且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么生气过……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我当初真该把你栓起来。”云栖按着他的肩膀,靠在段星阁耳边,那若有若无的清香环绕着他,“如果给你戴上项圈,你是不是就会听话一点。”
段星阁咽了咽口水,想问自己到底哪做错了,却又被云栖这幅危险又惑人的样子蛊得心脏猛跳,他忍不住抬手想去摸怀中人的腰,下一秒却蓦然听到云栖开口道:
“那些药……苦吗?”
段星阁瞳孔骤缩,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第63章 坦白
面对眼前的沉默, 云栖踢开拖鞋,抬脚踩在了段星阁的腿上,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段星阁站在那里好像是一座石雕, 半晌才声音艰涩地挤出了一个字:“我……”
然而说完这个字后, 他又没了下文, 厨房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云栖的耐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好, 过了半晌,段星阁终于开了口,但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脖子上还带着云栖挤上去的奶油, 配上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表情和身上带着面粉的围裙, 看起来其实有些滑稽。
可云栖却并没有丝毫笑意。
“你把我的指纹输进别墅的电子锁中, 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云栖用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道, “怎么现在反倒来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厉声质问,段星阁恐怕还得说点什么,然而云栖如此平静,他反倒鼻子一酸,像是小时候在学校受了委屈, 明明打架打赢了,可看到云栖时还是忍不住想撒娇。
那么多年他都一个人熬过来了,然而此刻面对云栖时, 他却蓦然有了种控制不住情绪, 马上就要决堤的感觉。
段星阁一言不发地半跪在云栖面前的地面上, 搂着云栖的腰埋在了他怀里,脖子上的奶油蹭顺势蹭到了云栖的手腕上, 他也不嫌弃,低头便舔了上去。
“哥哥, 对不起……”段星阁一边吻着他的手腕一边低声道,“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的,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现在病情已经基本痊愈了,我怕说出来让你担心。”
云栖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没有指责,只是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厨房内面粉混杂着黄油的味道,云栖脸上还沾着干了的奶油。
段星阁抬眸看向他时,只觉得他整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外人这辈子恐怕都看不到云栖如此温柔的样子,而眼下自己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有他的全部温柔。
那一刻,哪怕明知道云栖的温柔纯属暴风雨前的宁静,但纵然前方有刀山火海,段星阁恐怕都愿意跳下去。
“症状的话从离开家的第一周开始的。”段星阁就那么半跪在云栖面前道,“但我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应该是第一周的周末。”
在今天之前,云栖从未像眼下这样如此详细地了解过段星阁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涂在段星阁脖子上的动物奶油,因为体温已经开始逐渐融化了,可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时,是在一天夜里。
当时的他才十九,刚从云栖身边离开,他用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买了机票,提前回到了学校。
学生的愚蠢便在于此,哪怕是离家出走,也没想过休学或退学。
云栖当然知道他还在上学,段星阁大一开学时他恰好有事,没能亲自去送,原本他打算等段星阁大二时再去送他,补上大一的遗憾。
未曾想那次错过,却成就了两人终其一生的遗憾。
段星阁是大一暑假扭断手腕,带着伤离家回到学校的。
彼时云栖心下带着气,纵然知道他不可能不上学,却还是没有去学校找他,只是生活费该打还是打。
只不过很快段星阁便主动把那些钱全部打了回来,云栖见状什么也没说,两人就这么一个人打钱一个退钱,这便是段星阁大学剩下的三年中,他们唯一的交集了。
大四毕业时,段星阁因为剧组的档期错不开,所以没有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天气又极度眼热,毕业生穿着学士服走在大雨中就跟蒸桑拿一样,偏偏校长和院长都坐在避雨的地方,演讲稿一个比一个长,听得人烦不胜烦。
大家都在羡慕今天请假的同学,得知这个消息后,段星阁还在宿舍群和舍友开玩笑:“照这么说,看来我没去是对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天大雨倾盆,有一个人打着伞在无数笑容满面的家长中驻足了良久,最终一个人转身离开了典礼现场。
那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无数人为之驻足,甚至有人拍下了照片发到了表白墙,询问这是谁的家长。
可段星阁那天在剧组拍打戏,忙得遍体鳞伤,再加上他和他舍友都不怎么关注表白墙。
至此,两人便再一次错过了。
而在段星阁找到演艺这条道路之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985工科生,虽然学校好食堂有补贴,但主动断了生活费后,段星阁不找兼职还是无法养活自己。
一开始段星阁通过不断地给人当家教,勉强还能维持生活费。
再加上他专业能力强,每学期奖学金不少拿,除此之外帮忙指导一下课设亦或者自己参加个什么比赛的,也能弄点钱。
按理来说他可以很顺利地等到被星探相中的那一天,可好景不长,段星阁很快便出现了梦魇的情况。
那情况第一次发作时,是在期中复习周的深夜。
三个舍友中有两个和段星阁一样一起睡下了,剩下的那个作息颠倒,正在下面点灯熬油地头悬梁锥刺股。
然而凌晨三点,段星阁突然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楼下的舍友正准备上床拿充电器,见状一愣,下一秒便听见他道:“……哥哥,你别不要我。”
然后段星阁就蓦然翻身下床,好似有意识一样的收拾东西。
大半夜听到这话,那舍友被吓得汗毛倒立,忍不住道:“星、星哥,你干嘛去啊?”
段星阁一言不发,半晌道:“我要回家。”
“不是,明天考大物,你现在回哪门子家?”舍友以为他醒着,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劝道,“你动静有点大,小文他们都睡了,你还是——”
他话音未落,段星阁蓦然抬手,直接把人掼在了柜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动静,直接把其他两个舍友都给惊醒了。
那一刻他们还以为屋子里进外人了,下了床看到这动静后差点以为段星阁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姓文的舍友立刻上前把段星阁手下的舍友解救了出来,剩下的那个人紧跟着回神,连忙冲上来想要帮忙,可下一秒,刚刚还凶光毕露的段星阁突然没了声响——他就那么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段星阁完全不记得此事了,听到室友的描述后他十分过意不去。
段星阁的室友们人都很好,纷纷表示没事,那个被他一巴掌拍在柜子上的舍友知道他愧疚,故意“讹”了他一顿食堂,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段星阁还是过意不去,而且没过多久,很快便出现了第二次,这次倒是没有出现谁受伤的情况,只不过是段星阁自己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在下面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都是冷的。
云栖听到这简直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怎么能把自己过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可抬了抬手后,最终却没能下去手。
然而段星阁自己说到这里却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在云栖尚且处于气头上时,段星阁冷不丁解释道:“我当时的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就算梦游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哥哥别误会。”
云栖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又心疼又好笑。
“我看起来很像小心眼的人吗?”云栖蘸了一点他脖子上化掉的奶油,低头舔了一口,“而且我原本没多想,但你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倒是忍不住要多想了……你宿舍难道有暗恋你的人吗?”
“怎么可能。”段星阁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什么人民币,哪能谁都喜欢我啊。”
云栖眯了眯眼:“那就是有你暗恋的。”
“天地可鉴,我暗恋的人那会除了梦里外根本就不搭理我。”段星阁立刻牵着他的手为自己辩白道,“我怎么可能暗恋别人。”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云栖就来气,当即冷声道:“不搭理你是因为谁?”
“我,都是因为我。”段星阁站起来把脖子上的奶油递到云栖面前,“是我咎由自取,哥哥别生气,要不你还是咬我一口吧。”
云栖也没跟他客气,侧头隔着奶油结结实实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段星阁当场被他咬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栖吞下口中的奶油后,舔了一下差点渗出血来的牙印道:“后来呢。”
后来段星阁因为不愿意打扰舍友,所以搬出了宿舍。
只是搬出宿舍后,每月还要付房租,他的生活压力一下子更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有时甚至整夜整夜没办法不合眼。
于是段星阁第一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然而诊断结果出来后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因为他没钱,吃不起药。
好在当时的病情远没有日后那么重,他自己还勉强能抗住。
再后来,他用段云留下的那笔钱,再加上不断跑各种珠宝展拉的赞助,最终就差卖血了,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搭起了一个门头。
然而他耗尽心血拼出来的“星云”二字,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是个杂牌珠宝。
没有名气,原料与设计再好也于事无补。
在这种情况下,段星阁的病情开始极度恶化,但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星探看上,由此接了他的第一部剧。
当时的段星阁还没有一炮而红,但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在请不起代言的情况下,或许自己便是星云最好的门面。
于是他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晚上睡不好,早上醒来便几杯咖啡下肚,透支精神力的代价便是晚上更睡不着,于是恶性循环。
云栖只知道他为了控制身材所以每天一杯黑咖啡,却不知道他因此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更不知道曾经最不喜欢喝咖啡的少年,是如何吞药一样把它们咽下去的。
少年人一腔热血地离开心上人,全靠一口要出人头地,要强大到足以保护心上人的心气吊着。
可等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再回首时,才会蓦然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权力和财富能够换来的。
最终他能成功实现少年时的理想,不仅是因为他的努力,更是因为那个人还愿意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再后来的事,就是云栖知道的了。
段星阁第一部剧便一炮而红,公司因此顺利上市,“星云”的名号立刻响彻大江南北,但段星阁病情也因为前期的耽误,而逐渐恶化。
虽然公司步入正轨后,段星阁立刻便约了更专业的专家,开了更好的药,但病情经过恶化后已经积重难返,比一开始要难治多了。
然而段星阁并没有因此消极治疗,他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积极,根据医嘱按时按点地吃药,每个月定时去找医生,如此阳光积极的态度,把那医生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段星阁的病情因此获得了很好的控制,但一切的根源得不到解决,病情也只是得到控制,没办法完全根治。
而长久服药的后果却在此刻显现出来,像是和世界隔着一层膜一样,段星阁戏里戏外都不得不戴上一层假面。
可他反倒因祸得福,网友们竟然爱上了他戏里戏外如出一辙的完美“人设”。
段星阁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似在感叹自己命好一样。
他说这些事情时,无论是喜还是忧,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知道那是阅尽千帆后的淡然,还是药物作用后的后遗症,总之,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云栖听着却心下发颤,完全没办法泰然处之,以至于他安静地靠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星阁牵着他的手埋在他怀中,低声劝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跟哥哥在一起这么久,没吃药也没打针,哥哥不是也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栖的神色,见对方没有出演反驳后,紧跟着笑道:“所以哥哥不用担心……只要跟哥哥在一起,病就不会复发。”
云栖却不吃他这套,转而一针见血道:“既然已经好了,那你柜子中间那一排吃剩半瓶的药,是什么时候吃的。”
段星阁一噎,半晌道:“……有时候需要出国倒时差,老毛病会复发一下,所以会吃两粒……平时真的已经不怎么吃了,哥哥信我!”
他急不可耐地为自己辩解,云栖却低着头没说话。
他掐着段星阁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低头把他脖子上剩下的已经化了的奶油舔吃入腹。
段星阁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感觉云栖此刻想吃的似乎不是奶油,而是他本人。
倘若不是舍不得,此刻云栖的牙恐怕已经咬穿喉咙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了。
厨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和舔吻奶油而发出的黏腻声响。
过了半晌,段星阁才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云栖的脸颊:“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栖掐起了他的下巴:“你觉得呢?”
“我错了。”段星阁闻言头皮发麻,立刻从善如流地吻了吻他,“我真的不是有意瞒哥哥的……实在是重生后我破罐子破摔不想吃药,未曾想误打误撞地和哥哥睡在一起后,情况就痊愈了,所以我才觉得没必要告诉哥哥。”
云栖闻言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重生后你才停的药,那前世你自己睡的时候呢?”
段星阁一噎,老老实实道:“……前世一直都在吃。”
他一句话验证了云栖所有的猜测,一想到前世一期时,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段星阁居然还在吃药,云栖便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
过了良久,久到放在一旁的两个蛋糕都快要化掉时,云栖才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我站不起来,抱我去洗澡。”
他分明手都是软的,胸口喧嚣得好似要炸开一样,可他面上还能端出这幅处事不惊的样子,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段星阁闻言立刻起身,不顾跪了许久的麻意,抬手要抱他,云栖蓦然看到了那些蛋糕:“等等,不能浪费……”
他的意思是把蛋糕放冰箱,可段星阁见状却道:“那我切两块拿上去。”
云栖闻言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制止。
段星阁先把云栖抱上了二楼的浴室,又下楼端上来了两块蛋糕。
云栖脱完衣服一扭头,却见段星阁竟然端了一块香草的和一块巧克力的。
云栖眉心一跳:“怎么还端了巧克力的?”
他自己做的蛋糕自己心里有数,蛋糕胚又硬又苦,奶油多到能把人腻死,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
“我吃啊。”但段星阁却理所当然道,“哥哥做的这么好吃的蛋糕,怎么能浪费。”
云栖闻言拿起香草蛋糕,一边吃一边看向了自己做的巧克力蛋糕。
他为了好看,用了几倍的奶油定型,此刻蛋糕碟漂在池水上,隔着温热的池水,上面的奶油已经开始化了。
段星阁收拾好东西后跟着埋入水池中,他脑海中的某根线一直在绷着,他清楚地知道云栖要整治他,却不知道对方会何时动手,故而整个人像是一张被绷紧的弓,干什么都心神不宁的。
然而下一秒,段星阁刚埋入池水中,整个人还没从思绪中回神,便突然被人按着腰翻身而上,水声作响间,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动都不敢动了。
云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地骑在段星阁身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水汽氤氲间,那蔷薇艳丽得有些刺眼,配上云栖居高临下的神情,整幅画面好似神话中绮丽又危险的邪神降临在他的信徒面前。
只是不知道喜怒无常的神明下一秒是要赐福于他,还是要将他当做祭品。
不过对于祂最忠实的信徒来说,前者与后者相比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云栖端起那盘快要化掉的巧克力蛋糕,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下人,而后将奶油缓缓地在他胸口涂开。
“——!”
段星阁蓦然收敛了呼吸,他因为紧张,胸肌一时间硬得跟石头一样。
云栖“啧”了一声,不满道:“放松。”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段星阁越是放松不下来,云栖抹了两下后索性不说了。
奶油被他均匀地抹开后,云栖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低头便吻了上去。
段星阁肌肉暴起,差点没忍住直接把身上人掀翻下去,但云栖见状眼睛都没抬便命令道:“别动。”
段星阁便真的不敢动了,只不过那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想环住身上人的腰,却被云栖一把拍掉了手:“让你抬手了吗?”
段星阁一下子什么动作都不敢再有了,一时间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看着身上人:“哥哥……我错了。”
可云栖对他的认错充耳未闻,起身后垂着眸子提起了腰腹,过了半晌,再次坐了下去。
段星阁一下子僵住了,池水作用间,他的额头甚至冒出了汗。
可云栖做完这一切后就不动了,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星阁变幻莫测的神色。
“哥哥——”这次段星阁再开口时,嗓音终于不是他特意压出来的少年音了,“你别这样……”
那声色低沉无比,好似藏着什么惊涛骇浪,带着无边的欲念。
然而云栖有恃无恐,睫毛都不带抬一下的:“求我。”
此话一出,浴室蓦然安静了下去。
过了整整三秒,段星阁用他那低沉有磁性,放出去绝对能迷死百八个男女的声线道:“求求你了……老婆。”
云栖闻言眯了眯眼,不知道是对对方擅自该换称呼不满意,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想法。
此刻那些奶油已经随着浴室内的温度,化的从段星阁的胸肌一路流到了腹肌。
段星阁明明脖子上什么都没戴,却还是像把项圈上的缰绳交出去了一样。
“——!”
不知道云栖做了什么,段星阁浑身的肌肉蓦然暴起,手臂撑在身后的池岸上,从小臂肌肉的暴起程度来看,他再用点力恐怕能把瓷砖都给掰掉一块。
云栖垂眸,看向他腹肌上飞舞的龙纹,而后不顾段星阁吃人一样的眼神,蓦然起身,把剩下的奶油全部抹在了他的腹肌上。
“起来,靠在岸边。”
段星阁忍得脑仁都快炸了,闻言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栖,眼底的暗色几乎要溢出来了,可云栖就像没看到一样。
过了整整半分钟,段星阁才咬着牙缓缓起身,带起了一阵水声。
云栖垂眸看着那挂在墨色龙纹上的奶油,低头一言不发地舔了上去。
段星阁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攥住了云栖的头发,呼吸凝滞间却没敢再有下一步。
他忍不住开口:“老婆,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云栖却蓦然起身道:“一星期。”
云栖没说一星期如何,只是拍了拍手站起来,段星阁睁大了眼睛,紧跟着起身,带起了一层水花:“老婆——”
“自己收拾好,把奶油洗干净再滚过来睡觉。”
云栖撂下那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浴室。
如此三番两次的被人拿起又放下,就好似将刚淬炼过的钢铁蓦然蘸进冷水中一样,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段星阁这下子是真的被治麻了,在浴室待了快半个小时,才带着水汽回到卧室。
回去的时候卧室的灯是黑的,云栖已经快睡着了。
段星阁躺进被窝就要去勾云栖的腰,嘴上哥哥老婆的胡喊一通,委屈不已道:“一星期太久了……能不能缩短一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别用这个可以吗?”
云栖困得眼都睁不开,闻言靠在他怀里道:“一星期你都忍不了,之前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段星阁蓦然一静,搂着他低声道:“……吃药嘛。”
云栖似乎是睡得有些迷糊了,闻言没了方才那副故意装出的波澜不惊样,气急后脱口而出:“药怎么没把你吃萎了。”
“那可不行。”段星阁在黑暗中私语道,“吃萎了就不敢来找哥哥了。”
云栖闭着眼不搭理他,段星阁却搂着他没合眼。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云栖不用睁眼就知道他有事要说:“有什么事,说。”
段星阁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这周末我……我得出差一趟。”
云栖蓦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段星阁连忙道:“时装周邀请我出席,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的……真不是故意瞒着哥哥的。”
见云栖不说话,段星阁搂着人小心翼翼地哄道:“所以跟哥哥报备一下,这次去……得拿药。”
云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我跟你去。”
段星阁一愣:“什么?”
云栖闭着眼重复道:“我跟你去。”
段星阁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栖蓦然打断了。
“第一晚我得观察一下。”云栖道,“根据情况再决定吃不吃药,一直依赖药物不是办法。”
段星阁闻言一下子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才蓦然找回言语能力,只是说话依旧颠三倒四的:“谢谢哥哥,但我吃个药就好了,而且我们一起出去我也不敢让你跟我一起睡,所以要不还是……”
他话说到一半,云栖睁眼轻飘飘地看向他,段星阁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
云栖语气淡淡道:“怎么,你好梦中杀人不成?”
段星阁立刻紧张道:“怎么会,那肯定没有。”
云栖冷声道:“那怎么就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段星阁低声道:“……我害怕伤到哥哥。”
他声音太小了,云栖一时间没听清楚:“什么?”
段星阁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我梦魇的时候,可能会失去理智,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他说完后屋内霎时陷入了安静,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视。
云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道:“你所谓的大逆不道,指的是你床头放的手铐、脚镣还是……你病历上放的那件衣服?”
段星阁愣了三秒,一下子红了脸,他似乎没想到云栖竟然连那间屋子都打开了,一时间震惊地看着怀中人。
“如果只是那些的话,用不着梦魇你也可以做。”
云栖说完这句话,好似不知道自己抛出了多么重磅的炸弹一样,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作势就要睡觉。
段星阁见状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低声道:“不止是那些,哥哥……我有过很阴暗的想法,清醒状态下能压住,但是一旦发病……哥哥如果执意要去,到时候有事一定要把我叫醒。”
“梦魇不能随意叫醒,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云栖却道,“只要你不会把我掐死,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凶。”
段星阁低头埋在他的颈窝中,闷声道:“那哥哥到时候还是把我捆起来吧,我害怕——”
“不需要。”云栖抬手按着他的脸,调整了一下角度道,“睡觉。”
“……好吧。”段星阁心下有千头万绪,最终却道,“那晚安了,哥哥。”
接下来两天,云栖为了陪段星阁去时装周,把日程全部重新安排了一下。
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回家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段星阁却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生气,憋得整个人都要炸了,晚上却只敢乖乖睡觉,什么都不敢做。
在这种情况下,真到了出差的前一天时,段星阁紧张激动到就差同手同脚了。
虽说云栖不让段星阁吃药,但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得带点,故而二人临走前还是得去段星阁房子那一趟。
云栖原本想着找个借口关了直播再去拿,但段星阁丝毫不在乎这些,反而直截了当道:“明天的飞机,今天晚上去我那拿药吧,哥哥有空吗?没空我自己去就行。”
观众们闻言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弹幕登时坐不住了:
“?药,拿什么药?!”
“什么药什么药?!”
“woc星星吃的吗,怎么了,小狗不会有事吧??”
“不能有事吧,盲猜一个避孕药!”
“草,出国要带的应该是什么倒时差的药吧,不过我也押一个避孕药”
在弹幕不明所以的疑惑中,段星阁开着车带着云栖一起回到了他的别墅。
期间为了防止隐私暴露,两人关了摄像头的录像功能,只打开了录音功能。
到了小区门口时,原本该段星阁刷脸开门的,然而云栖摘下墨镜抬了一下手,门口便放行了。
段星阁这才蓦然睁大了眼,想起了一直被他抛之脑后的问题:“哥哥怎么能进?”
