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 是阁下您揭发了我们。”
有意思，唐修齐想，真正的奥拉夫凉得不能再凉了, 这层马甲他和阿瑞洛斯还没披几天呢皮下又换了。
他们从掉进石窟至醒来也花了些时间, 而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萨姆矿那边可谓是翻天覆地。
风屿说，他伪装成主管亚奇留下来和其他主管继续调查可疑雌虫，时间一长, 有主管就发现不对——奥拉夫和原意未免离开得太久。
彼时风屿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但碍于身上的伪装也只能和其他主管去找奥拉夫, 然后他们就找到了一只“重伤的奥拉夫”，还有一旁指责是反叛军下手的原意。
风屿不是傻子，他才强调过不要和索兰直接爆发冲突, 反叛军队员们绝不会莽撞行动, 这明显是故意嫁祸，正打算利用亚奇总主管的身份把自己的队员先摘出去，谁知道一股强悍的精神力直冲精神海, 他的伪装瞬间消散, 而奥拉夫身边的护卫机器人也在他被困住时对其余反叛军进行了精准抓捕，他们拼尽全力才逃出来这么小一部分。
风屿：“……将我们集中在一起后, 奥拉夫说我们不该打他身边雄虫的主意，幸好您及时汇报了情况，他才能想出刺杀的理由将我们一网打尽。”
“但是, ”唐修齐脸上并没有多少慌乱的情绪，“你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好好交流, 似乎不太相信啊？”
风屿叹了口气：“刚听到那会，我们还是很气愤的, 但在逃亡的路上才慢慢冷静下来，细想就发现不太对劲，奥拉夫掌握的情报太全面了，就算您真的向他告发了，也只能抓住那天晚上出现过的反叛军，如此精准的抓捕，”雌虫眼里闪过一丝凝重，“更像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其他反叛军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难以开口不是因为身份暴露，而是明白昔日战友真的背叛了他们。
……
也不算太蠢，唐修齐看过这一群形容狼狈的反叛军，在遭受致命打击时还能保持冷静思考并不减凝聚力，B54上这伙反叛军的整体水平倒是比他想象中要高，也省去了他多费口舌来拉扯证明。
不过，该说原意叫他一声“老师”真的不假么？虽然唐修齐没有半点教导过这个“学生”的记忆，但原意能顺势利用他编出来的“刺杀”掌控局面，达成目的的同时还反坑他一把，这种随机应变随处挖坑的风格，还真像是他教出来的。
处理好腿上的贯穿伤，风屿的表情还有些惋惜：“可惜我还没能用亚奇的身份获取太多重要信息，他可是萨姆矿的总主管呢……”
刚说完就对上唐修齐似笑非笑的目光，雌虫队长脑中蓦然闪过一丝灵光。
唐修齐：“如果我没猜错，你伪装成亚奇回去后，应该有遇见原意吧？”
“对，原医生来申请医务室的药物补充……”风屿脸色倏然一变，“是从这里发现的不对？！”
……
唐修齐来萨姆矿的时间很短，但原意作为这里唯一一只雄虫，过往经历自然不缺了解渠道，原医生在萨姆矿除了善待雌虫的好名声，最多的流言就是和主管亚奇的暧昧关系，就算是敬重原意的那些劳工，也不觉得他会被放过。
这就能完美解释一只低级雄虫为什么可以在矿场里顺风顺水有求必应，但唐修齐从管理者的角度看去，只觉原意的能量未免太大了些。
亚奇肯定不是什么“善良”的雌虫，为了一只和自己有特殊关系的雄虫多招一个医生不算难事，但听从这个医生的建议改善劳工们的待遇，这就有点“过”了，唯一的解释，原意才是那个能命令亚奇的角色。
雄虫医生进入萨姆矿后就应该开始对混入这里的反叛军进行了调查，不然怎么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得到准确的名单？如果没有唐修齐横插一手，正常发展应该是他和亚奇有了充分把握后再将反叛军一网打尽，但唐修齐来了。
因为他的到来，雌虫主管心生歹念，本就盯上亚奇的反叛军直接提前了“取代”计划，风屿成功伪装，却由于对一只“低级雄虫”的轻视，和原意在劳工面前过于良好的形象被看出了破绽。确认亚奇已死，原意的节奏被彻底打乱，只能顺势借唐修齐抛出的“刺杀”理由展开对反叛军的抓捕，仓促之间，就被风屿他们逃出来了。
几方过招都在瞬息之间。
风屿伪装成雌虫主管后，唐修齐就知道反叛军已经算暴露了，但他并未提醒，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这些反叛军，而且彼时尚不能确定原意就是袭击阿瑞洛斯的雄虫，所以他内心其实有几分“看戏”的想法，也是想看看这些反叛军的实力究竟如何。
唯一算漏的，是原意对他的出现反应竟然如此激烈，不仅直接暴露了超S的雄虫等级，甚至还能有办法强行使用他的巅峰精神力。
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没有处理好“师生关系”么？
……
……
“先生，这些藤蔓不太对劲。”
唐修齐和风屿交流情况时，阿瑞洛斯去查看那些袭击他们的异化藤蔓，此刻身边跟着一个悬浮磁球，里面装着一截藤蔓“脑袋”。
几只反叛军雌虫一看那圈狰狞利齿，脸色瞬间发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成功获得银发雌虫“嫌弃”一眼。
反叛军们：……
他们甚至能解读出那双红眸里的含义——身为军雌，怎么能如此窝囊？
嗯，反叛军……也算“军”。
再扭头一看，那位“柔弱美丽”的雄虫阁下正满脸兴趣地盯着那截藤蔓看，顿时显得他们好像更窝囊了……
阿瑞洛斯只割下了藤蔓最顶端的一截，除了锋利的尖刺，最诡异的是那一张比野兽还可怕的巨口。
唐修齐摸摸下巴：“阿尔，你说这东西该被分类成动物还是植物？”
阿瑞洛斯：“都不太像。”
的确，高等植株只具有根、茎、花、叶、果实、种子六大器官，低等植株甚至只有里面的几种，而这种钙质利齿显然不是植物基因能长出来的结构，可要说它是动物，外观又明显是植物的枝条。
突然地，曾经主星格斗场上那两只被强行与异兽融合的雌虫映入唐修齐脑海，这也是某种将动物基因融进植物体的异化产物么？
“阁下，”风屿忍不住提醒，“您最好还是离这东西远一点……”
观察完毕，示意阿瑞洛斯将这截异化藤蔓销毁，唐修齐笑着说：“这就是你们来B54的原因么？”
明明是温和的笑容，风屿却油然生出一种被完全看穿的寒意，他不禁怀疑起了最初的判断，眼前这只雄虫，真的只有一张好看的脸么？
苦涩笑笑，反叛军队长还是承认了：“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第四星系里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异化植物，我们首领对此相当关注，派了很多小队来第四星系调查，萨姆矿原本不是我们疾风小队的潜伏区域，但是，”风屿顿了顿，“上一批来这里潜伏的同伴，全都失去了联系。”
恰好一阵寒风吹过石窟，配着风屿难看的脸色和语句背后的恐怖含义，胆子小的都得狂冒冷汗。
闻声，阿瑞洛斯往唐修齐靠得更近了些，浑身的戒备意味更浓，黑眸与红眸对视，显然都想到了自空中坠落地面时，也是某种活的藤蔓将他们拖进了这个石窟。
而唐修齐更是想起了阿瑞洛斯还没有记忆混乱时对他提过的一件事——
“……第四星系的异兽活动频率很低，可那些星盗宁愿去离反叛军更近的第五星系活动，也不将第四星系列为第一侵占目标，所以我猜测第四星系里一定有什么会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不愿靠近，赤蔷薇除了与黎杀对接，也在调查第四星系里究竟有什么异常。”
唐修齐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垃圾星上那只由废弃物组成的金属巨兽，但眼下看来，或许远不如此。
莹草被风吹动，摇摇晃晃的光照到每一张神色莫测的脸上，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继续谈论。
……
……
休息得差不多了，风屿在队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一次向唐修齐发出了邀请：“阁下，虽然不知你们怎么也掉进了这个石窟，但既然我们都想离开这里，不如一起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话是对唐修齐说的，但其他雌虫明显都在看着他身旁的阿瑞洛斯，刚刚风屿是被怎么救下来的，反叛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显然以他们这群伤兵残将，要是再遇上异化藤蔓肯定跑不了，与其说是“互相照应”，其实更想得到阿瑞洛斯的庇护，对于自己要变成“拖油瓶”这件事，一些脸皮薄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而阿瑞洛斯只一心看着唐修齐，明显全听他的。
“阁下，”见唐修齐不说话，风屿继续允诺，“如果我们能平安出去，我们愿意用顶级雇佣兵的价格付给您和您的雌君相应报酬，或者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
话说到最后，雌虫队长眼里已经多了哀求，他死不死倒无所谓，但他身边这些队员不行，而且石窟内信号微弱，他还没有把萨姆矿的情报传递出去，那些被捕的队员也生死不明，风屿不能折在这里。
黑眸扫过这些狼狈眼中却不失坚定的反叛军，唐修齐笑了笑：“三件事，第一，我需要你们反叛军的一些情报，当然不会危及你们自身的利益。第二，跟着我们可以，但接下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的。”
“没问题！”风屿连忙答应。
“别急，还有第三件事，”唐修齐撑着阿瑞洛斯的手掌站了起来，“B54的事情都结束后，你要来我这里帮一段时间的忙——”
风屿愣了愣。
