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临近大学毕业, 周围的同学有的选择继续读书深造,有的早早就签好了第三方合同预备就业。
柏恩读书时成绩优异,如果不是中途休学一年, 保研到本校轻轻松松。但是她没有选择去读研, 而是早就选好了自己的实习基地,打算去基层闯荡出事业。
她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火速地收拾好行李, 打算和自己的男朋友——他已经提前修够了学分, 在美国拿到自己的硕士学位——趁着最后的长长假期好好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两个人先在欧洲的一个小城碰面,然后在那边消磨了青春的时间, 七月份和他一起回国。
两个人恋爱一年之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大平层, 当然最近一年由于徐献清在外留学,平时只有柏恩自己一个人住。
柏恩一个人根本用不了太大的空间,但是徐献清的行李陆陆续续地空运回来,立刻将房子填得满满当当,繁杂而有秩序。
飞机的发明造福了异地恋的情侣, 徐献清忍受不了异地恋的苦楚,几乎每周都会往返一次, 两个人重新住在一起也根本不觉得生疏。
下午, 将房子收拾整洁的小情侣出门采购晚上做饭要用的食材。
柏恩边挑着小青菜, 边问徐献清,“你毕业以后预备做些什么?”
在欧洲几个免签证的国家游玩时,她没提这事,但是回到了国都,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些现实问题。
徐献清语气坦然道:“我会回宜西, 公司总部在那边。”
又有些闷声闷气地问她:“你呢?”
柏恩轻快地答:“我签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只不过是在平海。”
徐献清伸手接下她买好的菜, 看她又迈进了一家水产店,让老板帮她称两近活虾。
他“哦”了一声,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通勤要多久?”
“通勤?呃,你是说从平海到我爸妈家吗?”她接过老板打包好的袋子,然后付了钱,“公交加高铁,应该就五六个小时吧。”
“怎么这么远?”他声音里抑制不住地掺杂些恼怒。
柏恩笑了笑,“是会苦一点累一点,不过我是年轻人,没关系。”
但是她清楚工作之后,两个人的恋爱恐怕会更难进行下去。
回到合租的房子里,柏恩掌勺,徐献清帮她打打下手。
她看着塑料袋活蹦乱跳的活虾,忽然伤感道:“真的要杀掉它们吗,好残忍。”
徐献清感到莫名其妙,接过她手里的剪刀,“那我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不死心道:“要不让它们再活一晚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献清动作娴熟利落,很快地处理好一只虾,嘴上稍显冷酷道:“新鲜的才好吃。”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是柏恩仍然炒了五六个菜。
但是吃饭时,她却没什么胃口,耷拉着脑袋,扒着米饭道:“我见过它们的尸体,不忍心吃。”
徐献清皱起眉,搁下了筷子,“你生理期快到了?”
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柏恩想了想,不确定道:“还——没吧。”
她的周期一向不准。
他拧眉,继续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柏恩报了一个大概的日期,又说:“正常的,我青春期也总这样乱来。”
徐献清说:“还是去看看中医,身体要好好调理,我明天带你去。”
柏恩很不以为然他风吹草动的态度。
吃完了饭,洗完澡,柏恩挑了一部男女演员颜值俱佳,含有少量剧情的动作电影,要和他一块看。
徐献清听着里面的女演员千娇百媚、绵言细语地叫.着,平静地说:“从生理的角度来看,刺激性的电影会使体内分泌多巴胺,从而获得快感,但是经常看的人却可能自食恶果,患上色/情成瘾。”
柏恩呆呆地张开嘴,咬在嘴里的被子掉了下来,“是吗,我不信。”
徐献清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声音沉沉地告诫:“不许一个人看。”
“嘁,老古板。”
他握住了她的脚踝,剩下的话就化成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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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献清开车送她去中医院看诊。
老大夫问了他们几句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脉象。
“你这个,你这个是喜脉啊。”
柏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老大夫奇怪道:“怎么不可能,现在还没有百分百的避孕手段,除非你们其中一个去绝育。”
柏恩不得不忍气吞声。
徐献清要更冷静一些,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压了压。
老医生忙着看下一个病人,打发他们去了隔壁的妇产专科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二话不说就让柏恩去做了检查,得出来的结果果然是早孕。
柏恩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报告单上“宫内妊娠约8周”,觉得格外刺目。她人生至少近五年的计划里,都没有一项是去孕育孩子。
徐献清站在她身旁,轻轻对她道:“我们先回去吧。”
出了医院,仲夏阳光刺目地泼洒下来。
上了车,车厢好一阵寂静。
柏恩抽了抽鼻子,问他:“怎么办?”又说:“完蛋了,我肯定会被我爸打死的。”
又一阵沉默,只有夏季蝉鸣不停歇地在城市内鼓动。
“要不……打掉吧。”
“我们结婚吧。”
几乎是同一秒钟,他们开口。
徐献清猛地咬住牙,她的话简直向他脑中霹雳作响的火星上浇了一罐汽油,气愤、羞恼、绝望、忧虑……冲上头顶,将刚才心中隐秘的狂喜冲得一干二净,令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行路,只赶紧找到空地停下了车。
空调慢慢停了下来,车厢内温度依旧冷得像坠入冰窖。
柏恩几乎是冷酷地有理有据道:“我们还没有经济能力,虽然父母可以接济我们,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快退休的年纪再养一个婴儿。而且,而且我们还年轻,我还刚签了工作。”
等生下孩子,还得八个月,这期间绝不可能去基层工作,就等于直接放弃了这次机会。
更何况……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现在根本还没有怀孕的真实感,下定决心后身心的痛感会很快结束。
徐献清用力捏紧了方向盘说:“医生说他已经有了心跳。”
“嗯。”
“我一直有投资和工作,收入足够养活你们两个。”
“嗯。”
“恩恩,”他又说了一遍,“要不我们结婚吧,留下这个小孩。”
柏恩不吭声,没有应他,回应是需要负责任的。
车辆又缓缓驶动,开回他们的房子。
在徐献清这种完美主义者眼中,求婚至少是要有鲜花,有钻戒,有观众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灼热得发晕的上午,得到女朋友怀孕的消息。
他没法跟别人提起,对,我求婚那天送了她一张怀孕的报告单。这不会是个有趣的玩笑。但是他必须要在今天求婚,必须要向她负责。求婚是必要的步骤,只是因为意外提前了一点。
但是这简陋的伴随着强烈责任感的求婚并没有得到回应。
柏恩从车起就开始一言不发,似乎在做长长的考虑。此时,她进到房间内,想直接趴到在沙发上休憩,但是考虑到肚子里住进了不速之客,还是自觉地平躺下去。
徐献清垂着眼睫,半跪在地上,牵起她的手,放在苍白的唇边碰了碰,“恩恩。”
柏恩推开他的手,她现在不太乐意看见他,“今天你去做饭好了。”
徐献清的满心焦灼,只好全吞入腹中,踱步去了厨房。只是他根本无心去做饭,开始上手搜领结婚证的必需证件,他想,不管要不要小孩,他们都结婚。
一整天,房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这个孩子对他们而言太过沉重了。
睡觉时,徐献清不再敢像平常一样动手动脚,只是舔舐她的唇瓣,怎么亲都亲不够,仿佛这样的柔情能使他暂时忘掉白天的事情。
“好了,睡了。”柏恩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劲儿,扭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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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柏恩比平时提前两个小时醒过来,她最近嗜睡,之前只以为是夏天乏力。
徐献清仍闭着眼睛,她无意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他箍在她身上的手拿开。
她今天有出门的计划。
想了想,她还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然后独自出门。
她不知道,她关门离开时,床上的人就已经静静地睁开了眼睛,心脏揉碎一般难受。
柏恩在外面呆了一整天。
下午时,她接到了徐温嘉的电话。
电话里,对方语气轻快,“我放暑假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柏恩思量了一下,报给他一个地址。
徐温嘉打车到了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室内儿童乐园,仍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他找过来,看见柏恩靠在围栏边上,跟一个才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讲话,低着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他走过去打了招呼,当初的少年人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柏恩得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徐温嘉看着这些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小孩,不理解地嘟哝道:“恩恩,你在这里干什么?”
柏恩边用手逗着那个小孩子,边道:“啊,我来看看小孩子可不可爱。”
他开玩笑说:“怎么,你打算转行做幼师?”
柏恩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看着他说:“差不多意思吧。”
“嗯?”
“我怀孕了。”她平静地说。
简直一个晴天霹雳砸到了徐温嘉头顶上,将他砸得找不着南北。虽然柏恩早就明确拒绝过他,甚至已经和他哥交往了四年,但是他心中总还存在一些妄念。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根本就没把他当成男人看过。他还抛掉全部自尊心,没有脊梁骨一样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几乎像一个痛苦呻.吟,他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柏恩说:“好像已经有两个月了,但是昨天才发现。”
他忍住怒火道:“是不是太早了,你们还没结婚。”
“嗯,是意外。”
“你们要留下她吗?”
“献清肯定想留下来,他问了我结婚的事情。但是我,你知道,我还没做好准备。你们家……唉,算是我高攀了。而且,他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人也说不定。”
柏恩并不自卑,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比她优秀漂亮的人多如牛毛,他们双方的父母都不会赞成他们的婚姻。
徐温嘉勉强宽慰她:“你想太多了,我妈不会管我们的婚姻,我爸大概只会气一阵子,但是他拿我哥没办法。叔叔阿姨他们是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柏恩“唔”了一声,“但愿如此。”
徐温嘉听得心脏突突狂跳,他真希望今天从没到过这儿,但是他又无比庆幸他来了,她的心里话第一个说给他听。
他忍不住问:“你要答应他?”
柏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勾起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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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华丽奢靡的珠宝店内。
徐温嘉陪着柏恩来取她提前定制的对戒。
柏恩报了名字,柜员立刻殷切地去将戒指取来,连同GIA证书一起呈递给她。
柏恩拿起这个崭新的黑色小木盒,打开来看,戒指没有过多的设计,几乎过于简朴,但是这就是她的审美风格。
她脸上带着抑制不住地雀跃,絮絮叨叨地同他讲话:“我签的那家公司离宜西太远了,所以我就想在就职之前送给他的,好好哄一哄他,但是没想到现在会用来求婚。我量他的指围,他竟然以为我喜欢他的手指,啊,他真是个自恋狂。”
徐温嘉看了一眼那对戒指,嫉妒得几乎发疯,他感觉这世界完全弄错了,其实从头到尾她喜欢的人是他,她最终要求婚的人也是他。
柏恩见他不说话,踌躇地问他:“我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他会不会不喜欢?”
徐温嘉尽量维持着风度,从容道:“我觉得可能确实会有一点,一般都是男方向女方求婚,所以也许他会有被捷足先登的懊恼。”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他在说什么鬼话,如果她向他求婚,他大概会狂喜而死。
柏恩若有所思。
不过等他主动,要等太久。
从珠宝店里出来,柏恩看了一眼时间,“我想,我还需要一些鲜花。”
徐温嘉真想直接甩开她,然后自己离开。但是他又想,她是孕妇,他让她一点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冷漠。
柏恩毫无所觉他的冷淡,指着店内已经包好的一束鲜花,兴致勃勃地问他这一束怎么样。
徐温嘉看了一眼,用人工染色的满天星装点着红艳艳的玫瑰花,丑得简直没眼看,真想知道他哥收到这束花时的表情。
他心情忽然平衡下来,她眼光那么差,难怪没看上他。
徐温嘉看了一眼这店里的花,花是新鲜、娇嫩、美丽的,但是店主的审美实在不在线,简直在暴殄天物。
他便自己挑着花包起来,由于柏恩对玫瑰十分执着,他便挑了许多白玫瑰和粉玫瑰,与各色丰富的洋桔梗极有层次地穿插在一起,再插几小束小雏菊和蓝星花,用折射光彩的玻璃包装纸,光彩熠熠,生机动人。
柏恩连连点头,连店主都被他的审美和技术折服。
“对了,要不要给这束花取名字?”店主问。
徐温嘉看向柏恩,她想了想,“那就叫‘春天’吧。”
——她是春天出生的,要去送‘春天’这束花。
“挺贴切的。”店主笑道。
买完花,徐温嘉陪她回去,但是只送到了楼下,“你自己上去,小心一些。”
他可不想去做他们的观众。
柏恩说:“谢谢你今天陪我,还帮我包了花。”
徐温嘉应了声,大度地表示这只是举手之劳。
柏恩早有一些话想和他说,便道:“我毕业了,但是你才只大一而已。你别,别再把我放在心上了,我不值得你的青春。”
说完,她转身要走了。她在他面前总不吝啬秀恩爱,因为他在她面前真像个执著讨糖吃的小孩子,怎么让他知道自己没有糖了呢,真想他死心。
她的话令徐温嘉的心头一刺,他拉住她的手,掌心收紧,抓得她几乎发痛。
他一字一顿道:“要是我哥有一天没那么爱你,要是你选错了,我真会不甘心,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柏恩摇头,“你总这么任性,但是小孩子也该有长大的一天。”
徐温嘉气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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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傍晚格外漫长,傍晚阳光像一盏盏提灯跳跃进他们的客厅。
徐献清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她的字条,苦坐苦等。
【我出去随便逛一逛,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跟着我,我会尽快回去的。】
整整一天,他就这样坐着。她不知道,这样的字条和苦等对他而言是多么恐怖。他最害怕这样的徒劳,连一丁点插手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等待着她的宣判。
他想,也许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但是他并不应该露出一点失望和难过,他得先温和地关心她的身体,再赞同她的选择,如果她要求,他会迫使自己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个孩子。
——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丰富的想象力。
柏恩转动钥匙,推门进来。
为什么灯没开,他在睡觉吗?
她的心忐忑地跳个不停,抱紧自己买好的花,试探性地问候一声:“献清?”
“我在,我在的。”他的声音从幽暗中传来。
柏恩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将花放在了茶几上。
徐献清只匆忙地扫了一眼这束花,入目一片白色,顿时知晓了,心中一痛,不敢再多看一眼。
柏恩见他反应不对,目前氛围好像也不对,但是她想不出哪里出了差错,便决定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做。
她很郑重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将徐献清吓了一大跳,要扶她起来,“你不用、不要这么愧疚,我、我都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他做得不够好,她没能完全信任他。
柏恩眨眨眼,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捧到他面前,快乐道:
“徐先生,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他怔住。
盒子“咔哒”一声打开,露出一对闪着星光的戒指,简直是世界上最璀璨最美好的颜色。
柏恩见他良久未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献清,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底气明显不那么足,她没想过他这种反应。
徐献清只想用行动和她说明白,她是一个笨蛋。
柏恩这下才知道了为什么全是男方单膝下跪向女方求婚,因为女方欣喜地扶起自己的心上人时,对方能自然而然地吻上去。
而不用像她一样,哪怕站直了也够不到,非得对方低头才能顺顺利利地接吻。
柏恩大脑被吻成一堆浆糊,戒指也不知道掉到哪里了。喘息的时间里,她还贴心地问:“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挑起了徐献清的窘迫,他重重地咬她一口,柏恩吃痛,只好悻悻作罢,保全他的自尊心。
两个人重新互通心意,比往日更加亲密。
徐献清试戴了他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刚刚好,他暗下决心,要一辈子戴着这枚戒指。
柏恩和他说正事:“怎么办,你怎么和父母说?”
“直接发给他们婚礼请柬。”他不假思索道。
她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她爸妈开心携手去参加婚礼,发现新娘是她,简直硬生生从童话变成恐怖故事,立刻否定:“你行,我可没这个魄力,我真怕会被他们揍死。”
“我觉得他们是很温柔的人。”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一闯祸,我妈就拿鸡毛掸子抽我,被打一顿还不完,我爸还得唠叨我好几天,翻来覆去念叨,可恨极了。”后来她才学乖,能做坏事,但绝不能被发现。
“他们知道我在和你交往,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同居。而且他们不会接受未婚先孕的。”柏恩吞吞吐吐道,越想自己越完蛋。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可恶极了。
徐献清明白,没有那个姑娘父母会同意的,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财力作为筹码说服对方。
“所以我们得尽快回去,和他们说清楚,越早越好。”
他也很担心,岳父岳母会将他看成道德败坏、悖逆不轨、想拿捏他们女儿的轻浮男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讨了细节,达成共识,决定尽快动身回宜西市。
第 52 章
某个风和日丽的休息日。
柏恩打电话回去, 捏着嗓子甜甜道:“妈妈,我下午带男朋友回家,你和爸爸不要乱跑, 在家里等我哦。”
“哦, 好哇,那我提前买好菜等你们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她妈妈欣喜地满口答应。
柏恩摸了摸自己乱跳的心脏, 紧张极了, 下午就是她的生死存亡之际。
“你不和父母说一声吗?”她眨眨眼看着一旁的徐献清。
徐献清瞥了她一眼,找出来手机, 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 用通知的语气道:“爸,我最近要结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方勃然大怒:“逆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挂断,安抚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会不会吓到宝宝?”