云栖扭头看着他,那表情好似在说:你才想到这个问题吗?
段星阁好奇不已,然而云栖故意吊着他,一直等到他被吊的快受不了了,云栖才指了指段星阁后面的那栋别墅:“那栋是我两年前买的房子。”
段星阁愣了三秒,停完车后立刻惊喜道:“是为我买的吗?”
“……”
看着保持沉默的云栖,段星阁突然间就悟了,当即委屈起来:“哥哥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早知道那是哥哥的房子,我——”
云栖打断道:“你就如何?”
段星阁一顿,心说我就算半夜翻墙也得翻过去睡你。
但最终那话没敢当着镜头面说出口。
两人进了别墅后就开了摄像头,先前段星阁开直播都是在工作室或者其他地方开的,没有在自己住处开过。
故而观众们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这栋别墅,所以他们也被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如此冷清淡漠的地方,居然是段星阁的家。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事还在后面,段星阁径自走向那面墙,在众目睽睽下娴熟地拉开了木门。
密密麻麻的药瓶暴露在镜头下后,弹幕霎时安静了下去。
云栖好似被什么扎到了一样,忍不住眨了眨眼,段星阁这个正儿八经的当事人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拿起那几瓶没吃完的药就往包里装。
观众们这才蓦然回神,弹幕瞬间就爆开了:
“不是,怎么这么多药啊??”
“我靠,星星怎么了,绝症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小狗不能有事!!”
“我靠着一面墙的药,剩下的都是吃完的吗还是没吃的??”
“有几瓶好像是控制双向的药,我之前吃过,剩下的几瓶我不认识,但看着也像是精神方面的药物,而且看这个药瓶的数量,星星恐怕吃了不少”
“?!我靠,精神方面的药物??”
“呜呜呜天呐灿烂的小狗背后居然要吃药吗”
段星阁似乎生怕观众和粉丝们多想一样,拿完药紧跟着解释道:“很抱歉之前一直没跟大家提到过我的病情,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的病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是这一次需要跨国倒时差,所以带一点有备无患。”
听到段星阁居然还跟粉丝和网友们道歉,弹幕一下子嚎叫声更大了,一时间满屏幕都是询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以及表示心疼的。
云栖上前接过了段星阁手里的药,以为两人就此可以离开了,段星阁的脚步却一顿:“哥哥稍等一下,我拿点衣服。”
云栖不疑有他,闻言点了点头。
然而拿药时候无比坦荡的段星阁,在无数弹幕纷纷对他表示心疼时,他扭头上二楼的动作跟做贼一样,看得云栖眉心一跳,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段星阁拿衣服的时候甚至关了摄像头,过了片刻,他抱着一打还没怎么拆封的衣服走了下来。
弹幕还在哭段星阁的可怜,云栖却眉心一跳,猜到了段星阁上去的目的,一时间耳根有些发热,立刻凑上前去接,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把那打衣服装进行李中。
然而段星阁做贼心虚,见云栖来接,连忙撤了下手:“哥哥歇着就行,我自己来。”
可好巧不巧的是,云栖的手已经递上去了,原本他是不会碰到那打衣服的,然而随着段星阁这一躲,其中一件被他特意放得很靠内的衣服刚好撞到了云栖手上,下一秒,那几件衣服被撞的直接散开,一下子掉在地上。
那件白底绣着金牡丹的开胸旗袍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掉在了一众西服的正中间。
原本还在呜呜咽咽地可怜段星阁的观众,看到这件旗袍的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一样,蓦然安静了下来。
第64章 梦魇
弹幕前一秒还在呜呜咽咽地可怜段星阁吃药的事, 下一秒就看到了那件开胸旗袍,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让弹幕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段星阁的审美确实在线, 金丝勾勒的牡丹怒放在小腹的位置, 配上那雪白的底色, 有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庄严美感。
然而这一切遇上旗袍的形制后, 立刻就变了味。
它看起来短得差不多只能遮住大腿, 胸口处没有丝毫布料,因此上述那些所有的庄严与圣洁,遇上这些设计后瞬间就变成了亟待被人采摘的色孽欲果。
泪还没擦干的弹幕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安静了三秒后, 整个直播间蓦然被问号占满了:
“???我靠, 这是什么好东西?!”
“星星居然还藏了这种好东西呢???”
“啊啊啊啊啊开胸旗袍!!还绣的金牡丹, 卧槽卧槽,幻视一些东方神父pa”
“不是,我刚刚还在可怜你呢,你小子怎么反手就放了个大招?!”
“我都不敢想这穿在77身上该有多好看,斯哈斯哈”
“所以你小子怕不是病早就好了然后在借题发挥吧, 想让老婆可怜你然后穿上旗袍安慰你是吧?!”
弹幕嚎叫间,云栖蓦然回神,耳根一时间有些发热。
他没忍住瞪了段星阁一眼, 段星阁见状连忙低头把那些衣服捡了起来。
然而这小子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泰然处之, 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得云栖想给他一脚。
收拾完了该带走的东西,临走时云栖忍不住回眸看了这栋别墅一眼, 可段星阁却对他住了几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留恋,关上门后转身就往车上走, 一点犹豫的迹象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航班按时启航。
鉴于国际航班的飞行时间不短,故而有长达数个小时的时间不能直播,观众们一时间怨声载道。
不过云栖和段星阁这边看不了,不代表观众们就会真的休养生息。
毕竟昨天那件金丝旗袍就够他们创作一番了,而且段星阁和云栖没法直播,不代表其他两组也没办法直播。
周末刚好是某二次元漫展开展的时间,鱼思危和木听风两个人暨双双掉马后,又双双收到了漫展的邀请。
按理来说以他们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作家与画家来说,这种级别的漫展是请不到他们俩的。
但问题就在于,这漫展不是给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发的邀请,而是通过线上给他们俩的马甲发的邀请。
于是两个人前一天还在镜头下勉强维持着塑料同事关系,第二天就面对面地坐到了同一个漫展上隔着一条路的两条街上,画面一度相当可乐。
至于白一鸣和洛光,那情况就更可乐了。
洛光那一番简陋至极的求婚,白一鸣当时脑袋一热答应了,可回过劲后又觉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于是各种跟洛光各种找茬,就是不愿意去领证,一下子拖到了周末,民政局不上班了,这下两人这周是真的领不了证了。
洛光登时黑了脸,白一鸣其实有点怕他真生气,见状立刻打算夹起尾巴做人,可显然为时已晚了。
“洛光!”白一鸣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中洛光的动作后整个人蓦然一顿,随即不可思议道,“你干什么?!”
洛光面无表情地把一本相册拿了出来,坐在客厅就打算打开,闻言理直气壮道:“分享照片啊。”
白一鸣和他对视了三秒后,陡然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怂了。
白一鸣连围裙都顾不上脱,凑上前要去抢洛光手里的相册,“哥哥哥,你是我亲哥,我之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这样。”
洛光反手把相册举过了头顶,看着他:“别哪样?”
白一鸣一噎,硬着头皮道:“……下周一就去领证,你把相册给我。”
洛光挑了挑眉道:“你说的,钻戒不够五十克拉不领证。”
白一鸣连忙道:“我唬你的,之前那些话你全当我放屁,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嘛。”
他做小伏低的时候是真放得下身段,只是他声音本就比普通男性细一点,眼下求人时甚至不需要多用力,那声音便像是黏着人撒娇一样,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然而洛光好似已经免疫了,闻言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举着那相册,白一鸣却感觉相册上跟挂了秤砣一样,完全拽不下来。
白一鸣见他还生气,索性半跪在他身前,抿了抿唇小声道:“……学长。”
洛光眉心一跳,蓦然扭头看向他:“什么?”
“学长……”白一鸣凑上前做小伏低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睫毛微颤间,透着股和年纪不符的纯情,“我喜欢你,学长。”
洛光微微一愣间,白一鸣蓦然动手,压在他身上一下子抢过了他手里的相册。
“哼哼哼。”白一鸣坐直身体,拿着相册拍了拍洛光的脸颊,“懂不懂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学弟?还想拿捏我?”
洛光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轻轻眯了眯眼。
那种自下而上的视线很容易让人产生俯视的错觉,白一鸣一时间更得意了,低头道:“学弟,赶紧给学长磕头吧,磕得好听了,周一学长就开恩跟你去领证……”
洛光看了他三秒,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用膝盖压着他的大腿,一下子便把他压倒在地,抬手将那相册抢了过来。
白一鸣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回过神的时候刚抢到手的东西已经到了洛光手里。
洛光一手按着他,一手把相册放在地上,随手掀开了第一页,白一鸣甚至看都没看清楚,挣扎着抬手就捂住了那一页的内容。
可这个动作也使得他把后背全部暴露在了洛光的视线中。
洛光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后面一把扭过他的另一只手手,扯着将他压在地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开恩?”
“……错了错了,我真错了。”也不知道那相册中有什么,白一鸣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哀求道,“明天就去民政局,明天就去,民政局不开门我去把他门撬开……别别别翻!”
洛光不为所动,反而挑了挑眉道:“学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白一鸣趴在地毯上忍辱负重道:“你是我学长,错了,真错了……”
洛光打断道:“可我不想当你学长啊,怎么办?”
白一鸣安静了三秒,整个人伏趴在白色地毯间,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了,和地毯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半晌他才小声道:“老公……”
观众们一时间都听呆了,可洛光却充耳未闻:“证都没领,胡喊什么。”
“周一就去跟老公领证……”白一鸣属实是能屈能伸,闻言呜呜咽咽地撒娇道,“老公行行好松开我吧。”
洛光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他抓着白一鸣的手似乎松了一下,而后没等白一鸣那口气松下去,他便蓦然掀开了相册。
白一鸣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却见相册中空无一物——这小子刚刚居然是在哄他!
白一鸣当即怒火中烧,转身一把推开了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身上人:“洛光!你个王八蛋!”
他是气急败坏了,然而观众们却看爽了,直播间的弹幕此刻已经哄闹作一团了:
“啊啊啊啊啊小白撒娇好可爱!!”
“完了,白喊了那么多声老公哈哈哈哈”
“所以洛光手里到底有小白什么把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你们俩到底谁是谁学长啊?!”
“大学宿舍是这样的,谁带饭谁是学长,甚至喊爸爸都不是不行”
“……床上也会喊爸爸吗?”
“哦莫,小白一定是一边骂一边喊吧”
直播间的最后一幕,便是白一鸣气急败坏地骑在洛光身上,拿着那个空无一物的相册要去打他,只不过动手动到一半,他才想起还有镜头的事,于是立刻恼羞成怒地起身,拉着洛光回了卧室。
眼看着这两人提前下播如此不称职,观众们纷纷不乐意起来,好在众人睡了一晚后起来,地球另一侧的云栖和段星阁终于落了地。
国内是晴空万里的白昼,地平线的另一侧却是飘着飞雪的夜晚。
两人下了飞机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酒店的,可看着外面缓缓落下的飞雪,云栖脚步一顿道:“反正不远,走两步吧。”
段星阁什么事都依着他,闻言也没多想,从行李中拿出厚外套搭在云栖身上,让司机先把两人的行李拉回酒店后,他们就这么顺着街道走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上,街道上的人不似国内那么多,不过托时装周的福,哪怕下着雪,街道上倒也不算冷清。
不知道是谁弹的钢琴曲,优美而清晰地响彻在街道间,远处的极光如璀璨的丝带一样横亘在天幕之中,美得梦幻而绮丽。
观众之中不是谁都出过国,而且哪怕都出过,也不代表他们见过眼下这副如画一样的美景,一时间弹幕感叹声络绎不绝。
云栖披着大衣走在夜色中,那雪花缓缓落在他的肩头,没等积起雪色,便被身旁人抬手拍落。
云栖扭头看向段星阁,却见他的视线并未落在那美丽的夜景中,反而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云栖心下一动,忍不住道:“看什么?”
段星阁在雪色中笑了一下:“看心上人。”
他原本以为云栖会瞪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却不料对方脚步一顿道:“晚上有你看的时候,还是多看看景色吧。”
段星阁闻言蓦然一怔,没等他回神,那若有若无的钢琴声突然近了起来,远处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两人抬眸看去,只见人群在雪色中逐渐清晰起来。
待二人走近了,才发现一众人正在夜色中围着一架钢琴歌唱。
云栖缓缓驻足,雪色之间,钢琴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外国男人,优美的旋律从他手下缓缓流出。
不过眼下他们俩似乎才是外国人,而且是长相无比英俊的外国人。
因此当他们二人停下脚步后,很快便吸引来了周围众多的目光。
拉风琴的少年看到他们俩后露出了惊艳的目光,而后缓步朝他们挪了过来,手下流出轻快的歌声,像是在代替语言向他们示好。
演奏完一曲,演奏者紧跟着站了起来。
云栖听完了没做什么评价,扭头就要走,可一回头,却装上了段星阁亮闪闪的目光,他的脚步一下子便顿住了。
“哥哥,来都来了。”段星阁笑道,“来一曲嘛。”
云栖看了他三秒,随即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抬手点了点他英俊而挺拔的鼻子,脱下外套往他怀中一扔,转身在一众行人的惊呼声中,走到了那钢琴前坐下。
他已经很久没弹过琴了,以至于观众们压根不知道他会弹琴,见状于弹幕中发出无数惊呼声。
洁白的手套按在如镜面一样光洁的琴键上,云栖却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抬眸隔着雪色看向段星阁,过了三秒他突然笑了一下:“Choose the melody,my little prince.”
此话一出,全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段星阁身上,直播间的无数弹幕差点用尖叫把屏幕给震塌了:
“?!英语好苏!!”
“卧槽,我的小王子!!”
“啊啊啊啊这谁能受得住,你小子不趁此机会跪下求个婚吗?!”
“我的小王子呜呜呜呜小狗他值得”
“小狗破破烂烂,77缝缝补补,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77,小狗这么多年该吃多少药”
“脑补了一下如果两人不是青梅竹马,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需要天天吃药的小狗遇上更加冷漠的云总,那应该也很刺激吧……但也只是脑一下,不舍得两个宝受苦呜呜”
万众瞩目之下,段星阁怔了一下笑道:“可以点《梦中的婚礼》吗?”
云栖闻言似乎毫不意外,毕竟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听这个,每次不高兴的时候一听这个准能哄好。
纵然已经有时隔几年的时间没有再次演奏了,可云栖的技艺依旧丝毫不显生疏。
琴音在他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周围人在短暂的吸气声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夜风吹拂过的街头,明明只是行人自发的活动,此刻因为云栖的存在,却像是什么音乐会。
有人忍不住再在惊呼声中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雪花飘在空中打着旋落在云栖肩头,那一刻,他璀璨得不可思议,天地好像都因他而失去了颜色。
站在云栖周围的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惊才艳艳而震惊,周遭的喧嚷声此起彼伏,可段星阁的世界中好似只剩下了那一个人。
熟悉的乐声中,他蓦然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不善言辞的云栖为了哄他喝药,将他抱在怀里第一次弹起了这个曲子。
原本云栖只是随手挑了一曲,可听完后,段星阁乖乖地喝完药问道:“哥哥,这首钢琴曲叫什么?”
云栖道:“《梦中的婚礼》。”
段星阁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惊喜不已道:“我能学吗?等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我给哥哥弹!”
闻风林闻言当场沉下了脸,云栖则是微微一怔。
云明月那天恰好回家,闻言罕见地笑了:“小星星要给我们家栖栖当童养夫吗?”
云栖蓦然抬眸,段云连忙道:“小姐,他胡说的,您别——”
云明月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段星阁眨了眨眼:“什么是童养夫啊?”
“就是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后给栖栖当小老公。”云明月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童养夫结婚可没聘礼,你得白给我家当儿子。”
“我不要聘礼。”小小的段星阁立刻道,“我会给哥哥攒聘礼的。”
云明月闻言难得笑了,可段星阁攒足了聘礼后,她却已经看不到她儿子的婚礼了。
段星阁还想起来他十二三的时候,借着学钢琴的名头各种把自己往云栖怀里塞。
那时他已经开始抽条了,云栖再想把他抱在怀里弹琴多少有些吃力,然而段星阁不管这个,他还以为自己是能靠在哥哥怀里的小狼崽,硬把自己往云栖怀里塞。
再后来,段星阁十七八的时候,已经足够他把云栖圈在怀里听他弹琴了。
然而当时的他什么也不敢做,最多只敢从云栖身后撑在钢琴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垂眸看着他想一些不可名状的念头。
而等到段星阁二十出头时,在现实世界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出熟悉的钢琴曲了。
他从未告诉过云栖,病情最严重的那一晚,梦魇之下,他缓缓走到了出租屋的窗边,看着如水一样的月色,正当他打算一跃而下时,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
梦魇中的人行为是没有太多逻辑的,他听到了琴声却没看到弹琴的人,便更想从窗户处跳下去找人了。
下一秒,一声若有如无的喟叹在他耳边炸开,一只虚幻的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拂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段星阁在那一刻突然惊醒,而后在窗边吹了一晚的夜风。
是梦里的钢琴曲将他从生死一线中拉了回来,自那一天往后,段星阁每次吃药前都会把自己拷在床头。
而吃完药后,头痛欲裂时,他总会梦见有人将他抱在怀里揉着太阳穴演奏着那段曲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会有人能一边弹琴一边有空闲的手给他按摩。
可他就是凭借着那点虚幻出来的假象,骗了自己年年岁岁,硬生生捱到了那一丝曙光。
而现在,鼓膜一声又一声的震动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雪域之中,那人在万众瞩目的中心,正在为他而弹奏着什么。
回过神时,段星阁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又没出息地流下了眼泪。
一曲毕,众人蓦然回神,凑上前要云栖的联系方式。
段星阁连忙擦干眼泪,三步并两步上去打算宣示主权。
他抬手将云栖的大衣裹在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栖披着外套指了指他和众人道:“My husband.”
段星阁动作蓦然一顿,周围人似乎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这么英年早婚,纷纷露出了略显讶异的神色。
待他们回神后,有一个人当场表示不相信,紧跟着用当地语言开玩笑道:“如果你们亲一个我就相信。”
段星阁在此之前没怎么来过这个国家,闻言有些迷茫,刚想问对方能不能说英语,下一秒,一个和雪一样冰凉却柔软的吻堪堪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段星阁有些愕然地顿住了。
一阵欢闹声响起,云栖缓缓移开,看着段星阁在黑暗中挂着泪痕的怔愣模样,一时间有些好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回神了。”
而后却没等他,在一片和善的起哄声中,转身向酒店走去。
段星阁蓦然回神,而后立刻跟了上去:“哥哥,等等我——”
“哥哥能听懂他们说话?”段星阁跟上后跟个复读机一样,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道,“哥哥之前学过当地语言吗?”
云栖理了一下衣领:“你上学的时候我来这里出差过。”
段星阁闻言却是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国家,没想到云栖原来已经早已来过了。
他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那家有着悠久历史的酒店面前。
司机拎着行李早早地等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宾馆,云栖神色间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知道浮现了什么,一时间他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段星阁见状献宝般道:“这家酒店上面能看到极光,据说和平地上看到的不同……哥哥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过吗?”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云栖抬眸看向熟悉的地方,半晌竟然点了点头:“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住过。”
段星阁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他抬眸看向面前伫立了不知道多久的酒店,突然想到了先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段话。
少年人是无法真正打动年长者的,他在你尚且年幼的时间中,已经见过了太多风霜和明媚的风景。
那些你第一眼看到并为之惊艳的花朵,在他那里不过是昨日黄花。
而你费尽心思准备的惊喜,对于阅尽千帆的他来说,也不过只是漫天无关紧要的繁星中稍微明亮的那一颗而已。
少年人终其一生的遗憾,可能就是永远差年长者半步。
对于曾经的段星阁来说,那些连梦中都忍不住叹息的遗憾,是他和云栖之间六岁的年龄差。
这也就意味着云栖上高中时,他还在小学玩弹珠,而当他终于考进了和云栖一样的高中时,对方却已经正儿八经的功成名就了。
他站在云栖曾经读过书的教室中时,感受到的是莫大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那些最好的青春岁月中,有多少人为云栖心动过,又有多少人在运动会上给他送送过水,在课间偷偷向他桌子里塞过情书。
可那又如何呢。
时至今日,段星阁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展。
他便是阅尽千帆又如何,到最后沉舟侧畔千帆过,他还是只为了一开始那艘船而驻足。
区区六年的时光而已,在云栖的偏爱面前,不值一提。
“怎么了?”云栖感受到身旁人的安静后,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段星阁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起来,“我只是在想,哥哥有好多第一件事都不是和我一起做的……”
云栖一愣,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虽然在感情上迟钝,可遇上段星阁相关的事时总会爆发出与众不同的敏锐程度,故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刚刚在想什么,当即开口道:“我——”
“不过幸好,我的第一次都给了哥哥。”段星阁却笑着用一个不那么清白的玩笑话打断了云栖,“哥哥明晚能陪我去看看极光吗?我还没好好看过呢。”
云栖看了他三秒,意识到对方真的完全不在乎后,蓦然松了口气,柔声道:“好。”
两人回到宾馆放好了行李,和观众们倒了别后关闭了摄像头。
紧跟着他们洗了个热水澡,在池水中缓解过身上的酥麻后,
那些因为在飞机上睡久了而消失的困意终于再一次浮上了心头。
准备好的药被段星阁从行李中拿出来,看了良久后他却只是把它们放在了床头,转而躺进被褥中将人搂到了怀里。
云栖抬头任由他亲了半晌才开口道:“不吃了?”