“重新介绍一下，北极星盗团团长唐修齐，”黑发雄虫眉眼弯弯，“愿我们合作愉快。”
有反应过来的雌虫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最近冒出来快把第四星系其他星盗团全部吃掉的‘北极’？”
正想多问两句，就看见刚刚还霸气侧漏和他们谈笑风生的“星盗大佬”勾着自家雌君的脖子“柔柔弱弱”地趴到了对方背后，咳嗽两声，一副虚弱得仿佛能随时昏过去的模样，最后满满“渣虫”发言：“别吃醋，我只是叫他来干活的，你才是我最喜欢的。”
当面听到说要被坑过去干活的风屿：……
准备瞻仰大佬的反叛军们：……
本来有点小不爽但立刻被安抚住的阿瑞洛斯：咳咳，先生怎么什么都往外面说，还怪，怪不好意思的～
第102章 二次觉醒
虽然成功抱上大腿, 但反叛军们也尽力在做准备，他们按伤势轻重排好队列，这样在危险来临时也有一战之力。
阿瑞洛斯等对面整理完毕, 带着唐修齐飞速在石窟内开始移动。反叛军们本以为会换一条路线, 结果依旧是按照智脑手环的规划，而行进道路上但凡遇上阻挡的石壁，都会被银发雌虫毫不犹豫地劈开，一时间飞沙走石, 竟然比和异化藤蔓作战时弄出的动静还大。
“队长，我怎么感觉这路口我们已经来过五次了……”有雌虫小声嘟囔着。
绕过一个弯, 风屿也清楚记得这就是他们和唐修齐相遇的那个岔路口，但既然已经答应完全听从唐修齐的指挥，他也没提出质疑, 只是更加专注打量四周的环境。
数不清第几次回到这条一左一右的岔路口, 风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正准备开口向队员们解释，前方的唐修齐若有所察地回过头, 食指抵上嘴唇, 笑着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莹草跃动的光闪过他的侧脸, 显出几分莫测。
风屿心下一惊，只对身边满脸疑惑的队员强调了句“跟上”，顿时加快速度拉近和阿瑞洛斯的距离。
光刀闪动, 阿瑞洛斯再度劈开一堵石壁，一股强烈的信号流忽然直冲所有反叛军的精神海, 干扰的杂音简直要刺穿耳膜！
“好痛！”
“这是什么信号干扰？！”
“要吐了！”
……
唐修齐：“关闭智脑手环。”
雌虫们连忙照做，脑中规划出的安全路线消失, 那股杂音也平息下来，反叛军们捂着脑袋，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地界，而就在刚刚，这里还挤满了厚重的石壁！
终于有看出门道的忍不住出声确认：“这里的石壁可以移动？”
“没错，”唐修齐看了看四周，“不是在绕路，是这些石壁故意让我们以为走过了重复的路口。”
石窟内光线暗淡，石壁上的莹草会不自觉将视觉重点吸引过来，他们记住的自然也是那些被照亮的细节，但真正一直固定的，只有脚下的地面。
“小心，藏在这里的东西好像生气了。”
见阿瑞洛斯点头，唐修齐立刻从他身后跃开躲进反叛军中间，看着那双巨大翅翼在石窟内展开尽数挡下从顶部伸出的狰狞藤蔓。
反叛军们很快明白了阿瑞洛斯为什么要放下唐修齐——那些长满尖刺的异化藤蔓实在太多了！方才光线偏暗时没有察觉，直到银发雌虫手里的光刀照亮石窟顶部，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缠绕的全都是这些东西！它们不停蠕动翻滚着，不时弹出一道剧毒的闪电朝阿瑞洛斯各个方向攻来，不一会地面上就落满了各种断裂残枝。
有雌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声音里打着颤：“该不会……我们在这里移动的时候，这些藤蔓就趴在上面看着我们吧？”
风屿更是想到了唐修齐示意他不要出声的动作，背后发凉，难道这些东西还具有听觉？
“阁下，我们——”风屿愣了。
就在他们身边，唐修齐点开了智脑手环的储存库，智脑手环里配备了空间纽，可以将许多无生命的物品以粒子状态存储在里面，等需要的时候再凝聚出来。
此刻唐修齐面前就是一片虚拟投影栏，他选中几个物体开始组装拼接，很快就拼出了一张……金属门板子？
找了两只伤势较轻的雌虫，让他们一左一右抬起这块门板，在一群反叛军迷惑的目光中，唐修齐拖着自己这副半残的身体慢慢挪了上去，盘膝坐下，慢慢问到：“话说，你们有没有玩过一个叫‘黄金矿工’的游戏？”
反叛军们：？？？
唐修齐：“跑！”
……
……
“队长！”扛着门板的雌虫避开一截落到脚边的藤蔓脑袋，晕晕乎乎地问，“你知道什么叫‘黄金矿工’了吗？”
唐修齐：“左。”
身边的队员立刻拖着风屿往左跑，因为被死死固定在中间，前面扬起沙石全都打在了风屿脸上，雌虫队长吐出一口沙子欲哭无泪地想，他真的不想知道啊！
那一声“跑”才刚落下，上方的异化藤蔓瞬间就“狂兴大发”，以几倍几倍增长的数量朝他们落下，阿瑞洛斯在空中挡下了几乎八成的攻击，但总有遗漏的会穿过光刀缝隙落到地面，反叛军们只能扛着唐修齐满场狂奔，幸好唐修齐能预料到那些藤蔓的落点，在他的指引下倒是没有出现被藤蔓吞掉半截身子的惨案，就是……有点太刺激了。
石窟内烟尘四起，那些藤蔓似乎是真的被气急了，怒吼一声爆发出无数簇尖刺利齿！
眼瞅着那些血盆大口朝自己越来越近了，一群弱病残们捂脸尖叫顿觉吾命休矣，两条腿来回交错几乎要跑出火花！
被扛在中间的唐修齐淡定避开飞来的石块，对自己坐在门板上还隐隐腾空的这件事表示接受良好，继续出声调控这群“尖叫雌虫”的逃命方向。
异化藤蔓还在穷追不舍，反叛军们从石窟一头跑到另一头，很快都明白了什么是“黄金矿工”——那些藤蔓是矿工，他们才是挖了就会被吃掉的矿啊！
唐修齐抬头看向头顶黑压压的藤蔓和那道翩飞的银色流光：“后退，往右前方跑，很好！可以加十分～”
风屿：“这个时候就不要记分了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黑眸盯住了那片蠕动的黑色浪潮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找到了！
凝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一束无形触角以超越藤蔓的速度刺入那块奇怪物体！
唐修齐：“阿尔，回来！”
正和藤蔓缠斗的阿瑞洛斯无视身后的攻击，毫不犹豫地朝呼唤的方向飞去。
一阵比方才信号干扰时还要混乱狂暴的尖啸瞬间在石窟内爆发开来，那些藤蔓无论是盘旋在上方的还是已经窜出袭击的都统统定格在原地疯狂颤抖，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忽然，仿佛某个暂停开关被按下，所有异响都消失了——
唐修齐伸出手臂，阿瑞洛斯用力握紧顺势抱住他的腰身朝石窟角落飞去，巨大圣洁的翅翼向内收拢，降落时刚好将他们牢牢包裹在中间。
“趴下！”
轰！！
那些藤蔓全部自体内炸开迸溅出一束束绿色汁液，顷刻就染绿了整个石窟。
不知过了多久，这方天地才渐渐平息下来，光线自翅翼微张的缝隙里漏入。感受到唐修齐身上不太正常的温度，阿瑞洛斯没有收回虫翼，红眸里写满担忧，在这个构建出的隐秘空间里低声询问：“先生，您还好吗？您刚刚是不是用了精神力？”
唐修齐没回答，贴上阿瑞洛斯脸侧因激烈战斗化出的银白虫铠，冰凉的温度很好缓解了体内生出的潮热，黑眸低垂，凌乱黑发遮住了表情，也挡住了眼底潮湿而危险的暗芒。
他的指尖顺着银发雌虫的脖颈一路摸到肩头，滚烫指腹下是细细密密的麟状虫铠，战斗时这些铠甲会变得异常坚硬锋利，此刻却收敛了所有攻击性显得柔软无比，仔细看去，阿瑞洛斯的红瞳也微微竖起，异族非人的特征尽显无疑，尖锐而冰冷的美感简直要刺得目光颤栗。
十万年前的阿瑞洛斯还对他们之间不同种族的身份有着心结，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有些焦急地想要躲开唐修齐的目光，却被滚烫到快要灼伤皮肉的手指牢牢掐住下颚，丝毫动弹不得。
“别怕，”唐修齐缓缓舒出一口，“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阿瑞洛斯完全僵住了，良久之后，混乱的脑子才把唐修齐现在异常的体温和之前精神力失控时的异样联系起来。
“二、二次觉醒？”
唐修齐点了点头。
他十万年后的这具身体只经历过一次觉醒，原本唐修齐预估二次觉醒的时间要晚一些，但精神海受到冲击后，竟然提前出现了觉醒潮热，但眼下这个情况……未免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一边压抑着体内不合时宜的热度，一边轻抚掌下颤抖的皮肤，指尖还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银白虫铠与虫铠之间的缝隙，莹白的光溢出，边缘几乎要接近透明。
原本阿瑞洛斯还是一个强势满满保护在前方的姿势，现在大半个身体都挂在唐修齐身上，紧紧攥着他肩头的衣物，压抑着喉头里的绵软的声音：“先生……别，别摸了……”
唐修齐轻笑一声：“上辈子，我好像从没和你半虫化的样子……”他凑近红到快要滴血到耳垂念出某些模糊不清的字眼，阿瑞洛斯差点就要站不住半跪到地面。
……
……
“队长，他们真的还好吗？”
一群免费染了头绿毛的反叛军凑在一起，看了看石窟另一端那团由虫翼包裹住的银白巨茧，那双虫翼的恐怖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刚刚飞溅了整个石窟的绿色汁液也不能在上面沾染半分，可想而知，那只银发雌虫的控制力多可怕，所以反叛军们现在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但看着看着，这维持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就在一群“好心”的反叛军以“手心手背”的方式选出一个倒霉蛋啊不，选出一个“正义使者”准备去那边问问情况，被银白光亮完全笼罩的虫翼终于收了回去，绚烂的流光异常夺目，但就是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唐修齐和阿瑞洛斯一起过来与反叛军会和，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