“不会吧,我猜她还没有分化出耳朵。”
电话又重新拨过来,徐献清思忖了一下, 还是接通了电话,对方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
“是哪家姑娘, 我见没见过,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提前商量一下?”
“你见过。”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对方傻眼, “什么玩意,她不是温嘉女朋友吗?”
徐献清冷笑着再次挂断电话。
柏恩正捧着杯子喝水,闻言差点全喷出来。他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她顿时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义愤填膺道:“他怎么能误会成这样, 太过分了!”
徐献清颔首道:“他确实是老糊涂了,你不要和他计较。”
下午, 徐献清开车载她回家。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礼品全部拎下来,跟柏恩一块进去。
一进门,柏恩就抱住了文雅,甜滋滋道:“妈妈,我好想你呀。”
文雅依她养孩子二十三经验,警惕道:“怎么忽然叫得这么亲热,不会在外面闯什么祸吧?”
“怎么可能,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柏恩立刻把男朋友拉出来当挡箭牌,“呐,这是献清,你们之前见过。”
徐献清十分谦恭道:“叔叔阿姨,下午好。”
文雅神色缓和转好了一些,开玩笑道:“来就来了,怎么带这么多礼物,别人要误会你是来娶我们家姑娘的。”
“是的,这正是我的来意。”
徐献清腼腆一笑,将东西放在了门口的角落里。
文雅“啊”了一声,看向女儿,责备她没提前和她说,柏恩只当作没看见。
柏臣倒是冷静许多,道:“先别站着,过来坐吧。”
女儿的男朋友登门,大概都是有奔着结婚去的意思,他早有预料,更冷静一些。
说着要给他们倒茶。
徐献清主动接过他手里的玻璃茶壶,为他们倒了茶,礼让他们坐下。
柏恩也伸手要,他轻瞥她一眼,低声道:“你不许喝。”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白温水。
柏臣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道:“你们才刚毕业,谈结婚的事情,现在还是太早了点啊。”
徐献清倒完了茶,文质彬彬道:“我是觉得时机正合适,所以才来提的。”
随后将自己的手提皮包拿过来,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份拿出来,向他们道:“叔叔阿姨,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学位证书,无犯罪记录证明和不动产权属证明。另外我还带了几张专利证书、著作权登记证书、法律职业资格证书……请你们过目。”
柏恩没想到他搞这一出,搞得跟面试现场一样,憋笑憋得肚子疼。
他又拿出来几张打印好的文件道:“这是房屋赠予的合同,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将无偿地赠予给她,作为她的婚前财产。”
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那堆合同之上,少见地羞涩道:“这里有三百万,是聘礼。我知道这些很少,但是我之后会把工资卡也交给她。”
文雅和柏臣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柏恩则完全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决定,她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如果这些全部转赠给她,他浑身上下估计只剩那些知识财产了。
“你们现在孩子结婚,聘礼只意思一下就行,怎么给这么多?”柏臣还是第一次看到上门提亲,全部财产无条件转赠的。
徐献清正色道:“这些东西在婚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一些必要的生活保障,当然我也想证明我有能力给恩恩好的生活。”
文雅开口:“说实话,怪突然的,吓我们一跳。你父母呢,他们怎么说?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也知道你很优秀,原本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是不管的,但是婚姻是不一样的。”
徐献清平缓道:“我父母都支持我的决定,也放心将事情交给我一个人办。我也很清楚结婚以后要担起的责任,是有充足的准备才会在今天登门拜访的,请你们不要担心。”
文雅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拉起柏恩道:“你跟我单独去说!”
母女俩进到了卧室内。
柏恩小心翼翼地问她:“妈,你是反对吗?”
文雅看着她冷笑道:“我还要问你,怎么都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这样冒昧地上门,是自信我们不敢赶他出去么?”
“哇,妈妈,你怎么对他这么大的成见?他人不是很好吗?”
“人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和我们不合适啊,来提亲,父母都不到,这么傲慢,以后你们怎么相处?况且他今天才二十四,人生刚刚开始,天天在外面交际,说不定哪天又换了个人心动。你呢,天天叫你拾掇自己都不愿意,生活习惯也全不同。而且你们之前一直校园恋爱,差距在学校里是最看不出来的。就近了说,你签的那个工作,实实在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周单休,人家天天坐办公室,不一样的。我看,结婚是不合适,谈谈恋爱,享受一下青春就算了。”
“妈妈,你想真周到。”柏恩赞同道,“但是我还是打算结婚,你说的这些困难,我又不怕。再说,结婚又不是不能离婚。我难得遇见喜欢的人,当然不想错过。”
“还有,你不需要担心我那边的工作了,我不打算去了。”
文雅稍稍缓和一些,“怎么忽然改了主意,那地方真不是女孩子该去的,你不记得大学时的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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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头脑“嗡”得一声,牙齿直哆嗦,气急道:“难怪你们急着结婚,原来是这出了问题。”
柏恩伸手帮她顺顺气道:“问题不大的,又不是因为怀孕才决定要结婚的。后来我一个人也想了好久,我觉得我现在生活得很开心,所以未来的人生计划里也是有一个小孩子的,只是现在他来得早了那么一点点。”
文雅真拿她没办法,她小事上全顺着他们,但是一遇见大事,全是自己的主意。
“你不知道,生养一个小孩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的,不仅仅是需要钱这么简单。”
柏恩说:“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其实很简单的,只是需要爱这个孩子。”
文雅抱着她,眼圈忍不住红了,“我想你一辈子单身算了,一辈子做我们小孩,而且我要做外婆,听起来就一下子变得好老,其实我看着还算年轻吧。”
柏恩很乐观,安慰她:“你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你别我结婚想得太可怕,我还是你的小孩,这还能变吗?”
另一边。
柏臣捧着杯子,温暾地问徐献清:“你大学是化学相关的专业啊?”
“嗯,因为我家一直是做石化、化纤方面的生意,我没什么偏好,就报了这样的专业。”徐献清一改往日骄矜,低眉顺目道。
柏臣点点头,宜西的龙头企业他还是知道的。
“恩恩自己的私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结婚不是儿戏,不过我觉得你不错的,对她很好。我就是觉得有些太急了,可以再等一等。”他比文雅好说话得很,并且很看好他,觉得门户没那么重要。
徐献清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和她都是成年人,都明白这个年纪做决定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所以我们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可以放心。”
他们两个人都是有想法、有主见的人。柏臣爽快道:“其实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我回头和她妈妈说说,劝劝她。”
文雅牵着柏恩出来,垂头丧气道:“我们哪里能管得了你们年轻人,要结婚就结婚吧,你们什么时候结?”
柏恩高兴道:“明天吧,明天民政局上班,我们去领证。”
“这么快?”柏臣皱起眉头,“先订婚,再领证,最后办婚礼,要一点点按照流程来的。”
文雅将他拽到了一边,和他讲了几句,他神色陡然一变,闷头进屋里,不再和他们说话。
徐献清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你和他们说了?”
柏恩点头:“对,坦白从宽嘛。”
他低声道:“没有订婚,但是我会好好筹备婚礼的。”
柏恩说:“喔,其实我觉得婚礼也不是必需的。”
徐献清皱眉说:“这是一定要的。”
“可是,办婚礼要准备很多东西,还要花很多钱和很长时间,将这些用在其他地方不好吗?”她疑惑道。
“你不用操心那些,我会来办的,我会和叔叔阿姨商量的。”他说。
他们后来准备在来年春天办婚礼。
他们后来也没有办成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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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小城乡下的冬夜里,室内暖气开的很足,但是风一直撞击着玻璃窗户,发生沉闷冷冽的声响,像是喑哑的呼喊声。
“我们没办过婚礼。”徐献清又重复了一遍。
柏恩有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严肃道:“你说的不会是那种有司仪在台上高喊‘请各位来宾掌声响起,热烈欢迎新人登场!’或者‘某某女士,请问你愿意嫁某某先生为妻吗?’的那种婚礼吧?”
徐献清:“……我想大概不是所有婚礼司仪都是如此。”
柏恩怕吵醒崽崽,压低嗓音说:“我觉得不办是明智的,这是形式主义,是消费主义的陷阱,你不要看别人办了自己就跟着办,将办婚礼的钱用在其他地方不好吗?”
徐献清不赞成:“许多人一生只办一次婚礼,根本谈不上什么消费和形式,而且一生只一次的场合,为什么要错过?”
“我想你大概是有钱没处烧,崽崽都三岁了。”
“她这个年纪正好能给我们做花童。”徐献清自动忽略掉她前半句话,把女儿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柏恩和他说不通,只是说:“好吧,那你先和她商量好再说吧。”
第 53 章
“呜妈妈……”
黑暗中, 崽崽忽然呆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小的身影像是黑暗中最浓重的一笔。
她有些模模糊糊不明白自己在哪里,回头看了看柏恩正睡得香甜的背影, 最后选择伸手拍了拍徐献清的脸, “爸爸,爸爸。”
徐献清睡眠很浅,睁开眼睛轻声问她怎么了。
崽崽小声吮泣, 略带些可怜的哭腔道:“好痛, 我肚子好痛。”
徐献清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起身开了台灯, 向她伸手, 她顿时憋不住泪水,大力地扑进他怀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什么时候开始难受?”
他问她,她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抽一答,答不上来。
不过让她说,确实是强人所难。
徐献清带她去了卫生间, 给她找了一个小凳子放在马桶下面,温言细语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方便好不好, 我在门口等你。”
“我不要, 我不要。”她抓紧他的衣袖, 又抹了抹眼泪。
徐献清只好在一边陪着她,他知道她肠胃是有些不好,可能是白天吃了一些生冷的,被刺激到了。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几分钟,她忽然急急地站起来, 开始往马桶里吐,像是把胃里全部的东西都吐出来。
徐献清立刻伸手帮她顺了顺背, 发现她瘦小的身体一直在变冷发抖,汗水把棉睡衣都打湿了黏在身上。
她吐了好一会儿,一直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呜呜噫噫地放声大哭起来,打心底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小孩子。
徐献清捧着她的脸,伸手用纸巾帮她擦干净眼泪和嘴巴,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小孩子哭起来是一心一意不留余地,全然不会意识到这样的哭声会怎样捣揉家长的心脏,牵扯着神经让他们和她一起疼痛。
柏恩蓬乱着头发跑进来,焦急问:“怎么回事?”
崽崽见到她还未说话,又开始吐,现在只能吐出一些稀薄的胆汁,脸颊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柏臣那边也听到动静,过来看情况。
徐献清正一边抚着她脊背,一边接电话:“……有一点低烧,对,下午还好好的,嗯,我知道了,我再观察观察,好的,挂了。”
挂掉电话,转头对他们道:“我刚才问了秋延,应该是感冒并发胃肠功能紊乱,先止吐再吃点药,要是再不见好就得去医院。”
“哦。”柏臣点头,“那我去给她烧点米粥,等会儿缓过劲是要狠饿的。”
徐献清颔首道:“麻烦了。”
柏恩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有些无措道:“那我要做一些什么?”
徐献清把流了一身汗的小孩抱起来,对她道:“我带了常用药,放在柜子里,你去找找。”随后报了几个药名。
柏恩之前一直不理解他怎么出去总要带那么多东西,现在有些明白,这些还真能派上用场。
她找到了药,看了一眼用量说明,去接热水冲给她喝。
徐献清将崽崽抱到沙发上,问她还想不想吐。
崽崽捂着嘴巴,泪眼婆娑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帮你揉揉肚子,会好一点的,想吐要提前和爸爸说。”
她坐在他怀里,点点头,又伸手擦掉滴在鼻尖的眼泪。
他手掌心柔软灼热,贴在她冰凉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揉推,力度均匀,不轻不重。
“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我要死了。我呜呜……”
她哽咽,忍不住泪水,又稀里哗啦地哭。
徐献清耐心地哄她:“你不会死的,你只是生病了,不要害怕,会好起来的。”
“你是不是骗我的,我感觉难受得要死了。”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哭嗝。
“我向你发誓我不会骗你。”他疼惜道。
柏恩用热水冲好药,端碗过来,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要喂给她喝。
崽崽扑闪着湿哒哒的睫毛,抿紧嘴一口都不要喝,伸手揪住徐献清睡衣的衣领,躲进去擦了擦眼泪。
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乖乖喝药才能快些好起来的。”
柏恩说:“我给你准备了糖,喝完再吃就不苦了。”说完,拿出一个小糖罐。
崽崽悄悄地将徐献清的衣服布料拿开露出眼睛,向她伸手。
柏恩不理会她预备白嫖的手,向她讲清楚条件:“你要先喝完药我才能给你哦。”
她委屈地嘟起嘴巴,垂头丧气道:“我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小孩子。”
柏恩:“……”
小孩,难搞。
生病小孩,加倍难搞。
徐献清看药都快要凉了,对她道:“你直接喂给她,叫她自己喝,太残忍了。”
柏恩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直接将勺子递到她嘴边。
崽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控诉道:“你们……咕噜咕噜……坏蛋咕……你们就欺负咕噜噜……”
一连被灌了两小碗药,崽崽抱着糖罐子瑟瑟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不愿意理睬他们两个。
徐献清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的温度,“还想不想吐?”
从刚开始吐到现在一个小时,只让她喝了药,应当不会太有强烈的呕吐感。
崽崽不理他。
“还饿不饿?”他继续温柔地问。
崽崽把糖罐子递给他,“我要吃。”
“你现在不能吃,还得再等一等。”他戳了戳她可怜的小肚子。
“你是坏蛋。”她气得背过去,支撑不住情绪,又要抹眼泪。
徐献清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道:“好有精神,看来是不那么难受了。”
又向她伸手:“我没有欺负你,你要不要来我怀里睡?”
崽崽真不想理他,但是又想要他的温暖,只好冷着小脸挪过去。
徐献清将她抱在怀里,又扯了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好,睡吧。”
崽崽被折腾了好一会,也实在疲惫,又躺在她熟悉的怀抱里,很快就闭上眼睛。
柏恩出来时,她已经睡着了,眼睫上的泪还没有完全干,徐献清正把她抱在怀里的糖罐子给抽出来,放到一边儿。
她对他道:“灶台上温着粥,等她醒了再盛给她喝吧。”
“好。”
柏恩又问他:“你不去休息吗?我看她好一阵不会再醒过来。”
徐献清轻声道:“你去休息吧,她习惯这样睡,而且我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情况。”
柏恩回了房间,然后抱着被子躺在了他旁边。
徐献清:“……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躺下来,理所当然道:“我也挺习惯这样睡的,到时候你还可以把我叫醒搭把手。”
好在沙发够大,她睡在上面并不怎么委屈身体。
次日凌晨四点左右,崽崽被饿醒,推了推徐献清急切地要吃东西。
他抱她去厨房,开灯,盛了粥,看她狼吞虎咽。
“等会儿回床上去睡。”
“哦。”她不情不愿地应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一点都没听见动静,不知道怎么样睡的,从沙发上睡到了地上,被路过的徐献清捡起来重新送回卧室。
一点忙都没帮上,还倒添了麻烦。
_
回了宜西,他们暂时住在了动物园里的家里,崽崽整天去和她的小老虎一起玩。
毕竟这里还在招商修整,大概能够在夏天之前正式运营,到时候人多起来,就不容易呆在这里了。
只是她的病拖拖拉拉,过了很久才好全。她仗着自己生病,大有为所欲为,占山为王的预兆。不顺她心,连哭带闹,又学会了用健康威胁,衣服不好好穿,还要光脚往外跑,柏恩盘算着什么时候好好打她一顿,让她吃痛长长记性。
徐献清制止她这个危险的念头,和她讲道理:崽崽三岁了,有了一点自尊,用武力是不行的。但是他们当然也不能完全顺着她,只让她知道做那些事情没用就行。
这样一直到了二月末。
崽崽的幼儿园在三月一号开学,而柏恩的研究生初试成绩早几天公布。
她那天气定神闲先为自己泡了茶,又拿了一本她压根不感兴趣的书坐在花园的阳伞下,佣人路过见了都要多问一句,“太太,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柏恩有些恼恨周围竟然没一个和她一块考研的人,大大少了共同讨论的乐趣。
崽崽骑着自行车从她旁边经过了,又退了回来,“妈妈,你书拿倒了。”
柏恩赶忙把书重新摆正,教育她道:“书不光能拿来看,它还能起到了一个修饰的作用,你明白吗?”