“不吃了。”段星阁蹭了蹭他的脸颊,“正牌药就在这里,谁吃那些赝品啊。”
云栖闻言眼底浮上了一丝笑意,之前任何一次都是段星阁等着云栖先睡,这一次云栖轻声道:“嗯,正牌药就在这里,睡吧。”
段星阁埋在他的颈窝中轻轻应了一声,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段星阁突然道:“……有点睡不着。”
云栖闷声道:“那聊点什么。”
“哥哥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段星阁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云栖闻言一顿:“你是在打探目标公司的优势项目吗?”
段星阁轻笑了一下:“我就想知道嘛。”
云栖却侧了侧身:“这跟催眠没什么关系,听了你更睡不着了,明天告诉你答案。现在闭上眼,换个问题吧。”
段星阁似乎有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和睡觉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换了个问题:“那就……给我讲讲你高中时的故事吧。”
云栖一愣,但还是很快从脑海中挖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以此来满足某只小狗过剩的好奇心:“高中的时候……”
在云栖的记忆中,高中是最枯燥的三年,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乏善可陈,可段星阁却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不知道多久,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去。
云栖收了声音,稍稍往后退了几分,垂眸望着面前人英俊的容颜。
隔着夜色看了不知道多久,他抬手理了一下对方有些纷乱的鬓发。
而后忍不住想起了段星阁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
我最得意的作品……
是你啊。
云栖的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缓和,他垂眸打量着这个亲手养大的狼崽子。
段星阁的长相其实和他往日里演出来的阳光灿烂丝毫不沾边,他闭着眼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颇有些带着深邃的英俊,隐约间偷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和小时候宛如童话里小王子一样的长相判若两人。
云栖是个对外貌有些迟钝的人,此刻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段星阁确实足够英俊,英俊到足以成为无数人的……梦中情人。
正当云栖沉浸在如此思绪中时,下一秒,段星阁蓦然睁开了眼睛。
云栖心下猛地一跳,还以为这小子没睡着在骗自己,可那眼神中和往日不同的阴霾让他后背一凉,当即品到了不对劲。
“——!”
手臂被人攥着按在身下,黑夜中,那双眸子宛如饿急了的狼。
云栖想要叫醒他,却陡然想到了医嘱——不能随便叫醒他,不然会对他的大脑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云栖蓦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可方才动作还无比激烈的段星阁,此刻却突然间没了动作。
云栖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见对方支在自己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什么。
他顺着目光低头,刚好看到了自己从睡衣中露出的大片锁骨,以及其上的……蔷薇刺青。
云栖心下蓦然狂跳,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糟了!
段星阁垂眸看着云栖锁骨上露出的蔷薇,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哥哥身上不该有这些痕迹,这样就是说……在他不在的这些年中,哥哥身上留下了其他人的印记。
第65章 本能
看着身上人瞬间暗下去的眸色, 云栖后背立刻开始发麻。
滔天的醋意淹没了段星阁,他一把扯开了云栖的衣领,娇艳欲滴的蔷薇刺青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中。
更要命的是, 这几天因为云栖不允许, 所以段星阁没敢有什么实质性动作, 只能天天吻着这点念想解馋。
此刻那墨色的花蕊上还带着段星阁昨天留下的吻痕, 这一幕落在段星阁眼中, 简直就像是捉奸现场。
醋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嫉妒一路冲上脑干,而后爆出了惊人的怒火。
云栖瞳孔骤缩,意识到他状态不对后, 抬手就要去挡。
可这种状态下的段星阁褪去了白日的伪装, 手上极其精准地攥紧了云栖的手腕, 随即蓦然用力, 直接把他的双手按在了头顶的枕头间。
“——!”
云栖被迫双手高举,这个动作使得他无处遁形,像条上岸的鱼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黑暗之中,段星阁靠得实在是太近了,炙热的体温裹挟着熟悉的气息, 云栖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耳根却已经不争气的红透了——他太熟悉对方的温度了,以至于什么都还没发生, 他便禁不住软了腰。
他下意识侧了侧脸, 然而这个动作落在此刻的段星阁眼中, 便是正儿八经的排斥了。
段星阁抬手,捏着云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 声音低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滔天的醋意:“云栖,你就这么喜欢他?”
这么多年了, 段星阁从未像眼下这样直呼过云栖的姓名。
他的姿态一直都是低的,直呼其名似乎一直都是平辈甚至前辈对晚辈之间才有的情况。
此刻,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像是什么言灵术一样,将云栖蓦然定在了原地,等到他回神想要解释时已经来不及了。
梦魇状态下会记忆错乱,很快云栖便意识到,段星阁所言非虚。
他根本没耐心等到云栖解释,掐着身下人的脖子低头便亲了上来。
那吻粗暴得简直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一样,云栖从来没被段星阁如此对待过,蓦然睁大了眼睛。
一时间呼吸不上来,衣服却被人一扯,刺青瞬间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云栖难以克制地在黑暗中细细颤抖。
可那人看到刺青后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随即勃然大怒,掐着云栖的腰直接将人面朝下按在了床上。
“别……”云栖反手推着身上人的肩膀发抖。
“跪好。”身后人含着滔天的怒意沉声道,“让你动了吗?”
黑暗之中,云栖被那大逆不道的语气震得都懵了。
这人……真是段星阁?
可更让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布料和被褥间不断摩擦,云栖大脑发烫,整个人几乎被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刺激给裹满了。
偏偏那人还从身后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他的锁骨,不厌其烦地质问道:“谁给你留的?嗯?”
云栖咬牙切齿,解释道:“你……”
泪珠顺着脸颊不断地向下滚落,云栖掐着枕头不愿发出太多声响,可身后人铁石心肠,根本不愿就此放过他。
云栖实在是跪不住了,睫毛好似被黏住了一样,看起来相当可怜。
可段星阁却好似自动屏蔽了云栖的这句话一样,充耳不闻地反问道:“他像我这样对过你吗?”
云栖瞳孔骤缩,下一秒被人从身后扭着头吻了上来。
“——?!”
段星阁从身后掰过了他的脸,这其实是个很羞耻的动作。
可云栖反而羞愤欲绝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他天生就是支配者,活这么大没有人敢如此对他,便是之前的段星阁也不敢,故而他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自己居然完全不排斥。
过度的羞耻混杂着难言的情绪洗刷着他的脑髓,对上段星阁宛如狼一般冰冷的目光,云栖小小地抽了个气,瞳孔在黑暗中逐渐涣散。
段星阁好似听不到云栖的话一样,低头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的蔷薇,那花被他亲得宛如要绽放了一般。
云栖有些崩溃,眼泪糊满了脸颊,他忍不住反手想要推拒,却摸到了如石头一般硬的腹肌。
黑暗之中,那条他亲手绘出的龙栩栩如生,好似要把他给吞没了。
段星阁宛如梦魇一般,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云栖身上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那你的纹身……”云栖情急之下反唇相讥道,“又是谁给你文的?”
段星阁蓦然一愣,梦魇状态下的他显然还处于那浑噩的几年中,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时,完全不记得有此事了。
“……我不记得了。”他喃喃道。
云栖从混沌的思绪中抽出了一些理智,陡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对。
他下意识想问那现在的你记得什么,可话到嘴边便意识到了这样问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截住话头,转而道:“你……你今年几岁?”
段星阁手上忙得不行,闻言却堪称有问必答:“二十。”
云栖眉心一跳,蓦然抬眸看向面前的床头。
缓了三秒,他带着某种猜测再次挣扎着开口:“现在住在哪里?”
结果不出所料,段星阁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和他粗暴的动作截然不同的答案:“校外的出租屋。”
——此刻的段星阁好似在灵魂上被人绑了测谎仪,如果说胡话就会被响起来的测谎仪炸上天,所以他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坦诚相待。
先前在综艺中的时候,两人不是没有经历过坦白局,但段星阁没有哪次像眼下这样,宛如赤子一样明澈,问什么答什么。
然而眼下的反差感着实有些强烈了,段星阁百分之二百的坦诚和毫无顾忌的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疼痛好像是什么调味料,云栖咬牙扭头,还想再问什么,却见段星阁抬手将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捋到了上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发暗的眸色,英俊得不可思议。
云栖一下子怔住了,像是被头狼盯住了一样,维持了三秒,身后人忍无可忍地低头吻了下来。
然而这个姿势对于云栖来说实在有些别扭,脖子好似都要扭断了,他于是攀着身上人的肩膀,小小地吸了口,带着商量的口吻道:“你不想……看着我吗?”
段星阁很明显犹豫了一下,白天的他看云栖的眼神,甜的能把人腻死,眼下陷入梦魇的他,眼神像是水落石出了一样,露出了原本的底色。
段星阁语气中带着滔天的嫉妒,可话里的内容却堪称坦诚:“我不想看见他留下的……”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云栖就那么扭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被那双浸润水色的眸子盯着,任谁也不能泰然处之。
“你真的不想吗?”云栖的嗓音带着点沙哑。
段星阁登时像是被戳穿了一样,恼羞成怒地将他转了过来,低头发狠一般咬在他的锁骨上:“是谁捷足先登——”
云栖扬了扬下巴,像是故意把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任人撕咬一样,而后他顺势抬手勾住了段星阁的脖子,凑到耳边轻声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就算知道了,那么大片的刺青,你难道能用什么新的痕迹遮盖住吗?
如果是白天的段星阁,肯定能听出来云栖是在逗他,进而会借此机会委委屈屈地讨个吻。
可晚上的他本性全露,恨不得把獠牙都露出来,怎么会容许这种挑衅。
这话说出来的一瞬间,登时像是戳到了段星阁的什么点一样,使得他蓦然爆炸。
当即掐着身下人的腰便吻了下来,云栖意识逐渐开始出现模糊,他听到段星阁带着滔天的怒火低声道:“我这么多年没有见你,这么多年不敢……”
后面的话云栖没怎么听清楚,但从那骇人的情绪中大抵也能猜出来。
——我这么多年不敢见你,生怕自己还不够成熟,不够强大,没法护你周全,未曾想再次相见,却已经被捷足先登了。
这种误解之下,段星阁怎么可能不恼?
感受到身上人压都压不住的怒意,云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是不是逗得有些太狠了?
他有心解释,可段星阁脑子中的某个地方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不但丝毫想不起来白天经历的事,听到相关的事也会自动忽略。
……罢了。
云栖咬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止住哭声一边忍不住想到,这小子可能只是想找个理由折腾他。
云栖平生第一次有了濒临昏厥的感觉,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硬是被段星阁掐着下巴拦了下来。
“不能睡。”他语气极其强硬道。
云栖眸色涣散地看了他半晌,下一秒,却听那人看似毫无逻辑道:“我从窗户上准备跳下去那次,你也是这么突然出现又消失……如果你现在睡过去了,就又会消失然后把我丢在原地,对吧?”
……什么?!
什么从窗户跳下去?
云栖蓦然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找回了残存的理智,可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滔天的巨浪很快吞没了云栖,他为自己的一时兴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的……”
这是云栖精疲力尽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不明所以的观众们只觉得倒过时差的两人精神焕发,当然更焕发的显然是段星阁。
然而参加会展时,段星阁不知道为何做贼心虚一样,全程夹着尾巴做人。
闪闪发亮的珠宝展会中,云栖衣冠楚楚地行走在期间,除了段星阁,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衣服之下遮蔽着什么。
他原本是陪着段星阁出席的,可眼下却像是主角一样,引得万众瞩目,不少人连忙上前敬酒,可本该吃醋的段星阁却安静如鸡,弹幕一时间匪夷所思:
“?星星怎么没反应?!”
“不是,你老婆在被搭讪哎!你小子一脸诡异的满足是在做什么?!”
“完了,星星被外星人附体了”
“所以短短的一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急急急,我是吉吉国王!!”
云栖身边人流涌动,往来敬酒的人说是络绎不绝也不为过。
可段星阁一点没有紧迫感,反而从头到尾带着他那副标志性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栖。
云栖和人聊完,扭头蓦然看到他的神色,动作一顿,忍不住道:“……你正常点。”
段星阁回神,回以无辜且直白的目光:“我和昨天比起来,难道不够正常吗?”
与夜晚相比,白天的段星阁能够记得夜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听到这话,云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他一眼。
段星阁对上他的目光后反而露出了一个笑,不过那笑在下一秒就顿住了——云栖抬手意味不明地指了他一下。
观众们见状不明所以,段星阁心下却蓦然一紧,瞳孔骤缩。
从早晨醒来到现在,云栖没有提过丝毫关于段星阁昨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的事,段星阁几乎以为他是忘了,抱着侥幸心理的他忍不住在心下窃喜。
可直到现在段星阁才陡然意识到,云栖根本就不是忘了,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的机会开口。
段星阁头皮一麻,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紧跟着立刻老实了不少,跟在云栖身后好似他才是陪同的那一个人。
会展结束时已经临近下午了,两人在会展中心享用了主办方精心准备的晚餐,回到酒店时刚好够上看极光的时间。
是夜,两人洗完澡来到屋顶时,流水的夜色中,极光璀璨,和站在地面上看到的景色确实截然不同。
段星阁不知道跟酒店交代了什么,偌大的楼顶观光台中,眼下只有他们两人。
云栖一眨不眨地看着天际,段星阁的目光却全程落在他身上。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直播间的观众也被这幅难得的美景吸引得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段星阁才开口笑道:“哥哥不说点什么吗?”
“我在等你开口。”云栖收回目光看向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道,“不掏出你准备的钻戒吗?”
段星阁一怔,回神后紧跟着笑道:“我只是想带哥哥看一看极光而已,求婚的事我另有安排。”
“是吗。”云栖似乎也笑了一下,“那我就等着了。”
“放心,肯定给哥哥一个大惊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哥哥怎么知道我在准备求婚的事?”段星阁半真半假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哥哥也应该看破不说破啊,这样搞的惊喜效果可是会减半的。”
“我倒不这么觉得。”云栖却挑了挑眉,“你给我的惊喜还不够多吗?”
此话一出,段星阁霎时安静了下去,观众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品出了云栖的一点言外之意,纷纷在弹幕询问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与直播间的热闹相对应的是,偌大的天台在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云栖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僵硬一样,他蛮可以直接问出段星阁昨晚说的那句“从窗户跳下去”指的是什么事,但他偏偏不说。
那就像是把达摩克利斯剑一样悬在段星阁的头顶,惹得他喉结微动,忍不住想要主动承认“错误”:“哥哥,其实我……”
“九点了。”云栖看了眼时间打断了他,低头和观众们告别道,“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各位晚安,明天见。”
眼看着他们俩之间肯定有事,观众们正抓耳挠腮呢,下一秒直播间却直接陷入了黑屏,一时间弹幕立刻怨声载道起来。
而且他们这边虽然是黑夜,可国内那边却是白昼,无数人大白天被勾起了好奇心自然不可能坐得住,于是纷纷冲向微博,和同好们讨论起了两人到底怎么了的问题。
看情况似乎是段星阁惹到了云栖,但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到底是哪惹到了他们又猜不出来,于是各种离谱又旖旎的猜测一时间满天飞。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网友们万万没想到的。
镜头一关,天台上的极光有多绚烂,段星阁的心跳声就有多大。
他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云栖平静的侧脸,他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哥哥,一晚上而已,我其实可以不睡的,反正马上就要回国——”
“你必须得睡。”没了镜头,云栖当即毫不掩饰起来,“因为我还有些事没有问出来。”
段星阁一下子顿住了,天台上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和极光璀璨的余晖。
他显然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失了心疯一样问什么答什么的状态,回过神后忍不住低声下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哥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没必要……”
云栖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说什么,下一秒,天际突然闪烁过什么星点,两人蓦然扭头,却见无数流星雨划过天幕,宛如一场盛大的星河谢幕。
云栖平静的眸底闪过了一丝讶异,过了良久他忍不住扭头看向段星阁,却见对方笑了一下道:“哥哥几句话把我吓得差点把准备好的流星雨都给忘了……怎么样,哥哥喜欢这个礼物吗?”
他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他特意选了有流星雨的时间将云栖邀请上来,而是他让天空中下起了流星雨一样,口气十分之大。
可当流星雨划过天际时,那幅景象绚烂得宛如梦境,将段星阁的侧脸衬得无比英俊。
那一刻,任谁看了恐怕都会为他的霸道与自信而心动。
“喜欢。”云栖自然也不例外,可他点了点头后,紧跟着便话锋一转道,“但一码归一码。”
他说得有些语焉不详,段星阁闻言却一下子听懂了,紧跟着半真半假的委屈道:“哥哥好无情啊。”
云栖看了他半晌,突然勾了勾嘴角,语气轻飘飘的:“可谁让你喜欢呢。”
段星阁呼吸一滞,在这一刻,那满天的繁星与极光,在云栖的这一笑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段星阁蓦然笑了:“是啊,谁让我喜欢呢。”
言罢他搂着身旁人的腰将他带进了怀里,看向远处接近尾声的流星雨道:“传说对着有极光加成的流星雨许愿更能心想事成。许个愿吧,哥哥。”
云栖从来不信这些,可这一刻却听话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他睁开眼,却见段星阁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一顿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许?”
“因为我之前所有愿望眼下都已经实现了,人要求缺嘛,愿望许太多就不灵了。”段星阁一笑,“哥哥许的是什么愿?”
云栖也不避讳:“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病情快些痊愈。”
段星阁一愣,回过神后连忙为自己辩白:“我现在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要不是为了倒这什么破时差,我其实早就痊愈了!”
云栖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别说大话,等今晚看一看。”
而真到了晚上,事实证明段星阁确实在说大话。
段星阁当晚的症状比第一晚强了许多……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他依旧说一不二,说用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说要让云栖哭出来就非要听他哭出来,掉眼泪的那种都不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极其霸道。
但云栖开口询问时,他回答的语句却没之前那么颠三倒四了,逻辑也跟着通畅了不少。
云栖咬着手背勉强止住了哭腔,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道:“你上大学的时候……”
段星阁不等他说完便开口道:“那些表白的人我都拒绝了。”
云栖一怔,回过神后有些想笑,可嘴角还没勾起来,摇摇欲坠的眼泪倒是先掉了下来。
他抬手要擦,却被往日那个会主动为他擦眼泪的人一把按住手臂,就着夜色一声不吭地欣赏着他哭出来的样子。
正常情况下的段星阁是个话很多的人,然而梦魇状态下的他却和往日截然相反。
眼下的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怀中人。
对于云栖来说,这其实是个很羞耻的过程,被亲手养大的孩子宛如品鉴般一点一点地观察着他哭泣时的每一个细节。
连发梢的颤抖都被人收进眸底,好好地珍藏在记忆中。
更要命的是,哪怕等到明天段星阁真正醒来,这些记忆依旧不会消退,反而会永久地刻入段星阁的脑海中。
之后无论云栖以怎样的严肃神色出现在段星阁面前,对方看到后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今日他咬着手背哽咽求饶的模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只手捏住云栖的脸颊,轻轻抬起后,却不是来给他擦眼泪的。
那手指撬开云栖微张的嘴唇,碾着他收不回去的舌头。
泪水混杂着含不住的唾液从嘴角留下,可云栖却并未像往常一样恼羞成怒地拍开他的手,反而异常顺从地张开嘴,任由段星阁动作,直到对方满意后才开口道:“你昨天说的从窗户上跳下去……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此刻的云栖狼狈不堪,但如果是白天的段星阁,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危险。
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之下藏着毫不掩饰的暗流,那不是被他蹂躏到花蕊都绽放的蔷薇,而是将他养大的毒蛇。
可夜晚的段星阁因为云栖的顺从而感到无比的满足,此刻的他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闻言低头吻着怀中人的嘴唇,过了很久才道:“……是药的作用。”
云栖眉心一跳:“那药的副作用会让你想轻生?”
“不,不是副作用。”夜晚的段星阁回答什么问题都以最简练的方式,似乎生怕说话占用了他宝贵的时间,“病发时的我没有自主行为能力,躯体化后我什么都不想做,吃药能够缓解这一症状……”
云栖反应了三秒,明白过来段星阁的未尽之意后,当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段星阁显然不想在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上纠缠太多,见云栖没有追问,剩下的话他索性咽了下去。
可他没把话说完,不代表云栖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病发严重时没有行为能力,换而言之,段星阁是服了药有了行为能力后,才会在梦魇时想要从窗户处一跃而下。
那根本就不是药物的副作用,而是他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是他本能想要追求,却又用理智压抑的自毁倾向。
云栖蓦然闭了闭眼,眼泪因此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此刻流泪的模样和方才给人的观感完全不同,先前的泪水中带着不屈与坚强,让人看了恨不得将他揉碎,看他彻底绝望的样子。
然而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带着说不清楚的破碎感,好似有什么将他的最后一丝防线彻底摧毁了一样,使得他哭得这么伤心。
段星阁还不知道明天醒来后自己即将面临什么,见状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这些泪是为自己流的,反而心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低头吻了下去。
过了良久,云栖用泣声道:“……后来呢?”