“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风屿说着望了望石窟顶部。
那些异化藤蔓全都炸开了，露出来的空间却不是什么石壁，而是一堵金属墙面，显然，这地方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唐修齐展开手掌，上面放着一个金属小方块，是他刚刚用精神触角刺入并夺来的东西，那些藤蔓将这个方块牢牢挡在身后，绝对非同一般。
小方块的六个平面都刻着复杂的芯片纹路，刚刚唐修齐试着用精神力侵入解析，但立刻被里面的防卫程序拦下，不过那一瞬捕捉到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他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过这些反叛军……呃，绿不溜秋的脸……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感觉很没有胃口呢……
唐修齐：“咳咳，这应该是石窟的钥匙。”
“钥匙！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安全离开了！”
“嗯，”唐修齐点点头，“它能打开离开的正确通道，当然，也能打开那上面的东西。”
不用解释，反叛军们都已经明白这话背后的含义，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直接离开去传递信息营救同伴，二是打开上面的金属墙壁，那里面的东西或许就关乎了这些异化藤蔓乃至整个第四星系异常的秘密。
唐修齐合拢掌心：“我是要上去看看的，但并不要求你们跟着一起，毕竟那上面的东西，”他笑了笑，“或许比起刚刚的异化藤蔓，难度有增无减。”
“如何选择，全由各位自行决定。”
…………
……
……
*
“……以上，便是‘夜锋’为此次合作奉上的诚意，”雄虫笑了笑，将合同投影推至何塞面前，“当然，在合作之外，我们也希望与‘北极’建立起长久的友谊，希望‘北极’可以好好考虑。”
何塞掐了掐大腿，在强烈的疼痛下才没有被雄虫让出的巨大利益和极其富有煽动性的句子冲昏头脑——得亏在唐修齐身边待久了，“抗忽悠”能力蹭蹭上涨。
“等我们团长归来，我一定好好转达。”
雄虫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金属镜架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
“愿我们能达成合作。”
等何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间“虚拟会议室”，从洽谈开始就一直沉默充当吉祥物的雌虫终于开口了：“竟然有雌虫能在你的哄诱下保持清醒？”
雄虫一丝不苟地理好衣服上的褶皱，眼里浮现与方才精明完全不同的狂热迷恋：“毕竟是老师的下属，总要有几分能力的。”
雌虫打了个哈欠：“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那个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每次一提到他，就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雄虫半点都不生气：“请团长不要说出那么容易引虫误会的句子，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可毕竟，我们只是纯粹的金钱关系。”
雌虫立刻翻了个白眼做出“呕吐”的动作。
“好了，走吧，老师现在的确不在这里。”雄虫刚一起身，忽然怔在了原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皱眉看向某个方向。
“……实验室……开了……”
很快地，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原来是在那里么？
第103章 壹贰叁肆
B54, 萨姆矿，医务室二层。
“为什么提前行动？”
仿佛一只随时可能消散的游魂，原意脸色苍白地行礼：“反叛军杀了亚奇, 如果任由他们继续顶替亚奇的身份, B54上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暴露。”
他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那双阴郁的金眸投来的打量，即便知道眼前只是一个全息投影, 根植在灵魂上的恐惧还是让他忍不住颤抖，那是所有复制体永远都遗忘不了的噩梦, 索兰二皇子，尼禄·特迦。
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尼禄继续发问：“你动用R芯片也是为了抓捕那些反叛军？”
原意：“是的, 他们其中有几个实力不容小觑, 属下无能，如果只靠自身的精神力——”
“呵，”尼禄嗤笑一声打断了对面的反省, “你和R芯片的契合度并不高, 但既然你燃烧生命也要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除此之外，萨姆矿这边近来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黑发雄虫那张看过一眼就不会忘却的脸映入脑海，原意垂眸, 巧妙掩去眼底神色。
他说：“没有其他异常。”
……
这边对话刚一结束，又有一个通讯邀请像看准了时机分秒不差地接入, 是一个陌生的通讯号，但原意眼中, 这串数字几乎要幻化成一副闪着精光的眼镜，他毫不客气地挂断拉黑，但下一秒虚拟通讯框直接从智脑手环里弹了出来。
“老大，好久不见哦～”对面的雄虫全息投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何必呢？明知道挂了我也能黑进来，至于费这个力气么？”
和方才与尼禄对话时的谨小慎微不同，一看对面那张故作斯文的脸，原意眼底的厌恶完全不做掩饰：“所以明知道我很烦见到你，为什么还要找过来，越青山？”
叫“越青山”的雄虫慢慢整理着衣服：“真巧，如非必要，我也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这张叛徒的脸。”
如果眼神有杀伤力，那他此刻一定早就被原意千刀万剐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
越青山眼神也开始发冷：“老师是不是在你那里？”
原意语气嘲讽：“你忘了我们是一起看着伍号被打上销毁标记吗？”
越青山：“这话你拿去骗骗那些研究员也就算了，我们四个里，有谁相信老师会真的消失？不然我为什么要逃出来？你为什么宁肯给自己带上狗链也要从那个鬼地方离开？你说是吗，壹号，我们的，”他笑得比原意还要讽刺，“兄长？”
原意攥紧了拳头：“你既然不相信，又为什么要来问我呢，叁号？我的好弟弟？”
“我只是来提醒你，”越青山靠坐进身后的椅子，丝毫不逊色于原意的精神力搅得整个通讯信号都有些不稳，“老师如果在你那边出事，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原、小、一。”
听到这个黑历史般的名字，原意的表情扭曲一瞬，咬牙切齿地说：“别显得你的心思就有多单纯了，我们由同样的基因样本改造出来，我是心思肮脏的怪物，你也没有比我高尚到哪里去，越、小、三。”
说完也不看对面的脸色有多可怕，精神力入侵频道，直接结束了这段越来越幼稚的互怼。
喧哗消失，寂静里又只剩下原意一只雄虫，他死死捂着额头，即便再不想回忆，也被越青山那一番话触动了那些难以遗忘的场景。
……
作为“复生计划”第一个进入“最终筛选”的复制体，他在那间空荡的房子里待了很久很久，没有痛苦的改造，没有沉重的学习，机器人会满足他一切要求，美好得简直不似真实。
“复生计划”早期许多技术都不成熟，包括后来被滥用的生长催化激素，这让他能够以幼生期的模样经历过一段自然的成长，也有很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想得多了，不该他们这些复制体拥有的“情感”也就多了。
直到第二只、第三只复制体被送入这间空荡的屋子，他多日忧愁模糊的情绪终于变得明朗——那是“寂寞”。贰号、叁号的到来补上了这份“寂寞”，继而转化为一种“想要亲近”“想要照顾”的心情，不得不说，基因真是可怕的东西，明明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一面，可当遇见之时，从血液里沸腾起的“熟悉”，却那么令灵魂难以抗拒。
再不久后，肆号也被送来了，原本空荡的房子一下就变得热闹非凡，如果忽略无处不在的监控电子眼，还有定期的健康检查，他们好像与普通的雄虫兄弟也没什么差别。
作为最先到来的壹号，他对其他三只小雄虫有种“兄长”般的责任感，贰号是个相当安静的孩子，可以捧着一本书靠在沙发旁边看上一整天，叁号是最活泼调皮的那个，总是喜欢躲在不同的地方让他去找，肆号则日常苦着一张小脸，老实巴交的，被叁号欺负了也不敢告状……
——即便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过家家”罢了。
他们有着相同的基因，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同知同心，同感同觉，谁都清楚，大家都不过是为“本体”准备的容器，“本体”苏醒的那一刻，“自我”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命运转动降临眼前之时，谁也无法预料。那天，一艘营养舱被送进了这间屋子，里面装着一只双眼紧闭的黑发雄虫，面容精致，摄心夺魄，研究员告诉他们，这是“伍号”。