崽崽不明白,骑着车跑远。
好在还有人会注意,接连收到了文雅和柏臣的消息,他们做导师,自然而然会关注到这种事情,很好奇她的成绩。
柏恩拽拽地将截图发过去——她是初试第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54 章
今天是工作日。
徐献清并不用坐班, 如果不是非要去公司,一般情况下,他更愿意在自己的书房里轻松地处理邮件和工作任务。
他很厌恶有人不请自来闯入他的私人领地, 但是张助理已经轻车熟路, 正推门从他的书房里出来,见到她,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 算是打过招呼。
张玚工作很努力, 学历很高,而且几乎没有怎么休假, 柏恩觉得徐献清应该给他升升职, 而不是一直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譬如带孩子。
但是她也只在脑袋里想一想,他在任用人才方面,肯定比她在行。
柏恩推门进去,徐献清正皱着眉看着一份项目汇报表,听到她进来连头也没抬一下, 只沉浸在手上的文件。
她鲜少见他这么为难的神色,脚步微顿, 问他:“怎么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献清摇了摇头, 将手里的文件丢到一边,“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要开工,我得亲自过去,大概会那边停留三天,也就是说要花上四五天的功夫。”
“什么时候去?”
“后天。”
柏恩意识到, 他会错过送崽崽幼儿园开学时间。
“她得去上学,”他慢慢道, “我没法再跟平时一样把她一块带上,或许应该为她请假……”
柏恩感到一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为这样的事情为难,她思忖道:“我一个人带她是没问题的,而且她以后也没法一直跟着你,总不能每次都让她请假吧。”
他仍然不舍道:“除了那次,她还没有离开我身边超过二十四小时。”
那次是指被她装进行李包带走的那一次。
柏恩心想,幸好崽崽已经可以上幼儿园,会有很多同龄人陪着她,他们以后能陪伴她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不用担心,她很坚强,而且适应能力很好。”柏恩答。
徐献清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垂眸看她越来越红的脖颈,缓缓叹息道:“你说得对,看来这次只能我一个人过去。”
又接着道:“刚才看你在下面晒太阳,心情很好吗?”
柏恩被他摸得有些痒,想起来自己想告诉他的事情,“嗯,我今天的初试成绩出了,爸爸妈妈要我们过去吃完饭好好庆祝一下。”
徐献清开始亲吻她,“这当然好,但是好消息怎么不先告诉我?”
“我觉得其实很……不值一提。”至少她觉得在他眼里应该是这样。
“我觉得很好,很值得庆贺,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他开始隔着衣料碰她,现在还是白天,崽崽就在下面的花园里玩,柏恩只要走去窗户边就能看见她,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柏恩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保守的人,也觉得他是,现在她怀疑起这个观点。
“嗯……你别乱动,呃。”她浑身抖了一下,咬破了他的嘴唇,铁锈味在他们的口腔内弥漫开。
“想要什么礼物吗?”他贴着她的耳朵又问了一遍,“衣服,首饰或者其他什么的?”
“不,不需要。”她的衣服够多,感觉这辈子都不用再买新的。
“好吧。”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
徐献清手上加了一点力气,将她推进自己刚才坐过的皮椅上,柏恩忍不住靠住椅背缩了缩。
他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在地上,帮她脱掉了鞋,柏恩看见了他又黑又直修理得很利落的短发,她知道摸起来会看起来软得多。
他抬手别开她牛仔裤的金属质扣子,吓了她一大跳,本能地要躲开,他动手安抚她说:“放松一点。”然后左手顺着她流畅饱满的腿廓停在她的膝.窝处,抬起。
他眼眸不再克制沉沉欲.色,喉结动了动,几乎是慷慨道:“你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
……
柏恩头脑还有些眩晕,几乎要记不起来自己现在在哪里,她为这种陌生的感觉面红耳赤。她不想再坐在这张椅子上,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无措地在书房里乱转。
徐献清去浴室漱净口,出来,书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_
柏恩躲进了卧室,心底很后悔去找了他,甚至希望不管谁随便来一点急事拖住他,等会就不用再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一起渡过漫长的几个小时。
她的祈祷好像起了效果。
徐献清敲了敲门,柏恩不愿意开门,站在门的旁边,清清嗓道:“什么事?”
他隔着门对她道:“抱歉,我下午得出去一趟,赶不上晚饭,但是晚上会过去接你们。”
柏恩心下一松,连忙应声。
_
市中心的寸土寸金的老小区内。
文雅摸了摸她的脑袋,喃喃道:“真没想到,真看不出来,你平时看起来这么呆……”
柏恩神色一言难尽,忍住了想反驳她的欲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自认为,她和“呆”这个字,没有一点能挂上钩。
柏臣动手剥了荔枝塞给崽崽吃,闻言笑道:“她每次一遇见大考,总能考得很好。”
“是吗?”柏恩不满道,“这说明我实力够硬,而且心态够好。”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她原本就是一位研究生。
“你如果有心仪的导师,那现在就可以去联系了。”文雅提醒她。
柏恩有点纠结,“我再看看吧。”
虽然她分数够高,但是她年纪也够大了。她马上二十八岁,正常情况下顺顺利利地读下来,这个年纪已经能够博士毕业了。
不过年纪问题在学术圈是最不值一提的问题,她还在想未来要走哪条道路——继续深造还是直接就业。她得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如上一世那样健康强壮,现在甚至连阴雨天都能轻而易举打败她。
她同她的父母说了自己的忧虑,希望他们的丰富的人生阅历能给她一些建议。
“当然是继续读下去,你可以选择硕博连读。”文雅说。
“为什么?”柏恩不禁好奇地问她,因为她几乎没怎么经过考虑。
她理所当然道:“我承认科研非常艰苦,但是你很会考试,读书对你并不难。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家庭,一直呆在学校里,很安全……我们也很放心,况且——”她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我真希望你能换一个更轻松的专业。”
“你在说什么傻话,妈妈。”她发现她妈妈像上一世一样反对她,甚至更强烈。
“你才是个傻孩子,我们好不容易从田地里走出去,你却要走回去。”
“这根本不一样,你在偷换概念。”柏恩无语。
柏臣轻咳一声,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恩恩,你别听你妈的话,兴趣和能力都是很重要的,它们会引导你去发现你缺少什么需要什么,你有很多选择,不必着急。”
就像他所说的,柏恩可以很轻松地选择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压力,所有人都会支持她。
她的全部幸运值都加在这里。
_
徐献清出差前,和崽崽说明了情况,商量得好好的,约定好她会在家里好好上幼儿园,乖乖地听妈妈的话,然后他会在五天后按时回家,给她带很多小礼物。
但是她睡前完全忘了他们之前做过的约定,很焦急地在找他,柏恩完全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
崽崽晚饭也没有吃几口,趴在她的小被子上呜呜地哭,保姆倒是娴熟地帮她顺气,温声哄她。
“太太您以前不在的时候,她也哭成这样。”保姆无奈道。
柏恩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她刚回来时对一切都不习惯,留在父母家里,徐献清带走她的那段时间。
他没和她说过,她也没有主动关心过。
因为她睁眼见崽崽第一面时,她还称得上乖,晚上也没怎么哭。现在想一想,崽崽当时肯定是害怕极了,她的眼泪对柏恩不起作用,却又只能依靠她,所以一动不动,乖得不行。
现在不同,这里每个人都在意她的眼泪。
柏恩接到了徐献清的电话。
他现在在酒店,西北春季的风很大,吹得玻璃颤动,发出阵阵嗡鸣声。
“崽崽在哭吗?”
他的声音在玻璃呜咽的对比之下堪称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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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答:“嗯,她可能还需要适应一阵儿。”
“你把电话交给她,我和她说说话。”
柏恩过去拍了拍小孩子的肩膀,将手机递给她,“是爸爸。”
崽崽两只小手抱住手机,抽噎道:“你,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们先前说好的,”他提醒她,“你明天要去上幼儿园。”
“你不带我走,谁来保护你?”她有点崩溃,哭得更厉害。
“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会不会死在外面?我会不会没有爸爸了?”她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地吓自己。
她害怕他死掉的时候,就会去找他,看他好好的,再去一边玩,她一直都很有责任感。
“不会,我不会死掉,至少没那么轻易死掉。”他无奈极了。
自从他给她念了一本关于死亡的绘本,她总是提心吊胆,这不太好。
“你担心我,就打电话给我,我不是给你一块手表吗?”
她跑下床,从自己的玩具箱里找出了他送给她手表,捏在手心里,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
折腾到大半夜,崽崽总算是睡着了,或者说,是累睡着了——哭也很耗费体力。
保姆将打瞌睡的柏恩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接过自己的手机,一看,他们两个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真惊人。
“人还在吗?我挂了。”
那边很快传了男人熟悉的声音,“晚安。”
对方沙哑低沉的嗓音让柏恩想到了那天下午的发生的整个过程,她的脸红了红,匆忙地回了一句“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第 55 章
“你书包里装了什么?”
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早上, 柏恩如是问她。
“没有,里面只有我的笔盒,没有我的小猫咪。”崽崽抱紧了她的小书包, 抿紧嘴和她对峙。她的书包是柏恩专程给她挑的小黄鸭造型, 此时里面不断有东西在蠕动,柏恩确信她听见了几声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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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额角抽动,带小孩, 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
她试图和她讲道理, “你不能将它带去幼儿园里,会有小朋友会害怕它。当然, 它还有很大可能在外面跑丢, 成为一只流浪猫。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把它带过去?”
“因为没人陪我去幼儿园。”她垂头丧气,沮丧道。
柏恩辩驳道:“怎么会没有人,里面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如果我在里面找不到好朋友, 是不是就不用去幼儿园了?”
“……当然不是!”
“我不想一个人去。”她无赖一样躺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柏恩支支吾吾,急得满头大汗, “我当然是陪你一块去, 只是你会一个人进教室而已。”
“所以我说不要一个人去。”崽崽要被笨蛋妈妈气死了, 翻了一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她。
柏恩在客厅踱来踱去,又看了看时间,她之前信誓旦旦地和徐献清说自己没问题,能带好她, 但是现在她想确实应该给她请一个假。
她到现在还没想通,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张玚进来, 看清客厅的场景,转而问柏恩:“太太,今天不去了吗?”
柏恩没答是或不是,有些头痛说:“你有办法让她去学校吗?”
张玚带孩子的经验丰富,带崽崽的经验更丰富。他走过去蹲到闹脾气的小孩面前,向她伸手,语气温柔道:“叔叔带你去儿童乐园,好不好?”
崽崽眼睛一亮,问他,“可以带猫咪吗?”
“不可以哦,里面只允许小朋友玩。”
“好吧。”她把书包丢到了一边。
成功将小孩哄骗上了车,张玚继续煞有其事道:“这个乐园是不可以大人陪同的哦,我们只能在门口等,到时候会有哥哥姐姐把你领进去,等你结束,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们。”
如此圆滑又自然的欺骗,柏恩内心不禁充满了钦佩,徐献清留下他帮忙带孩子,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_
幼儿园门口。
崽崽第一百遍提醒柏恩,“你千万别忘记我。”
柏恩摸了摸她的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忘记,然后目送她不情不愿地被老师领进去。
这里的每一个教室都有监控,家长能够从手机上看到小朋友的情况。崽崽的新班级一共有十个人,有一半人坐在椅子上哭。
但是她没哭。
柏恩看见了有一个小女孩向她示好,向她分享了自己积木,崽崽将那些积木推开了,小女孩哭着去找了老师。
她磨了磨牙,真是小混蛋。
幸好之后老师又笑盈盈地过来协调了她们的关系,两个小朋友终于安分地坐在一起涂鸦,两个毛绒绒的脑袋碰在一起。
很好,很和谐。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柏恩看了一上午,看她中午连饭都乖乖吃了,顿时感觉浑身一轻,她终于要迎来久违的单身生活了。
_
幼儿园下午三点放学,柏恩提前去校门口接她。随着轻扬的放学乐曲响起,一个个豆丁大的小朋友鱼贯而出。
柏恩远远地就看见缀在后面的崽崽,神色严肃地看着她前面的同伴,像看一群无知的羊羔。
柏恩轻咳一声,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妈妈,张叔叔是不是骗了我,这根本不是儿童乐园。”她的小手抓紧柏恩的手,软乎乎的,像块棉花糖。
“……为什么这么说?”
“一点意思都没有,幼儿园。”后三个字她咬得极重,表达了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她的妈妈永远也不知道,当她询问旁边的同学,“为什么他们在哭?”,而对方回答“因为这里是幼儿园”,她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柏恩思忖片刻,意识到崽崽可能并不是喜欢社交的小朋友,但是好奇怪,明明过年的时候,她和自己的哥哥姐姐相处都很好。不过可能由于他们年纪都比她大,全自然而然地照顾她-
第二天,崽崽去上学的排斥心理少了一点。
柏恩觉得她乖得要命,完全出人意料。她已经完全能够预料出她的幼儿园生涯将会如何一帆风顺,她是一个乖宝宝。
所以当下午柏恩接到老师的电话,得知她在学校里和自己的同班同学打架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柏恩匆匆赶到了他们的园长办公室,园长态度和悦地接待了她。她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外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很多。
她一见面就亲热地握住了柏恩的手,“是款冬妈妈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老师也有责任,真是对不起。”
柏恩说:“没事。”又问:“款冬在哪儿?”
园长说:“两个小朋友都在办公室,另一位小朋友的家长马上也到了。”
柏恩进去办公室,看见园长办公桌一边站着一个小孩子,大概已经被训斥过,情绪全蔫蔫的。那个和崽崽打架的男孩子,卷曲金发,阳光下皮肤白得反光,她猜测他可能是一个混血。
小姑娘站得笔直,手指贴紧裤缝,低着头,没注意到她进来。
柏恩注意到她早上为她编的两个小辫子现在已经完全散开了,衣服的领口也被扯得松松垮垮皱皱巴巴,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她打架了。
她小时候也经常打架,现在头一次体会到了她父母的心情,愤怒和心疼杂糅,简直要让她发疯。
“徐款冬。”柏恩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崽崽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向她伸手,想要她抱。
柏恩没有管她伸向自己的手,轻声道:“我听老师说,是你先动手打的同学。”
她的眼神一暗,抽了抽鼻子,别过脸。
柏恩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小孩子,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她的眼泪就掉到她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像下了一场温暖的雨。
“不管怎么样,你得向他道歉,知道吗?”
崽崽低声说了什么,但是她抽噎得厉害,柏恩仔细听了好几遍都没听清楚,直到她展开手心,露出一片被攥得汗津津的带有折痕的拼图,她才弄懂。
——他弄坏了她的拼图。
拼图染上了一点血渍,柏恩头皮发麻,将她手拿过来反复检查,发现她手指侧面有一条红红的细痕,大概是两个小孩推搡中不小心被指甲划破的。
“但是这也不是你动手打人的理由,你明白吗?你还是要向他道歉。”柏恩绷着脸,不打算让她轻易卖可怜逃过。
她正和小孩讲着道理,外面园长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传来,同时还伴随着轮胎滚动在大理石地面生硬的声音。
一个高大金发蓝眼的男人推着轮椅进来,瞬间令整个室内都变得逼仄,难以喘息。连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小男孩都放慢了呼吸,看起来被吓得厉害。
园长请他们落座,给他们倒好热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其实这种小矛盾在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之间发生是很正常的,而且好在我们老师及时分开他们,小朋友也都没有受什么伤。我问过他们两们起纠纷的原因,是辛纬想帮款冬拼拼图,结果不小心弄坏了,是吗?”