“后来是你把我唤了回来。”段星阁有问必答,“再后来,我每次吃药前便把自己锁在床上,钥匙……钥匙记不清了。”
梦魇中的他是记不清现实中到底做了什么的,记不清每次自己发病前将钥匙放在哪也属于正常现象。
云栖闻言一下子便想通了一切。
……怪不得段星阁要把自己铐起来。
原来他防的不止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火车站的事,更是内心深处的自毁本能。
他早该知道的。
从前世自己死后,段星阁抱着他一言不发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连回到游轮上找出真凶、报仇雪恨都不愿意开始,他早就该想到的。
段星阁是个睚眦必报到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可他却在前世任由自己死去,任由真凶得逞,逍遥法外。
那不是他转性了,而是他在长久的压抑后,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如果不是云栖活在这世界上,段星阁恐怕早就在病情的折磨中,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云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人。
明明他才是被凶兽咬住咽喉的人,此刻却像是手握匕首的猎人,而将命门交到他手上的可怜小狗,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感谢你的诚实,小狗。”云栖的眸色深不见底,看起来他很想掐着段星阁的脖子一巴掌将他扇醒,可最终他却只是压抑着滔天的情绪,挣扎着吻了吻段星阁的眼睛,“现在,你可以享用我了。”
剩下的帐,我们明天再算。
第66章 惩罚
云栖话音刚落, 段星阁蓦然便有了动作——可却不是云栖设想中的动作。
他既没有俯身压下,也没有拽着云栖的手臂将他蓦然按在床上,而是突然起身, 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 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云栖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仰面躺在床褥间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直到他看清楚抽屉内的东西, 大脑才蓦然回神。
——抽屉里放着的是段星阁从家里带来的那件旗袍。
云栖眉心一跳——这分明是白天清醒时的他拿过来的,此刻的段星阁怎么会知道?
然而没等他思索清楚其中关隘,段星阁拿着衣服便压了上来。
云栖瞳孔骤缩, 意识到段星阁的目的后, 原本顺从的他蓦然耳根发烫, 抬手就要挣扎。
可他时至现在才陡然发现两人之间体力的差距居然如此悬殊。
段星阁攥着他的手腕抬手就要把旗袍往他身上套, 丝毫不顾那娇贵的真丝旗袍会不会他一个不小心撕碎掉。
然而梦魇状态下的段星阁不管,云栖却不能也不管,倘若真把那衣服撕碎了,第二天醒来段星阁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肯定要情绪低落一阵子, 毕竟是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衣服。
事实证明心软带来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云栖在这上面吃了这么多苦头,最终却还是没能长记性。
这样投鼠忌器的心思使得云栖一个松懈间被人抓住了空子, 掐着腰就要把旗袍往他身上套。
这下子云栖再想挣扎也不能了, 段星阁的力气大的惊人, 死死攥着他腰侧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不可撼动,云栖只能像是人偶一样任人摆布。
而且这小子不知道在脑海中模拟了多少遍眼下的情况, 云栖根本没怎么反应过来,旗袍便被结结实实地套在了他身上。
而后段星阁急促、粗暴的动作蓦然就顿住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体,垂眸看着在自己身下细细颤抖的那个美人。
云栖胸口大片暴露在空气中,可再往上的布料却遮住了锁骨上的所有图案,只露出了那朵绽放最盛的蔷薇,和往日单单露出花蕊的蓦然截然相反。
段星阁不是没有看过云栖□□的样子,恰恰相反,那些年少时只敢妄想的画面在眼下现实中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然而没有哪一次坦诚相待,像眼下这样,牡丹与蔷薇交相辉映,惊艳得不可思议。
云栖蓦然红了耳根,咬着牙伏在床上,拼命地遮住胸口。
可段星阁瞳孔发暗,手上的力度反而更大了,掰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展开”。
云栖双手被人攥着举在头顶,随着呼吸,胸口不住地起伏。
旗袍那短款的下摆根本遮不住他的大腿,绰约间露着一大片白腻。
段星阁掐着他的腿微微用力,低头吻住了他的鬓边。
“云栖。”他如此大逆不道又亲昵地喊道,“你真美。”
没有任何狭昵,发自内心最直白的夸赞,在这种状态下说出来,云栖却比任何时刻都要羞耻。
意识昏沉之际,云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了一个想法——段星阁为什么能在梦魇状态下想起来旗袍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已经开始痊愈了?
那些在岁月之间难以修复的暗疮,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便有了痊愈的迹象。
云栖闭了闭眼,任由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痊愈了就好,这样的话“惩罚”的时候他就不用投鼠忌器了。
第二天一早,段星阁醒来后几乎用噤若寒蝉可以形容他的处境。
云栖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锁骨上的蔷薇怒放,带着殷红的吻痕,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的睡颜十分安稳,没了清醒时的气势后,此刻的他看起来脆弱,可怜甚至有些无助。
可段星阁却如临大敌一样,好似躺在床上的不是什么才被他采撷蹂躏过的美人,而是定时炸弹。
段星阁在云栖苏醒之前,先把两人昨晚的衣服拿起来洗了,像是什么田螺姑娘一样,任劳任怨的无比贤惠。
可从一堆衣服中找到那件几乎被折腾成破片的旗袍后,看着上面因为某种原因而没那么夺目的金丝绣纹,段星阁的耳根蓦然便红透了,纯情的和昨晚发疯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由于这旗袍是金丝的,没办法用洗衣机机洗,段星阁回神后清了清嗓子,低头极其贤惠地用手搓了起来。
云栖睁眼时,看到的便是段星阁小心翼翼跪在床边的模样,那样子和昨晚那副疯狗似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栖看了他三秒,眸色中还带着未去的水汽,在段星阁做贼心虚的目光中,他抬手点了点头段星阁的鼻子。
“哥哥”段星阁小心翼翼道。
可云栖什么都没说,只是哑着嗓子嗓子道:“扶我起来该赶不上飞机了。”
段星阁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半抱着他去洗漱,云栖软得根本站不住,隔着镜子他几乎是半靠在了段星阁身上。
段星阁没忍住抬眸看向了镜子中的云栖,配上那泛红的眼角,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妖冶。
“衣服呢?”云栖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段星阁扶着他的腰给他擦脸,闻言小声道:“都洗了,已经在烘干机里烘好了,哥哥待会想穿哪一件都可以。”
“你倒是贤惠。”云栖很舒展地笑了一下。
可那一下却看得段星阁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就跪下道歉:“哥哥”
“嘘,别说话。”云栖抬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前,隔着镜面看向段星阁可怜又小心翼翼的眸子,“还没让你说话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完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可段星阁闻言却后背发凉,然而再怎么凉,听到云栖的话后,他便真的没再敢说什么了。
从酒店到上飞机还有一段时间,段星阁特意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饭送到了屋内。
云栖没有换衣服,还穿着酒店准备的睡袍。
他低头喝了两口粥,那蔷薇就堂而皇之地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痕迹看得段星阁脸热。
“脸红什么。”云栖隔着镜子看了他一眼。
段星阁闻言脸颊更烫了,见他不说话,云栖又道:“昨天晚上怎么不见你脸红?我哭着求你的时候,你可是还在——”
“哥哥——”段星阁当即面红耳赤道歉道,“对不起,哥哥,我没吃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下次不不不,没有下次了”
“不用说对不起。”云栖垂眸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抬眸看了他三秒后,突然凑上前在他耳边道,“我很期待有下次。”
段星阁一愣,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蓦然睁大了眼睛。
云栖却完全不管他震惊与否,把空碗放在了床头,起身脱下来了睡袍准备换衣服。
段星阁见状回神,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哥哥要穿哪件衣服?”
云栖应声扭头,看向床上被段星阁分门别类摆好的那几身衣服。
然而他哪件都没有选,反而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那件旗袍呢?”
段星阁愣了三秒,不争气地僵在了原地,脑海中不知道浮现了什么画面,半晌生怕云栖生气,于是意志颇为不坚定道:“已经扔了。”
“扔了。”云栖随手拿了件衬衫,当着段星阁的面套在身上,一枚扣子一枚扣子地系过去,“怎么,是我穿上不好看吗?”
轰然炸开,牡丹和蔷薇交相辉映的画面攀上脑干,段星阁再说不出来什么扔不扔的胡话。
云栖穿上衬衫后,连扣子都没系全,便转身走到了段星阁面前,他比段星阁要低一些,抬头时鼻息刚好喷洒在他的下唇处。
“旗袍呢?”他低声询问道。
“洗了。”这次段星阁终于说不出谎话了,“在箱底中放着。”
云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那是找人定制的吧,能机洗吗?”
段星阁没忍住搂住了他的腰,哪怕知道自己犯的错罄竹难书,却还是忍不住吻了吻怀中人的鬓角:“我手洗的。”
“真贤惠。”从起来到现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这已经是云栖第二次夸段星阁贤惠了,“帮我把扣子扣好。”
段星阁比他高,平视想扣好扣子还需要一点距离。
于是他微微俯身,坐在床边为云栖一枚一枚扣好了衣扣。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云栖抬手揉了揉段星阁的头发,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这个动作就像是将他抱在怀里抚摸一样。
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昨天晚上段星阁说的话,然而云栖不提,段星阁也不敢主动提起。
眼下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段星阁扣好了云栖的最后一粒扣子,带着几分侥幸想到,或许哥哥一开始就不想追究这事,他只是心疼罢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他定了定神色起身,又把西裤给云栖套上后,搂着人的腰一点点将衬衫塞进裤腰中,看着腰线在自己手下成型,而后低声道:“走吧,哥哥,我们回家。”
云栖轻声道:“嗯,回家。”
两人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打开了直播,正和一晚上没见他们的观众聊着,国内的时间还是晚上,可直播间的人数却并没有少很多,反而依旧火热。
快到机场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突然发来了消息,云栖低头一看,只见内容是——明天开始就是三期的最后一周了,考虑到两人舟车劳顿,其他嘉宾结束完一周的直播后也需要休息,故而把旅游的时间定在了周三,给各位空出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当然节目组发来消息的目的也不止是为了通知他们旅游事宜,更是为了询问他们的旅游目的地。
只不过询问的方式有些非同寻常,节目组表示,在旅游正式开始之前,云栖和段星阁需要分别敲定好两个目的地,当然,这个目的地最好不要告诉对方,最终节目组会以随机排列的形式带他们到达现场,也算给彼此一个惊喜。
看到这则消息后,云栖与段星阁两人俱是一愣。
节目组事前没有打招呼,眼下突然来这么一遭,他们一时半会倒真想不出该去哪。
云栖于是关上了手机,思索了片刻道:“反正飞机上有不少时间,上去之后再说吧。”
段星阁闻言点了点头:“哥哥说得对,还是去飞机上想吧,我一时半会也有点想不出来。”
到了机场,离登机还有一点时间,云皑大半夜的不睡觉,可能是也看了一眼直播间,见状立刻发来消息让他们俩带包。
两人反正也没事,索性进了一家店替她瞅瞅。
云皑本人就在直播间,通过摄像头刚好能看到店里的包,也不用云栖再拍照发给她。
不过这姑娘挑的很,挑了一圈没满意的,段星阁忍无可忍凑上来想用云栖的手机骂她难伺候,一低头却看到手机消息栏一闪,似乎是云燕发来了什么消息。
段星阁蓦然一顿,云栖立刻退出了聊天界面,段星阁见状立刻道:“哥哥,你跟表姐聊什么呢?”
云栖反手拿了一个云皑勉强满意的包,扔到段星阁怀里道:“结账去。”
说着抬脚往店外走,段星阁结完帐立刻跟了上去,可这一次哪怕段星阁在他身后哼哼唧唧的撒娇,云栖也没让他看。
放在往日,段星阁不管用什么本事恐怕都要再次凑上前窥探一二,然而今天的他不知道怎么了,见云栖真的不给他看,他只是撒了两声娇便不敢再吭声了。
观众们见状敏锐地品出了一点不对劲,弹幕立刻便坐不住了:
“哦豁,小狗怎么回事?”
“昨天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今天更不对劲了好家伙”
“怎么一股子心虚的味道,你小子把你老婆怎么了?!”
“77看着挺正常的啊,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哦莫,难不成是旗袍play后云总恼羞成怒不愿意说出来?”
“!!有可能!我都不敢想那件开胸旗袍穿在77身上该有多好看!!”
弹幕说话间,登机时间终于到了。
两人登机完毕结束直播时,观众们还在猜段星阁到底干了什么。
弹幕间不乏大文豪在即兴创作,然而可怜的观众们耗尽了想象力,也没能猜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于飞行时长过久,而且国内外有时差当两人回到国内时,三期第一周已经彻底结束了,故而两人便不用再开直播了。
不过飞机上那么无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索,两人都想出了想去的地方,刚一下飞机他们便分别将各自的想法发给了节目组。
虽然节目组只是建议,但两人还真不约而同地没有告诉对方。
节目组也是兵贵神速,两人从机场出来后只是找地方吃了顿饭,回到家时刚好是傍晚。
就这么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内,节目组竟然根据他们俩给出的消息,已经制作出了关于第一处景点的初步计划。
云栖从家门口的信箱中拿出了那个颇有分量的信封,从手感上来看,这里面应该装着一本小书一样的东西。
回到家拆开信封,内里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那是一本相册和一张贺卡,相册的内容先不论,贺卡上写着的则是关于节目组一直所说的惊喜:
节目组将在接下来旅游的过程中,为他们拍摄一期属于自己的纪念短剧,在这个剧中,他们可以演绎任何想要演绎的剧情,而节目组会尽一切努力让他们有沉浸式的体验。
——在你的理想中,如果有可能,你希望和他拥有怎样的开始?
看着节目组送来的贺卡上印着的话,云栖忍不住道:“这算是什么奖励?”
这难道不是节目组给自己的奖励吗?
以此吸引更多的热度,然后为节目组带来不可避免的话题度。
但很快云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抽出了下面的相册,打开之后却发现只有第一页有照片。
当他们看清图片中的画面时,两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些许停滞——那是段星阁和云栖共同的母校。
那张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明媚的阳光打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上,一看就不是秋天的模样,与眼下季节的不符让它显出了一点时空错位的恍惚感。
段星阁一下子愣住了,脑海中瞬间浮现了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
——如果我与哥哥同龄该多好。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了,再不济,年龄差缩小到三岁以内也好啊,这样我就能在树荫之下喊他学长了。
而后看着他驻足回头,与他一起并肩走在校园中,那一幕简直美好到段星阁不敢想象。
以至于他特意耗费了一次机会,将旅游地点定在了高中那么枯燥的地方。
但他万万没想到节目组居然将这处地方定在了首发地,一时间跟做梦一样。
过了良久,段星阁嗓音干涩道:“看来我运气还挺好,上来第一个随机到的就是我选的地方。”
云栖去玩在段星阁不解的目光中开口道:“这不仅仅只是你想去的。”
段星阁闻言一愣,随即愕然抬眸看向了面不改色的云栖,直到这时他才蓦然意识到——原来云栖也填了高中。
段星阁的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砰砰作响。
——难道年长者也有在风华正茂时,不能与少年人同享青春的遗憾吗?
段星阁都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态收拾好他们两人拎回来的行李的。
他心下飘飘然的样子好似喝了一斤的仙酒,就差去蟠桃园偷仙桃了。
以至于他甚至忘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隐忧,洗澡时云栖的好脸色更让他产生了一丝错觉——反正那些事都过去了,哥哥知道后应该只是心疼,看样子似乎没怎么生气。
段星阁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接下来他们会有三天的假期,眼下回到熟悉的地方,睡到熟悉的床上,他的那个破梦魇症也不会再犯了,更不会因此招来云栖更多的不满,
而等到三天过后,他们就能一起去旅行了。在那时,他也就能实现他为云栖心心念念准备了良久的仪式。
然而很快,段星阁那点纯情无比的少男心思和侥幸心理就被现实当头打了一棒。
是夜,两人洗完澡,段星阁把衣服拿出衣篓的档口,回到卧室时却刚好见云栖关上手机放在了床头,屏幕上有什么内容一闪而过。
联系在机场时云栖和云燕的聊天记录,段星阁心下蓦然一跳,然而没等他细想两人到底聊了什么,一扭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汗毛倒立——他的那几瓶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栖葱花行李中拿了出来,此刻正摆在床头,云栖的手边。
段星阁缓缓扭头,隐约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脖子转动而发出的声音。
云栖一言不发地抬眸看向他,那是一个透着说不出诡谲绮丽的画面。
卧室的光不是很强,打在云栖的侧脸上,那瓶药就那么摆在他手边,配上他那副淡漠的神色和睡袍衣领中露出的蔷薇刺青,说他准备给段星阁灌药都有可能。
眼下没了镜头,离旅游又还有三天的时间,云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可段星阁看到他这幅样子却忍不住头皮一麻,隐约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忙凑上来道:“哥哥,回到家就不用吃药了,你要是害怕我像前两天那样,你把我铐起来就——”
“不是让你吃的。”云栖蓦然打断道。
段星阁当即一愣。
云栖以一种平静无比的语气道:“云燕说这种药偶尔吃一次,只要能醒来便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不过对正常人来说,该药物产生的效果和对病人的截然相反,而且对于不同的人,效果似乎不同。”
说到这里,云栖顿了一下,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星阁:“你觉得,我吃下去的效果会是如何呢?”
此话一出,整个卧室蓦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会和你一样想从楼上跳下去吗?
后半句话云栖看着段星阁的眼睛,虽然很想带着一丝恶劣的报复性说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段星阁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云栖的疑问,更不是解释什么。
像是从诺亚方舟上的人类回到起点一样,段星阁一把抢过了“潘多拉魔盒”。
直到把那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后,他才终于口不择言地说出了实话:“这药副作用极大,哥哥吃它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段星阁蓦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一下子咬住了话头,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副作用极大。”云栖缓缓说道,好似在细细回味着这几个字,“原来你知道这药有副作用啊。”
段星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问了一句废话,更加明白了云栖到底为什么要吃这个药。
他一时间头皮发麻,吓得嗓音都跟着发紧,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哥哥,之前我不说是因为——”
“没关系,你不用说了。”云栖打断他,“因为我已经吃了,它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滋味我会亲身感受。”
此话一出,段星阁愕然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栖,好似完全想不通对方怎么会以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癫狂的话来。
回过神后他的后背蓦然泛起了一股凉意。
那是亲身经历过痛苦的人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也要经历一遭的恐惧,更是即将面对惩罚的手足无措。
直到这一刻,段星阁才蓦然意识到他和云栖的差别到底有多么大。
他的那点疯,那点连行动都不敢行动的自毁,在云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云栖的疯来自于骨子里,那是和云明月一脉相承的疯癫,和段星阁这种后天压抑出来的完全不同。
段星阁连跳个窗户都不敢,云栖却仅是因为生气,就敢直接吞下临床试验少的可怜的精神类药物。
在此之前二十多年的岁月中,从未有人见过云栖这幅样子。
但这并非是他和段星阁一样选择了伪装,恰恰相反,与深知自己与众不同所以要藏匿的段星阁不同,云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的不愿展露,完全是因为那些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罢了。
段星阁意识到这一切后,心下几乎要被汹涌的情绪给吞没了,一时间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情绪。
那里面既有恐惧,也有被掩埋在恐惧之下的,一丝带着扭曲的欣喜。
——只有我才能让他露出本性,只有我。
段星阁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栖那刚刚洗完澡而泛红的嘴唇。
云栖却对他的观察置若罔闻:“我已经问过了。”
“临床实验证明,正常者吃下药,只是会和患者一样出现一些梦魇症状罢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把我叫醒,就不会对大脑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可换而言之就是,如果一旦叫醒,大脑皮层便会留下不可逆的后果。
“所以在明天到来之前。”云栖看着段星阁不可思议的眼睛,凑上前低声道,“让我也体验一把你当时的感受吧。”
段星阁整个人好似被这句话定住了一样,蓦然愣在了原地。
他有着丰富的发病经验,他也清楚自己发病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云栖是不一样的。
段星阁吃的是国外前沿的药,这药对于正常人的临床实验屈指可数,每个人梦魇的情况都不一样,没人知道云栖会梦到什么,更没人知道他吃下药后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由于他并非患者,很可能梦魇程度很深,和段星阁那种只要不遭受重创就不会苏醒的情况截然相反,大概率下,云栖只要随意遭受什么惊扰,都很可能会突然醒来,而后便会对他的大脑导致不可逆的损伤。
这也就意味着,云栖把自己的性命,轻飘飘地交到了段星阁手上,可他自己却丝毫不在意。
他清楚地知道段星阁不可能不接,更不能逃避,他一定得眼睁睁看着云栖安安全全地过完这一晚。
时至现在,段星阁才明白了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云栖逗他的幌子。
眼下这才是云栖对他真正的“惩罚”是对他这么多年来,病到需要吃药却不告诉云栖,有轻生的念头却依旧缄口不言的惩罚。
先前在镜头之下,没有一个观众看出云栖在生气,然而云栖不是不生气,反而是怒到了极致。
于是他把自己的性命当做筹码,堂而皇之地告诉段星阁,我要让你也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
段星阁此刻就像是真正被惩罚的小狗,他刚刚洗完澡,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抬眸可怜巴巴地寻求主人的宽恕:“哥哥我真的错了,你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云栖勾起他的下巴,轻飘飘地印上了一个缱绻的吻,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彻骨:“不好。”
“药物带来的梦魇程度应该不深,有一点轻微的扰动都可能苏醒。”云栖轻描淡写地重复着云燕发来的内容,“所以,等我再次睁开眼后,无论我做什么”
他微微低头,吻了吻段星阁的嘴唇,锁骨上还带着昨晚对方留下的红痕,可此刻的他完全不像是谁的猎物。
“你都要听话,听明白了吗?”
