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如蝗,密密麻麻地朝他们袭来。但见谢沉舟快速挥舞着短刀,在空中闪过一道道寒芒,每一次都精准地击中箭羽,将其猛烈地弹开。
刀刃与箭羽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容栀也已从方才的茫然失措中回过神来。车内满是流矢和箭羽,亳无落脚之地,继续待在车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车架外侯府亲卫已从暗处闪身而出围成一团保护着容栀,但瞧接连不断的箭雨,亲卫应当也顶不了多久。
“快跑!”她厉声叫还在不断挥动手臂的谢沉舟,不要再恋战,这样下去只会耗费体力。
他的动作迅猛且果敢,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箭雨中疾驰穿梭,手中的刀光晃动,虚实难辨。“县主,不必顾虑我,你快走,我会护着你撤退。”
他确信自己没有派过悬镜阁的人半路埋伏,如今行刺之人是真的刺客,而且训练有素,有备而来。仅凭他一人无法完全抵挡,他必须先支开容栀,找机会让裴郁现身。
然而,容栀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揪住男子的衣领,用力向马车外一拉。语气坚定地道:"你若不与我一同离开,又怎能保护我周全?"
谢沉舟一愣,旋即倾身把容栀护在怀中,带着她从马车一跃而下。狭窄的街道上,两人几乎是劺足力气狂奔。
容栀始终缺乏锻炼,渐渐脚步乱了,也有些体力不支。“县主,不行,别停下。”他能听到身后刺客追捕的急促脚步声,似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们。
裴郁应当已加入战局,负责追捕他们的,是刺客中最精锐的一小支人。
“你,你先走。我发射烟散通知阿爹,他们,他们不敢杀我。”容栀心跳急速加快,一边喘息着,一边去摸袖中的烟散。
“不能发。”谢沉舟面色凝重,他紧紧地按住她的手腕,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便拉着她迅速钻入一条更为狭窄阴暗的小巷之中。
“一旦发出信号弹,就等于是直接向刺客暴露了我们的具体位置。”
容栀又何尝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仅凭他们二人之力,想要逃脱追杀几乎是毫无可能,被追上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她的额头已被汗水所浸湿,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亦不再淡然。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容栀自问无法镇定。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跳声如鼓鸣般在耳边回荡。
“我有办法,去城西玄甲军营,阿爹在那。或者我用曼陀罗花粉迷晕他们,但我不确定有多少人,我的花粉只够一批。”她声音略微颤抖,头脑却无比清醒。
“县主相信我吗?”生死关头,谢沉舟竟然还有雅兴朝她安抚一笑。
信不信也由不得她,此刻除了相信他,容栀别无选择。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还未看清他的眸光。
下一刻,天旋地转,谢沉舟竟揽过她的腰身,一把将她稳稳托在了怀里。
“抱住我,否则你会摔下去。”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而后足尖一点,攀着墙壁就飞身跃至屋顶。
“我们去哪?”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容栀几乎条件反射般发问。
“碧泉山下。那里有我的故友,他能解决。”悬镜阁部分势力就隐藏在碧泉山下,他要在那把这群不知死活的刺客一网打尽。
容栀被他安静地抱着,随着他稳健的步伐,越过一排排屋顶,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前进。
谢沉舟朝身后望了数次,直到确定已经成功甩掉刺客好远后,才从房檐上飞身跳了下去。
唔!”伴随着一声闷哼,只见他好像并没能完美控制好落地时的力道,身形一个踉跄,揽着容栀的手也跟着一抖,两人就这么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
容栀紧紧闭上双眼,心中哀叹,只觉得自己这一下恐怕得伤筋动骨,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容栀疑惑地睁开一只眼,低头看去,却见谢沉舟正垫在她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人肉垫子,此时正脸色苍白地皱着眉痛哼。
“抱歉。”她有些无措地撑住他的胸膛,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听到身下之人更为压抑的一声低吟。
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仿若无物般抚着他的。一圈圈细微的涟漪自深处涤荡而起。
几乎是一瞬间,他耳根涨红,不由自主重了呼吸。
“真没出息。”谢沉舟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仅仅是阿月的一个无心之举,就让他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他坐起身来,虚虚揽着她的腰一提,就把她整个人挪了过去。而后温声嘱咐道:“等会儿快要到达碧泉山时,就发射你的烟散。”
容栀点了点头,额角发丝有些微痒,她还未来得及伸手拨弄,就被他捷足先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弄到了耳后。
动作细腻而轻柔,耐心十足,丝毫不顾两人还在逃亡之中。
炊烟在不远处冒尖时,她从袖中摸出烟散,发到空中,而后松了一口气。
时不时会有村民推着牛车或扛着锄头从这里经过。乡村道路狭窄,容栀见到他们时都会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侧身避让。
似乎,不对劲。从刚才开始,两人的逃亡就太顺利了。
“谢沉舟。”她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脸上原本的笑容也僵硬在了嘴角。眼前这个村民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身上却异常干净整洁。
谢沉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嗓音温柔:“拿好你袖中的弯刀,什么都别想,跑。”
说罢,他右手绕过她后背,半个身子罩住她,借势将她袖中弯刀抽出。
“如果实在无法逃脱,闭上眼睛,用力挥刀。”
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仿佛早已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容栀心中一紧,她明白现在情况危急,他一个人无法应对,自己一定不能拖后腿。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弯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紧接着是刀剑刺入肌骨的声音,伴随着凌厉的刀风,鲜血噗呲洒落。她还没看清刺客的死状,谢沉舟已然手腕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跑!”