园长看向混血小男孩,他神情略带倨傲地看了崽崽一眼,点了一下头。
“老师知道被弄坏拼图很生气,但是生气要说出来,而不应该向对方动手,这样的举动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园长又看向崽崽。
崽崽坐在柏恩的身边,盯着自己晃动的脚,抿紧唇,看起来挺有几分不服气。
园长继续温柔道:“那就款冬先向辛纬道歉——”
“不必了。”轮椅上瘦削的女性开口打断园长调解的话,她面容轮廓深刻,气质比声音还要冷硬、肃杀、不留情面。
她只是冰冷冷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所以你还手了吗?”
辛纬闻言,整个人不禁绷紧了,解释道:“是的,但是是她——”
“啪——”没有听他说完话,女人便甩了他一巴掌,声音响亮清脆,震慑住了在场的成年人。而男孩头被扇得一偏,将试图辩解的话尽数吞下。
崽崽被吓得一下勾住了柏恩的脖子,跳进了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柏恩只好摸着她的脊背轻拍着安慰她,其实她也被惊得一呆,几乎不能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个小男孩不能算有错。
园长直接站起来,极度为难道:“辛纬妈妈,你怎么能……至少不该……”
“有什么问题?”她冷冷地开口,“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教育便怎么教育。”
这场调解便因她结束得很迅速,这和柏恩的想象大相径庭,虽然很显然,她是受益方。男人推着女人离开,男孩则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柏恩牵着崽崽去了厕所,帮她清洗了一下手和脸,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最后告诫她:“以后不许打人。”
崽崽被那个巴掌吓到,眼圈鼻头都红透了,“妈妈,你会不会打我?”
“我不打人的,”柏恩表明立场道,“我从来不打小孩子。”
她牵着女儿下楼,却发现他们一家人都还有没有走,丈夫正弯腰吹了吹刚才妻子用来扇耳光的手掌,小男孩站在一边儿一脸烦躁。
柏恩这一幕实在诡异且不正常。
她低声问崽崽:“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她记得,同样小声道:“闻辛纬。”
轮椅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靠近,柏恩想牵着崽崽快些走,女人却叫住了她,“柏女士。”
柏恩停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很新鲜。
对方扫了一眼一见到她就躲进柏恩身后的崽崽,伸手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和你丈夫倒还算熟悉,如果以后这孩子又闯什么祸,可以直接联系我。”
柏恩吞了吞口水,接过来,“好的。”
看见对方离开,柏恩才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用烫金印刻着两个字——闻霏。
_
回到水云居,两个人吃过晚饭。
崽崽犹豫再三,还是拽了拽柏恩的衣袖,“妈妈,你别告诉爸爸。”
她不想让爸爸知道她在外面是个坏小孩。
柏恩应了一声,去叮嘱张玚别告诉徐献清她打架的事情。
他点点头,“好,我会提醒他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点抓狂地想,好像这样……也行。
睡前,崽崽抱着小枕头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柏恩微微叹息,把她捉进怀里。
“不许打架哦。”
崽崽应得乖乖的-
只是没两天,柏恩又被叫去了幼儿园。
崽崽有些不安地坐在沙发里,这次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园长从抽屉里将几枚宝石搁在桌子上,严肃道:“这些是款冬给我的,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和辛纬的家长。”
柏恩眼前一黑,她还学会了贿赂。
她艰难地开口:“又是因为拼图或者其他什么玩具吗?”
“不是,这次是因为辛纬在她附近玩的时候,不小心夹到她的小辫子,她很生气,推了辛纬,当然,这次辛纬没有还手。两个孩子也没怎么受伤,但是我还是有义务想提醒家长——”
“虽然我们园里的孩子家境都很好,”园长看着那堆宝石意有所指说,“但是太早让孩子了解到财富也不是一件好事,她年纪尚小,带在身上也很危险,而且平时也有可能会引起周围同学的攀比心。”
柏恩陷入了很长的沉默,瞪着那几枚宝石,“我知道,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园长将这些价值不菲的宝石原封不动地归还给她。
柏恩灰溜溜地接过来,带着女儿离开。她从小被训到大,没想到都做妈妈了还是如此。
“妈妈,我们别来了吧。”崽崽边下着阶梯边道,“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柏恩眼里写满气馁,问她:“你怎么老打辛纬?”
“我没打他。”她撅起嘴感到委屈,她只是想推开他,况且她根本没推动。
柏恩看过监控,两个小朋友平时交集很少,都是各玩各的,可能就是存在一种特殊的磁场,让他们两个人不太对付吧。
“那也不能推人家,有什么问题要和人家好好商量。”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
“妈妈,他看着好凶,和他妈妈一样,我肯定和他讲不通。”自从上次她见过闻辛纬妈妈,就见过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柏恩闻言,还想装作严肃,可是终究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竟然有些理解她,但是又怕自己教育不到位,连忙板起脸补救道:“你不和他相处,怎么能知道他是什么人?明天是休息日,你不许出去玩,呆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
崽崽晃着她的胳膊讨价还价,“妈妈,那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的家里困觉吧。”
柏恩牵着她的手,看向外面,那里停了一辆熟悉的车,“不许,你不好好反省,我就把你打架的事告诉你爸爸。”
崽崽变乖了,亲亲柏恩的手腕,“妈妈,你知道的,我是最听你话的小孩。”
_
晚上,徐献清提前在外面预定了一家私房菜。
包厢内灯光很亮,餐厅装点得奢华但不显庸俗,他们在包厢内落座,徐献清将菜单推给柏恩,她选完,他才跟着又添了几道。
侍应生接过,静悄悄地离开,关上了门。
菜上得不算快,但是点给崽崽的布丁还是先送了上来,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徐献清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指蹭了一下她圆圆的脸蛋,问她:“上学开心吗?”
崽崽正摇头晃脑地舔着勺子,闻言转头看他,指了指自己道:“你看我的脸,她开心吗?”
徐献清短促地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开心一点,嗯……你还是个小宝宝。”
“那小宝宝能不上学吗?”她面露希冀地问。
“不能。”他冷漠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有交到朋友吗?”徐献清又问。
她撇起嘴,“没有,没有朋友!”声音又大有委屈。
柏恩和她说过,上幼儿园就是为了让她交到朋友,但是她却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抱歉,我戳到了你的伤心事。”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但是其实……我也没有几个真心朋友。”
柏恩原本正在吃饭,闻言差点呛到,这是应该讲给小孩子听的话题吗?
崽崽上上下下怀疑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的话,“那你幼儿园毕业了吗?”不交到朋友也能毕业吗?
“嗯,我没上过幼儿园。”徐献清思考道,“不过虽然你现在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以后会有很多敌人陪伴你的。”
柏恩听不下去,打断他们的谈话,“交朋友不是任务,而且你们到底在谈什么?天呐。”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徐献清,“你不要再教坏她。”
他轻咳一声,“抱歉,她太可爱了,我会注意的。”
柏恩捧着崽崽的脸,严肃道:“别管朋友不朋友的,别为难自己,你问一问自己,幼儿园有没有其他你喜欢的东西?那些就值得你去上。”
崽崽认真地思考,然后说:“我讨厌幼儿园,讨厌闻辛纬。”
“闻辛纬是谁?”徐献清插嘴问道。
“是她的同班同学,他们有点过节。”她压低声音解释。
崽崽表达完自己的真心想法,很开心,将布丁全部吃光。
柏恩叹气道:“希望你明天就能忘掉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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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崽崽不愿意去幼儿园,柏恩为她请了一天假。
周二,她仍然不愿意去,躲进柜子里,把衣服弄得一团糟。被发现之后,又抱住门把手不松手,哭得可怜道:“不要,我不去。”
柏恩问她为什么。
她说不喜欢。
柏恩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一个阶段,但是她真的很头痛。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幼儿园而已,不去上就不去好了。
“也许应该让她换一个班级。”柏恩对徐献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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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献清一直注意她在学校的情况,沉吟道:“再上一周试一试,不行就退学,请家庭教师。”
她说:“但是她看起来完全不想再上一周。”崽崽很排斥去幼儿园,甚至不愿意再靠近汽车。
“我觉得我也不会有什么办法。”他坦诚道,“只能等她自己愿意。”
“是吗,我觉得她性格更像你,你也许能理解她。”
“不像,我小时候可不是爱哭鬼。”
但是柏恩发现他神色明显变得愉快,他大概愿意明天哄哄她。
然而周三早上,他们发现崽崽不见了。
管家火速地调出了监控,崽崽吃完早饭后,往自己的秘密基地里钻,玩得很开心。看管的保姆便一时疏忽起来,没注意到她从矮木屋里收拾好东西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的个头比同龄人都要小一些,很轻松地从大门的栏杆挤了出去,没有人发现——这是责任分散的后果,太多人盯着她,便以为自己可以松懈。
徐献清看着监控,面色瞬间沉下来,眉间骇人的锋利感更盛,问保姆:“她拿走了什么?”
保姆簌簌发抖、面色煞白答道:“……带了一些糖果、几枚宝石戒指、还有一只小企鹅。”
柏恩不禁震惊:“她哪绑来的企鹅?”
管家低声解释:“是玩偶啊。”
柏恩闹了笑话,脸红了红,看了看监控上的时间,宽慰道:“还没走远,也就丢了半个小时而已。”这里的安全程度挺高,出事的可能性不大,指不定过一会儿就能被保安遇见带回来。
管家点头:“已经联系警察和物业保安,几个出口的监控正在盯着,也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他看了一眼徐献清,接着道:“只是手表、水杯、最近爱抱着睡觉的Gund的树懒……这些一个也没带。”
柏恩插言问:“那些怎么了吗?”
管家又解释:“装了定位器。”
柏恩再次震惊,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献清闭目捏了捏眉心,“怪我,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讨厌上学,竟然不惜出走。”
柏恩继续安慰道:“没这么严重,谁小时候没离家出走过几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监控室内顿时变得安静,几个人齐刷刷地盯着她看,直看得柏恩以为自己真犯了什么大错,羞恼道:“我那个时候还小,长大点就不会了!”
她暗暗吐气,真是自己做了家长,才懂自己小时候有多欠揍。
第 56 章
警察将小区内所有监控调了出来, 一个个进行排查,很快发现了崽崽的身影,她耷拉着脑袋, 被一个小男孩拉着往前走, 方向正是她的家。
闻辛纬觉得自己真有些多管闲事,徐款冬这周第一天没去上学,他是不屑一顾的, 幼儿园里每天都有人请假, 这实在太过正常。
但是她第二天仍然没去,他心里就有些打鼓。
他记得上周五, 他只是拿着自己的拼插的玩具从她旁边经过, 不知道怎么就勾住了她的头发。他没注意到,下意识用力,结果就扯下了她两根头发,她生气地推了他一下。
他理亏,没还手, 全当和她两清了。
可惜他班上那些呆瓜同学什么芝麻粒大的事儿都得向老师报告,他都说过不碍事了, 可是老师还是照例教育她。后来不知道这家伙又做了什么, 又被请了家长。
他觉得她有点笨, 还手这种事当然要趁着没人在的时候悄悄做,不然肯定会有大人自以为是地冒出来替他们主持“公道”。
难不成是被家长教训了吗?他暗暗想,决定悄悄过来看她一眼,确定她还活得好好的再回去。
他不敢和妈妈讲条件,便去找了爸爸帮忙。拿到了地址, 想起来自己舅舅闻堰好像和她住在一个小区,便拜托他把他带进来。
闻堰见到闻辛纬一个人过来, 大为震撼,“怎么不让你爸爸陪着,你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来。”
闻辛纬推开他想将他抱起来的手,皱眉,随随便便抱他,真没礼貌。
闻堰只好伸手给他,眉眼含笑道:“你朋友住在哪儿里,我陪你去吧。”说实话,他接到电话时诧异无比,没想到他这个外甥竟然还有这么关心别人的时候。
“不是朋友,是同学。”闻辛纬纠正他,他独立惯了,而且还遗传他妈妈说一不二的性格,当即又道:“你不要跟过来,我能找到,自己过去。”
闻辛纬来过他家里几次,闻堰知道他认识路,只是看着他松开的手,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如果你想,等会儿可以把她带来家里吃饭。”
“不,我会直接回家。”闻辛纬冷漠地拒绝了他,低头插兜沿着路边走,现在天气已经回暖,许多户人家围墙内的花朵娇娇柔柔地伸到外面,满路馨香。
他想,就在她家门前路过一下,看一眼就回去。
只是还没走到,就看路边停了一朵彩云一样的小萝卜头,撅着屁股专心地盯着一群蚂蚁搬家,洋红色背带裤的一条肩带松开,滑落到一边。
不远处还有被她丢在地上的小背包。
崽崽似有所感,抬头,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震惊。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崽崽跳了起来,抱紧手里的小企鹅,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是个怎么样的坏蛋。
闻辛纬看了看周围,见她要跑,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语气有些凶,崽崽怕屋及乌,想要挣开。
闻辛纬见她有几分害怕他,不禁松了手,她便拾起包一言不发绕开他往前走。
闻辛纬蹙眉跟上,语气深沉地猜测。
“你离家出走了?”
“我们还是小孩子,离开大人是活不下去的。”
“你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你的爸爸妈妈会揍你。”
他根据自身丰富的经验断言。
崽崽停了下来,瞪着他道:“我妈妈和你妈妈才不一样。”
“哦,我知道了。”闻辛纬懂了,慢吞吞应道,“你根本不想离家出走,你只是想让他们担心吧,真幼稚。”
“你真是个坏蛋。”崽崽被他的话戳得跳脚。
“你这样是为了逃学?”他不依不饶地问着,跟在她身后,一把捉住了她在空中晃动的书包带子,将人拉住不动。
崽崽气急,真想和他打架,但是她不傻,看得出来他比她高力气比她大,前两次她也没有占过上风,于是只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背包,“你没礼貌!”
“我没礼貌?”闻辛纬板起小脸,“明明是你又打人又骂人,一点都不讲礼貌。”
两个人就着“到底谁更没礼貌”这件事争执了一会儿,谁也说不倒谁,倒是崽崽把自己另一条肩带也挣开了。
眼见她裤子要掉下来,闻辛纬索性直接放弃书包,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帮她拎了拎裤子,将她的脚尖都拎得离开了地面。
崽崽呆住,一时忘记挣扎,书包落在了地上。她讷讷地看着他满脸不耐烦地帮她扣好背带裤纽扣。
“你这样的笨蛋还想离家出走?!”他凶了她一句。
崽崽被放回到地上,气得发抖,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是吗?”他拿起书包拍干净,然后帮她背好,挑衅道,“我会从一数到一百。”
这句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崽崽彻底绷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个头没他高,力气没他大,现在竟然连数数也比不过他,她竟然是个这么没用的小孩。
“你哭什么?”闻辛纬蹙眉,先前和他打架时也没见她哭,“因为我数数比你好?那我还会弹钢琴,下围棋,游泳……你要不要都哭一遍?”
崽崽幼小的内心受到震动,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有一座不可翻越的山立在她前面。
闻辛纬想把她送回去,但是到底把人弄哭了,指不定她家长有多生气,烦闷得不行,万一她再去告状——
“你怎么样不哭?”他低声问她,翻出来纸巾帮她擦了擦脸。
崽崽根本不理他,。
他看了一眼她抱在手里的毛绒玩具,抿了抿唇,低下头,将一头金发送到她面前,忍辱负重道:“你要不要摸一摸,很柔软。”
他面无表情地想,她要是敢拒绝,他就把她丢在这,不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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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蜷曲的金发在阳光下金灿灿地闪着光,崽崽眼泪都忘记掉,忍不住伸出了手放在上面揉了揉,绸缎一般的触感,十分柔软温暖,几乎让她爱不释手。
有完没完,他被揉得心烦,见她不再掉眼泪,抓住她的胳膊制止她道,“好了,我带你回去。”
崽崽没脾气了,现在闻辛纬在她眼里,成了一只会走会动的泰迪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辛纬拉着她往她家的方向走,没走多久,就碰上了匆匆赶过来的张玚,身后还跟着保安和警察。
张玚刚才监控画面里就认出了这位小少爷,知道他对崽崽还算照顾,三言两语和他讲清楚情况。
闻辛纬早知道得差不多,见崽崽是认识他,便放心地把她交过去。
闻堰赶紧从角落中走了出来,辛纬过来时也没有保镖跟着,他可不敢真放心让小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乱逛。他活动了一下刚才不停偷拍导致有些发酸的手指,轻咳一声,满面春风道:“哎呀,早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我就该早点通风报信,幸好被我这外甥给碰见了。”
张玚向他一颔首,迟疑地看着闻辛纬道:“闻小公子是来专程拜访款冬的吗?要不要来坐一坐?”