第67章 后遗症
近在咫尺的话语像是梦魇一样, 段星阁听到后很明显颤抖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云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嘴唇前。
半晌, 段星阁压抑着滔天的情绪道:“……哥哥, 我知道了。”
云栖闻言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乖。”
那药中带着催眠效果, 段星阁往日不仅把它当成治疗梦魇的药来吃, 有时睡不着也把它当作临时的安眠药来吃。
故而云栖吃下后没多久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垂眸温声道:“把灯关上。”
段星阁闻言立刻凑上前把卧室的灯关了起来。
卧室霎时变得一片黑暗, 随即只剩下了缓慢而宁静的呼吸声。
一片黑暗间, 云栖侧身把自己埋在段星阁他怀里, 半阖着眼慢慢感受药效的弥漫。
他清楚地感受到段星阁搭在他肩头的手在轻轻颤抖,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在对方怀里。
一如曾经段星阁品尝他哭泣的模样一样,他也在品尝对方身上的战栗与恐惧。
意识被困意裹挟之际,云栖想起来了先前云燕对他的忠告,段星阁的那些药中, 治疗双向的那几个药是万万不能碰的,更不能和其他药一起混着吃。
至于剩下的药,虽然副作用没有前面那类药那么大, 但临床试验不充足的情况下, 谁也不知道他吃下后会发生什么, 最多只能保证他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醒来之后……云燕只能向他保证一周内会恢复正常,而在这一周内到底会发生什么, 没人能保证。
这是云栖不曾告诉段星阁的事情,对方只以为熬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殊不知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
……连自毁都不告诉自己,只是一晚的惩罚怎么可能够。
抱着这样的心思,最终云栖选了治梦魇的药。
可这药的疗效,竟然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烈。
眼下他只是吃了一粒,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可与其同时泛起的还有情绪上的隔膜。
就好似天地之间凭空生出了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他连人带情绪一起关在了笼子里,明明能清楚地看到外界的一切情况,可却触摸不到那名为真实的触感。
原来这就是段星阁一直以来经受的事吗?他的情绪要多浓烈才足以从这罩子中破开,他的演技又要有多好,才能让人看不出端倪?
然而云栖不是段星阁,他不擅长也不屑于表演,困了他便打了个哈欠,段星阁搂着他蓦然一震:“哥哥困了吗?”
云栖却不答,只是在他的怀中抬眸看着他:“只论这种药的话,你之前一次吃几粒?”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段星阁在黑暗中拥着怀中人,过了良久他才嗓音干涩道:“……一般是一粒。”
“一般。”云栖重复了一遍,低声道,“那二般情况呢。”
“……两粒。”段星阁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事瞒着云栖了,生怕这些事被对方查出来后,云栖再做出什么令他胆战心惊的事情,“有时候是……三粒。”
云栖此刻哪怕能清楚地感受到情绪在被剥离,胸口宛如打了麻药一样,却还是在这一刻泛起了蓦然的疼痛感,像是被人骤然攥了一下一样,顺着指缝流出饱含痉挛的鲜血。
“三粒……”云栖垂眸喃喃道。
段星阁连忙解释道:“只有一次吃了三粒。”
云栖半阖着眸子不置可否。
“这个药带安眠作用,我有时候会把它当成安眠药用。”段星阁害怕不已,却还是低声坦诚道,“以后不会了,哥哥,你别生我的气。”
云栖勾了勾嘴角,可那却是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更进一步讲,那是个怒意达到了顶点,堪称怒极反笑的笑容。
从眼梢到唇角都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看得段星阁头皮发麻,心下不住地发紧,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云栖蓦然打断了。
“我困了。”云栖打了个哈欠倒在了被褥中,于一片黑暗中,发出了梦呓一样的呢喃,“你也睡吧。”
说完这句话,云栖便再没有吭声了,屋内随之陷入了一片寂静。
然而他话虽这么说,可将心比心,先前段星阁这种吃了那么多年药的人再次服药,云栖都睡不着,宁愿不合眼地守着他。
眼下云栖一个毫无用药经历的正常人吃药,段星阁怎么敢睡去。
“……我还不困。”段星阁于是喉结微动地拥着他,“哥哥先睡吧。”
说着他紧了紧手臂,原本他以为云栖马上就要陷入梦乡了,可并没有。
药效似乎已经上来了,云栖闻言勾了勾嘴角,依旧没有睁眼,只是说话竟然和往日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段星阁闻言喉结微动,想起了自己前两日直呼云栖姓名的大逆不道行为,半晌低声道:“对不起,哥哥……是我大逆不道了。”
云栖却没有管他的道歉,反而问道:“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喊我了吧。”
段星阁一哽,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一样,搂着他低头不言。
云栖见状似乎是于黑暗中勾了勾嘴角,他没再说什么,等到段星阁回神时,那人已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从小开始,云栖就不是个内耗的人,相较于段星阁总忍不住多想面上却永不愿表露的状态,云栖的冷淡与无动于衷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那些苦难,尔虞我诈,甚至都不足以在他的心头留下什么太多痕迹。
看着怀中睡得无比的云栖,段星阁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幸好,幸好他不用承受这些苦难。
他忍不住低头在云栖的眉间印下一吻,然而段星阁不知道是,在那些他不知道年月中,云栖之所以选择买下那栋新别墅,就是因为夜深睡不着觉。
之前段星阁每次病症发作时,如果不服药基本上睡去的一个小时内就会出现梦魇的情况。
然而这一次云栖服下药后,段星阁从感受到他呼吸绵长开始算起,整整过了两个多小时,凌晨的星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时,云栖依旧没有醒来。
段星阁胆战心惊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得到了抚慰。
或许他的运气终于要好一次了吧,带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段星阁自己意识竟然也跟着模糊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段星阁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随即他蓦然便感受到了腹部沉甸甸的感觉。
段星阁心下一惊,骤然睁眼,在一片黑暗中抬眸,直直地撞上了云栖看似冷静实则毫无理智的眸子。
这一刻,屋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那股熟悉的冷意从云栖身上弥漫开来,那是段星阁很久未见的,二十岁出头时锋芒毕露的云栖。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离开时云栖是个什么状况,可眼下这种情况,他就是再蠢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几乎要溢出来的危险感。
段星阁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滚动的喉结似乎引起了云栖的注意,他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段星阁见状刚想说什么,云栖突然毫无征兆地抬手,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段星阁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下一秒,他听见云栖带着无尽的冷意开了口。
“为什么离开我?”他目光冷得好似天上月,“说话。”
段星阁的动作蓦然顿住了。
他似乎万万没想到云栖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些,一时间喉咙有些发涩,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段星阁失去意识时不敢真的动手,可云栖眼下掐着他的脖子却丝毫不手软。
段星阁很快便感受到了熟悉的窒息感,他用尽全力吸了口气,而后用气声开口道:“哥哥,我……”
然而云栖似乎没有等他说完的耐心,他蓦然收紧了手指:“我不想听你解释。”
段星阁的声音戛然而止,肺中稀薄的空气让他的大脑甚至都出现了一丝缺氧感,可他看着身上人,却觉得云栖美得不可思议。
“你是真的很不听话啊……小狗。”云栖用另一只手捧着段星阁的脸颊,好似在和情人低语,“你喜欢我吗?”
段星阁脸一热,闻言竟然纯情得不可思议,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喜欢。”
云栖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但他还是紧跟着道:“喜欢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错了。”换做是当年犟到骨子里的段星阁,尚未修炼出眼下这幅哄人的模样,是绝对不会如此娴熟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哥哥。”
而如果是现在的云栖,听到段星阁甜言蜜语的这一套,虽然也会被哄到,但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云栖不太清明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怔愣,而后他无比受用地低头吻了吻段星阁的眉毛:“乖。”
此刻的段星阁看起来简直比当年还要纯情,忽略他身上的伤痕与过于结实的肌肉后,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腹肌都写着“无害”两个字,看着比当年还纯情,他抬手环住了身上人的腰:“为了道歉,哥哥让我伺候你一次作为赔礼好不好?”
云栖微微蹙了蹙眉,半晌道:“不好。”
段星阁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那张无比绮丽的脸骤然压了下来:“我还没消气,让你说话了吗?”
段星阁动作一滞,连忙低声道:“我不动……我乖乖听话,哥哥别生气。”
现在的云栖完全看不出他这幅顺从之下的危险,反而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可下一秒,段星阁却毫无征兆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
云栖只是被药物短暂的模糊了记忆,却不代表他的身体也忘记了那些触感,故而段星阁刚摸上来的一瞬间,他便立刻软了腰身,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段星阁刚想说什么,云栖挂着泪珠有些茫然地垂眸,在一片黑暗中蓦然瞟见了比黑暗更浓郁的墨色。
云栖的颤抖一下子全部都顿住了,他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处龙纹,一时间看不出他的情绪。
“……这是谁给你纹的?”
段星阁一愣,登时感同身受到了云栖前几天百口莫辩的情绪。
他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道:“是你给我……哥哥,你不记得——”
云栖直接屏蔽了这句话,面色越来越难看。
段星阁心下发颤,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把云栖惊醒了,一时间忍得肌肉暴起,把那墨色的龙纹衬得越发鲜亮起来。
云栖眯着眼摸了摸那处肌肉,指尖微微用力,在上面划出了鲜亮的一道,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
段星阁瞳孔骤缩,小腹蓦然收紧,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先前段星阁面对云栖时,嫉妒冲上心头时,想的也只是用更多的痕迹去掩盖那些旧的痕迹。
然而云栖看到这龙纹后,脸色一暗,当即起了滔天的阴暗情绪。
那一刻他竟然想直接把那龙纹裁下来。
他亲手养大的小狗,毫无征兆的逃走不说,等到回来时,身上竟然盖上了其他人的印记。
仅剩的记忆碎片和这些细节在云栖脑海中串在一起,拼凑成的“真相”便是段星阁为了那个人离开了自己,而后心甘情愿地打上了属于对方的痕迹。
那么,眼下的这个纹身简直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在隔着时空在向他挑衅,云栖的眸子一下冷了下去。
“你是真不听话啊,小狗。”云栖冷着了摸上了那倒纹身,然而入手之间的伤痕却让他蓦然一愣,忍不住道,“这倒伤是怎么留下的?”
段星阁脑子一热,腹部的疼痛不似作伪,可一股电流般的刺激顺着尾椎一路而上,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道:“为了救你而留的啊,你忘了吗,哥哥?”
云栖蓦然顿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人,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滞了。
梦魇中的人无法理解未在记忆中发生的事情。
云栖于是在脑海中自动把段星阁话中的“你”理解成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竞争者,像是被抢了所有物一样的不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负面情绪浸满了他的胸口。
他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小狗,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短短几年未见的时间,他便为了另外一个人,留下了这么狰狞的伤口。
虽然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云栖却能通过手感清楚地察觉到伤口的可怖,以及当时留下这道伤口时的奋不顾身。
眼看着云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段星阁心下一紧,正想用迂回战术解释点什么,可下一秒,云栖掐着他的脖子低头蓦然吻了上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栖从未像眼下这样急躁又主动地吻过他,那架势好似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段星阁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动了一下,然而可能是幅度稍微大了一点,云栖的眼神竟然在一时间出现了一丝涣散。
段星阁当即被他吓得头脑一凉。
此刻的云栖就像是一个冷面冷心,看起来很危险实则易碎无比的瓷娃娃,段星阁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时间什么都不敢动了。
云栖却好似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异样,他很快便回过了神,对于不能乖乖被他亲的小狗,他当即抬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段星阁在被掐到端气的千钧一发之际,用所剩无几的气声道:“哥哥……是喜欢我吗?”
云栖蓦然一愣,手指一下子停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本就混沌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到了段星阁所说的这句话上。
云栖微微睁大了眼睛,手下跟着松了力气。
指尖还带着略微的鲜血,他却顾不得了,反而抬起手,当着段星阁的面舔了一下手指的鲜血。
微甜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那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吸血鬼初尝到鲜血一样。
那是一副极其诡丽而又绮丽的画面,鲜血配上他惊人的美貌,一时间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我是喜欢他的吗?
脑海中划过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登时什么都说得通了。
可……云栖却又产生了一丝熟悉的犹豫,我不能,那是我亲手养大的,我比他大那么多,年长者引诱少年人,本就是不合道德的,我不能……
段星阁许是一下子看出了他的心思,突然靠向了他。
云栖手下的力度轻了许多,以至于段星阁蓦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甚至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就是喜欢我,哥哥。”段星阁轻声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又怎么会愿意让我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呢?”
云栖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一时间有些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下一秒,段星阁却牵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锁骨上:“感受一下,这是什么?”
云栖不明所以地低头,从那凌乱的衣襟中,看到了自己锁骨上墨色的蔷薇刺青,黑暗之中那花蕊看不太真切,却透着一股诡艳的娇艳欲滴感。
“我也喜欢你啊,哥哥,从十六岁……不,从十四岁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段星阁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蛊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哥哥不用在担心了,你难道不想享用我吗?”
云栖好似被手下的腹肌烫到了一样,刚想拿起,心下的本能却让他再次放了上去。
段星阁勾了勾嘴角:“对,是这样……”
在他的蛊惑与鼓励下,云栖缓缓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指尖的鲜血顺势蹭在了他的脖颈处,可段星阁却并不在意,反而攥着他的手腕侧脸贴在了他的手心处。
“我是你的了,哥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人,低声道,“我一直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月光混杂着星光撒入窗户,床褥之上,段星阁不敢有丝毫大的动作,生怕将身上人震醒,只能咬着牙忍了身上人的一切动作。
手臂上的肌肉都因为忍而忍得暴起,可下一秒,没轻没重的云栖蓦然往下一坐,而后直接把自己给整得愣住了。
那一刻他的目光涣散,嘴唇上带着说不出的水色,就像是被人折腾坏了的玩偶,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那副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简直是世间罕见的。
段星阁心下却蓦然一跳,直呼不好,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云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闭上了眼,整个跟着直接软在了段星阁的怀中。
偌大的卧室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段星阁:“……”
他愕然回神,扶着怀中人小心翼翼道:“哥哥……?”
没有回答。
他连忙试了一下云栖的鼻息,察觉到鼻息尚在后,他蓦然松了口气。
然而当紧张褪去,那股被堪堪压下的火焰瞬间烧了他整个理智。
段星阁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偏偏云栖刚洗完澡,又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出,搂在怀里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又香又软,便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不心猿意马。
段星阁抱了他良久,确定怀中人睡得香甜后,才转身快速地冲了个凉水澡。
他害怕云栖有事,根本不敢洗太久,那些妄念更是来不及完全压下。
可当他匆匆忙忙地回到床上时,便很快便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方才那些事的影响,云栖浑身上下发烫得厉害。
刚刚洗完澡的段星阁便成了冰凉的来源,刚一进被窝,云栖便无意识地贴了上来。
段星阁瞬间头皮一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种甜蜜的烦恼会落到自己身上。
云栖沉入梦境后后整个人变得异常粘人,他对身边这个“冰块”好似喜欢得不得了,根本不愿松手。
段星阁无可奈何,就那样上来下去地被他抱了一夜,基本上没怎么合眼。
到最后看着天花板,热意再次上涌时,段星阁甚至感觉有些好笑。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栖栖?”段星阁睡不着,索性仗着怀中人听不到,故意低声笑道,“就这么喜欢我的腹肌吗?白天怎么不见你这么……惹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云栖在睡梦中被他的气息喷得耳根发烫,忍不住红了耳根。
段星阁见状就像是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一样,一时间所有气都逸散出来,他倏然一下笑了。
“好吧,睡不着就睡不着……都是我罪有应得罢了,谁让我惹哥哥生气了呢。”他低头吻了吻云栖舒展的眉心,忍不住想到,只要哥哥能平安,让我熬多久我都愿意。
不过……明天起来时,还是希望哥哥稍微消消气。
可能是冥冥之中上苍听到了段星阁的话,只不过最终实现他这个梦想的途径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先前每次倒时差时,段星阁都要吃下两粒药才能睡着,还不算睡得安稳。
然而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焚身,整个人前一秒好似还在火山颠,下一秒便泡在了冰水中,反差之大便是寻常人来了恐怕也睡不着。
可段星阁最终竟然睡着了。
他搂着二十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就那么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等到段星阁第二日醒来时,浓烈的阳光照在身上,段星阁反应了三秒后蓦然意识到此刻竟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段星阁心下猛地一跳,立刻下意识摸向身旁,可入手之间竟然是一片冰凉,心下悚然间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那一刻段星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脑海中划过了许多不可名状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昨晚云栖吞下药的那一幕。
哥哥他难不成……?!
可没等他悔恨莫及加懊恼,下一秒,屋门却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段星阁一愣蓦然扭头,却见云栖竟然端了碗粥走到他面前,神色如常地走过来,低头把那粥放在了他的床头。
这么多年了,除了高三冲刺那年和被关的那几天,云栖便是再纵着他,也从未像眼下这样给他做过饭,更不用说端进屋内了。
段星阁咽了咽口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喂饱后就要上路的鸡鸭鱼,回过神后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向云栖道歉:“哥哥,我错——”
经过这几天云栖的调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承认自己的错误已经成了段星阁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可随着他跪下的动作,腹肌上的墨色纹身与新留下的伤痕一起无处遁形起来。
云栖看到那处伤口后,眼底先是划过了一丝愧疚,但紧跟着他又看到了整片龙纹,脸色一下子变得没那么好看起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云栖道,“行了,赶紧起来把饭吃了吧。”
段星阁闻言站了起来,而后受宠若惊地端起来了那碗粥。
如果说甜点,尤其是甜点中的蛋糕,因为有奶油造型的加成,在一众烹饪之间,还能算云栖的舒适区,那粥这种传统的中餐,从云栖手下诞生后简直就是灾难。
而云栖为了营养,在粥里面又加了肉和青菜后,整碗粥就更是灾难中的灾难了。
但段星阁不仅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喝完之后还能发自内心地夸奖道:“好喝,哥哥的厨艺又进步了。”
云栖闻言竟然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没有丝毫阴霾:“好喝你就多喝点。”
“咣当——”
勺子随着清脆的一声,一下子掉回了碗中。
自从段星阁离家出走……不,自从他十八岁成年之后,云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后,便再没有露出这种哄小孩一样的笑容了。
段星阁震惊而愕然地看着眼前人,那一刻他几乎怀疑云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过了整整三秒他才勉强找回言语能力:“哥哥……”
他隐约中意识到了什么,可云栖见状轻轻却蹙起了眉心:“不好喝吗?那别喝了,我还是给你点——”
“不不不,好喝得很!”段星阁连忙道,“我只是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了,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说着他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饭量颇佳一样,低头连忙喝了两大口粥。
云栖见状松了口气,他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星阁。
段星阁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想到,他们有多少天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了呢?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段星阁再也没有经历过失眠的情况,自然也不用吃药,更不用因为失眠导致的精神不振而喝咖啡。
故而他们要么是一起起床,要么是段星阁先起,把饭做好后端到云栖床头,遇上周末或者某种过于荒唐的日子,段星阁甚至会半强迫的让云栖在他怀里依偎一早上,把他做出来的饭一勺一勺喂下去。
当然,之所以是半强迫,显然是因为云栖不舍得让他不高兴,自然不会让他有真强迫的机会。
段星阁显然也是拿捏了这一点,一直显得有恃无恐的。
如此算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被云栖像是对待幼犬亦或者雏鸟一样呵护的态度了。
虽然隐约间感受到了一丝不对,但幼年时熟悉的感觉很快便软化了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心下发软。
只是他喝粥的时候,云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腰上,段星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纹身之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段星阁登时了然,以为自己明白了云栖的心思,于是他连忙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筷放下后笑着要去搂云栖的腰:“一点点小伤而已,已经没事了,哥哥不用——”
云栖却在他碰到自己腰的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愕然,然而还没等他回神,一个吻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
云栖一把将身上人推开,这下子震惊的人成了段星阁。
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下一秒亲一口反应就这么大?难道哥哥还在生气?
段星阁立刻像以前做的那样,搂着人凑上前就要继续亲:“哥哥,我错了,以后吃药再也不会不告诉哥哥了,而且我的病已经痊愈了,不会再出现什么自毁——”
未曾想云栖听到这话后,竟然比方才差点被他亲上的反应还要大,他睁大眼睛,眸色一下子凛然得像是冬雪:“自毁……?什么药?!”