他腕间机括咔擦作响,眨眼间数根短箭接连刺向树林。埋伏在暗处的刺客应声接二连三倒了一片。
有刺客飞身而出,还未近谢沉舟身,就已被他一个挥刀,利落地了结了性命。
他动作狠戾而准确,不过瞬息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埋伏在暗处的刺客趁乱想越过他袭向容栀,谢沉舟眉心凝起冷意,腾空一跃,寒刀已架至那人脖子上。
“谁派你们来的?”他已猜到大概,但依旧需要再次确定。
刺客只当他是忠心的死士,扯着嘴角劝道:“放弃吧,你护不了她。龙椅上那位要用她的性命,换藏在侯府的玉玺。”
他闻言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极为玩味的弧度。“可是,”他手中利刃已经被鲜血染红,淅淅沥沥沿着刀背淌过他的手腕。
“那枚玉玺,我也想要。”说罢,他手中的刀势一转,剑风凌厉。
刺客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谢沉舟冷漠插刀入鞘,转身片刻不停去寻容栀。
容栀被几名黑衣刺客一路追杀,逼进了一条狭窄而幽暗的暗巷之中。尽管她已经拼尽全力地奔跑,但由于体力上的巨大差距,她无法逃脱这些刺客的追捕。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并祈祷自己的亲卫能够尽快赶到救援。
她的裙摆已被身后刺客投掷出的暗镖无情地撕裂开来,头上的发簪也早已散落,不见踪影,此时的她狼狈不堪。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敢有丝毫停歇,继续向前狂奔。方才光线昏暗,现下定睛一看,心都凉了几分。
前方是一堵围墙,一条死胡同。她已经无路可逃。
她缓缓转身,举起手中早已被握得温热的弯刀。这把匕首曾经被他用来抵在谢沉舟脖颈上,如今竟又能派上用场。
那三个刺客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都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仿佛将容栀看作是已经到手的猎物一般自在。
容栀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右脚向前迈出一步,稳定身体重心,同时手中紧握着弯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刺客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接着伸出手去摸背后背着的弓袋。容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人已经迅速取出弓箭,并搭箭拉弦,侧身瞄准了她。
刺客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她猝不及防之余,心下戚戚,此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容栀心中一凛,紧闭双眼,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弯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才他挡住刺客箭矢的那一幕。
“刺啦——”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箭矢疾驰而来,带着凌厉的气势和无尽的杀意,明显是对方倾尽全力。
其目标显而易见——直取容栀的要害,欲将其一箭穿心,取其性命。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谢沉舟如同从天而降,以惊人的速度闪现至容栀身后。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想看的话,闭上眼睛。”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上她的双眼,遮住了她的眼睛。刹那间,容栀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她手中紧握的弯刀也被谢沉舟夺去,并朝着半空中奋力一掷。刀身闪烁着寒光,在空中生生把箭矢挡了回去。
“县主!属下来迟,还请责罚。”刺客身后,侯府亲卫已然赶到。局势瞬间发生逆转。
谢沉舟的衣襟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受了多少处伤。容栀几乎失去理智,冷声道:“就地诛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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