闻辛纬别过脸,硬硬邦邦道:“不是,路过。”
太太先生等得急,张玚也无意与他们多交际,便告辞了。
等看着他们走远,闻堰奇怪地问他:“来都来了,怎么不进人家看看?”
“不感兴趣。”
“那给舅舅抱一下吧。”
“不要。”
“给舅舅亲一下。”
“不要。”
“辛纬,刚才舅舅拍了好些照片,要不我洗出来送给你朋友家长一份,再给你妈妈发一份吧。”
闻辛纬脚步猛然停住,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然后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字,“舅舅……抱。”
虽然声音太小,但是闻堰到底还是听清了,志得意满地将他捞到怀里。小朋友,还是乖乖地被抱住最可爱-
另一边。
俞管家等在门口,焦灼地踱来踱去。
等看到崽崽蔫头耷脑、平安无事地被领进来,顿时松了一口。
崽崽心里想起闻辛纬跟她讲的话,真有些害怕他们会动手揍她,心情忐忑地走进客厅,却见柏恩出乎意料地向她招手,语气温柔:“过来。”
崽崽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顺从地被柏恩抱进怀里,小手下意识依赖地揪住她的袖口。
“怎么一个人跑了出去,嗯?”柏恩态度堪称和悦。
崽崽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她,底气不足道:“……不想上学。”
“嗯……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和爸爸妈妈说清楚啊,我们又不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你小脑袋里装得什么呢?”
“我知道错了。”她眼睛扑闪扑闪的,讲话时很认真,捧着柏恩的脸仰头亲了亲她的下巴,“我下回一定好好上学。”
柏恩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这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原本她和徐献清串通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非好好教育她不可,没想到她竟然变得这么懂事,叫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崽崽捏紧了小拳头,语气坚定道:“闻辛纬能上幼儿园,我也能,我比他更好。”她一定要比闻辛纬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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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是忽然起了好胜心吗?柏恩有些纳闷。
徐献清将她从柏恩怀里拎了出来,让她站好,居高临下地问她:“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一个人跑出去更危险?”
崽崽求助地看了一眼柏恩,见她偏过头不为她解围,只好绞着手指道:“……知道。”
“所以你是故意跑出去,想让我们担心吗?”
“……不系。”尾音微不可闻。
“你运气稍不好一点,摔倒磕在石头上撞死,脚滑掉进人工湖里淹死,站在车辆死角被车碾死……”他垂眸看着她,一字一顿,满含怒气,“我和你妈妈就会重新有别的小孩。”
话音落下,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柏恩直接愣住,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如果她小时候出了什么事……
“不要!”崽崽终于忍不住,眼泪像珍珠一样一滴滴滚落了下来,她上前扯住他的衬衫,泣不成声,“你们……不要……我才不许……别的小孩呜……”
她低头不停地用手擦着眼泪,浑身哭得发抖,徐献清盯着她半分钟之久,才伸出大手从她流了很多热汗的脊背抚上微微潮湿的后脑发尾,弯腰将她拢到怀里,低声道:“吓唬你的,别哭这么厉害。”
那天,负责的保姆主动离职,管家放她走了。这种职位,如果被雇主主动解雇,总不好去找下一个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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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之后,几场春雨下过,天气越来越暖和。
崽崽渐渐适应了她的幼儿园生活,虽然和闻辛纬仍然不太对付,但是至少学会了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这让柏恩一下子多了很多独处的时间。
复试将近,柏恩回到自己家里拿一些复习资料,柏父柏母全在学校里吃食堂,她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吃饭。
这家面馆在这条街上开了二十多年,口味正宗,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但是此时是下午,几张桌子都还没有坐满。
柏恩注意到对面有一个姑娘一直在盯着她看,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她起身结账准备离开,对方也赶紧把面嗦完跟上她。柏恩皱眉,意识到对方确实一直在暗暗注意她。
如果不是柏恩清楚自己过于普通,还以为自己是明星在外面碰上狗仔了呢?不过对方跟踪方式实在是拙劣。
她拐进了公共厕所,然后把自己装满书的书包从窗户丢了出去,自己也从这里着跳了出去。背好包,绕去了另外一条街上打车。
出租车驶过这个公共厕所时,柏恩还看见那个姑娘在厕所旁边徘徊。
她感到有些糊涂,她能想到男性尾随她的原因,但是她实在想不清女性尾随她的原因,而且对方看起来很柔弱,对她没什么威胁。
回到水云居,柏恩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喝茶、看书、消磨时光。
没过一会儿,俞管家忽然过来,对她道:“太太,有人来拜访你。”
柏恩放下了书,有点茫然,“可是徐献清不在啊。”
“是拜访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柏恩彻底坐直,沉默片刻,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认识她吗?”
俞管家做不了决定,便道:“你不想见,那我就让她回去了。”
“算了,”柏恩揉了揉眉心,“那我就和他聊一聊吧。”让别人白跑一趟好像也不太好。
片刻之后,门外进来一个年轻拘谨的姑娘,柏恩认出她是今天在外面跟踪她的那一位,与上午不同的是,她还背了一大口袋的重物。
第 57 章
炎炎夏季, 暴烈的阳光洒在了层层叠叠的梯田上,漫山遍野的深青色,一群由老师带队的调研团队便驻扎在了这处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 站在山坡上, 他们几乎能越过国界看见缅甸。
山里山路不好走,他们下了大巴车,便在村民的带领下, 靠脚一步步进村。一个拎着行李包的女孩用肘部顶了顶旁边的柏恩, 抱怨道:“怎么还不到,好热, 脚走得好疼, 我真后悔跟你来了。”
虽然有树林遮阴,但是仍然抵不住盛夏的燥热,汗水从额角一路划到下巴,然后又滴到领口,吸进去的空气比吐出去的还要热。柏恩舔了舔干燥的唇道:“向颜, 我看快到了。”
“我真想回去。”向颜哭丧着脸,“我本来就不白, 这下又要黑几个度。”
柏恩笑道:“就算暑假养白了开学还得黑回去的, 你就认命吧。而且你是很健康的肤色啊, 不容易晒伤。”她就很容易晒伤,涂了防晒霜也没有多大作用。
向颜走不动了,落在队伍最后面,柏恩也只好放慢步子陪着她,她崩溃道:“你根本不明白, 我们要在这里呆二十天,整整二十天, 没法购物,没法吃喝玩乐,我不想测数据、薅草、抓虫子、天天进田,正常人都会疯掉的!”
柏恩看见她的难过和悲伤,安慰她:“想一想……嗯,补贴,奖学金之类的,呃,还有情怀,梦想……之类的。”
带队的林老师向她们喊了一声,“后面两个人别掉队了,荒郊野岭走丢了可没处找!”
她们赶紧跟上了队伍。
一直从上午走到了下午,终于看见了村子。村子落后得有些出人意料,简直像是上世纪的农村,许多农户甚至没有安装电话,而他们在这里调研期间,也只能分别借住在村民家里。
林老师拿着点名册一个个点完名,然后叮嘱他们,“一定不可以落单,特别是女生,要结伴行动。等会儿给大家安排住宿,两个人住一间。”
林老师出钱,他们在一个村民家里简单地吃了中午饭,便去自己住宿的地方。由于村子里的房子全都差得很平均,柏恩和向颜两个人便也没怎么挑剔地住进了一个村民家里,这家农户只有两个人,是一对年迈的母子。她们叫他们“杨二叔”和“杨奶奶”。
杨奶奶讲着方言跟他们说明一下怎么上厕所怎么洗澡——这里还只有最原始的旱厕,洗澡也只有一个简单地隔间冲凉。
这里人都说方言,柏恩提前做过一点准备,听懂还是没问题的。向颜擦了擦眼泪,呆呆地问柏恩她说了什么,柏恩跟她解释清楚。
她们的屋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破床还有一张破桌子,向颜又打着电话向她父母哭诉。
柏恩已经习惯了她的娇生惯养,向杨奶奶道过谢之后开始想办法安装蚊帐——这里夏天的蚊虫能吃人。
累了一下午,她们放好行李,躺在刚铺好的床上休息一天的疲惫。
柏恩先给父母报了一声平安,想了想,给自己男朋友也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对面没回消息,很快打过来一个电话。
青年带着一点磁性的关切声音透过电波传出来,像羽毛一样扫过柏恩的耳朵,“你们安排好住处了吗,我查了一下那个地方,好像还挺落后的。”
柏恩看了一眼几乎是家徒四壁的房间和一个哭丧着脸的同伴,睁眼说瞎话道:“没有,还好吧,比想象中要好。”
“这样吗,那我休息日去找你吧,周五下午的飞机,周一凌晨回去,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在一起。”
柏恩眨了眨眼,看向院子,有一只大公鸡正在啄食蚂蚁,“我们没有休息天的,而且城镇离这里很远,你没有地方住。”
对面磨了磨牙,“好吧,至少我们每天都能通电话。”
柏恩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极其冷酷,“我会每天发消息给你,电话就免了吧。”
晚上,两个姑娘便从井里打水,轮流用了那个简陋的隔间快速地冲了一个凉。
白天走得太多路,所以尽管床板又硬又硌,蚊帐上面趴了密密麻麻的蚊子吵闹个不停,她们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为了避开大太阳,第二天他们要凌晨五点多起来。
柏恩醒得早,向颜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两个人去村民家里吃饭,然后跟着团队分组分别去附近不同的田地里,去询问一下当地水稻种植问题以及目前水稻生产形势。
中午太阳毒辣,他们就呆在村里的阴凉处自由活动,下午再出去,然后收工休息。闲暇时刻,他们也和农户一起交谈,了解一下当地的收成还有农户的收益。这样的日程他们需要持续二十天。
柏恩吃完午饭,坐在村里头一棵老槐树下乘凉,拿着一把破损得不行的蒲扇扇风。
向颜忽然问她:“恩恩,你最近有没有丢东西啊?”
柏恩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温吞道:“你知道的,我只带必备的用品。”
向颜压低声音说:“我早数过了,带的零食、药品,还有零钱都少了,我觉得肯定被他们家偷拿走了,毕竟我们那门上的锁上了跟没上一样。”
“要和林老师说吗?”
“不了,丢得东西不算多,而且最近大家都累得很,我不想再麻烦林老师。你注意一下别把贵重物品留在屋里就行。”
没想到出来一趟还会遇见这种事情,柏恩的心沉了沉。
晚上吃过饭回到杨二叔家里,向颜照例开始在蚊帐里打蚊子,她忽然低声尖叫一声“蜘蛛!”,柏恩看了一眼,伸手将那只蜘蛛丢进了门外面,大公鸡跑来将那只蜘蛛啄走了。
向颜脸色煞白,“这地方真渗人。”
柏恩安慰她:“天气热虫子是难免的,正常的,你别害怕。”
“我们走之前蚊帐都放得好好的,”向颜恨恨道,“肯定是有人进来翻了东西,蚊帐里才会进东西。”
山村的夜晚并不寂静,虫鸣蝉叫起伏不断,偶尔还会有几声不知名的怪叫。
向颜翻了一个身,低声说:“我明天跟林老师说一声,去镇上买一把新锁换上,不然总不放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应道:“好,我明天和你一起过去。”
次日,她们又跋山涉水去镇上买了一些必备用品,顺便帮同学也带了一些东西。
只是崭新的锁落在木门上,并没有给向颜带来安全感。
她用手晃了晃木门吱呀乱响的转轴,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的随便来一个人都能把门踹开!”
柏恩说:“不会有人为了偷东西踹门的,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来了山村里第十天,每天都吃馍馍野菜,正值长身体的年轻人全有些吃不消。林老师专门多给了农户一些钱,让改善一些伙食。不过去外面买肉太远不划算,农户便杀了自家养的两只鸡,炖给他们吃。
这一开荤,向颜实在忍受不了,天天琢磨着怎么再吃上肉。
柏恩带着帽子,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观察水稻,就见向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色惊慌,步伐凌乱。
“怎么了?”她边刷刷地写好数据边问向颜。
“我本来想掏个鸟蛋,呃,顺便看能不能捡到鸡蛋,结果我就看见,我看见……”向颜上下牙关磕碰了两下,才将话说完整,“杨二叔的柴房里关着一个人!”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吼了出来。
柏恩手里的笔掉进了稻田里,静默两秒之后,她弯腰捡起来,甩了甩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向颜面色发白,语无伦次道,“蓬头垢面的,看身形像个女人,被绑在那里。”
柏恩冷静地说:“这肯定得报警,我们先去和林老师说。”
林老师听完之后,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
山路不好走,派出所派出的两个警察过了很久才到。向颜和柏恩便带着警察去找杨二叔对峙,向颜躲在柏恩的身后,帮警察指了路。
杨二叔听他们为了这事过来,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声音粗哑道:“真是闹笑话了,这是我闺女,有精神病,会害人,一直关在里头。”
有警察撑腰,向颜大着胆子道:“那你打开给我们看一看啊!”
杨二叔开了门,阳光照进这个就不见天日的柴房里,照到缩在柴堆里穿着脏破的女孩身上。她一碰见这光,忽然发疯一般,嘴里叽里咕噜地叫什么什么,要往外面爬,生了锈的铁链晃动声激烈地响了起来。
向颜被那个瘦如枯木的人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躲在柏恩怀里,痛哭流涕。
杨二叔重新关上门,“有精神病,给锁上了的。”
这种事情,警察就管不着了,跟林老师说明几句,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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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沉默地离开这里,没走出几里地,向颜忽然绷不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我不住了,我要回去,我不想再在那鬼地方呆了。”
林老师叹气,“我去和其他农户沟通一下,给你们换一个地方住吧,向颜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先回去,没关系的。”
柏恩忽然开口:“林老师,刚才杨二叔都没有出示病单,怎么能认定对方是病人呢?”刚才匆忙之间,她看清对方的眼睛,并不像是痴痴傻傻或者充满恶毒的,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断定对方就是精神病患者。
林老师只好和她们解释:“精神病院离这里太远了,况且这里的人别说精神病了,稍重一点的病就得听天由命,拿不出来病单很正常。”
柏恩低低“哦”了一声,然后去陪向颜一起收拾东西,换去别人家住。
向颜捉住她的胳膊疯狂晃了晃,“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柏恩摇摇头,“你要走便先走吧,我还不想回去。”
向颜跺了跺脚,没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
晚上,两个小姑娘挤在一块睡,柏恩有些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她实在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是精神病。
她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山林里又一阵古怪的声音,向颜嗓音颤抖着,“恩恩,那是什么声音?”
柏恩凝神听了一会儿说:“只是风声而已。”
“颜颜,”思考良久,她慢慢斟酌着开口,“你真的觉得那个女孩是精神病吗?”
“是吧,不然呢,总不能是正常人被那样关起来吧,我们都报过警了!”
柏恩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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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安无事地走过,转眼还有两天她们就能回家。
“你快点!”
向颜紧张地左右张望,猫在墙后面,然后伸手招呼柏恩。
她被柏恩说服,决定在临走前过来看一眼,确定女孩到底是怎么样再回去。如果她们不来求证,以后便不会有机会了。
柏恩走得坦坦荡荡,无奈地看着她:“杨二叔出去赶集,杨奶奶在田里浇地,这里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什么人的。”
山里的人采购什么物资都要出去赶集,她们便趁着这个时机过来看一眼。
两个人跨过矮篱笆,然后鬼鬼祟祟地摸索进去。
柏恩见她怕得急,直截道:“你在这里望风,我一个人过去看看就行。”
向颜点点头。
门上落了一把很大的铁锁,柏恩慢吞吞地从口袋里取出回旋针,然后手指用力将回旋针掰直。她看了看锁芯,这边用的锁多是防盗功能很弱的A级锁,但是很显然对方特别在这张门用了心,锁有些复杂。
柏恩捣鼓了十多分钟才给弄开,小心地将锁给取下来,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人望而却步,柏恩没往里走,只是隔着空气仔细地打量那女孩子。
对方见到门开,十分激动,再次急切地扑过来,但是铁链太短,她的手堪堪只能停在柏恩的鞋子前,她发出了几个“a”“ba”的音节,柏恩怀疑她大概率是个哑巴。
柏恩凝神问她:“你是谁?”