卧室内瞬间如同被寒冰包裹一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段星阁震惊地看着怀中人,心中蓦然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嗓音都为此艰涩起来,过了良久他忍不住开口问出了一个看似无比愚蠢的问题:“哥哥……你今年多大?”
“你问的什么蠢问题?”云栖耳根发热,指尖颤得像是被什么登徒子占了便宜一样,“自然是二十三。”
第68章 失忆
段星阁闻言如遭雷劈, 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云栖见状微微蹙眉,好像不太明白段星阁为什么一下子傻了。
他刚想说什么, 段星阁却蓦然起身, 将云栖按在了一旁的床上后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口不择言道:“哥哥那个, 麻烦你稍等一下, 我问问那、那什么就来。”
他把话颠三倒四地说完后,转身立刻冲出了卧室,反手将卧室门一关就不知道给谁打去了电话。
云栖心下还为方才的事而掀着惊涛骇浪, 见状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敏锐如他此刻显然也意识到了段星阁的情况不对劲, 于是云栖终于抬眸看向了整个卧室。
云栖从小是正儿八经锦衣玉食养大的, 按理来说从玩具到服饰, 他都不缺,只要损坏或者丢了,总有人立刻补上,故而对于这些外物,他不该有太多留恋的心思。
然而不知为何恰恰相反, 云栖从小开始就有些恋旧,所以这么多年来,卧室内的摆设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可当云栖察觉到不对, 蹙眉细细观察时, 那些不对劲的细节才逐渐浮上水面。
不对劲的不只是装潢, 还有他本人。
从他睡醒开始……好像就有什么事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比如段星阁比他记忆中壮了许多,腰上不知为何有了纹身, 纹身上更是带着不知道被谁抓出的指痕。
云栖蹙眉想要思索,可脑海中浑浑噩噩的, 从苏醒开始就泛着针扎一般的疼。
然而云栖自小忍痛忍惯了,没往别处想,只感觉那股头疼感像他过敏时的后遗症一样,只是比往常强了很多。
大脑自动把这一点异样与记忆中的某个事情串联了起来。
——一定是自己昨晚被逼着喝了太多,所以才严重成这样。
可身体上的不对劲勉强解释通了,眼前的一切和段星阁身上的不对劲,却没办法解释。
更没办法解释的是……那个吻。
云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根一热蓦然回神,立刻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整个卧室上。
而这个家……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有些细节总是和记忆中对不上号。
比如不知道何时换了的窗帘、看似和先前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已经更换过的床,以及这个床头柜……
床头柜?
云栖微微蹙眉,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那股针扎一般的感觉陡然清晰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额头,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段星阁打通电话之后的交流声:“表姐……表姐,是我,哎对对,哥哥昨晚吃了我那个药,然后他现在醒过来,非说自己是二十三岁……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暂时性失忆?大概会持续多久啊……表姐,你是我的亲表姐,我知道这药临床数据少,但眼下只能靠你了啊表姐,求求你帮我问问吧!”
云栖蹙了蹙眉。
失忆……指的是他吗?
头痛欲裂的感觉越来越重,然而如此疼痛之下,云栖最多也就是蹙了蹙眉,甚至还有余力抬眸看向那个抽屉。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在他的记忆中,这床头柜里放的东西数十年如一日,不该有什么他不知道地方。
可最终,云栖还是没有抵得住冥冥之中潜意识带来的诱惑,抬手拉开了那个抽屉,看到内里那个东西的一瞬间,他蓦然便愣住了。
——那是一本鲜艳的结婚证。
有那么整整十秒的时间,云栖的大脑都是空白的。
这是……谁的结婚证?
放在他的床头,理应是他的结婚证,可他的卧室里……一般睡着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段星阁,至于段星阁自己的那个卧室,一般来说是放杂物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早上睁眼,在自己床上看到段星阁后云栖却毫无意外。
所以,眼下的这本结婚证到底是谁的?
云栖微微蹙起了眉。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还是没忍住抬起了手,将那本结婚证拿了出来,在手里忖了片刻后,他翻开一看,却见上面清晰地印着两个人的名字:“云栖段星阁”。
这是……他和段星阁的结婚证?
云栖愕然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陷入了凝滞,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外面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段星阁打完电话后,似乎被云燕的几句后说得惊呆了,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站在门口纠结了良久。
就在此刻,云栖蹙眉有些难以理解手上的内容,面颊发烫间,脑海不住地发疼,某些难言的画面如快闪般划过他的脑海。
以至于他甚至都忍不住抬手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结婚证应声而落,直直地砸在地上。
听到屋内蓦然传来的物体砸地声,段星阁心下猛地一跳,连忙回到屋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面。
他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胸口,当即两三步冲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云栖蹙眉缓了三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闻言想开口,但头疼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咬着牙死死地按着太阳穴。
段星阁对于这种药的副作用有充足的经验,见状自然立刻明白了云栖是什么情况,立刻抬手替他按住了他的太阳穴,手下颇有经验地揉了起来。
云栖的症状很快得到了好转,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总算染上了几分人气。
他带着一身冷汗抬眸看向眼前人焦急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安抚道:“没事了……你别激动。”
段星阁闻言却不愿起身,依旧蹙眉半跪在那里,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云栖的手腕。
他那炙热的眼神看得云栖心下发烫,脑海中蓦然浮现了刚刚看到的,并列写在一起的名字,于是忍不住看向了掉在地上的那本结婚证。
段星阁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了地面上的那本结婚证,面色蓦然一僵。
云燕刚说过不让他刺激云栖,故而段星阁其实还没做好把两人结婚之事告诉云栖的打算。
于是屋内霎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云栖深吸一口气道:“我……”
“哥哥是因为看到结婚证才头疼的吗?”段星阁却先他一步开口,攥着他的手腕委屈道,“和我结婚……就让哥哥这么痛苦吗?”
云栖原本装了一肚子的话想说,被段星阁如此委委屈屈的一问,登时所有话都卡在了嘴里。
半晌,他似乎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声音艰涩地转移话题道:“我怎么了?”
“哥哥……因为昨晚吃错了药,”段星阁忖度着开口道,“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哥哥失忆了,不过不用担心,我询问了表姐,最多一周就能痊愈。”
云栖是失忆了不是变傻了,而且二十三岁的云栖正处于前有狼后有虎的程度,反而比眼下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云栖更敏锐。
“什么药?”云栖蹙眉问道,“昨晚是在家里吧,怎么会凭空在家里吃错药?”
段星阁闻言头皮一麻。
失忆前的云栖虽然得知他瞒着自己吃药还妄图轻生后无比生气,但他就算真的气极了发狠,也不舍得真干什么。
然而二十岁出头的云栖是个绝对的不稳定因素,他可没历经千帆的云栖脾气那么好。
虽然他把段星阁当成幼崽一样护在羽翼之下,然而没有人比段星阁更清楚,那只是上位者对弱小者的施舍。
一旦他得知此事,用皮带把段星阁抽死估计都是轻的,恼怒之下说不定还会把这不听话的小狗赶出去,这才是段星阁最害怕的事。
“……这些事一时间有些难以说清楚。”最终两相权衡之下,段星阁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而且我说出来的和现实可能也有些出入,怕哥哥误会,等哥哥一周之后恢复记忆,自然就明白了。”
云栖闻言蹙紧了眉毛,很明显对段星阁的话还是半信半疑,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问出了自己从苏醒以来最关心的事:“你腰上的纹身,还有上面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段星阁自然猜到了他不记得纹身的事,然而云栖连他本人昨晚留下的抓痕都不清楚,这是段星阁万万没想到的,
他闻言一愣,小心翼翼道:“哥哥连昨晚的事也不记得了吗?”
云栖一顿,余光刚好瞟到那本结婚证,又听到“昨晚”二字,脑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霎时便红透了。
段星阁见状眨了眨眼,云栖和他对视了三秒才带着一丝不确信道:“……我干的?”
“对啊。”段星阁仗着他记忆力衰退,张口就要胡言乱语,“哥哥昨晚太激动,把我挠成这样,你看嘛。”
说着他拉起自己的衣服,指着那点再不抹药就要愈合了的伤口道:“我还没委屈呢,哥哥怎么反倒来质问我了?”
云栖压根不知道这几年段星阁当了演员,更不知道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此刻见他情真意切,心下立即就信了半分,蹙紧的眉毛也跟着舒展开来,眉眼间顺势染上了几分愧疚:“那你这刺青……”
“不好看吗?”段星阁对此事却没有刚刚那股一下子就解释清楚的意思,反而挑了挑眉促狭道。
云栖微微蹙眉,哪怕没了昨晚的记忆,但此刻的他还是产生了和当时一样的情绪,只是白天的理智回笼后,没有那么莽撞了。
不过对于段星阁身上突然产生的这个“标记”,他还是有些不喜,只不过作为一个设计师,他天生对美丑就有着特别明晰的判断力。
再加上这纹身分明就是他自己设计的,配上段星阁的腹肌,简直完美符合他的一切审美。
故而此刻的他纵然失忆,却也说不出半个不好看来。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云栖忍不住移开视线:“……勉勉强强吧。”
段星阁闻言一下子笑了:“看来二十三的哥哥与二十八的哥哥审美还是一样呢。”
云栖闻言一僵,因为方才结婚证的事而被震惊到的他,此刻终于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二十八?”
段星阁眨了眨眼:“对啊。”
脑海中蓦然闪过了什么画面,云栖意识到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竟然过去了五年……闻风林还活着吗?”
段星阁闻言一滞,收敛了一点笑意,眸底随之露出了更为深沉的本色:“不,他已经死了。”
蓦然听到自己抗衡了将近十年的高山轰然倒塌,云栖一时间有些怔愣,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言语能力:“那——”
“他的私生子……叫明皎的,哥哥这个年龄应该没见过。”段星阁道,“也已经死了。”
那个背叛他的母亲而生出来的私生子,那个害死段云的罪魁祸首,竟然和闻风林一样,也死了。
云栖的脑海中没有关于明皎只言片语的信息,他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穿书重生的事,更不记得恋综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此刻对于他而言,彻底成了符号,一个代表仇恨与过去的符号。
而现在,段星阁告诉他,这个符号终于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云栖蓦然闭了闭眼,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真实。
一觉醒来,所有的坎坷与仇敌都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了,这是云栖前二十年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好运气。
……这真的不是梦吗?
“不是。”段星阁蓦然的开口让云栖一愣,陡然回了神。
他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段星阁却好似有读心术一样,依旧半跪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运气的眼睛。
他坚定又认真道:“哥哥,这不是梦。那些人都已经死去了,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夙夜忧虑了。”
云栖心下一颤,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在确认这究竟是不是梦。
然而下一秒,方才还带着些许严肃的段星阁突然轻笑了一下:“这对哥哥来说,是不是应该算三喜临门?”
“三喜临门?”云栖闻言回过了神,一时间有些不解,“双喜临门还差不多,哪来的三喜临门?”
段星阁挑了挑眉,那是一个自信又带着些许逗弄意味的笑容,像是雄兽看着比自己小了一圈的伴侣一样,带着宠溺和几不可见的狭昵。
云栖先前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在以往的记忆中,段星阁从来都是顺从的,那听话的小狗每天只会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撒娇,从来不会有任何僭越之举。
此刻的云栖尚未有关于段星阁离家出走的记忆,故而在他的印象中,对方还一直是离家前那副顺从的模样。
故而看到段星阁如此态度时,云栖心下不由得一跳,下一秒却听对方道:“和我结婚,对哥哥来说难道不算第三个惊喜吗?”
方才因为闻风林和明皎的事而被打断的思绪蓦然回笼,再次聚焦在了那本结婚证上。
云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似乎带着戏谑品尝着他的局促与尴尬的人,一时间胸口不住地跳动,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段星阁却故意把他的一言不发当做了别的意思,见状一下子压下了眉眼,攥着云栖的手腕委屈道:“哥哥不喜欢吗?”
“我……”在云栖的印象中,此刻的段星阁甚至还没成年,虽然这小子从小就心心念念着长大了要和云栖结婚,但答应一个孩子的胡话和眼睁睁看到肌肉偾张、英俊到一塌糊涂的成年老公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哥哥要是不喜欢……”段星阁见他不说话,眼神当即便暗了下去,他于是神情黯淡道,“那明天就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吧,我——”
段星阁说到这里,云栖脑海中突然划过了前所未有的电流感,心底骤然浮现的抵触感让他蓦然一震,甚至没等段星阁说完他便陡然打断道:“不行。”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去。
段星阁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抬眸看着云栖眨了眨眼。
云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耳根发热,当即红了脸庞。
段星阁见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往前凑了点,像是个把自己往主人怀里塞的小狗一样:“哥哥果然是喜欢我的。”
他恨不得把自己埋在云栖怀里,炙热的吐息全部喷洒在云栖小腹上。
云栖实在受不了这个,若是失忆前的他,此刻恐怕会一边红着耳根,一边揉着段星阁的脖子,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着让他起来。
可眼下的他却没失忆前那么好的脾气,他当即面红耳赤地揪着段星阁的后领就要把他揪起来:“……你先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变况陡升。
段星阁原本也不打算逼人太紧,正打算顺着云栖的力度起身,可下一秒,他那条跪久了的腿上蓦然传来一阵麻意。
段星阁当即一个没控制住,在云栖惊愕的目光中,直接摔在了他身上。
“——?!”
此刻段星阁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云栖身上,云栖方才连那点呼吸间喷洒出的热量都受不住,此刻自然是更受不住了,回过神后他的身体甚至都在不自然地颤抖。
他抬手想把身上人推起来,可手腕却不听使唤,软得不像样子。
“星星,你先起——”他还没到日后习惯喊段星阁大名的阶段,此刻还下意识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当作幼崽,进而脱口而出他的小名。
殊不知曾经在他羽翼下避雨的狼崽子早就长成了肌肉结实的成年狼王,健壮得能一手轻而易举地压下他的所有挣扎。
“别动……”段星阁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没了方才的清澈,反而变得有些沙哑,“哥哥昨晚睡得好吗?”
这是个很突兀的问题,云栖闻言却下意识回忆起了昨晚,一无所获,只有隐约中很香甜的梦入了他的脑海中。
“……应该还行。”
“还行。”段星阁压在他耳边轻笑了一下,“可是我昨晚为哥哥担惊受怕了一夜,可没睡好呢,哥哥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云栖失去了记忆,被段星阁故作委屈地这么一哄,一时间还真以为是自己滥用药物才导致对方担心之余没能睡好,一时间心下颇为愧疚:“那你要不要现在再睡会——”
“不要。”段星阁有些语焉不详道,“而且我指的不仅仅是这重意思上的没睡好。”
云栖被他三两句说得甚至忘记了身上还压着一个人:“……还有什么?”
“还有……”段星阁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的眼底闪烁着某些光,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两下。
那似乎是捕食者看着最心爱的猎物,喉结微动间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云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刚想继续开口追问时,段星阁却蓦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缓缓向下。
“哥哥昨晚一直蹭我,怎么可能睡着。”段星阁压着声音委屈巴巴道,“你摸摸嘛。”
云栖如遭雷劈,蓦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得知和自己养大的小狗在一起是一回事,结婚是一回事,而被人牵着手提醒结婚后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了,就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栖回过神后就好似手按在了电门上一样,耳根发热间蓦然想要抽手。
可段星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死死地压着他:“哥哥不喜欢吗?你之前明明可喜欢我的腹肌了,它你也很喜欢,你还亲——”
云栖面色爆红,没等他说出口自己亲的到底是腹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便用毕生最大的力气作势要推开身上人。
然而段星阁纹丝不动,云栖一时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愕然的神情。
……这小子五年来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怎么这么硬?!
云栖的动作因为震惊一下子凝滞了。
“好了好了。”最终是段星阁看他可怜,笑着放开了他的手腕,紧跟着坐直了身体,“跟哥哥开玩笑呢,其实我们——”
说到这里,段星阁一顿,蓦然想起了云燕那句:“在彻底恢复记忆之前,最好别刺激他。”
于是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到不带丝毫阴霾的笑容:“其实我们刚刚结婚,还没来得及睡……圆房。”
听他如此光明正大地就把这话说出来了,云栖看起来很想骂他一句恬不知耻,然而没睡过这句话还是让他捡起了一点属于是年长者的威严,于是硬撑着保持了不吭声。
段星阁见他就这么信了,于是笑得更灿烂了。
云燕虽然给了一些建议,但段星阁还是有些不放心,故而特意带着云栖去拜访了她那位从事相关工作的朋友。
一通检查下来,那位专家表示情况没有段星阁想的那么严重,一周后就能痊愈。
言罢,他又开了一些药让两人拿走,不过临走时他又补充道:“最近几天,患者可能会出现记忆紊乱的情况,这都是正常情况。”
“不过你还是最好想办法向记忆紊乱后的他解释清楚具体情况,避免他出现惶恐等情绪,或者你也可以让他自己提前录一些视频来告知之后的自己,不论如何,最好不要让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段星阁连忙应了道:“好的。”
有了专家的定论后,段星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载着云栖回家时,云栖的目光不住地落在他身上。
段星阁一顿,扭头笑道:“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云栖故作镇定地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唇道,“只是看你会开车……有点意外。”
记忆中天天蹬着山地车上学的小狗居然已经到了开汽车的年龄,这可真是——
“这就意外了?”段星阁却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会的可不止这些呢。”
然而此刻的云栖却完全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反而露出了一个感慨的表情。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这样就意味着一天基本上过完了。
因此随之而来又产生了一个问题,接下来离三期的最后一周时间开播,仅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而云栖要一周的时间差不多才能恢复记忆。
如果他以这幅状态上恋综,那麻烦简直太大了。
根据那位专家的意思,他的记忆状态还可能出现紊乱,简而言之就是没人能保证第二天醒来的是保留二十三岁记忆的云栖,还是十九岁甚至十六岁的云栖。
如果观众们真的看到了云栖的这些状态,段星阁恐怕要被恢复记忆后的云栖给就地打死。
故而为了缩短恢复时间,段星阁恨不得以对待豌豆公主的态度对待他,就差把云栖含在嘴里了。
厨房什么的段星阁更不敢让他进,生怕他真的把厨房炸了再给自己弄出什么好歹来。
然而生活上的事段星阁能给云栖包圆了,但公司中的事务却不行,只能云栖亲自上阵,段星阁最多在后面给他一点指导。
好在二十三岁的云栖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了,虽然闻风林千防万防,却架不住云栖真的姓云,他没办法真的完全把云栖隔绝在权力中心之外。
这么多年来,明云在人员、行政乃至于各种方面的变动虽然有,但底层逻辑不变,而且云栖并非全无经验,段星阁教起来也很好教。
不过有些事不方便在云栖自己办公用的电脑上操作,那上面都是机密文件,一不小心碰坏了很难恢复。
最终段星阁还是搬出了自己的私人电脑,一边模拟一边给云栖讲解。
这是个很有错位感的经历。
曾经连画画都要自己手把手一笔一划教导的小狗,此刻却单手撑在他的书桌上,低头一字一顿,认真且清晰地指导着他的一切。
进入工作模式后的段星阁褪去了那些流于表面的轻浮,转而露出了成年人深沉的底色,看得一旁的云栖心下一震,忍不住走了点神。
……他的小狗,这些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段星阁突然毫无征兆地扭过了头,看着他挑了挑眉:“哥哥是在走神吗?”
他身上的成年感和压迫感太强了,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刻的两人似乎是同龄人,但云栖还是感到了一股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没有。”
“不好好听课还撒谎,”段星阁却笑着凑到了他面前,“不听话的小孩是要受惩罚的哦。”
云栖听到他这幅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当即就有些耳根发热:“我是记忆停留在二十三,不是十三,你这……唔——”
段星阁恰着他的下巴蓦然压了下来,云栖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他失忆苏醒以来,段星阁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吻他。
没等他回神,那条极其富技巧的舌头撬开他的唇舌便探了进来,勾着舌尖细细摩挲。
在记忆中毫无经验,可身体上无比受用的云栖当场便被亲得软了腰身。
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该回应还是该推开,他只知道这个吻好像持续了很久,久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逸散了出去。
等到入侵者好不容易从他的唇齿间退出去时,云栖还未能从方才的经历中回过神,一时间连眼角都是红的。
段星阁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意中却带着什么深不见底的情绪。
似乎是猎人在嘲笑猎物的不自量力,又似乎是一股不加掩饰的觊觎。
看得云栖心下发颤,他连忙回神,故作镇定道:“我渴了,去楼下给我接杯水。”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命令的语气有些太强势了,于是垂着眸子睫毛微颤:“……我自己学一会儿。”
——那是几乎听不出服软来的一句软话。
段星阁闻言笑了一下,随即听话地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他一走,整个书房内霎时只剩下了云栖一个人。
电脑光映在他的侧脸,衬得他越发荣颜如玉起来。
云栖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星阁的电脑,上面各种复杂的报表铺满了整个屏幕,可他的思绪却忍不住落到了文件之后的地方。
这是段星阁的私人电脑……他的电脑中会存着什么呢?