与他们四只幼崽不同，伍号的生长速度极快，进入“最终筛选”时就已经是少年的模样，但却一直没有苏醒自我意识，就像是……
一具精致美丽的空壳。
而他们，要试着唤醒这具空壳。
……
……
*
“这是……营养舱？”
围着眼前注满绿色营养液的圆柱型舱体，风屿疑惑地绕了一圈，回头就看见唐修齐正盯着这艘营养舱，表情异常莫测。
“先生？”
被耳边阿瑞洛斯熟悉担忧的声音唤回思绪，唐修齐抬手覆上冰冷的厚玻璃：“我没事，只是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
有跟在他们身边一起检查的反叛军雌虫抓了抓头发：“营养舱不都长这个样子吗？一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满营养液，眼熟也是正常的吧？”
不一样。
唐修齐在心中反驳，目光一直垂落营养舱的底部，终于，他在管道连接的某个部位看到了一道划痕。
如果顺着这道划痕一直往上……在一个大概一只雄虫幼崽抬起手臂能触碰到的高度，玻璃舱外，刻有一个小小的数字“5”。
果然，这是他这具身体曾经待过的营养舱。
但眼前应该不是“复生计划”的实验地点，他的营养舱为什么会在这里？
“87652-NAS9，甲式一等营养舱的编码模式，是十几年前的老款，现在基本都已经停产了。”
唐修齐扭头看去。
只见阿瑞洛斯正半蹲在营养舱前，指尖抚过金属基座上一处落灰的铭牌，念出那串编码后自然就说出了判断。
风屿没发现唐修齐眼神的异样，下意识赞叹到：“厉害啊，这都能认出来，我记得这种营养舱的编码模式早年间好像有上百种，是后来克里汀家和赛图雅收购了市面上九成的生产线，现在才统一了标准吧？”
银发雌虫身形微滞，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起身看向唐修齐——那双黑眸里的笑意不变，又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唐修齐：“这里不小，先分散去四处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吧。”
其他反叛军立刻应声散开，阿瑞洛斯莫名有点犹豫，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但也没有纠结太久，因为那双弯弯的眉眼已经回头朝他望来：“你当然要跟着我啊，小长官，这里情况不明，我可就全靠你保护了。”
心情瞬间明媚起来，银色流光飞速赶上心心念念的身影，无比认真地保证：
“当然！”
一旁直接被忽略掉还一头雾水的风屿：？？？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又错过了什么？
……
唐修齐让反叛军们自行决定去留，风屿也没有犹豫太久，让几个伤势轻的护送几个伤势最重的队员离开，剩下的就和他一起跟着唐修齐去石窟上方探索。
唐修齐同意了，先扭动小方块打开一条安全通道，再向阿瑞洛斯叮嘱几句，阿瑞洛斯立刻拿着那个小方块飞上金属顶部，找到一处缺口嵌入后，这块金属天花板上就出现了一个可以同时容纳三只雌虫通过的入口。
上来之后，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非法实验室里的阴森模样，除了房间中央的营养舱，这里更像一个有些小洁癖的研究员所居住的房间。
桌上严格按照大小摆放的金属零件，书架里由首字母整齐排列好的资料卡和纸质书籍，以及箱子装着的没有一丝折角的记录报告，秩序井然到四处搜查的反叛军都不敢太用力，把东西抽出来检查后都要小心翼翼放回原地——总感觉会随时会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冷着脸的研究员冒出来盯着他们看，用眼神质问为什么要弄乱他的房间。
不过想想这个研究员就睡在一堆异化藤蔓上，那也确实挺恐怖的。
唐修齐和阿瑞洛斯检查的地方是这里的书房，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明显装着更多资料，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张资料卡，运气很好，上面写着“基因移植可行性报告（三）”。
阿瑞洛斯：“这里就是研究那些异化植物的地方？”
“看样子不错。”唐修齐将那张资料卡放了回去，异常熟悉的即视感让他找回了些第一世泡在研究院里的心情，果然不管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科研狗的生活都是这么枯燥又掉头发呢……
“但很奇怪，这里有背景调查、技术分析、实验方案和各阶段的报告，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黑眸扫过整个房间：“实验成果。”
“也许是，并没有成果呢？”
陌生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阿瑞洛斯立刻召出光刀朝他们身后突然出现的身影袭去，但出乎意料地，那只身穿研究服的虫族上前一步，身体直接穿透锋利光刀，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别紧张，”白大褂抬头，露出一双晶莹到几乎透明的浅色眼眸，面无表情地说，“这不过是一道以我性格和知识存储为数据样本制作出的智能投影，无法对你们造成伤害。”
说完，那双眼眸又看向唐修齐，异常尊敬地点头问好：“老师，好久不见，抱歉我已经死了，尸体也应该早就销毁了，不然或许还能做个程序让它爬出来代我向您问好。”
唐修齐：……
尸体就不用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第104章 藤蔓巨兽
为了避免这又一个冒出来的“学生”真给他搞出一具尸体, 唐修齐换了话题：“你是几号？”
“贰号，”白大褂说，“壹号至肆号都是您的学生, 后来那些研究员应该是察觉了不对, 自陆号开始进入‘最终筛选’的复制体便与我们隔离开了。”
解释完这一段，白大褂沉默了一会才接着开口，交流对他来说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这样发问，想必您的记忆是真的出了损伤。”
唐修齐却没有直接承认：“那你又怎么确认我是你口中的那个‘老师’, 而不是，”他笑了笑, “‘复生计划’中苏醒过来的‘本体’？”
这回贰号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唐修齐看着那张面部表情极度缺乏的脸，忽然想到，眼前的智能投影是以雄虫生前种种特征为拟合样本, 如果对主体反映无误, 那他这个“学生”，似乎有点高功能自闭症的症状。
贰号的反应也验证了唐修齐的猜测，除了最开始确认身份的一眼, 雄虫完全不会使用注视或者其他脸部表情来表现正常互动,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他又对唐修齐有着莫名的信任, 即便很抗拒“交流”这件事，也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您离开之前就对自己失忆的情况有所预料，而且, 本体是本体，老师是老师, 我不会认错老师。”
明明只是一道冰冷的投影，黑眸却仿佛透过这幅沉默的表情看到了一只不及他腿高的雄虫幼崽——不喜欢说话, 总是静静地靠在高大的营养舱旁，从日出到日落，捧着书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既然贰号已经可以代表我，为什么还要多一个其他的称呼？”
营养舱里的黑发少年挑挑眉，倒是没有强求，只是对着那张沉默空洞的小脸笑了笑：“好吧，小二崽～”
他看见小雄虫的表情轻微又僵硬地抽了抽。
……
……
画面一闪而过，倒是证明了眼前雄虫投影的身份没有做假，唐修齐还想多问几句，整间屋子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贰号迅速扭头盯着书桌，眼中闪过无机质的数据流，桌面顿时左右分开露出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小方块。
他嘴唇嗡动几下，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因为信号干扰投影疯狂卡顿，最终只能仓促消失了。
“什么情况！那些藤蔓又来了吗？”
“小心！”
“注意警戒！”风屿指挥着外面的反叛军，“就近寻找掩体防止倒塌！”
说着雌虫队长就势翻滚至这间屋子的操控台前，他刚刚检查过，这里有连接外部的监控系统，十指飞快操作一番却只得到一个“您暂无访问权限”的警告，风屿还来不及大骂，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阿瑞洛斯拎起几个差点被书柜压倒的反叛军丢到风屿身边，恰好看到雌虫队长目瞪口呆的表情，还有唐修齐专注的神色。
和引导反叛军躲避异化藤蔓时的从容淡定不同，在键盘屏幕前凝神工作的唐修齐有种格外的疏离，眼底偏又噙着一抹狂热，周遭的喧嚣似乎全部离他远去，天地间只剩下了一双专注无比的黑眸，和那双眼里映出的各种信息代码。
无形电子风暴萦绕四周，翻涌成雾，将他包裹其中，星辰凝聚在他指尖，汇入掌下的机械心脏，以他为原点，蜂涌的数据在电子元件中不停运输流动，最终联结成一张巨大的网络——
神说，要有光，于是光便自他身边涌开。
顷刻间，一切被锁定的设备统统开启献上臣服。
唐修齐揉了揉手指，盯着那些象征设备运行的灯光勾起了笑，一如当年征服虫族各个部落时那般意气风发。
“搞定～”
阿瑞洛斯想，谁能不为他心动呢？
……
监控系统打开，他们很快看到了石窟外面的景象——雄虫站在一只完全虫化的黑色巨兽之上，身边尽是疯狂涌动的异化藤蔓。
“原医生……”