女孩子急得开始抓挠自己一缕一缕的头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地上翻滚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无法表达而痛苦。
柏恩试探性地问:“你会写字吗?”
她停住了动作,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用手指在泥地上写字,一笔一划,动作笨拙,如同一位刚学会写字的小孩,但是柏恩足以认出那两个字——“华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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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犹觉不足,开始在默写起了阿拉伯数字一到十,又将自己会写的几个字“日月火土”全方方正正地写下来。
柏恩问她:“你是杨二叔的女儿吗?”
女孩拼命地摇头,然后指了指锁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子,呜咽了两声。
那边向颜用气音焦急地提醒柏恩有人过来了。时间紧迫,柏恩也只好急急地叮嘱几句,“我们会救你,这几天你要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重新落了锁,向颜抓住柏恩的手冲出了杨二叔的家,一直跑到山林里才气喘吁吁地停止。
“我靠,你跟她说什么用了那么久,我看见那个老婆婆都拎着水桶回来了。”向颜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
柏恩用脚踢着旁边的一块石头,拧紧眉说:“那女孩子根本不是杨二叔的女儿,是不是精神病存疑,不过那种地方没病都得关出病来。”
她正烦闷,就见向颜忽然浑身颤抖不停,嘴唇直哆嗦,柏恩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了?”
“你脚下,你看看!”向颜伸手指了指她脚下,崩溃道。
柏恩撤开脚,低头,发现自己刚才踢的一块墓碑板。一抬头,周围半人高的枯草槁木中,掩藏着一块块新旧不同的石碑,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掉所有的阳光,阴风阵阵,她意识到这里是一座坟山。
柏恩动作一顿,规规矩矩地放好自己的脚,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拉着向颜快步离开这里。
两个人牵着手狂奔回到了借住的农户家里。
向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办?要和林老师说吗?还是再报警吗?”
柏恩抓了抓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说:“肯定要报警,凭我们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你也知道,上次来的那两个警察根本就不管嘛。”她翻滚了一下,生气地嚷嚷道,“算了,等我们走了之后再报一次警吧,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仁至义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多管闲事了!”
柏恩也应道:“是的,得等我们走了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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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们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拎包离开。
向颜忽然“啊”了一声,欲哭无泪道:“我项链丢了。”
柏恩摇摇头,“这么晚了,明天白天再去找吧。况且我们今天去了不少地方,根本找不到的。”
“不行,我就带了这么一条项链,”她穿好鞋,下了床,“可能洗澡时丢了,我去看一眼,自己过去就行。”
原本来这个破地方就够窝火的了,如今又丢了项链,她气血上头,说什么也要找到才行。
外面黑灯瞎火的,向颜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出了门。
柏恩有点困,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等向颜,她透过蚊帐盯着灯泡上扑棱蛾子,光线一闪一闪,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忽然一个激灵,柏恩惊醒,头顶的灯泡仍然亮着,还是那只蛾子在扑棱,但是向颜还没有回来。
柏恩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她给向颜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分多钟无人接通。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转手打电话给林老师将向颜疑似失踪的事情和他说了,想了想,她还把那个女孩根本不是杨二叔女儿的事情和他讲了。
“你锁好门,呆在房间里,别乱跑。”林老师语气严厉地叮嘱她,“我会和村长联系一起去找她的。”
他们这一行人里有十几个健壮的男生,柏恩心下稍微安稳一点。她又看了一眼形如虚设的木门,穿好鞋,把床底放置的铁锹给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突然,有人拍了拍木门,门上的木屑都簌簌落下,死寂的夜晚格外渗人。
“小柏,颜颜是不是还没回来啊?”声音是住在这户里的陈大嫂,平时待她们还挺温柔的,至少她们俩都不太讨厌她。
柏恩隔着门应了一声。
“林老师让我们一块去找颜颜,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我身体不舒服,”柏恩压着嗓音道,“我会和林老师说不过去的。”
柏恩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这里只有一个用塑料糊起来的窄窗,想从那里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又去把水果刀拿来揣在身上。
陈大嫂又开口:“是感冒了吗,我这边有药,你出来给我看看。”
柏恩继续客气道:“谢谢,不过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女人不再说话,转而是木门的晃动声。
门缝里穿过来一个剪锁钳,将门上的锁剪掉了。向颜的担忧果然是正确的,这里的锁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柏恩身体靠在了门旁边的墙面上,冷汗岑岑,心跳得很快,几乎让胸口发疼。她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里,将紧急求助信息编辑好发了出去。
门被大力的推开,亮堂的月光下,对方影子先一步涌进了房间里,随后是一双沾满泥泞的大码农鞋,柏恩屏住呼吸,看见他那只粗糙的大手也放在了门板上,要将门关起来或是检查门后。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慢极了,汗水顺着睫毛滴入柏恩的眼睛里,刺激得她生疼。她捏紧手中的铁锹,手上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多了一点力气,促使将铁锹狠狠地砸上了男人的头部。
一声沉闷的皮肉被撞击声,铁锹头直接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脆响。柏恩头一次砸人,没有经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好在对方如她所愿地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她握着光秃秃的铁球往门外看了一眼,寒毛直竖,院子里多了好几个村民,杨二叔和杨奶奶都在场,见到她探出头,立刻直勾勾地盯着的眼睛。
柏恩意识到他们是掉进了贼窝,整个村子都是一伙儿的,林老师还去找村长帮忙,恐怕是越帮越忙,她的心刷拉凉了半截。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全是庄稼户,力气根本不是柏恩能够抗衡的,出去是死路一条,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她只能等待救援,能拖一秒是一秒。
柏恩看了一眼大概率是昏过去的男人,找了一根麻绳将人捆起来,然后用口袋里的水果刀抵着他的喉间动脉,咬牙道:“你们敢靠过来,当心我杀了他。”
外面的人全没有轻举妄动,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有魄力能打晕一个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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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嫂上前一步,气势汹汹道:“你这是几个意思,怎么把我男人打伤了,亏我们还把房子让给你们住,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
“哦,”柏恩冷淡地应着,反问她,“林老师呢?”
“我们村长带着他们去山上找人啦,你把刀拿开,我们也带你去找。”
柏恩不为所动,建议道:“我不拿开,你报警吧。”
她现在真是遗憾自己不算有力气,否则就能挟持着地上的男人离开这里。
他们僵持不动,正当柏恩松了一口气时,杨二叔骂了几句,拖着一把镰刀慢慢地靠近,不屑地冷笑道:“我不信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敢杀人,你要是敢,现在就动手吧。”
柏恩眼皮一跳,心中怨恨地想,这是偏见,大学又不筛选变态。只可惜她真不是变态,她的手指触碰到对方动脉,皮肤下面血管鼓鼓地跳动,她下不去手,即使对方罪大恶极她也下不了手。但是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杀她——死人是不值钱的。
柏恩再次谈判:“你知道你们绑的那个姑娘家里有多少钱吗?你们想要多少钱他们家都能拿出来。”
杨二叔鄙夷地晲着她,一步步接近,镰刀刀背在地上拖出阵阵刺耳的噪音,“什么钱能赚,我们门清!”
柏恩看见远处有灯光靠近,还差一点,也许只差一点就能获救。她瞳孔剧烈一缩,杨二叔的镰刀猛烈地挥了过来,堪堪地割破一点她的血肉。
她看了一眼周围村民已经拿着绳子围了上来,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呼救道:“砍伤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这种脾气的婊.子,就得剁去四肢拔掉舌头,才能卖出好价钱!”他显然没有一丝优柔寡断,手里的镰刀转瞬间挥到了柏恩的肩膀上,粗糙的刀刃碰到白花花的骨头,发出“噔”得一声,像是真要生生要扯下来她整个胳膊。
柏恩被逼到角落里,痛叫一声,左肩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站不稳。
“别盼着有人来救你们,你以为这里的警察会向着谁?”他将用来收割稻谷的镰刀抽了出来,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尽管柏恩还想再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已经有人冲上来钳制住了她,用湿抹布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涌入她的肺部。得益于她学化学的男朋友,她知道这是水合氯醛的气味,这种浓度会害她中毒的吧!柏恩不知是被疼晕,还是被气晕了。
片刻之后,林老师带着学生气喘吁吁地跑到这里,看着院子里聚集的一堆人,面色发白,语气不确定道:“我好像听见了呼救声和尖叫声。”他看见院子里乱七八糟的血迹,连打了好几个寒战,发憷道:“这里怎么回事?”
“什么尖叫声?”杨二叔憨厚地笑了两声,将被割破喉咙、正滴着血的大公鸡举给他们看,“你们明天要走了,我们想杀鸡给你们吃。”
第 58 章
春和景明, 时节正好。柔柔微风从繁茂旺盛的花园送进来甜甜的花香,勾勒出自由舒展的花天锦地。
柏恩听完对方漫长的叙述,给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姑娘重新倒了茶, 微笑地点点头, “啊,你知道得好清楚,是在现场的某个人吗?”
小姑娘挠着脑后勺, 腼腆地笑了笑, “不是,我不在现场, 我全是后来听向颜姐姐讲的, 我是那个被你们救的华盈呀。”
柏恩有点弄明白了,对方大概是上门来拜访恩人。
“那你……”她吞吞吐吐地问,“刚才为什么要在外面跟踪我?”
华盈捏着自己的手指,忸怩道:“这是因为我不知道姐姐你心情好不好,所以想先观察观察。因为我前两年来的时候, 姐姐的心情都很不好……”
柏恩呆滞片刻,勉强理解了对方的脑回路, “哦”了一声。
她其实知道这件事情, 之前在网上好奇搜过自己的名字, 结果真的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发现一两条关于自己的新闻。只是这件事仅仅有简单的文字报道,读起来并没有她嘴里讲得那么一波三折,惊心动魄。
“对了,小柏姐姐,这些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 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华盈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将自己带来的口袋打开, 自豪道:“这是我爸爸妈妈自己种的枇杷,让我一定要带给你尝尝!”
柏恩看了满满一大口袋新鲜的枇杷,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还有,还有,”她赶紧又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来,“这是我从庙里给姐姐你求的平安符,可以保佑小柏姐姐你顺遂如意,平平安安。”
柏恩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下伸手接了过来,正红色的绸缎帆布上精细地绣着五色祥云,她语气含笑道:“谢谢,那这个我也收下了。”
又看了一眼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顿了顿,接着道:“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
“啊,其实我也没这个意思,姐姐你能收下我就很开心了。”她眼睛弯成两弯月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柏恩继续关切地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在上高三啦!姐姐你要看我的成绩单吗,我妈妈说你可能会要看,所以让我顺便带来了。”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把最近的模拟考试单拿给了她。
柏恩看了一眼,还回去,夸赞道:“成绩很好,很厉害呀!”
“妈妈一直让我向你们学习的,姐姐你不要夸我,其实我知道这个成绩很一般。”华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嗯……你家在哪里呢?”
“在最南面,要跨三个省才能到呢,不过我每次坐火车都很兴奋,所以一点都不觉得远……”
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候,还专程过来为她跑过来,看来对她真的很上心。柏恩耐心倾听着她唠唠叨叨地讲了好一堆话,直到管家走过来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注意到时间。
于是不得不在她即将进入到另一个没完没了的话题前打断她:“抱歉,不过这个时间,我得去接我家小孩了。”
华盈立刻紧张道:“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小柏姐姐你先去忙吧。”
柏恩看了一眼她身上洗得发旧的衣服,抿了抿唇,“你来这里有地方住吗?”
华盈掰着自己的指头,拘谨道:“我自己会找地方住的,姐姐你不用担心。”
柏恩心下了然,对她说:“反正这里房间很多,你可以住进来……没关系的。”她和徐献清说一声,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了一下,又开口道:“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接小孩?”
华盈眼睛顿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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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门口,家长陆陆续续地牵着小朋友离开。柏恩为了错开人流,之前便和崽崽约定了一个稍晚一些的时间。
柏恩进去之后,就看见崽崽正在躺在室内滑梯的底端,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表。直到老师看见了柏恩,温柔地过来提醒了她,她才“腾”地坐起来,将自己丢在一边的小黄鸭书包捡起来,跑过来。
“妈妈!”
柏恩牵起她的小手,温声进行例行问候:“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没有。”崽崽毫不犹豫地答。
“好吧。”柏恩放弃了从她嘴里得知更多的消息。
上了车,崽崽乖乖地在自己的位置坐好,警惕地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华盈,系好安全带,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华盈看着这个简直像个缩小版柏恩的小女孩,轻轻柔柔地试探性开口:“你好?”
崽崽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还在车外面的柏恩。
柏恩上了车,拍了拍崽崽的脑袋,“你要叫她小姨。”
崽崽抱紧自己的小书包,绷着脸道:“小姨,你好。”
“她好可爱。”华盈捧着脸道,“而且是个高冷的小可爱。”
柏恩乐道:“是吗,我也不知道她小脑瓜里整天想着什么,不过你别看她整天很严肃,其实是个哭包。”
“不是说‘爱哭是小孩子的特权’吗,她哭起来一定也很可爱。”华盈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扬起笑。
“其实还挺讨厌的。”柏恩跟着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说不用哄的人当然会觉得可爱,转而问她:“对了,你吃饭有没有忌口呢?听说你们那边好像不太能吃辣吧?”
“我没有忌口的,全都能吃得的。”
“排骨,我想吃排骨。”竖起耳朵的崽崽推了推柏恩的胳膊。
“要不出去吃吧,好像有些时候没出去过了。”柏恩想了想,“你有没有特别喜欢想吃的,要不我们去吃火锅?”
“好啊,我想吃排骨。”崽崽又急切地晃了晃柏恩的胳膊。
华盈说:“我全都可以。”
“那我先预约看看吧。”柏恩找出了手机,还没点开预约界面,就感觉胳膊一疼。她看着罪魁祸首,生气道:“你为什么咬我?”
“你都不听我讲话。”崽崽委屈,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将落未落。
“是吗?”柏恩刚才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
华盈提醒她:“是的……她刚才说想吃排骨。”
“嗯,这是我错了,那你也不能咬妈妈呀。”柏恩皱着眉批评。
崽崽抽着鼻子,“我轻轻咬的。”
“那你也让我咬一口。”柏恩捏着她细细的胳膊,象征性地给她来了一口。
小姑娘蓄在眼底的泪水彻底落了下来。
见她哭了,柏恩顿时有些愧疚地解释:“对不起,我刚才只轻轻地咬了你一口。你看,都没留印子。”
又跟华盈道:“好过分,她咬我我都没哭。”
华盈开始怀疑崽崽是哭包这件事的真实性,很明显是柏恩故意撩拨人家,但是她百分百站在柏恩这一边,给她找补道:“可能是因为小孩子皮肤更娇嫩一点吧。”
崽崽自尊心受挫,头埋进柏恩的怀里闹着。柏恩只好哄哄她,承诺晚上一定会让她吃上排骨
“还要、还要吃小蛋糕。”她闷声闷气道。
“你现在不哭,我就买给你。”
崽崽不哭了,从她怀里的坐起来擦了擦眼泪,“妈妈,你要不再咬我一口吧,我还想吃冰淇淋。”
“……”柏恩后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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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明霞,落日熔金。江面上渡轮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天边只余一抹滚烫的绯红。
正适合傍晚观赏的城市江景的包间内,她们坐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落日,徐献清才姗姗而来。
门一响动,崽崽便从沙发上跳下迎上去,仰头叫了一声“爸爸”。徐献清弯腰将她抱进怀里,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温和道:“抱歉,我来晚了。”
柏恩站起来与他道:“这是华盈。”
徐献清单手抱住崽崽,伸出另外一只手与她简单地交握了一下。
华盈讷讷地道了一句“你好”。
说实话,自从柏恩结婚之后,她和柏恩丈夫的相处机会也莫名其妙地变得更多。虽然他算得上柏恩的同龄人,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非常怕他。
徐献清看向柏恩道:“是我一下忘记和你说了,不过你们相处应该挺好,看来不用我操心。”
点完单,菜依次送到,侍应生很有分寸地帮他们涮菜。大概是由于徐献清在场,原本话很多的华盈都变得少言拘谨了许多,只有崽崽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一些话。
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黑,城市霓虹灯将外面照得明光烁亮。
柏恩看时间还早,问他们的意见:“我来时看见有条街上正在摆摊,要不要去逛逛夜市?”