云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段星阁是不一样的。
这两天的一切让失忆的他从心底升起了无数疑问。
段星阁为什么这么懂公司事务?按照云栖原本的设计来看,段星阁毕业之后进明云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让他接手几个公司都恰合时宜,按照这条思路来看,段星阁精通这些内容完全说得过去。
但段星阁方才教的东西完全不像是云栖亲自传授给他的。
自己的经验自己最清楚,哪怕云栖已经失去了记忆,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些工作方式根本就不符合他的习惯,反而更像是段星阁在摸爬滚打中自己悟出来的。
敏锐的云栖单从这一点事中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对段星阁这么多年来的经历越发好奇起来。
那种说不清的好奇中还混杂着某种不可明说的预感,最终云栖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门口后,扭头立刻把文件隐藏了起来,当即退回到了桌面。
方才段星阁打开电脑时他就已经被他的桌面给震惊过一次了,可眼下再看,那壁纸带来的冲击也未减丝毫——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的云栖的睡颜。
其实平心而论,除去照片中的人是自己外,整张照片无论是从构图还是从色调上都充满了艺术感,优秀得可以参加摄影比赛。
但问题就是,云栖根本没办法忽视这张照片的主人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扫视起了桌面上的其他内容。
段星阁的桌面和他这个人的气质截然相反,风格上反而更像是他那个冷到没有一丝人气的别墅。
整个桌面上异常干净,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文件夹。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没有名字,孤零零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夹显得扎眼又突兀。
它就像是故意摆在那里等着谁来打开一样,看得云栖心下一跳。
他紧紧握着鼠标,落在那文件夹上犹豫了良久,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扭头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转身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出乎他意料的是,和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文件夹相比,文件内部简直称得上一句别有洞天,打开后竟然加载了几秒才把所有图片都加载出来。
看着铺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片缩略图,云栖眼皮一时间狂跳不止,心脏也跟着砰砰作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找了个看着色彩鲜艳的图片点开。
然而看清楚那张照片的一瞬间,云栖蓦然便愣住了。
一时间书房内连呼吸声都没有了,过了整整三秒,云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从耳根到脸颊蓦然红了一片,那一刻如果情绪能具象化,他的脑袋上恐怕已经要冒烟了。
紧跟着,先前段星阁说过什么“没圆房”的鬼话混杂着另一个念头同时于他心头浮现:
……他的小狗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幅变态模样的?!
第69章 照片
在那张极度破廉耻的照片之中, 放着一面光洁的镜子。
云栖背对着镜头,亦或者说他是背对着那面镜子,从镜子中只能看到云栖赤裸光洁的背影和拍照人带着笑意的侧脸。
云栖背上的蝴蝶骨露在镜头下, 哪怕照片是静态的, 却依然能看出细细颤抖的模样。
他的腰间被身前人一只手牢牢地环着, 段星阁鼓起肌肉的小臂与云栖劲瘦的腰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 虽然没怎么照到重点部位, 但段星阁的纹身好似在身上燃烧一般,从腹肌处一路绵延往下,那云纹印在人鱼线上, 看起来极度的性感。
云栖背对着镜面, 将头埋在段星阁的怀里, 不知道是羞耻得不愿抬头, 还是失去意识后正在昏迷。
巨大的体型差让正在观看这幅照片的云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联想到自己先前轻而易举便相信了段星阁“没睡过”的胡话,云栖面上更是宛如烧着了一样,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个在捕食者面前毫无自知之明的小动物。
云栖被自己蠢得又羞又尴尬,抬手正想关掉图片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云栖心下一跳,下一秒,端着水的段星阁蓦然推门而入。
云栖闻声呼吸一滞, 当即扭头看去, 撞上对方目光的一瞬间, 段星阁紧跟着脚步一顿,屋内霎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按理来说这这照片明明是段星阁拍下来的, 可云栖却在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做贼被人抓包的心虚感,回过神扭头就要去关界面。
可段星阁见状三步并两步走到云栖面前, 把整杯水往桌子上一放。
云栖只来得及关上照片,还没来得及关闭整个文件,便被人攥着腰一把抱了起来。
“——!”
一阵天旋地转后,段星阁竟然好整以暇地坐到了那椅子上,而云栖则被他一把按在了怀里。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这么多年来只有段星阁小时候被云栖抱在怀里的份,哪怕之后这小子跟吃化肥一样一年比一年高,云栖实在是抱不动了,可也没有他反过来抱云栖的份。
再加上两人眼下的体型差实在悬殊,无论是心里层面的羞耻还是生理层面的被压制感都让云栖坐立难安,撑着他的肩膀就要下来:“你干什么,放开——”
段星阁却充耳未闻,反而一手钳制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哥哥怎么偷看别人隐私啊,哥哥小时候不是教我要尊重他人隐私吗?”
“我——”云栖想说你又不算他人,但他隐约觉得这话说出来可能不太妙,于是硬生生把这话咽下,转而反问道,“……你拍这种照片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教过你的话?!”
“哪种照片?”偏偏段星阁闻言装起了无辜,看向电脑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分明是哥哥同意让我拍的啊,有一些还是哥哥主动让拍的呢——”
“不可能!”云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段星阁见他不信,当即挑了挑眉。
“好吧,哥哥既然不信……”他说着,捏着云栖的下巴轻轻一转,将他的脸又扭向了屏幕,“那就用证据来证明一下。”
言罢他攥着鼠标移到了第一张图片,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云栖瞳孔骤缩,当即挣扎着就要起身:“段星阁,你王八——”
“我是王八蛋,我是混蛋。”段星阁从善如流地亲了他一口,随即委屈道,“哥哥之前不是还喊我星星吗?现在怎么不喊了?”
……我的星星哪有这么流氓?!
云栖在心中暗骂,面上却因为打不过,只能束手就擒地被人按在怀里。
那臭流氓还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既然哥哥不想学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那我们就来学一点别的吧,这样说不定也有助于哥哥恢复记忆。”
说着他当即点开了第一张照片,然后云栖一口气便差点没上来。
照片之中,半褪的衣衫,光洁的皮肤,还有锁骨处鲜艳的蔷薇花。
每一种元素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刺激。
那雪白的衬衣下摆刚好遮在双腿中间,只是腿根间一片红痕,定睛看去,似乎上面还被人用笔写了什么字。
平心而论,这一幕香艳与圣洁交织,本性与理智相融,简直是某种艺术品。
可欣赏艺术的前提是,画面中的人不能是自己。
段星阁眸色发亮,直勾勾地看着图片,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真漂亮,哥哥看看漂亮吗。”
“不看……”云栖面色红得简直要滴血,“你松开我,我不——”
“好好好,哥哥不想看自己的,咱们就不看嘛。”段星阁连忙道,“除此之外当时拍的还有我的美照呢,等我给哥哥找一下。”
说着他极其积极地开始往下滚动滚轮,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照片,在云栖的挣扎中一下子点开了。
云栖原本按着他的手臂想下去,可当他看到这个照片的一瞬间,他便蓦然顿住了。
过了三秒后,云栖的耳根在无声中缓缓变成了红色。
这是失忆前的他亲自拍的照片,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太符合他的审美了。
“看,我没骗哥哥吧?”段星阁凑上前含着他的耳垂道,“这可是哥哥亲自拍的,喜欢吗?”
云栖蓦然回神,一下子抬手夺过了段星阁手下的鼠标,没等对方回神便立刻关了界面,方才被人咬过的耳垂此刻红得简直貌似要滴血:“……恬不知耻。”
“可哥哥明明很喜欢啊。”段星阁眨了眨眼,一下子拆穿了他,“怎么能说我是恬不知耻呢?”
陡然被人发现了心头所想的事,云栖立刻恼羞成怒,不知道从何爆发出来了惊人的力量,按着他的手臂便从他怀中站了起来,扭头就往楼下走。
段星阁却好似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一样,连忙追了上去:“哥哥晚上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
云栖冷着脸:“砂锅粥。”
段星阁闻言笑道:“哥哥真恋旧啊……”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云栖便已经摸透了段星阁话里有话的脾气,闻言当即警觉地看向他。
段星阁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我没别的意思,我……”
眼看着越描越黑,云栖的脸色也跟着黑了下去,最终段星阁索性放弃了,抬手在嘴上拉了个拉锁:“我滚去煮粥。”
可能是从小的饮食习惯,也可能是哪怕失忆,却依旧记得段星阁手艺的缘故,云栖对砂锅粥别有偏好。
不过喝粥的时候,云栖并未表现出那点偏好,碍于下午那点事,他全程冷着脸不愿意跟段星阁交流。
只不过段星阁的眸色实在是太专注了,惹得他喝到一半后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段星阁原本想提恋综的事,可眼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硬是把那话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更迂回的问法,“哥哥这两天吃了药,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有想起什么来吗?”
云栖闻言放下了勺子,抬眸和他对视。
那双眸子又黑又亮,好看得不得了,段星阁见状心神一晃。
他原本以为云栖在回忆,可下一秒,那人却冷声道:“你很想让我想起来?怎么,嫌我不懂事,烦了?”
段星阁闻言瞠目结舌,回过神后头皮发麻,立刻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哥哥——”
“你没有这个意思问这些干什么?”云栖冷冷道,“你找的那专家不是说了七天就能恢复,你急什么。”
屋内霎时陷入了安静,段星阁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三秒后低声下气道:“哥哥……是在跟自己吃醋吗?”
云栖冷笑:“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段星阁一下子噤若寒蝉,生怕他一个不顺心把勺子插到自己喉咙里。
那一刻,段星阁终于明白了自己当时不依不饶问云栖,十八的自己和二十三的自己站在他面前他到底选谁时,云栖那股纠结又无奈的感受是何种滋味了。
不过短暂的紧张过后,他紧跟着又从心底升起了一股甜意。
——原来只要情到浓处,不止是他会和自己吃醋。
想到这里,段星阁的嘴角忍不住上翘。这幅模样哪怕他什么都不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暗爽。
云栖见状耳根一热,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在里面:“——都说了我不是在吃醋!”
“好好好,不是不是。”段星阁连忙,在对方的怒气值升级之前,他连忙解释道,“不论哥哥是什么状态,保留哪种阶段的记忆,我都喜欢。我之所以问哥哥记忆的恢复情况,一方面是关心哥哥的病情……”
“专家都说了你还担心。”云栖冷声打断道,“杞人忧天。”
二十三岁的云栖正是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候,这也养成了他的脾气,哪怕是狗路过恐怕都得挨他几声嘲讽。
段星阁闻言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那不是还有另一方面嘛,哥哥听我说完嘛。”
紧跟着,段星阁就把恋综的事简洁地讲了一遍——当然,不包括他为了见云栖而下套的事。
到不是说他害怕云栖为了这件事生气,而是讲出这事后,紧跟着就会牵扯出更大的问题——他们俩这么好的关系,为什么要段星阁下套云栖才肯上恋综来见他?之前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接下来就该掰扯掰扯段星阁离家出走的黑历史了,让仅有二十三岁记忆的云栖知道,恐怕得扒他一层皮下来。
然而即便隐瞒了前情提要,云栖听完后还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你邀请我和你一起……上恋综?”云栖似乎完全没办法把这几个字同自己联系起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又不是什么明星或者演员,怎么会平白无故收到这种综艺的邀请?”
段星阁:“……”
两人大眼瞪小眼三秒,段星阁原本还想解释什么,可云栖好似已经被狼来了的故事整怕了,对于他这种满嘴跑火车毫无信用的人失去了置信的欲望。
于是下一秒,云栖拿出手机就要去查段星阁的名字,段星阁见状心下猛地一跳,起身想拦却根本没能拦住。
互联网的功能是强大的,云栖刚把段星阁三个字输进去,立刻便弹出了关于他的所有词条信息。
相较于云栖那些一板一眼的词条来说,段星阁这个出道多年的男明星词条显然要丰富许多。
云栖一目十行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狠:“星云集团董事……你的公司?”
段星阁硬着头皮:“……嗯。”
按理来说自己养大的孩子眼下这么有出息,云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的神色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高兴。
“这是明云的分公司吗?……不对。”云栖自己刚问完这个问题,自己便跟着否认了,“与明云平分秋色……这是你自己建的?”
他蓦然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星阁。
自己养大的孩子最后竟然建了个敌对公司,这乐子可太大了。
段星阁做贼心虚,低头说不出话来。
云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手机,越看眉毛蹙得越紧。
“……你这大学就出道是怎么回事?”云栖的脸色冷得简直能把人冻死,“你上大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脑子里天天都装的什么?”
段星阁深吸了一口气,从脑海深处挖出了那本不知道多少年前看过的《演员的自我修养》,随即又拿出了十二万分的专业素养,开口就打算胡编:“我当时也是恰好被星探发现,然后——”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云栖手机上方的提示栏中便蓦然跳出了一条推送:“恋综《山海之盟》的前世今生”。
云栖见状眉心一跳,他其实从拿到手机开始就生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下微博这种APP?
眼下微博推送直接跳到了脸上,这恋综似乎就是他和段星阁接下来要参与的,于是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问题,没忍住便直接点了进去。
段星阁一下子咬住了话头,为此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等等,哥哥——”
可他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晚了。
云栖点开手机便看到了一个营销号发的视频,他当即一抬手,段星阁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栖点开视频,接下来响起的便是熟悉的营销号专用语音。
好在这个营销号能有这么多流量和热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他没上来就车轱辘话滚三圈,反而开门见山道:“众所周知,恋综《山海之盟》是恋综《山海之约》的后继者,只不过因为他的前身《山海之约》发生了一些事情,无法继续沿用前期的名称。”
“如今再次开播之际,这个恋综的前几期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次就让小编来为大家梳理一下。”
接下来营销号就尽职尽责地把前两期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其中最详细的部分莫过于段星阁和云栖两人的爱恨情仇了。
可这营销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偏好,在一期明皎风头正盛,所有粉丝都在嗑他all向cp的情况下,营销号着重强调了当时的美帝cp:“星皎”,甚至还把当时最热门,眼下已经无人问津的误解向切片给找了出来,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段星阁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回过神后当即给自己辩白道:“污蔑,哥哥,这些绝对都是污——”
“让你说话了吗?”云栖冷淡无比的声音响起,段星阁的解释声立刻戛然而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开胃菜,更让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营销号竟然在讲完了恋综发生的所有事后,又拐到了一开始:“众所周知,其实星云也并非一开始就是那么甜,两人作为业内知名反目成仇的兄弟——”
……完了!天要亡我!
段星阁听到这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感觉自己马上要痊愈的病当场就要发作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云栖蓦然抬眸,像毒蛇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段星阁:“反目成仇?”
“……误会!”段星阁深吸了一口气道,“营销号了解事情了解得不全面,其实当年的事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手机中,营销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其实说是反目成仇并不妥当,因为那是星星主动离开了家门,他为了拥有真正能和云总站在一起的实力,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
无论前面加了多少修饰词,在听到“离家出走”死个大字时,云栖周身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
那一刻段星阁蓦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命不久矣。
“确实没那么简单。”云栖看了他三秒,正当段星阁以为他会当场给自己一巴掌时,对方竟然蓦然起身,转身向楼上走去。
段星阁吓了一跳,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跟了上去:“哥哥,我当年猪油蒙了心,我——”
云栖在卧室前站定,突然毫无征兆地扭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走吗?”
段星阁一下子哽住了,没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我——”
云栖见状冷笑道:“骗子。”
言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反手直接把门拍上,门扉甚至撞到了段星阁鼻子上。
屋内没有传来落锁的声音,可段星阁却什么都不敢做,只敢拍着门可怜巴巴地认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走了,哥哥你信我啊,哥哥你连你的星星都不要了吗?”
记忆中阳光开朗会撒娇的男高中生,此刻壮得单手就能把自己举起来,雄性荷尔蒙气息更是强到扑面就能把人裹在怀里。
然而就是这样一头能轻松将人吞吃入腹的狼,此刻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装自己是十七八的小狗,以此卖惨想要博取同情,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云栖埋在枕头之间面红耳赤,一方面是气得一方面是羞的。
可就算是这么明显的陷阱,随着外面人一声比一声可怜的哀求,最终云栖还是没能抵挡的住糖衣炮弹的腐蚀,忍无可忍道:“……你要点脸行吗?!别喊了,滚进来。”
段星阁立刻麻溜地滚了进来,然而他刚摸上床想哄人,却被云栖一把抽掉了枕头,宛如楚河汉街一样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今天晚上敢越过这条界限对我动手动脚,你明天早上起来就等着瞧吧。”云栖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样一句冰冷的话。
段星阁躺在没有枕头的床上,眨了眨眼道:“好的,哥哥,你放心,我会听话的,真的会的,你信——”
他简直嘴碎的就跟碎纸机一样,云栖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闭嘴睡觉。”
段星阁眨了眨眼,轻轻吻了他手心一下。
云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立刻羞恼道:“不是不让你动手动脚吗?”
“我没动手动脚啊。”段星阁说着还举了举手,“我只是动嘴而已。”
“而且刚刚明明是哥哥对我动手动脚才——”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迎面砸上来了一个枕头:“闭嘴睡觉!”
段星阁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笑容:“好,睡觉。”
可说完他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气鼓鼓背对着他的背影,一直等到对方呼吸绵长起来,他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到段星阁第二天早上睁眼时,却蓦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无比震惊的事——他正把云栖抱在怀里。
想到昨晚对方警告般说的话,段星阁心下蓦然一凉,脑海中瞬间划过了无数自己的死法。
可最终他还是没舍得放手。
正所谓蔷薇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段星阁颇有自信地想到,哥哥肯定不舍得真把我怎么着的。
而且……既然反正都要挨骂,不如多做点什么,挨了骂也值得。
抱着这样的想法,段星阁低头轻轻吻住了怀中人的唇,正打算更进一步时,云栖睫毛微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段星阁心吓一跳,和他对视了三秒后立刻退开道:“哥哥,对不起,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云栖却突然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笑了一下,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
段星阁这下子一下被亲懵了,但回过神后还是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念头,立刻扣着他的后脑吻了回去。
一吻毕,云栖埋在他颈侧轻轻蹭了蹭:“头疼。”
段星阁立刻给他揉起了太阳穴,只是大脑还有些空白,就那么在震惊中过了几秒,段星阁突然猜到了什么,随即小心翼翼道:“哥哥是……想起来了?”
“嗯,但脑子里还是有些乱。”云栖应了,打了个哈欠,“你按着,我再睡会儿。”
说的人理所当然,按的人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闻言立刻应了一声。
等到云栖再次睁眼时,段星阁想起来了专家的嘱咐。
“之前哥哥失忆时还没来得及让哥哥录视频呢。”段星阁搂着人小声哄道,“哥哥还记得吧?”
云栖闻言却蹙了眉,段星阁以为他对这两天发生的事应该了如指掌,但他实际上只是记得大块的内容,一些细节着实有些记不清。
“……我只记得昨晚似乎是生了你的气。”云栖诚实道,“说起来,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段星阁:“……”
这话题着实有些危险,他立刻笑了一下:“咱们还是录视频吧,哥哥。”
“不说?”云栖眯着眼看了他三秒,突然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等我七天后恢复……”
段星阁一笑:“那我等着哥哥惩罚我。”
两人趁着云栖理智清明,随即录了视频,可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这视频也并未能用上,云栖依旧无比正常。
段星阁松了口气之余,却忍不住升起了一个想法:不会明天开播再出什么事吧?
但他转念又一想,反正有视频,而且就算云栖再次回到二十三岁的状态,也只是表面上不好说话而已,本质上依旧好哄得很。
想到这里,段星阁又把那口气松了下去,转头蓦然看见了厨房的动静,他心下猛地一跳,立刻道:“哥哥,你把刀放那——我来做饭,你赶紧去歇着!”
然而人可能就是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
直播开始的当天早上,段星阁提前起了一个小时,他把两人要带的行李再次检查了一遍后去厨房做了早饭,一切准备妥当后,回卧室打算喊云栖起床。
然而他刚一开门,便看见云栖坐在床上蹙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眸色间带着说不出的茫然。
段星阁见状脚步蓦然一顿,心上陡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尽职尽责道:“那个,马上就要直播间了,哥哥……”
眼见着云栖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段星阁完全不知道这祖宗怎么了,只能胆战心惊地止住了话头。
屋内就那么安静了三秒,云栖终于说出了醒来后第一句话:“你是谁?”
……记忆紊乱难道还能紊乱到只把特定的人给忘了吗?这难道是什么小说中吃下去后谁都不忘,只忘爱人的断情草吗?!
段星阁都被惊呆了,以至于那股被心上人遗忘的伤心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浮现出来。
云栖蹙眉看了他良久,突然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道:“你是星——”
段星阁闻言听出了什么,立刻委屈巴巴道:“我是星星啊,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
云栖的神情却更震惊了,好似见鬼了一样,段星阁这辈子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面对对方陌生又抵触的表情,段星阁心上就像是蓦然中了一剑一样,差点把血喷出来。
在今生和明皎一起跌入海中的那一刻,段星阁是真情实感地想过让云栖忘记他的。
可当时的他胸口处充满了视死如生的情绪,然而当眼下的他真的碰上这种情况时,心头却好似像是滴血一样。
没事的……他咬着牙在心中安慰自己,只要七天过去,哥哥一定会想起来的。
眼下受到的冲击甚至让他忘了恋综开播的事。
然而正当段星阁以各种借口尝试安慰自己,让自己接受这件事的时候。
下一秒,云栖回过神后说得第一句话却是:“你真的是星星?……不对,你怎么这么大了?”