有雌虫失神喃喃，即便反派军们都清楚那位救死扶伤的原医生远不似表面那样简单，可当看到对方真的来追击他们时，内心依旧不好受，在萨姆矿中潜伏时，他们受伤了也没少被原意救助。
风屿皱眉：“他为什么一直不动？”
屏幕中的原意仿佛静止在了半空，盯着石窟的方向，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但并不是没有动作。
在雌虫们看不到的能量世界里，一阵强烈的精神力波动正自原意身上蔓延开来。雄虫以精神力传递的信息，除了特殊设备，只有雄虫能够接收，因此唐修齐的精神海里清楚响起了原意的声音。
“贰号，出来。”
这一刻，唐修齐终于明白为什么原意明明能使用他前世巅峰期的精神力，却一直没有对他和阿瑞洛斯进行追捕——他在利用他引出贰号。
非常应景地，唐修齐想到了一个形容。
师门不幸啊。
……
……
丛林上空，原意看着底下葱郁茂盛的绿，继续用精神力的形式试图和贰号交流。
“我知道你躲在那座石窟里，你也应该清楚，我想要毁掉它并不困难，如果不想牵连到老师，现在就出来。”
但一如过去无数次尝试，这片丛林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那么，如你所愿。”
原意攥紧了拳头，脚下察觉到他混乱心绪的雌虫动了动，传递过来的心声带着几分犹豫：“最好……不要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R芯片。”
“闭嘴，”雄虫反驳的声音很轻，“武器，就做好武器的本分……”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块芯片插入脑机接口。
下一瞬，所有躲藏在石窟的反叛军雌虫都感受到了那股近乎窒息的恐怖威压，整座丛林里所有隐藏的异化藤蔓开始疯狂暴动！
那些长着尖刺的藤蔓迅速凝结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掀起阵阵狂沙。
“这精神力绝对不止E级吧，我怎么感觉都快超过S级了！比我们校长还可怕！”
“那些藤蔓怎么了？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超，超S级的雄虫……那不是只有历史上才有的恐怖存在吗？！”
“安静！”风屿怒吼出声，盯着监视器屏幕，眼神无比凝重。
其他反叛军终于从超S级雄虫的恐慌里冷静下来，顺着风屿的目光看去，烟尘平息，首先他们看到了一堵绿色的巨“墙”，“墙”面长满了锋利尖刺，随着监视器镜头的智能移动，越来越多的细节也展现眼前。
他们才明白，那并不是什么“墙”，而是一只几乎要遮蔽住整片天空的藤蔓巨兽！
高达百米的身躯难以看全，最顶上是一张狰狞巨口，利齿上挂着粘稠涎液，完全看不到后面的黑暗尽头。
这只巨兽明明没有眼睛，但当那张巨口朝监视器的镜头望来，所有与之对视的雌虫都感到了一股源自心底的恐惧。
——这是比异兽还可怕的怪物！
原意就站在这只巨兽顶上，脸色难看地发出了最后通牒。
“贰号，我再说一遍，出来！”
霎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然而“安静”只是一种错觉，在等待片刻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后，藤蔓巨兽顿时扭动起它巨大无比的身躯，无数树木顷刻被碾压成粉屑，狰狞巨口的目的地毫无疑问就是唐修齐藏身的石窟！
原意知道，原意一直都知道唐修齐究竟藏在哪里。
就在这只巨兽即将压上石窟所在的方位时，一颗银色的流星从下方直直划过，光刀附加上了灼烧和电击效果，在巨兽身躯上留下一道狰狞伤口，成功打歪了它进攻的方向。
原意用精神力操控这只藤蔓巨兽，自然也相应要承受它身上的伤痛反噬，但这几乎能割裂身躯的痛却不能让他多皱一下眉头，向后跳落到藤蔓巨兽身上，脚下完全虫化的雌虫阿易便精准无比地朝阿瑞洛斯攻去。
原意：“老师不在你身边，你竟然也敢出来？”
阿瑞洛斯没有理会，翅翼疾飞，光刀重重劈上阿易身上的黑色虫翼，果然如唐修齐所料，新生的虫翼还残留着被撕裂的痛，即便阿易努力控制了方向，仍是在恐惧下乱了飞行节奏，被阿瑞洛斯一脚狠狠踹上心口虫核处。
对手不只一个，阿瑞洛斯这一击从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冰冷嗜血的杀意自红眸中凝出，仅仅一击就直接将一只完全虫化的雌虫打回了半虫化状态！
原意下意识朝阿易飞出的方向慌乱看去，操控藤蔓收起尖刺立刻将那道身影团团裹住。
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自颈后袭来，他几乎是疯狂催动精神力才用藤蔓打开闪现的光刀，但后颈却还是被割出一道血痕。
“他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不带任何嘲弄讽刺，仿佛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一瞬间，那双淡然轻笑的黑眸又幻化眼前。
总是这样平静，总是这样好像不管做出什么都不会对他造成半分困扰，总是这样……
仿佛眼中，从来就没有他的存在！
鲜血从耳朵里流出，雄虫滴落血泪的眼睛疯狂又偏执地盯住了那道在藤蔓间灵活飞舞的身影。
他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你又知道些什么？！！”
藤蔓巨兽骤然跃起，铺天盖地地朝阿瑞洛斯袭来，无数条更细更小的藤蔓自它身上射出，划破空气，带来声声尖锐咆哮！
天地撼动，丛林倾倒，无数破碎的绿纷纷洒落汇成一条濒死的河。
愤怒之下，原意直接将精神力催动到了极致，可原本避无可避的一击，却忽然在空中有一瞬凝滞，成功让阿瑞洛斯飞出了攻击范围。
脑内一阵嗡鸣，熟悉的声音响起，从容平静的尾调，又带着令灵魂颤栗的威严。
“你把贰号，移植进了这些藤蔓里？”
第105章 万籁俱寂
“壹号, 你说我们谁会先唤醒伍号啊？”
巨大的营养舱前，一只小雄虫趴在厚玻璃上，看着浑身缠满绷带悬浮在营养液里的黑发少年, 整张脸都被挤到变形, 腕上佩戴的身份手环刻有他的编号“叁”。
被叫做“壹号”的小雄虫表情有点无奈，两条小短胳膊搂着叁号的腰，试图把这个熊孩子从营养舱上拖下来，整张脸都在用力：“叁号！都说了不要靠那么近！你没控制好精神力的话会伤到伍号的！”
“我不要！贰号也在这里靠着凭什么不让他走！壹号偏心！我最讨厌壹号！”叁号被他抱着, 肉嘟嘟的四肢都在空中不停扑腾，一个用力就踹倒了一旁捧着书靠在营养舱外的贰号。
贰号呈“大”字型整个扑倒在地, 慢慢爬起来，慢慢收好自己的书，然后慢慢挪到不停叫喊的叁号面前, 一口咬上他的胳膊！
“啊啊啊啊他咬我！他咬我！”
“贰号！松口, 快松口啊！”
“别，别，别打了……”最后一只躲在角落的小雄虫结结巴巴地跑过来, 这边拉一下, 结果被叁号的拳头重击，那边拉一下, 又被贰号扭头咬了一口，拉着拉着自己开始在原地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四个小包子很快滚成了一团，画面极其“凶残”混乱, 因此谁也没有发现，营养舱里黑发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如点墨的黑眸朝喧闹的方向望来，没有出声。
直到慌乱拉架的壹号无意抬头, 霎那间，他对上了一片浩瀚宇宙。
璀璨又辽阔。
……
……
老师……
原意眼神茫然一瞬，下意识慌乱喃喃着“不是的”，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他咬牙加大精神力对脚下藤蔓巨兽的控制，然而原本直立半空的巨兽尖啸一声，竟然直直朝下方坠去！
巨大身形搏击周围的空气，掀起阵阵狂风将断裂的树木向上吹起，阿瑞洛斯立刻合拢双翼护住自己，连连避开飞溅的碎石，霎那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石窟内的反叛军勉强稳住身体，看那只倒下的藤蔓巨兽险险从监控镜头前擦过，再近一分就会将他们砸成肉泥。
生死关头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饶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队长风屿也有些腿软，但他扭头看去，坐在操作台前的唐修齐竟然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屏幕，在键盘上飞舞的十指几乎要快成残影。
又看看外面还在不停抽搐的藤蔓巨兽，风屿突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面前这位修齐阁下，该不会在和原医生抢夺那只巨兽的控制权吧？
……
唐修齐的确是在利用这间屋子里的操控系统破解藤蔓巨兽的核心。
藤蔓巨兽一出现，贰号留下的小方块瞬间就有了反应，唐修齐将其放入操作台的感应系统，检测屏幕上立刻就出现了巨兽内部各种数据，显然那玩意或者说它的本源核心就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目前失去控制，是因为原意用精神力强行夺走了权限，阻隔了系统的链接。
以唐修齐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去硬碰硬，魂不一定有事，但这幅“娇花”身体绝对会因为精神海失控炸成一朵美丽的烟花，他对自己巅峰期的精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攻击对象不是他自己。
顾不得胀痛，阿瑞洛斯出去拖延攻击时，唐修齐也在不停尝试链接上藤蔓巨兽，精神力的辅助下，他清楚看到了那庞大身躯里的各种结构——最原始的植物器官，被植入的机械导管，还有在导管内流动的细小金属颗粒。
顺着催动藤蔓不停异化的刺激电流，一路溯源至巨兽的核心，忽然，他看到了一颗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雄虫心脏。