华盈没有什么意见。
徐献清牵着崽崽的手,闻言点头:“好。”
柏恩问他:“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他直接从公司过来,还穿着考究的正装。穿正装逛夜市,多少有些不合适。更何况他衣服都挺贵的,万一碰脏了不能穿怎么办?
徐献清低头看了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又解开领带,让侍应生装好,交给自己的司机。
此时夜市已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擦肩而过,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华盈见什么都感到好奇,看什么都能入神。
崽崽人小,让她自己在地上,不知道要被挤到哪里。徐献清将她抱在怀里,靠着身高的优势,能让她看清周边的摊位。他虽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但是只专心跟着柏恩,倒也不算太煎熬。
崽崽一看见毛绒玩具便不想走路,吵嚷着要。
柏恩一问,手掌大的小玩偶卖她68,感觉摊主在黑她,不打算为她买。
徐献清清清嗓开口道:“那我来付——”他音色偏低,很快被周围的人声压了下去。
华盈大声道:“我来付,我来付吧。”她从口袋里摸出了现金递给了摊主。
柏恩无奈地对她道:“你别惯她。”
华盈摆手说:“没事的,就当我送给她的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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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抱着玩偶,满足了。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又遇见了一个卖毛绒玩具的摊位,上面的玩偶比前面的那个摊子更大一些。
崽崽指着摊位上面的一只小恐龙,又说:“爸爸,我要那个。”
柏恩又凶她道:“不许买,你房间都快摆不下了。”
徐献清应道:“乖一点,你妈妈说不买了。”
崽崽趴在他的肩膀上生起闷气,抓了抓他的头发,问他:“又不是你妈妈,你为什么听她话!”
徐献清皱眉道:“再动我的头发,就把你丢在地上自己走。”
崽崽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被扯下来的几缕黑发,有些心虚地张开手掌扬到他身后,乖乖地蜷在了他怀里。
柏恩带着华盈走在前面,可惜他们晚上是吃过饭才出来逛,没什么胃口再吃些小吃。不过女孩子大概都喜欢一些漂亮的小玩意,路上每一个琳琅满目的小摊位,她们都要停下来瞧一瞧,但是真正买的东西却不多。
夜市连着鱼市,红红绿绿的彩色灯光下,各种各样的小鱼在透明塑料袋里游来游去,简直像漂浮在空中一样,鲜活有趣。
柏恩心血来潮地拿出来手机,笑嘻嘻道:“我们来拍照吧。”
眼睛狡黠地骨碌一转,故意亲密地向他喊了一句“献清!”
徐献清一怔,回头看她,正被她乐呵呵地抓拍个正着,一时有些无奈。
柏恩又抓着华盈拍了几张,她翻看了一下相册,摸了摸鼻子道:“哎呀,我真该好好地学习一下怎么拍照。”
华盈的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主动说:“我来帮你们拍合照吧!”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又研究了好一会儿,沿着这条街拍了好一阵儿。直到鱼市的尽头,人群稀疏,才恍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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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已经有些困了,半眯着眼睛用下巴蹭了蹭徐献清的衬衫,说:“爸爸,我困。”
徐献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但是不要往我身上擦口水。”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徐献清报了一个地点。
柏恩的瞌睡顿时少了一半,问他:“不是回家吗?”
“不回去,今天有些晚了,”他低声道,“我订好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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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愣,从这里开车回去应该也就一个多小时。他做事情又鲜少心血来潮,肯定早有这个打算。
到了酒店,柏恩发现连行李都被打包好了提前送了过来,他果然是蓄谋已久。
柏恩看了看房卡,“呃,等一下,为什么你开了三间套房?”她其实觉得两间就够了。
徐献清点头,将她的手牵进手心,“今天我们一起睡,崽崽给保姆带。”又补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很正常吗?柏恩回忆了一下,他们虽然偶尔会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一直有女儿睡在他们身边。忽然单独睡在一起,怎么想都好奇怪。
徐献清将崽崽和华盈安排好,将她牵到他们的房间里。
将行李摆放好,徐献清问她:“谁先去洗澡?”
柏恩说:“那……那你先吧。”她还得再要点时间缓缓。
柏恩回到床边,低头看着行李箱,脸“腾”地红了起来。大概是只准备住一晚的缘故,衣服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们俩的各种衣物全理所当然地纠缠在一起。
她移开目光,走到窗边。因为是城景房,带着超大的落地窗。从这里,正好能够俯瞰到整个城市的晚景。
会下雨吗?柏恩看向乌沉沉的天边。天气预报说今晚局地性降雨。
等到柏恩洗澡出来时,看见了对方为自己准备的睡衣,沉思。
性感的墨绿色吊带睡裙。
很好,她面无表情地想,代入感已经很强了。
柏恩终于洗完澡,迟迟地出来,带着潮湿的水汽。
徐献清见到她的样子,一愣,明明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却还装出了一副愧疚的模样,“抱歉,我看到的时候也有些意外。而且,我没想到会这么……短。”
下摆只堪堪遮住一点,露出来的长腿近来又多长了一些肉,看起来很好揉捏。柏恩懒得和他掰扯到底是不是故意这样准备,她反正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看的,他爱看就看吧。
她坐在床边,头发已经吹得半干,散在肩膀上很漂亮。
徐献清的视线落在她的左肩,那里有一块颜色很深的伤疤,墨绿色的肩带压在上面,像是一朵已经枯萎的玫瑰。
很适合用来纹身,他想,但是柏恩肯定不会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有多少伤疤,也不在乎躯体多少次被撕碎又被黏合。
“……华盈是不是和你讲过了?”他慢慢地开口。
柏恩意识到他是在问什么,点点头,“大概就到我险些遇害,坏人志得意满。”
“你不好奇后来吗?”他问。
“这有什么好奇的,后来肯定是我平安无事,坏人被绳之以法!”
徐献清唇角弯了弯,他最喜欢她这样的乐观,温暖且明亮,如同暖炉的火光,把凑巧路过的他都变得熨帖柔软。
“要不要喝点什么?”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酒柜上。
“好啊,我来看看。”她穿好鞋,下了床。
虽然是酒店,但是酒柜里的酒类十分齐全。
柏恩看了这一处调酒台,兴奋道:“这里东西还挺齐全的。”
徐献清微笑道:“因为我偶尔会在这边住,所以这些就一直留着。”
柏恩有些纳闷:“是吗?”她不知道啊,他回家挺准点的。
他顿了顿,细致解释:“这里离公司更近,以前崽崽还小,我中午空闲时方便过来哄她。”
“哦。”她低头看了看,发现用具很齐全,材料也备齐了。
柏恩取出一只品特杯和一只香槟碟形杯,狡黠一笑:“请你喝Adonis。”
徐献清便真像是客人一样坐在高脚凳上看她调酒,只是看着看着,注意力不禁落在灯光下她细嫩的皮肤上。
柏恩先替他尝了一口,有些纠结要不要再调整一下,索性直接倒给他一点,“你先尝尝?”
他接过杯子,唇贴上杯沿,见到她认真注视他的样子,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含着酒吻了上去。直到柏恩感到有些窒息地推了推他,他才慢慢地松开,舔了舔唇,评价道:“刚刚好。”
然后伸手将她抱到了怀里,带到了床上。
柏恩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他手勾起她的肩带,睡衣便滑落下去。
天气预报是准的,那天夜里果然下起很大的雨。
一动一响含着浓雾般的湿度。
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宽阔的落地窗面,迷迷糊糊地,她听见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二十八岁快乐。”
第 59 章
早晨来到, 阳光照耀抽出嫩芽的梧桐树,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昨晚来过一场暴雨。
徐献清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踏实的觉,像是躺在云朵或者草地里, 身心都得到极致的放松。
微微睁开眼, 初醒的惺忪加上原本度数就不小的近视,只能看见床前一片朦胧携光的阴影,像是一场春日幻梦或是一曲舒伯特。
倏然, 这片阴影动了, 拿起旁边的枕头用力地蒙住他的脸,片刻窒息之后, 他不费什么力气拿开枕头坐起来, 从柜子旁摸索出眼镜,带了上去,无奈地看着柏恩,问:“怎么了?”
柏恩睡觉姿态一向是豪放派,睡着睡着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一个发烫的胸膛禁锢住, 腿压着腿,动弹不得, 才恍然清醒, 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他怀里逃了出去, 看见卧室一地的狼藉之后,更是烦躁得不行。
回到床边,盯着徐献清熟睡的眉眼,阳光洒在他脸上,落下几片蝴蝶般的阴影, 只是眉头皱着,好像满腹心事。
柏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想使坏将他叫起来,但是又想他睡一个好觉不容易,便没有下狠手,乖乖地坐在床边上,等着他醒过来。
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他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没忍住自己捉弄的心思,拿过枕头帮他清醒清醒。
“没什么。”她一脸无辜地应道,只是声音略哑。
徐献清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多了,对他而言几乎算起得很晚。下床抽出一件熨得平整的灰衬衫套上,然后是西裤,皮带,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一件件穿好,将浑身的斑驳痕迹尽数遮住。
他坐在沙发上,找出准备好的应急药包,边翻找边温声对她道:“过来。”
柏恩便坐到他旁边,偏着脑袋好奇地看过去。
“润喉糖。”他递给她一个冰凉的小盒子,然后又取出一管镇痛膏,“看看腿。”
她昨晚被他抱住时不小心磕在了桌角,当时只疼了一下,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伸手卷起她右腿的裤角,露出一条匀称的小腿,上面落了一块发紫的淤青。
疼痛近乎于无,柏恩伸手按了一下,顶着他责备的目光喊了一声疼,然后若无其事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看他帮自己涂药,他指尖稍用了一些力气揉开药膏。
她含了一片润喉糖问他:“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全推了。”
“这个点,她们应该都醒了吧。”
“嗯,这会儿大概在餐厅吃早餐,我等会儿让人进来收拾一下,把早餐送进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卧室的地面。
原本柏恩的生日,他只想他们两个人一起过,但是她爸爸妈妈要为她庆生,华盈跟着,他索性给崽崽也请了一个假。
客房员工进来快速地将房间清理干净,而后有人将早餐推进来,往落地窗前的桌子上摆好,低声道了一句“请用”然后慢慢退出去。
柏恩盘腿坐在座椅上,透过窗户欣赏一番被雨洗刷干净的城市,和文雅通话,言笑晏晏。
徐献清安静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吃着他那份早餐。
一直等到她接完电话才开口问:“讲了什么?”
柏恩放下手机道:“本来还想问问妈妈要不要一起找个地方玩一玩,但是他们上午满课,我看旁边有个商场,要不去看一场电影,然后下午再去家里一块吃晚饭,再一起散步怎么样?”
她心血来潮,将今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徐献清点点头,“那就这么来。”
柏恩立刻喜笑颜开,打开了购票软件:“我想一想,要买四张,还得适合全年龄段看。”
一颗虾仁被递到她嘴边,柏恩张口吃掉了,徐献清把她的叉子重新放回去,将头凑过去,“我看看。”
柏恩将手机递给他,徐献清翻动页面,看见其中一个动画电影,对她道:“这个吧,适合她们两个小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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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商场IMAX影院。
临近开场,但是放映厅还一个人都没有。柏恩暗暗想,大概是因为这部电影是重映的缘故,大部分人都应该看过了。不过这样也好,应该没什么人打扰。
他们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下来,然后等着电影开场。
崽崽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然后把小份爆米花捧在了怀里,“妈妈,你要不要尝一尝我的。”她选的是奶油味爆米花。
柏恩买的是原味的,崽崽对此很是嫌弃。
柏恩低头将她手上的爆米花叼走品鉴,嚼了嚼,感觉这两种味道的区别不算大。
电影开场,他们很快安静下来。
影片大概是讲一个善良的女孩经历种种磨难,仍然积极、勇敢、乐观,并且用爱感化了周围人,最后收获和平和幸福的故事。
虽说是随便选的一部电影,但是柏恩却出乎意料地非常喜欢,画面精致,音乐磅礴大气。
两个小时过去,她还意犹未尽。
片尾曲响起,柏恩忽然伸手推了推徐献清:“你觉得这个男主角像不像你?”
“哪里?”他慢慢地将视线从荧幕挪到她的面容。
柏恩本来想吐槽他们都一样臭美又自恋,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决定维护着他的自尊道:“就嗯……都比较帅吧。”
徐献清笑了一声,愉快地应下她的奉承。然后又低头问崽崽要不要去上厕所——她刚才口渴喝了一整盒牛奶。
崽崽点点头,从座椅上跳下来。
柏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带她去吧。”
从电影院里出来,又在商场里随便吃了一些东西,才驱车回到柏恩的家里。
柏恩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发现文雅和柏臣还没从学校里回来,便自觉承担了主人的角色,招呼他们随便坐下。
柏恩打开冰箱,然后向客厅探头:“你们喝点什么,苏打水还是橙汁?”
华盈小声道:“我喝白开水就行。”
柏恩应了一声,拿了两瓶苏打水出来,扔给徐献清一瓶,然后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然后把它递给华盈,“你想看什么随便看。”俨然是将她当成了小辈。
华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崽崽,温柔地问她有没有想看的,崽崽眼睛一亮,顿时报了她最爱的动画片的名字。
下午三点一刻,柏父柏母终于回到家里,文雅一进门就“哎呀”了一声,“没有时间去买菜,恩恩要不你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吧,我等会儿把清单发给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退后两步让开门,看他们匆匆忙忙的动作,应了一声。
华盈怯生生道:“要不我过去吧,我对这里还算熟。”
“没事,让这大丫头去,多出去走走透透风,盈盈你留下来帮我们的忙就好。”文雅边将自己手提包挂好边道。
徐献清看着柏恩道:“我陪你去。”
不明情况的崽崽跟风说:“去哪里,我也去!”
最后,竟成了一家三口出门采购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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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物中心内。
柏恩拉出来一辆购物车,向崽崽招手:“坐不坐?”
崽崽绕着这车子走了一圈,扒拉着铁架看了一会儿,才许柏恩将她抱到购物车的座椅上。
“我来吧。”徐献清自然而然地接过车,跟在她后面。
柏恩直奔生鲜蔬菜区,然后按照文雅发给她的清单精确地落实好。
她低着头往购物车里扔菜,只是扔着扔着,不禁皱眉,她什么时候拿过一个小南瓜,这里怎么还会有两颗玉米呢?
柏恩怀疑的目光审视过面前的一大一小。
徐献清轻咳一声:“我看有的菜很新鲜也很漂亮,买回去说不定能用上。”
崽崽连忙道:“妈妈,我想吃南瓜蒸蛋。”
“好吧,”柏恩语气稍微和缓,“但是这些食材如果不及时用掉是会浪费的,你们别再拿了。”
教训完他们,柏恩又回头捡了一些油麦菜装好。
崽崽无聊地晃了晃脚,然后又将手伸到了蔬菜架子上,徐献清眼疾手快地推了一下车,让她扑了一个空。
“?”这边够不着,那我够另一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崽崽又歪到另一边伸手去够蘑菇。
车辆又是一移,她又扑空。
崽崽垮起脸,知道坐在购物车上没什么好处,嚷嚷着要下去。
柏恩没发现这边的小摩擦,又挑着栗子,头也不抬道:“要不放她下来吧。”
徐献清微微叹息,将她抱了出来。
脚一碰到地,崽崽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预备横冲直撞,被徐献清早有预料地一把揪住,指派任务道:“你负责推车。”
崽崽得踮起脚尖才能够到车把,闻言紧紧护住自己的小手,理直气壮道:“我是小孩子,我不用做。”
徐献清冷笑一声,“不推车,爸爸等会儿不帮你付钱。”
崽崽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乖乖地去推车。但是她很快发现了推车的乐趣,推得快一些儿,便能挂在车上跑一段路程,而后碰到货架上撞掉几颗洋葱。
徐献清眼前一黑,眼镜都要气歪了,几步上前,抢过购物车的控制权,口吻严厉道:“东西捡起来,不许玩了。”
可惜崽崽根本不怕他,只转着脑筋想着还有什么好玩的。
柏恩挑好了菜,一抬头,车没了,远远地看见他们,走过去摸不着头脑道:“要不我来推车,你们去看看要不要买点其他的?”