段星阁闻言一愣,随即敏锐地从云栖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和前天一样的问题:“哥哥,在你的记忆中……你现在几岁?”
这话问得着实有些古怪,云栖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但看着那张和记忆中的弟弟有那么一点神似,又和那个可可爱爱的少年截然不同,壮的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男人。
最终他还是蹙眉回答道:“十九……怎么了?”
第70章 母校
完了, 天要亡我。
听到云栖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段星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脑海中一时间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云栖看到他表情一片空白的模样, 一时间更确信他是骗子了, 神情不禁又冷了下去。
对上云栖冰冷又戒备的眼神, 段星阁蓦然回神, 随即各种情绪瞬间攀上了他的大脑。
段星阁一下子便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哥哥, 虽然我现在二十三了……但我也是你的星星啊,你真的认不出我来吗?”
云栖闻言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完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可爱又听话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对上云栖这幅眼神, 段星阁感觉自己的心碎感更重了, 其中一方面混杂着受伤, 一方面则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紧张。
两人马上就要上直播了, 然而十九岁的云栖……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龄阶段,至少是在段星阁记忆中最不好伺候的一个年龄阶段。
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不知道,如果他在镜头下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而段星阁又没能拦住,等到云栖恢复理智后, 他恐怕得切腹自尽。
段星阁想到这里,把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默默收拾好吞下去,紧跟着想起了云栖昨天录的视频眼下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他立刻深吸了一口气道:“麻烦哥哥稍等一下。”
云栖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紧跟着他便看到那个极其英俊, 自称是星星的男人低头拿出了手机, 而后不知道摆弄起了什么。
云栖微微蹙眉,一时间还是没办法把这个男人和段星阁联系在一起。
更要命的是, 在他的记忆中,此刻的他只有十九岁, 哪怕段星阁的脸英俊得好似只有十八,可周身那股在社会中历练出来的气势是没办法掩藏的。
被这样一个成熟又英俊的男人低声喊自己哥哥……云栖心下不知道为何有些别扭,别扭之外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此刻的他尚且不知道,那股感受叫做心动。
段星阁很快便翻到了昨天录的视频,立刻举起来摆到了云栖面前:“哥哥请看。”
云栖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清视频中的自己后,他瞬间变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你好,不知道处于哪个阶段的我。”画面中,成年的云栖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那笑容称得上和善,“你可能会误以为自己处于之前的年龄,不过那是误服药物带来的错觉,你实际的年龄为二十八岁……不过我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好,至于为什么会误服那个药物,我还没有想起来。”
“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一周之后这些症状就会痊愈,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好好享受一下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吧。”
“哦对了。”云栖说完后又补充道,“接下来几天有一个综艺需要你参加……这个是你,也就是我自愿参加的,所以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参加一下为好。”
云栖看着视频中的自己,心头一时间泛出了说不出的情绪。
可视频中的人并没有那么复杂的情绪,他说完后便把镜头往旁边移了一点,露出了一张无比熟悉的容颜,云栖紧跟着介绍道:“他是段星阁。”
那个熟悉的英俊男人立刻摆了摆手道:“嗨!”
可云栖却没紧跟着说下一句话,反而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道:“看起来可能和记忆中的样子……嗯,有一点差距。”
“不过这真的是他。”云栖说着抬手捏住了段星阁的下巴,轻轻一扭让他看向镜头,“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点当年的感觉的……就是年龄有点大。”
视频中的段星阁蓦然睁大了眼睛,一副受伤无比的委屈样,随机不依不饶道:“哥哥!你果然是喜欢十八的!我才二十三你就嫌弃我大,将来岂不是更要嫌弃我年老珠黄?!”
云栖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是吗?我可没这么说。”
段星阁继续凑上前撒娇一般道:“哥哥还没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万一你明天起来把我当成流氓给我一巴掌怎么办?”
云栖却挑了挑眉:“你不是吗?”
“……哥哥!”段星阁立刻道,“我可是你从小养大的童养夫,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公,怎么能算流氓呢!”
云栖似乎有些好笑,但还是扭头看向镜头,顺着他的话道:“他说的没错,他是你……嗯,明媒正娶的丈夫,所以不要对他太抵触,他会伤心的。”
段星阁听到这话后终于满意了,凑上前直接在云栖脸上亲了一口。
画面之外的云栖见状露出了略显愕然的表情。
云栖看了他一眼后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镜头,视频就此凝滞在了这一秒。
至此,手机内外的两幅面容构成了一副奇特中带着无边绮丽的画面。
手机内外,两张容颜如出一辙,神情却截然相反的绝美面容相对而视,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历经万劫的云栖身上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松弛感,而此刻记忆紊乱,以为自己才只有十九岁的云栖,身上却带着一股遏制不住的凶意。
那好似被险境逼到绝处的小兽,露出了自以为与成年凶兽一样的凶意,实际上落在别人眼里只是被吓得毛都炸起来的可怜小兽。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云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视频,段星阁见状想收回手,对方却蓦然回神,抬手夺过了那手机。
联想到前几天因为电脑隐私暴露而发生的事故,段星阁头皮发麻,连忙道:“哥哥——”
云栖充耳未闻,蹙眉看着那手机,又把方才的视频播放了一遍,似乎难以置信视频中的人真是自己。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卧室内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段星阁见状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那个,哥哥……今天就是恋综开始的时间了,早饭也做好了,要不要收拾一下,咱们去吃饭?”
云栖从视频中收回目光,用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看了段星阁三秒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那幅样子好似已经完全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恢复到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
然而只要细看,便能发现他绷紧的嘴角——那分明是在故作镇定。
段星阁见状有些想笑,可又不敢,生怕把他的小哥哥惹恼了扭头就跑。
“走吧,小哥哥。”他低声道,“我带你去洗漱。”
云栖闻言一愣,段星阁刚来他家里时,确实喊过他小哥哥。
但那时的段星阁比云栖记忆中的还要小,只有七八岁而已。
与眼下这个能轻而易举把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判若两人。
相同的称呼配上不同的处境,使得云栖从胸口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不仅仅只是羞耻,羞耻中还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云栖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回神,自以为没有表露丝毫情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绷着脸扬了扬下巴,话也不说一声,那动作的意思大概用两个字就能形容:带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莫说和未失忆前的云栖比了,就是和二十三岁的云栖相比,此刻的他心思也好猜了太多,就差把神情写在脸上了。
段星阁见状一下子便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更看出了他说不出来的紧张,一时间心下好笑之际,又忍不住生出了一股略显阴暗的想法。
其实对于段星阁来说,亦或者说对于大部分少年人来说,兄长最威严的时间其实是他们小时候。
年龄差的作用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逐渐消弭,但对于十几岁甚至几岁的小孩子来说,六岁的年龄差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兄长对于他们来说是高山仰止的存在,甚至都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对于段星阁来说,他对云栖最崇拜,崇拜到近乎虔诚的时候,不是他成年前后的时间段,反而就是自己十二三的时候。
从这个年龄再往前的小孩有些幼稚,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实力,而再往后的他也逐渐长大,意识到兄长不易的同时,却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僭越的想法。
唯有十二三岁的他,看着那时刚刚成年的云栖,只觉得他的哥哥无所不能,比那些三四十的大人都要厉害。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蓦然发现,原来当时兄长看似有力的臂膀,对于眼下的他来说,竟然那么单薄。
看似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下面,竟然也会因为突发事情而手足无措。
越是这样的反差,越是让人忍不住心动。
段星阁带着云栖走到洗手间短短几步路的时间,脑海中却滑过了无数过分甚至有些下流的想法,只是最终在镜子前站定时,那些想法都因为即将到来的直播而烟消云散了。
段星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起杯子接好水放在一边,又顺手拿起牙刷,很娴熟地挤了牙膏上去。
只是不知为何,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云栖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画面。
段星阁抬眸看到他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拿起杯子递到他嘴边,小心翼翼道:“哥哥?”
云栖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方才在屋内时,他只顾着震惊,尚未来得及观看自己身上的情况,更没条件看自己外貌的变化。
此刻的镜子中,从容貌上看,二十八,马上就要二十九的云栖和十九岁的他竟然没太大区别。
岁月好似在他身上凝滞了一样,十年的时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不知道是日子过好了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镜子中的他要比云栖记忆中的自己还要圆润一些。
先前云栖并不觉得自己瘦,可和眼下这个充满风韵的美人比起来,当年的他似乎确实太瘦了些。
可外形上的变化其实还算是其次的,更让云栖震惊的是,镜子映出的画面中,自己的衣衫有些乱,似乎是昨晚睡时不太老实……只是不知道是自己不太老实,还是枕边人不太老实。
总而言之,衣襟因此被蹭开了一些,露出了一截锁骨。
然而那本该和肌肤一样莹白的锁骨上,却印着墨色的蔷薇刺青,一眼望过去格外扎眼。
云栖一下子愣住了,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似乎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上居然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二十八岁的他竟然这么叛逆吗?这就是成年人真正的爱好吗?
云栖正匪夷所思地思索着,段星阁便把水和牙刷一起递到了自己面前。
云栖蓦然回神,头皮一麻,原本在感情上有些迟钝的他却从方才开始就意识到段星阁对他的照顾似乎有些太贴心了。
那不像是对……云栖此刻想到这个称呼还是有些卡壳,那不像是对爱人的照顾,反而像是野兽对猎物,龙对珍宝一样的看护。
温柔中掺杂着深不见底的情欲与扭曲的偏执。
纵使云栖比同龄人早慧不少,但他在此刻的记忆中毕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面对如此滔天巨浪,难免还是在第一时刻从心底产生了一丝畏惧。
然而他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过他的冷静没能持续多久便再一次被打破了。
他原本想从段星阁手中接过那杯水,可对方却没有松手,反而维持着那个姿势又进了一步——那赫然是个喂水的动作。
云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蓦然抬眸,隔着镜子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星阁:“你……”
段星阁隔着镜子和他对视,闻言轻笑了一下,眸底带着仿佛掐出水一样的温柔,只是那温柔中好似带着什么更加阴暗的情绪。
“哥哥这几天不小心吃了药,身体还没恢复好。”段星阁这次倒没再仗着“年龄差”哄骗云栖,反而实话实说道,“所以一直是我来照顾哥哥。”
他说着温柔但不容克制地把水杯抵在了云栖嘴唇前:“哥哥不用见外。”
云栖有些半信半疑,但联想到视频中自己亲口说的话,纵然浑身不自在,却还是在犹豫了片刻后,张口喝下了那口水。
段星阁见状笑得更温柔了。
他比云栖高半头,此刻虽然是在伺候人刷牙,可从镜子中看过去,他几乎把云栖半抱在了怀里,好似他才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
漱完口,牙刷不由分说塞进自己嘴中的一瞬间,云栖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好似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一样。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云栖一手按在水池边缘,一手按在段星阁的手腕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想拒绝还是想干什么。
对方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他的动作一样,置若罔闻地动作起来。
牙刷在口腔中缓缓滑动,摩擦着牙齿,时不时地扫过上颚。
云栖此刻好似被成年人隐晦又故作正经的玩法给吓傻了,一动不动,像个听话无比的人偶,看得段星阁眸色发深,满意得不得了。
“力度重了轻了,或者有什么别的不舒服了,哥哥记得跟我说。”段星阁极其温柔道,“我会调整力度的。”
云栖喉结微动,半晌点了点头。
舌尖被牙刷“不经意”地扫过时,就好似一阵说不出的电流绵延而过。
云栖不得已,只能将舌头蜷缩在后面,以防碰到入侵的牙刷,一时间分外狼狈,按在池水边缘的手指几乎都发白了。
段星阁似乎也没想到只是刷个牙居然就能把云栖刷得眼角发红,心头登时浮现了几分异样。
但好在时间紧迫,他没有任由自己变态癖好发展下去的意思。
牙刷终于从嘴中抽出去的时候,云栖几乎是立刻便松了口气。
以至于段星阁把杯子递过来时,他再没了第一次的抵触,当即低头,堪称温顺地漱了口。
然而紧跟着等着他的还有洗脸。
段星阁将毛巾打湿,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微微俯身,低头细致地替他洗起了脸。
那是一个亲昵中带着些许地位暗示的动作,似乎只有成年人为幼崽洗脸时,才会这么无微不至的同时又不容抗拒。
云栖按着边缘微微发抖,下一秒,段星阁好似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凑在他耳边温声道:“待会要上直播,哥哥能演就演,演不了也没什么,我们大大方方承认,都是我的错,哥哥不要有压力,好不好?”
云栖喉结微动,下一秒却道:“……不好。”
段星阁闻言动作一顿。
哪怕是十九岁的云栖,也万万没有在镜头前露怯的道理。
云栖冷着脸道:“我会演下去的。”
段星阁就那么扭头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那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仅到云栖胸口的少年,抬眸仰望着他扛着风雨依旧一往无前的兄长。
然而下一秒,段星阁蓦然回神,哪怕在他特意的俯身下,他看向云栖的视角间依旧带着些许俯视。
——原来曾经高不可攀的蔷薇,此刻已经被他折下来藏到了怀里。
想到这里,段星阁蓦然笑了一下,低声道:“好,既然哥哥想演,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哥哥演下去的,包在我身上就好了。”
云栖闻言心下尚未感到几分慰藉,下一秒,那人把毛巾往旁边一搭,捏着他的下巴毫无征兆地吻了上来。
“——?!”
他浑身一僵,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反抗都忘了,就那么睁着眼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唇舌交融间,云栖终于面红耳赤地蓦然回神,然后——
“啪!”
段星阁退开时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抬眸看向云栖时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云栖一时间有些心虚,原本打登徒子不足以让他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更何况他还因为某些私心……好吧,就是因为面对那张俊脸不舍得下手,所以才打的对方手背。
然而段星阁此刻一委屈,倒真有了几分当年跟在他身后那个可怜小狗的样子,云栖心下的愧疚感登时便浮现了。
但让十九岁的云栖道歉是不可能的。
段星阁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没人比段星阁更清楚他哥哥十九岁的样子,那简直是云栖二十多年来最难伺候的一段时间。
他当时还没有被云明月的死刺激得那么狠,还没有养成那种将情绪如暗流般藏在冰川之下,稍有不慎就会炸开的习惯。
可这不代表十九岁的云栖脾气就很好了,恰恰相反,那时的他是正儿八经养尊处优了十九年的少爷。
亲妈没死的情况下,连他亲爹在他面前都得让三分,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难伺候程度属于是段星阁都胆寒的程度。
而在短暂的震惊和防备过后,云栖的这点特征很快便浮现了出来。
两人洗漱完回屋换衣服,云栖坐在床上蹙眉看着段星阁准备的衣服。
“我不喜欢。”他看向一件,随即又看向另外一件,“这件也不喜欢。”
“领带上印这么多logo,像是什么打包的礼品带。”云栖蹙眉道,“这么丑的领带怎么会在我的衣柜里?”
段星阁沉默了三秒道:“……这是我前几天给哥哥买的,哥哥当时还说自己很喜欢。”
云栖应声扭头,看了他三秒后扯出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那如玉一般俊美的面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清晰的嫌弃了。
段星阁隐约间听到自己好不容易粘起来的玻璃心好像碎掉了。
“没想到我也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云栖用那双宛如无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补出了最后一刀,“你审美这么丑,我到底是怎么同意和你结婚的?难道就是因为我把你养大了?”
段星阁缄口不言,好似一座看似坚不可破,实则已经从内部碎掉的石雕。
“反向雏鸟情节。”云栖冷笑了一声,连自己都嘲讽,“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段星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原来之前他每次给哥哥买衣服,对方都带着一丝笑意表示好的时候,只是在溺爱自己罢了。
他默默把心脏粘了起来,尽职尽责地给少爷翻找起了衣服。
最终还是一条云栖自己买的领带使得龙颜勉强悦了一下。
“挑男人的眼神另说——”云栖毫不避讳道,“好在其他方面的审美还勉强在线。”
段星阁闻言一言不发,等到把大少爷伺候着穿完衣服后,他转身拿出了自己新买的一套衣服,面无表情地解下睡衣,当着云栖的面露出了腰间的龙纹。
前一秒还在评价自己“挑男人眼神不行”的云栖,见状一下子顿在了原地,连眼睛都跟着睁大了几分。
尤其是他看到那条由他亲自设计出来的龙纹时,几乎是瞬间就被捕获了,眼神跟黏在上面一样。
在他的记忆中,他这位命中注定的小老公还只有十三岁,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美人,看到这一幕后终于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段星阁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勾了勾嘴角,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将包裹严密的衣服一点点脱下是性张力极强的过程,可将一具完美又极具吸引力的身躯用衣服一点点包裹上,也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过程。
以此刻云栖的阅历和经验,还不知道段星阁是存心在勾引自己,以至于他毫无防备地上了钩,下楼吃早饭时还没反应过来。
被美男计糊了一脸的他,竟然罕见地听话,任由对方把他抱到怀里一口一口地喂下早饭,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待两人终于吃完早饭推门而出时,节目组准备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不过摄影师并不在车上,而是在第一处景点那里等着他们。
两人坐上车后,开始向第一处景点驶去。
段星阁和云栖讲了一路注意事项,云栖从一开始的认真听,到后来的不耐烦,再到最后忍无可忍冷着脸瞟了他一眼:“这已经是你讲过的第三遍了,我看起有那么蠢吗?”
段星阁蓦然一顿,低声下气地哄道:“哪敢啊,哥哥是我见过最——”
眼看着他又要翻出那些让人脸红的话,云栖听了一路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当即红着耳根道:“……停,你先告诉我之前我是怎么称呼你的,这才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段星阁一愣,好似这一刻才蓦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云栖见状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嘲讽,好似在嘲讽这个成年人办事如此没有章法,又像是在嘲讽自己的眼光。
——毕竟他还是没办法把眼前的男人跟记忆中的小狗联系在一起,骂两句也没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多谢哥哥提醒。”段星阁回过神后露出了非常真实的歉意,“哥哥之前唤我——”
他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司机后,侧身凑到云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云栖一愣,而后蓦然睁大眼睛,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星阁,却刚好对上段星阁无辜的目光。
云栖和他对视了三秒,随即轻轻咬了一下舌尖,压下了第一反应想要脱口而出的震惊,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没见识。
不能露怯,成年人之间这样叫很正常,不就是……他叫的出口。
云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好似那称呼对他来说跟喊段星阁大名没什么两样。
段星阁见状露出了更加真诚的笑意,而后收回目光看向了车窗外。
第一处地方不需要坐飞机,只是车程有一些远,云栖只当这地方是省内的景点,也没多想。
然而直到两人到地方下了车,摄像头照过来的一刹那,他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好似大错特错了。
早在直播间翘首以盼的观众们看到两人后立刻兴奋起来,弹幕瞬间铺天盖地地压来:
“啊啊啊啊啊星云好久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不见四舍五入就是一年啊QAQ”
“云总今天这身衣服好青春啊谁懂!连领带都好像那种贵族学校的校服!!”
“啊啊啊啊男高77,段总又幸福了!!”
“靠,我原本以为星星会更像男高,今天怎么回事?!77这也太嫩了点!!嫩得都能掐出水了啊啊啊”
“年下瞬间便年上,星星又幸福了”
“啊啊啊啊青春靓丽的77,我直接用舌头去舔”
感受到身旁人明显身形一僵,段星阁还以为他不适应镜头,见状立刻攥着他的手用了点力,示意自己在这里,让他不用担心。
然而镜头对于云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他之所以如此惊愕,完全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第一处旅游的目的地竟然是他的高中——段星阁一路上从未跟他提起过!
在此刻云栖的记忆中,他刚从高中校园离开甚至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故而他再次站在这里时,心头升起的就不只是怀念,而是浓烈到惊悚的熟悉感了。
再加上眼下虽然是周末,但校门口依旧有些高三的学生正在出入。
云栖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心下忍不住发颤。
可更让他难以启齿的是,此刻的他虽然在记忆上刚从高中毕业一年,但现实中却已经找了个又帅又富的丈夫。
算上理论上四岁的年龄差,这简直就像是——包养。
云栖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想到段星阁刚刚在车上说的话,在这种地方喊出那个称呼,羞耻度几乎一下子拉满了。
弹幕正在因再次见到两人而激动着,段星阁扭头看向云栖:“一起回母校可是哥哥当时和我一起选……哥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云栖蓦然回神摇了摇头道,“只是有点热。”
观众们看着秋高气爽的天气,一时间有些迷惑。
段星阁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好似真的相信一般,连忙走到旁边的奶茶店给他买了一杯冰奶茶。
云栖接过冰奶茶后喝了一口,沉默了三秒后道:“谢……”
段星阁闻言却挑了挑眉,那表情好似在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该喊我什么?
云栖和他对视了三秒,最终红着耳根,脸颊上泛着某种红晕,那一刻,他纯情到简直像是刚从校门内走出来的高中生,被某个流氓一杯奶茶就骗到手,乖得不可思议。
最终云栖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微微低着头,几乎是用气声道:
“谢谢……老公。”
无数观众正在开玩笑一般讨论两人好似倒错的年龄差,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纷纷愕然地愣在了屏幕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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