那颗心脏被固定在金属刑架上，无数纤细交错的导管插入深处的虫核，将其中蕴含的力量输送至这只怪物的每一寸躯体。
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这只藤蔓巨兽庞大狰狞，没有一丝理智可言，可就是这样恐怖的异类，体内却有一颗活生生跳动的心脏，代表着它曾经也有正常的思维，曾经，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灵魂之一。
好巧不巧，从心脏虫核里传来的能量波动，唐修齐刚刚才见过。
那是贰号。
停下探索，唐修齐重新以正常目光去完整看过屏幕里尖锐咆哮的巨兽，那些挣扎嘶吼，那些痛苦撞击，全都幻化成一个空洞沉默的灵魂，渐渐与贰号的智能投影重合。
投影仓促消失前，最后要对他说的是：
“老师，一定要杀了我。”
他忽然，非常生气。
……
……
呕出一口鲜血，原意撑起身体，本想加大精神力的控制，可它用以链接藤蔓巨兽各处的精神触角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有几根竟然生生被斩断了！
怎么可能……
这是原意的第一反应，R芯片所能发挥出的精神力有多恐怖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初仅仅笼罩片刻的精神力威压都快把整颗星球撕碎，身边那些研究员为此狂热高喊“这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力量”，他却只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种神明才能使用的力量，真的能被他们掌控吗？所以即便用尽全力复刻，也无法企及那时的百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他自身的精神力等级叠加R芯片，放眼整个虫族，也没有多少能达到这个量级的雄虫。
而伍号那具身体……原意恍惚一瞬，忽然又低低地笑了。
果然啊，再羸弱的身体，在那个灵魂手里，也能创造奇迹……
他再度催动脑内芯片，不管耳边快要爆炸的警报声响，阿瑞洛斯的光刀自身前袭来，可原本该替他挡住的藤蔓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抓住，速度一滞，巨力冲来，原意自从空中坠入身后的石堆，重重砸出一个人形坑洞。
再度凝出精神触角试图召来藤蔓卷起自己，可他的精神力刚一靠近就如飞蛾扑火般被巨兽体内流窜的力量尽数打断！
精神力反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原意狠狠喷出一团血雾，但那只倒下的藤蔓巨兽竟然又缓缓站了起来，整片丛林都为之震动。
这一次，它将巨口对准了原意。
透过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的精神力，可不是这样用。”
下一瞬，如浓雾般潮湿的寒意便自灵魂深处疯狂侵袭上来！
雄虫脑中一片空白，犹如巨锤重击般的嗡鸣瞬间震碎了所有清明！无数扭曲的幻光出现眼前，扭曲成绿色的沼泽，那里面翻滚破碎的气泡又炸成红色月亮上一个个怪诞的漩涡，画着诡异油彩的脸在上面狂舞尖叫，将手伸入喉咙扯出连着肠子的舌头，痛到原地翻滚嘶吼。
灼烧的痛自嗓子里传来，原意才发现原来那是自己的惨叫。
骨肉上的皮肤仿佛融化流淌，淌了一地，浓稠的血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复眼。
一股带着毁灭力量自定格的藤蔓巨兽里向他冲来，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他慢慢闭上眼睛，竟然找回了片刻安宁。
“老师……”
本该碾碎虫核的力量顿了顿，冲进了雄虫的精神海。
滴落一声叹息。
嘭。
一块沾着血丝的芯片自他脑机接口飞出，被从天而降的阿瑞洛斯收进智脑手环。
万籁俱寂。
……
……
石窟里的反叛军已经全都傻了，他们就看着唐修齐操作一番，那只狂躁的藤蔓巨兽竟然安定下来，静止在丛林上空，而原本控制的巨兽的原意被击倒在地后突然开始惨叫，仿佛身下有烈火在痛苦炙烤。
而从始至终，掌控这一切的唐修齐只是坐在那张操作台前，浑身流露出来的恐怖气势逼得他们下意识颤栗远离。
没有谁敢靠近。
修长身影就静静坐在那里，岁月沟壑，星河寥落，遥远而孤寂。
但很快另一道身影就挡住了所有视线，那种直压得他们快喘不过气的氛围才慢慢解冻。
阿瑞洛斯身上还带着几分硝烟血气，但红眸里的杀意在靠近的那一刻就已经尽数褪去，又是亘古不变的专注。
“先生，我回来了。”
从淡淡的惆怅中抽离，唐修齐对上自家伴生雌虫眼里的担忧，揉揉酸痛的手腕，也抚去心头那点阴翳。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
……
收尾工作交由其他反叛军处理，唐修齐说消耗过大，带阿瑞洛斯一起进了书房休息，于是贰号的智能投影再次出现，刚一抬头，就愣在了原地。
在书房那张宽敞的靠椅里，黑发雄虫闲闲倚靠其上，一手搭在扶手处支着额头，微微凌乱的黑发垂落眼前，眸底幽深莫测。
因为二次觉醒的潮热，他解开了领口的衣扣，露出一线锁骨，修长双腿在这幅张扬的坐姿下随意搭靠着，明明一言未发，却有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扑面而来，银发雌虫抱着长刀，就这么沉默又凌厉地护卫在他身侧。
贰号僵硬的面部都难免浮现几分慌乱瑟缩。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桌面上并排放着三个物体，左边是玖号交托过来的电子义眼，中间是贰号留下来的小方块，右边是壹号脑机里被打落的染血芯片。
“老师——”
“他在利用我引出你，你难道不也在利用我解决他，从而放出你被禁锢的意识体吗？”
贰号的表情抽动得更加厉害。
黑眸沉沉望来：“现在，我不想再听任何废话。”
第106章 贴贴生蛋
光刀斩开前方丛生的灌木, 惊起一只慌乱的白鸟，阿瑞洛斯红眸一亮，回头看了看唐修齐, 确认对方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后露出一个恣意的笑。
意识到这家伙或许想干些什么, 唐修齐停下脚步朝他扬了扬眉梢，黑眸中，银发雌虫逆着晴空碧云一个腾步回望，面对着他展开了那双绚烂翅翼, 身后是光芒万丈。
那只鸟察觉到空中激荡的气流，清脆鸣叫一声朝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但已经锁定目标的猎手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流光飞舞，阿瑞洛斯踩着青云疾风甩出一道“Z”形残影朝那个小白点追了上去。
能在这片丛林生长的鸟类也不是什么无害的“小可怜”，振翅一击, 单薄的羽翼竟然打出两道狂劲气旋碾碎纷飞的绿叶, 它借着风雾的遮挡迅速拐弯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眼瞅着前方一片光明大道，正想高歌一曲, 一双明亮的红眸从天而降, 对着它张扬一笑！
白鸟：！！！
惊恐地想要掉头，然而黑暗已经将它笼罩。
雌虫巨大的翅翼还刻意在空中回旋几下, 光刀借着重力挥出一道炽热气浪，瞬间劈开了前方的道路！
唐修齐看“耍完帅”的阿瑞洛斯脚尖点地，相当“优雅”地落在自己面前, 白光一闪，虫翼被银发雌虫收了回去, 然后摊开掌心把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白鸟递了过来。
“先生！你看，它像不像我？”
说着像是为了方便唐修齐比较, 还仰起头把头往前凑凑，红眸眨了又眨。
只是因为长了双红色豆豆眼就被抓过来的小白鸟：QAQ
这幅样子是在太搞怪，唐修齐没忍住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小东西头上翘起的呆毛，他很“认真”地左右对比了一番：“没你好看，所以放它一条生路吧，小长官。”
“大获全胜”的小长官满意地放走了小鸟，见唐修齐的手要收回，立刻抓住手腕，把自己的下巴搭了上去，故意拖着调子软软地说：
“先生，他们不好，不要为他们不开心嘛～”
明朗天色照进这片丛林，风吹得枝叶作响，飘荡在他们身侧，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慢到唐修齐可以清楚看见那双红眸里的关切，还有几分小心翼翼，是费劲心思希望他能够开心。
指尖动了动，挠挠手里这只“毛茸茸”的下巴，黑眸也柔和下来，眼波倒影深深。
“他们不好，那你会对我好吗？”
“当然啊！”阿瑞洛斯偏头在那温暖的掌心里蹭了蹭，“我最喜欢先生了！”
像是抱住了猫薄荷的猫，红眸舒服地眯起：“没有谁……会比我更喜欢先生了……”
所以什么“学生”啊“徒弟”啊都不重要，不要在意他们，在意我就好。
……
阿瑞洛斯能感觉到，在石窟内听完贰号的讲述，唐修齐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内心其实有些惆怅。
这点“惆怅”让他对原意还有这个贰号的观感跌至最低，甚至有些气愤他们为什么要叫唐修齐“老师”。
嘴上叫得那么尊敬，眼里也好像都是狂热在意，可做出来的事情一个比一个糟心。
阿瑞洛斯现在没有十万年后的记忆，对那个“复生计划”也是半知半解，但不妨碍他讨厌所有会让唐修齐感到不开心的事物——如果真的在乎，那应该是希望对方不要受到半点伤害，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而不是一边说的好似那么重要，一边又做着利用的事情。