徐献清摇摇头,将崽崽重新抱回购物车上,“你还是这样乖一些。”
崽崽抗议了几句,全被徐献清自动地忽视掉了。
柏恩买完蔬菜水果,又带他们去旁边的海鲜市场。
徐献清在人潮里独树一帜得高,周身气度与菜市场格格不入,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柏恩挑好一条鱼走出店,就听见了一个小男孩指着他,问母亲“那个叔叔为什么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好奇怪”,不禁悄悄回头看他了一眼。
今天早上她看他正要带隐形眼镜,就顺嘴说他戴框架眼镜其实也挺好看的,他若无其事地应声,然后放下了盒子,只带着框架眼镜就出门了。
不过隐形眼镜带多了确实对眼睛不太好,柏恩以前带过几次美瞳,感觉磨眼睛很不舒服,所以难以想象他每天都带着该有多难受。
徐献清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孩那句话,正专心地和崽崽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偶尔弯了弯,那只异色的眼瞳也泛着温柔细碎的光芒。
哪里奇怪?柏恩生气地想,明明就很好看。
将东西买齐,大人小人手里全拎了不少东西,崽崽难得担当起来,左手拎着苹果,右手拎了橘子,手腕上使足了劲儿。
终于走回家,徐献清将柏恩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示意她敲门。
柏恩抬手刚敲了两下,门立刻打开。
还没看到开门的人,就先听见一声“surprise!”,随后砰砰两声,礼花筒喷出彩带和碎纸屑,落了柏恩满头满身。
柏恩惊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华盈红着脸递给了崽崽一只小礼炮,教她用手拧。
崽崽学会了,往柏恩身上又补喷了一个,稚气道:“妈妈,生日快乐!”
此时房间里也全变了一个样,客厅里贴满了彩色的气球和彩带,文雅和柏臣握着礼花筒,温柔地微笑着对她道:“生日快乐。”
柏恩心头猛然泛起一阵汹涌的感动,她上前抱住了他们,眼睛都忍不住热起来,“你们是不是早串通好,只瞒着我?”
文雅乐道:“一年只一次,我们还嫌这里不够热闹呢!”
柏臣分担掉徐献清手中的东西,笑说:“快进来。”
布置温馨的室内,桌子上摆着一盒新鲜的生日蛋糕,一束紫萝兰花束——那是她的生辰花,旁边堆着各色的礼物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华盈懊恼道:“早知道我的礼物就不送得那么早了。”
柏恩眼睛弯了弯,“没关系,反正我都会喜欢。”
“小柏。”徐献清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轻声唤她。
柏臣立刻道:“我得赶紧去炒菜。”
文雅后脚跟着进厨房,复盘道:“这次规划一点也不完美。”
华盈也闷头跟着他们:“我、我去帮忙。”
崽崽踮脚趴在桌子上,透过盒子盯着蛋糕,咽了咽口水。
徐献清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项链取出来。这是一条紫罗兰钻项链,罕见稀少的紫罗兰色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炫目的光。
“是礼物。”
他伸手绕过她纤细的脖颈,为她带好,轻言细语道:“我一看见它,就觉得很适合你。”
柏恩不懂珠宝,但是也看得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手指捏着这颗漂亮的紫罗兰钻,仰头道:“谢谢,我很喜欢。”
崽崽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片刻,猛然想起什么,找出了自己的礼物盒,献宝一样递给她。
“妈妈,这是我的礼物!”
“是什么?”柏恩相当好奇,当即兴奋地拆来来,然后石化在原地。
只见一张白纸上用蜡笔粗糙地画出人物轮廓,虽然色彩古怪,但是柏恩仍然能看出来是一个女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标题是《我的妈妈》。
崽崽还指着她的脚旁边卧着的橘猫,解释:“妈妈和胖橘子一起睡觉。”
柏恩眼前一黑,难道在崽崽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她艰难开口:“画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徐献清欣赏了一番女儿的画作,夸奖道:“好看,厉害。”
三个人在客厅又闹腾了一会儿才消停了下来。
***
天上缀满星子,电影散场,放映厅内充满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
何伊蓝下着台阶,头上马尾辫鲜活地跳动,她犯花痴道:“男主角好帅,我宣布他是我的年度动漫里最帅的男主!”
走在她旁边的柏恩有些不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他简直就像一个花孔雀,虽然美丽,但是也太脆弱了!我觉得苏菲才棒,内心超级强大,当之无愧英勇无畏!”
徐温嘉眨了眨眼,跟着道:“我喜欢稻草人,就像一个守护者一样,能在苏菲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何伊蓝忍不住捧腹笑起来:“弟弟,这种人设只能做配角的!”
柏恩抬眉道:“现实又不是电影,温嘉你别听何何乱说,愿意做守护者的人都非常勇敢。”
何伊蓝吐了吐舌头,徐温嘉则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徐献清,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角色呀?”柏恩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言不发的高挑少年。
徐献清喉结滚动一下,想起她刚才评价过的“脆弱”二字,面无表情地别过头:“……没有。”
“啊,好冷漠。”何伊蓝佯装害怕,缩着身体躲到柏恩的肩膀后面。
柏恩嬉笑着推着她。
四个人相互推推搡搡地回家,欢声笑语飘到很远很远。
——黑匣子
第 60 章
第二日。
尽管华盈再三推辞不想多麻烦他们, 但是柏恩还是不放心,并且执意送她去了火车站。
分别的站台上,火车即将到站。华盈背好自己的背包, 忽然小声对她道:“小柏姐姐, 叔叔阿姨说你生病,谁都不认识了,叫我别再过来。但是我真心觉得, 你一点都没变。”
柏恩轻笑一声道:“是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姐姐还和以前一样很温柔。”华盈捏紧了自己的书包肩带,忐忑道, “我之前以为姐姐结婚以后不幸福才会生病, 而且姐夫他也不许我来见你,一直都很担心。但是我现在知道姐姐你现在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柏恩微微叹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来我都会在, 别担心,你现在是高三, 好好考试。”
她用力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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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站, 华盈和她道过别, 混入了人流。
柏恩坐车回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窗外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禁让她感到一阵心堵——她是怎么回事吗?
司机开口, 打断了她的沉思:“太太,我们回哪里?”
柏恩涌起冲动, 对他道:“我想去九中看看。”九中是她并不熟悉的母校。
眼下将近四月,宜西气候多变,春秋极短,今日阳光强烈,让人几乎怀疑到了夏天。
九中的建筑楼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毕竟一年年送走学生,岁月将它磨损得厉害。
柏恩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在学校周围独自晃悠。
学校对面是一排小商店,旁边的巷子里全是小吃摊,走远些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商场,里面虽然翻修过,但是仍散发着洗头膏沐浴露的阴凉的腐朽气味。可是依着里面商户的数量,可见这里仍是经久不衰。
柏恩逛了一会儿,学校附近的拥挤的小商店大抵大同小异,不过她已经过了会为花花绿绿的笔和本子心动的年纪,走了好久只觉得又热又累,便停下来想挑一只雪糕解暑。
看店的是个老太太,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收了她三块。
忽然,老太太又有些不确定地将视线放在她脸上,道:“哎呦,你是那个丫头,什么柏什么的。”
柏恩微愣,毕竟正常来讲她从这里毕业也有十年,现在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来,不禁微笑道:“哎,我是叫柏恩。”
老太太有些激动地从她那张和她人一样老旧的椅子上起来,从一堆旧报纸旧杂志翻出来一本厚厚的老式相册,带上老花眼镜在里面翻了翻,摸出来一张旧照片指给她看,脸上浮现得色,“别看我上了年纪,可是记忆还跟年轻时一样好。”
柏恩手里捏着的冰凉的雪糕袋子,融化的水珠顺着褶皱落到了她手上,她撕开包装袋含着嘴子,将手擦干净了才去看照片上的人。
照片被保存的很好,上面有数码相机留下的时间,大概是毕业时候一块照的。合照上的五个少年她只认得两个,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徐献清。
“婆婆,这个我能带回去吗?”
“好喽,反正是你们的东西嘛。”
柏恩看着这张照片,顺手塞进自己的包里,咬着雪糕踏出了小商店。
十年足以抹平掉许多东西了,她逛了一会儿,觉得空荡,便打道回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二前年某个夏天的午后。
柏恩伸手将一沓信件递给对面身材高瘦眉眼清俊的少年,低头开口:“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送了。”
徐献清沉默片刻,拒绝道:“不是我写的。”
不是?柏恩最近几周每隔两天就能收到几封矫作的情书,她读过几封,里面的内容目不忍视,让她起了整整一节课鸡皮疙瘩,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日常学习。但毕竟是那个小孩的一片心意,她便想把信全还回去,没怎么费力气便确认了送信的人。
“我知道不是你写的,但是你能不能别再帮他送了。”柏恩有些抓狂。
他低头看着她捏着信封的手指,忽然又拿出来一张信封,平静道:“好,这是我的最后一次,以后大概会换别人。”按照徐温嘉死缠烂打的功底,大概没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柏恩清着嗓子道:“啊,那你就替我传个话吧,你告诉他,嗯,我喜欢比我大的,而且——”
她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开口道:“他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你是他哥哥吧,是不是应该多督促督促小孩的学习呢?”她心理年龄大,见谁都觉得是小孩。
徐温嘉玩心重一些,坐不住,家人又宠溺他,没好好练过几天字。
片刻的安静之后,徐献清伸手接过那些信封,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柏恩讪笑两声,心想这样那孩子总该消停一些了吧。她轻松地摸了后脑开口道:“不是我说,虽然你们性格不太像,但是其实长得还挺像的。”
她第一眼见到他就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并没有多想。后来无意间看见他们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时才豁然开朗。
徐献清抬眼看了她一眼,抬腿便要走了。柏恩与他没什么话可说,最后叮嘱道:“记得多为我丑言几句啊。”
然而到了没有晚自习的周五,远远地,柏恩就看见了那个男孩子向他招手。
柏恩看了一眼手表,摇了摇头,不行呐,她爸爸妈妈可是在家里等着她的,想当成看不见离开。
“姐姐,我在这里呢,我在这儿!”徐温嘉脸上带着亮晶晶的笑容,不停地跳起来招手,试图在人群中吸引她。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柏恩心里直嘀咕,但是她到底是有一些心软,走过去,将他的手摆得端端正正,凶狠道:“不是不许你来找我,怎么还来?”
徐温嘉理所当然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朋友见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柏恩真拿他那办法,被他牵着往前走。
“姐姐,你家在哪里,我看你每次都走回去,肯定很累,我送你回去吧。”
柏恩冷漠道:“当然是因为家住得近,你送我,这叫画蛇添足。”
徐温嘉吐了吐舌头,拉她上车,柏恩已经习惯了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想看看他还能搞什么名堂。
柏恩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这次除了熟识的司机,副驾驶上还坐着徐温嘉的哥哥。她一时有些局促,少了些要逗小孩的心思。
“姐姐,我回去就听你的话,练了好几百张字,你看看,我练得好不好。”徐温嘉拿出一沓练字纸,上面方方正正写满方块字。
柏恩接来看过,点头,“哇,写得很用心嘛。”
“嗯,我以后会写得更好的。”他自然而然地靠在柏恩的肩膀上,身上带着洗衣液清清爽爽的香气,他才刚上初一,个头没怎么长,白白净净的,仍是一脸稚气。
故而柏恩总把他当成未长大、走入迷途的小孩子,禁不住多几分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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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教育道:“光练字还不行,成绩也要跟上去。”
徐温嘉狡黠一笑,颊侧两个酒窝便显露出来,“我就知道该挨姐姐的训,所以我早带过来了。”又把小测的试卷递给她看。
语数英只有作文扣了几分,成绩可比他的字好看多了。
柏恩斜睨了他一眼,不想他有任何希望,“这么厉害,你们学校喜欢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徐温嘉神情一变,立刻表态:“我不喜欢她们的,我只喜欢姐姐。”
“可惜了,要是我和你一般大,说不定也会喜欢你,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不喜欢我的人是你。”她半开玩笑道。
“唉!”徐温嘉有些忧愁地叹息,又和柏恩讲道理,“姐姐你年轻,所以误以为年长的好,再过几年等我们都长大,姐姐你会发现还是年轻的才好呢。”
柏恩闻言乐不可支道:“你怎么这么懂,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反正就是更年轻点才好呢!”他一锤定音。
“我可不想和你争论,时间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柏恩瞄了一眼手表的时间。
徐温嘉忙抱住她的肩膀,“姐姐,你周六周日就没一点空闲时间分给我吗?”
“真没空。”柏恩推辞道,“我得去图书馆学习啊,学无止境的,你懂吗?我们做学霸就得付出超过常人的努力的。”
“可是我哥哥也很想你陪着我们的。”他又胡乱诌出理由央求道。
原本坐在前排安安静静的徐献清眉毛轻蹙,他好像确实是太惯着他了,怎么净拿他当工具使。
柏恩迟疑地抬头看了一眼问,“啊,真的假的?”
徐温嘉见她有所松动,连忙道:“当然是真的,我哥就是太害羞了,他其实一直佩服你的。”
柏恩嘴角上扬了一下,“这真没想到,不过我这人一向乐于助人,要是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徐温嘉嘴甜,又讲了好些好话,将她哄骗得飘飘然。
直到下了车,柏恩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她答应了什么。她一拍脑门,懊悔至极。
但是答应都答应了——
第二天,柏恩还是准时地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碰头之后,和他们干坐在一起猛学了一下午。
酣畅淋漓地完成半本练习册,柏恩抬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看向外面已经没那么强烈的日头,微笑地想,这周计划完成得这么快,明天可以和何何去逛逛植物园。
徐献清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将几张散落的全英文的草稿纸装进自己的手提包内。
柏恩也有些累了,抱着自己的书包里,看向旁边沉稳镇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徐献清,忽然道:“徐献清,你是带了隐形眼镜吗?”
“咦?”徐温嘉将手里玩腻了的笔扔到一边儿,奇怪道,“姐姐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是看他带才发现的呢。”
她得意地一笑,“因为他换了好几种颜色啊,正常人怎么可能每天换一种颜色。”
“反正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徐温嘉想离近一些看,但是徐献清垂下了眼睫遮掩住了自己的瞳色,只好作罢。
“徐献清,为什么要带隐形眼镜,框架眼镜也不麻烦吧?”柏恩百无聊赖道。
徐献清只回她一个字“丑”。
柏恩乐得笑个不停,只是见他神色严肃,悻悻地收回好奇心,又拒绝了徐温嘉带她吃饭看电影的邀约,收拾东西回了家。
毕业的那个夏天。
柏恩和班级里的几个要好的朋友拍合照。照片洗了出来,其中一个提议说,把照片放进学校对面的商店里,等大学毕业以后谁回母校,就将照片带走。
其中一个女生大声笑道:“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会在校门口为了挣这张照片头破血流!”
另外一个夏天。
温度湿冷,墙壁又黏又滑的有些恶心,身体很痛,尤其是肩膀皮开肉绽的疼痛,几乎想让人喊叫出声,但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黑乎乎一片,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人,不停地弄出动静打扰她睡觉。
十分讨厌。
柏恩感觉有些烦躁,又冷又困,翻了一个身,背后是万丈悬崖,强烈的坠落感令她心口一空,惊醒了。
睁开眼,昏黄的阳光照进了房间里,暖洋洋的,身上有一些汗。
“醒了?”徐献清放下手上的书,专注地望着她。
柏恩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低头,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压着一个暖水袋,难怪她一直觉得热。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凉的,却出了很多汗。
“好像是好梦。”柏恩回忆了一下,大部分都记不清了,只有模糊几个碎片,几乎让她怀疑那到底是她虚构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很快就把这些梦丢到脑后,猛然回神道:“我忘记接崽崽了。”
“嗯,管家说你在睡午觉,我就让张玚去接了,现在在花园里玩。”他垂头望着她,“我下班回来就发现你躺在床上捂着肚子,见你没醒,就先帮你捂着。”
柏恩讪讪点头,解释:“空腹吃了一根雪糕,大概是导致了胃痉挛,现在已经不痛了。”
徐献清将她肚子上的热水袋调整好,又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柜子上的挎包,问她:“去九中转了一圈?”
“是啊。”她去哪他都知道,还要再问一遍,真奇怪。柏恩懒懒地开口应着,懒得多说字。
“去干什么?”
“随便逛逛而已。”
柏恩忽然想起那张照片,那些陌生又遥远的记忆忽然如烟花一样骤然出现,片刻之后又沉寂下去,只留记忆的余烟。
这感觉异常熟悉,自己之前每一次生病,好像都有片刻这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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