所有让先生不开心的，都该彻底消失。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一些萦绕在心头的不快渐渐淡去，其实对所谓的“学生”，唐修齐并没有想起全部的记忆，只是忍不住唏嘘，他遭受过的利用与背叛从来就不在少数，会在意，是出于人性的本能，但也没那么在意，毕竟，最重要的就在身边，用尽一切向他证明永远不会背叛。
那就够了。
……
……
原意被控制住，再度出现的贰号没有再玩什么“信号不稳”“突然消失”的把戏，很快讲清楚了他和“复生计划”以及眼前这些基因移植实验的关系。
贰号是“复生计划”里相当特殊的一个复制体，比起其他“数字雄虫”，他与本体的相似度很低，但排异反应却可以小到忽略不计，加之进入“最终筛选”后在研究方面展现出极高天赋，因此研究员们做了一个特殊决定——同意贰号参与进“复生计划”的衍生实验。
想要捕捉兰德修斯的记忆片段让“本体”苏醒，并不是简单就能达成的目的，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研究员为此前前后后做了许多“预实验”，比如由自然雌虫复制出来的荣川就属于这些“预实验”的产物之一。
“基因移植”同样是“复生计划”的意外发现。
“……主星之前曾举办过一场格斗竞赛，第三轮中出场的是两只异兽，”唐修齐顿了顿，“你可以理解为是比那些原始丛林里体型更加巨大、战斗力也更恐怖的野兽。”
阿瑞洛斯点点头。
“当时我就发现两只异兽体内被融合进了两只雌虫，现在想来，或许那也是‘复生计划’的实验品之一，这个计划波及的范围，远不止唤醒一个‘本体’。”
“基因移植”的本意是什么已经无法溯源清楚，或许是为了解决复制体改造排异的问题，或许是为了辅助二皇子尼禄在科研院主攻的“机械改造”，但当研究员们发现，将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结合在一起，可以获得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时，这个研究的味道就彻底变了。
贰号想要拒绝，想要停止研究，可作为实验诞生的复制体，他永远也摆脱不了“三定律”的控制，只能被送来B54利用这里的一种特殊变异藤蔓继续进行研究。
但也正是这份“贪婪”，给了他一个脱离轨道的机会。
说到这段时，贰号的投影调出石窟外那只藤蔓巨兽的影像，将其一点点切割分解，变回最初的幼苗状态。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刺激了054号实验品，让它失控，成功吃了我。”
……
……
有阿瑞洛斯的开路，唐修齐很快找到了贰号给出的目的地——丛林深处的藤蔓沙洞。
贰号：“我被吃掉以后，这些藤蔓很快利用我的精神力量进行了新一轮异化，我的尸体也在这个过程中被销毁分食，他们派出壹号找到我的心脏，移植改造后掌控了一半的异化藤蔓，另一半吸收我身体的藤蔓则完全失控。”
“我的缺位，给‘基因移植’造成最大的阻碍不是‘移植’，而是控制那些经过移植后的怪物，所以他们必须找到我提前留下来的智能投影，破解我的技术核心做出控制器，因为所有利用我的研究制作出的强力怪物，都融合了我的基因。”
唐修齐看着眼前这个黑黝黝的洞穴，只觉得他这个学生疯得不是一般厉害。
贰号完全不认为肉//体的存在有什么必要，因此才能毫不顾忌地分解意识体，将意识融进自己的血肉甚至布局喂给那些异化藤蔓。原意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另一半异化藤蔓也找不到贰号的智能投影？因为贰号就躲在那成百上千根藤蔓怪物里。
引导这项“移植”技术的雄虫，最后一次实验，是将自己与那些怪物融合。
彼时石窟内，投影状态的贰号依旧难以做出正常的面部表情，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唐修齐，没有任何正常的悲喜。
“老师，很抱歉让您失望了，事实上，我抗拒继续研究的原因是我不能接受被他们掌控，所以如今我依旧无法理解，当初我对您提出这个技术构想时您对我讲述的‘尊重’和‘生命’，雄虫雌虫或者是那些怪物，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实验材料……”贰号说着，低垂下眼眸。
“……但比起被壹号或者复生计划的研究员得到我的核心技术，我更希望被您掌控。”
于是他给出了另一半异化藤蔓的准确方位，那也是所有移植产物的核心控制器。
……
……
*
反叛军们还要看着石窟里的原意，因此唐修齐只带了阿瑞洛斯，眼前沙洞里传来的精神力波动与那只藤蔓巨兽完全不同，感应到黑发雄虫的靠近，它们纷纷释放出“友好”“亲近”的信息，仿佛一群看到家长的小朋友，争先恐后地伸出自己的小触角缠到唐修齐脚边。
轻轻挣开这些小触角，黑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唐修齐觉得这种情况有点怪异。
照理说这部分异化藤蔓融合的是贰号的基因，它们要亲近也该是亲近贰号，即便唐修齐手里握着雄虫给的那个小方块——能够模拟出贰号精神力的装置，这玩意也不该表现得……那么像见到主人的哈士奇……
他甚至都能听到他后退一步时这些小触角发出的呜咽哭泣，默了默，他又靠近一步，小触角们又开始吐着舌头狂喜。
再退——哭泣。
再进——狂喜！
真的，很像狗子……
“先生？”察觉唐修齐的表情有些奇怪，阿瑞洛斯低声询问，“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些藤蔓，有点……”唐修齐皱着眉头，伸出精神触角试图去解析沙洞里那些藤蔓的内部结构——
一簇柔软的东西突然窜了出来卷住他的脚腕将他欢欢喜喜地拖了进去！
【雄父！贴贴！找到雄父！雄父贴贴！】
唐修齐：？！
阿瑞洛斯怒了！以为又是落进石窟时的状况重演，刚拔出光刀——
那簇柔软的东西又窜了出来紧紧缠住他的腰身也将他欢天喜地地拖了进去！
【雌父！贴贴！找到雌父！雌父贴贴！】
阿瑞洛斯：？！
沙洞底部，唐修齐的表情难得有些错愕，他就看着那些柔软却异常坚韧的藤蔓将满脸不善的阿瑞洛斯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兴冲冲地送进他的怀里。
【雄父雌父！一起贴贴！贴贴生蛋！贴贴生蛋！】
唐修齐&阿瑞洛斯：！！！
眼神微妙地，唐修齐低头看了看阿瑞洛斯的肚子……阿瑞洛斯瞬间脸色爆红拼命摇头：“先，先生！我我我我我我不能生！！”
第107章 异种融合
某颗偏远星球上, 半径长达千里的巨型圆环防护罩外，几个研究员正进行着今天的例行检查。
刚被调过来的雌虫研究员跟在前辈身后收集着四散的探测装置，有些设备需要调整, 他只好捧着数据板默默站在原地。
这颗星球上研究员有雄虫也有雌虫, 对所有新来的后辈，他们都会提醒不要多问，更不要靠近那个巨型防护罩，因此即便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短的时间, 雌虫依旧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围困着什么。
只是……
雌虫忍不住朝那边望了一眼，防护罩外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顶级钛素矿, 绿光照在雌虫脸上，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心头的澎湃。
那可是钛素矿啊！几克就能买下一颗偏远小行星的钛素矿！
如此巨量的顶级矿石全部堆积在这里，但又好像不是供给给防护罩或者里面的东西, 就……单纯摆在这里？
“好奇心”就像一只小爪子在心上不停抓挠, 雌虫太好奇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才让所有高级研究员讳莫如深，又是什么能让那些明显身份不一般的白袍雄虫总是来这里朝拜。
他知道, 实验室里有一块连接高清电子眼的屏幕, 是唯一一块能探测进防护罩中心的监视屏幕，但他权限太低了, 完全不知道那屏幕上显现的是什么。
如果，如果能看一眼……
“记录数据。”前辈冷漠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雌虫连忙收拢纷乱的思绪开始记录数据板上传来的各种数据，波动频率、能量场强度、磁场变化……
因为低头得太快, 因此雌虫没有看到他刚刚紧盯的钛素矿忽然闪了闪，就像是, 里面蕴含的能量被什么抽走一瞬又送了回来。
…………
……
……
*
藤蔓沙洞里，唐修齐和阿瑞洛斯还被缠在一起。
【可以生！可以生！雄虫雌父！贴贴生蛋！】
【贴贴！ 贴贴生蛋！】
周围的小触角越来越兴奋, 唐修齐试着用精神力安抚，结果反而让它们更加激动了，一股甜腻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即便屏住呼吸，这味道也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接渗入血液，他才勉强压下去的二次觉醒都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好不容易控制住一束触角，链接上它的思维，唐修齐顿感不妙。
繁衍种族，将自身基因传递下去，这几乎是所有自然生物的本能，他和阿瑞洛斯很不巧地赶上了这群异化藤蔓的繁衍期，至于为什么会缠上他们……
鬼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些异化藤蔓里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气息？！！
如果不是非常肯定他和阿瑞洛斯没有留下什么蛋，唐修齐简直都要认为这些东西真是他的崽了，啊不，更准确地说，这些东西简直就像是他精神力的外化。
才短短接触，那些小触角就兴高采烈地融进了他的凝出来的大触角里，同时也把那份“渴望繁衍”的信号传了过来，体内的热度越发异样。
“呃，先生……有……在后面……”
阿瑞洛斯忽然抖着声音倒了过来，唐修齐连忙搂住腰身向后摸去，却发现银发雌虫早已出了一身热汗，无数扭动的精神触角将他的衬衣尽数揉皱，完完全全占据了滚烫的肌肤。
唐修齐：！
怎么是我的精神触角？！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精神触角冰冷滑腻，游蛇似地从唐修齐的指缝间逃走，顺着阿瑞洛斯的起伏的脊骨一路往下，不知撞到了哪里，银发雌虫咬牙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抓，可他怎么能抓到无形的精神力？偏偏异化藤蔓又分泌出清甜的绿色汁液，还来不及抹掉就迅速融进雌虫体内，汗湿的手指顺着触角覆上的丘壑一直打滑，急得阿瑞洛斯狠狠一掐，瞬间痛到脸色煞白。
唐修齐迅速握住那不知分寸的手腕，不让阿瑞洛斯弄伤自己，但这背后的还没解决，更多失控的精神触角又悄悄探了出来，摩挲上雌虫肩头，电流窜过，又麻又痒。
坏心眼的蛇鳞片冰冷，却喜欢往温暖柔软的地方钻，一路蜿蜒过雪地咬住一颗青涩的果，强行催熟后又被闪着银光的虫纹吸引，缓缓游移过去，满意感受到了抽搐般的颤抖。
眼神涣散，阿瑞洛斯头皮发麻，软倒在唐修齐颈窝一阵又一阵啜泣，他感觉融进体内的那些汁液好像活过来了，疯狂蠕动啃咬着，唤醒了所有感官的神经，却又引出更大的空虚，酸胀得快要崩溃。
“先生，好……我……好难受……”
眸色渐深，唐修齐眼尾也晕开了红，氤氲着雾，蛊惑一眼勾得阿瑞洛斯迷迷糊糊凑过来讨要亲吻，舌尖与舌尖缠绵追逐着，热浪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升腾冲撞。
四号塔雅的光自树叶罅隙漏进沙洞，空气被蒸得发烫发皱，分开喘息时思绪都变得无比卡顿，像老旧的影片，唯有炽热的呼吸沉重又清晰，摇摇晃晃，重重叠叠。
精神触角的所有感知都能清晰传回自己脑中，二次觉醒又让一切变得分外强烈，唐修齐衣领凌乱透着燥热的气息，抱着阿瑞洛斯的腰，让这不清醒的家伙跨坐着不至于晃倒，那些藤蔓也越缠越紧，衬衫被一道道蹭乱，腹肌上晶莹滑腻地湿了一片，阿瑞洛斯搂着眼前唯一的浮木，仿佛喝醉了酒，小兽似的不停呜咽。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冷静继续思考，唐修齐想，我可真是厉害，柳下惠来了都得喊声哥再走。
异化藤蔓需要繁衍，又在与他的精神力融合，而雄虫雌虫能怎么繁衍？当然是生蛋。
如果是普通雌虫，以虫蛋的形式把侵入的异种排出来就好，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阿瑞洛斯作为他的伴生雌虫，从生理学角度来说……的确是不能生的。
普通雌虫体内除了生殖腔，还有一个单独的孕囊，可以单独存储虫蛋，能将对雌虫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孕囊分泌的激素也会让雌虫在孕期异常渴求雄虫，降低雌虫的战斗力，因而这一结构早在阿瑞洛斯的基因里就分化掉了。
所以唐修齐现在绝对不能进行二次觉醒，生理结合会加速虫蛋的形成，他必须通过其他方式安抚住阿瑞洛斯。
吐息炽热，手掌搭上银发雌虫后颈滚烫的虫纹轻轻摩挲着，一根被控制住的藤蔓忽然蒙住了那双迷乱的红眸，阿瑞洛斯分明感到脸侧传来一阵酥麻，下颚被捏住，额头也顺着那股力道往下蹭过唐修齐的胸膛，耳边衣物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什么声响。
想要张嘴询问，可修长指尖却恰好侵入按了按他的牙，像医生在检查不安分的患者半夜有没有偷吃蜜糖。
“别咬。”
他听到一声低哑的轻笑，接着能安抚住体内潮热的药就抵到了唇边，视觉被封禁，其他感官就格外敏锐，嗅觉、触觉甚至是味觉都会被无限放大。药物在唇上染开靡艳的红，晕眩迷离，他下意识吞咽，却发现怎么都咽不下去，只能焦急地前倾身体，眼泪和涎液濡湿了一缕缕银发。
好心的医生按揉着患者的脸侧，玉色分明的手指抚上涨红滚动的脖颈，垂眸一笑，黑色的瞳都变成捕兽的网。
……
……
异化藤蔓得到了安抚，唐修齐看准时机用精神力击碎了阿瑞洛斯腹部未成型的异种结晶，稳稳抱住了脱力昏迷的银发雌虫，与此同时，他的精神触角也完成了与其他小触角的融合。
他的感觉没有错，这些异化藤蔓的精神触角的确与他自身精神力如出一辙，整个吸纳的过程没有半点不适，甚至就像……找回了自身精神力缺失的一角。
但他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暂且按耐下心头的疑惑，唐修齐凝神去吸收身体里多出来的力量，精神力进阶的感觉他并不陌生——精神海胀痛，意识仿佛与肉/体分离，以一种旁观的视角审视自己的身体。
他看到这副羸弱身体在多次精神力反噬后留下的暗伤，血液里流动着一些非常微小、已经快要与这具身体融合的金属小颗粒，那应该就是“伍”号诞生时被植入的控制器，此前他没办法准确捕捉，现在倒是有把握给自己放个血，把那些东西弄出来。
精神力继续审视过密度不够的骨骼、锻炼不够的肌肉、心脏——
等等！
这副身体的心脏里为什么没有虫核？！
作为虫族力量的汇聚之地，无论雄虫雌虫，虫核都是最重要的器官，即便是他遇见的那几只复制体心脏里也有完整的虫核，但为什么他现在精神力看到的心脏本该出现虫核的位置是一片空洞？
更不对劲的是他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没有轻易下结论，唐修齐凝起精神力冲入自己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吸力忽然冲来！
像是穿越了亿万光年，漫天星河都在身后远去，又像是做了一场亘古悠久的梦，梦中情节零落，无数嘈杂在耳畔纷纷穿过。
蓦然睁眼，他对上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
……
【警报！警报！有不明能量波动侵入！】
【警报！警报！防护罩运转过载！】
刺目红光伴随着尖锐警报声骤然炸响了整颗星球，正在记录数据的雌虫研究员只觉后领一紧，带他出来的前辈徒手拎着他开始疯狂逃窜，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怪物在追，慢一步就会被彻底吞噬。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穿耳膜，灼热气浪将雌虫高高掀飞，雌虫研究员两眼一黑，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温热鲜血自额头流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朝爆炸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成千上万吨堆积在巨型防护罩边缘的钛素矿……
全部碎了。
第108章 囚神之徒
“我们今天的压轴拍卖品是, 5S级雄虫玛依阁下的伴生雌虫！”
巨大的欢呼声将唐修齐从迷雾中惊醒，然而意识清明，身体却仿佛被什么禁锢, 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这是哪儿？什么莫名其妙的……拍卖？
他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藤蔓沙洞里融合精神力, 检查身体时发现这具身体的心脏里竟然没有虫核，想再仔细探查一番，结果就被一股强悍的吸力吸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睁眼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他前世经历过二次觉醒的脸。
没有任何怀疑, 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唐修齐就确定那是他自己, 然而还不等仔细打量一番，一团白光又将他撞入重重烟雾里，再次醒来就成了这副动也不能动的状态。
所以, 现在是什么情况？幻境？他又穿越啦？这年头转场都这么随便的吗？
“哈？伴生雌虫？你没搞错吧, 该不会是随便拿了只普通雌虫上来充数吧？”
“对啊，而且就算是真的伴生雌虫，我们买他有什么用？谁不知道这玩意只听自己伴生雄虫的话, 离了伴生雄虫迟早得死, 浪费星币。”
“没意思，这些硬邦邦的垃圾白送我都不要。”
“虫神厌弃的残次品全都死光了才好哈哈哈哈！”
……
周围太过嘈杂, 唐修齐也只好先按捺下疑惑，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拍卖场。
首先能确定，这里绝不是B54——巨大的圆拱顶建筑由白色石料搭建, 处处充满着庄严，往上看是精美的彩绘玻璃, 阳光射入，透映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 内部的圆形回廊共有三层，殿内每一根耸立的石柱顶端都刻有不同的雕像装饰。
唐修齐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建筑风格，不太像步入大星际时代的现代虫族，倒是有点中世纪的味道。
故意复古做旧？
仿佛对观众的质疑早有预料，卖场主持拿出一个类似于话筒的扩音设备，一身复古长袍配着电子科技，有种时空错乱的魔幻感。
“不必担忧，我们拍卖场从来都是以各位雄虫阁下的利益为首，对于展出的商品绝对有十足的保障。”见周围暂时安静下来，主持继续清清嗓子继续解释，“伴生雌虫的特性想必不用我再向诸位过多介绍，他们的天性就是服从于自己的伴生雄虫，对雄虫下达的任何命令都会当作真理去执行，这样一件强大武器，自然有他独特的价值，但如果——”
“拥有他的雄虫厌倦了这件无趣的武器呢？”
周围的雄虫观众顿时来了兴趣。
主持见状嘿嘿一笑：“这只伴生雌虫的雄主玛依阁下将他送来前最后的命令是，服从他今后的买主，”极度恶意的笑回荡在整个卖场，“各位不想看看所谓‘绝对忠诚’的伴生雌虫，究竟能对他的雄主忠诚到什么地步呢？”
即便是将他像玩物一样出售，并强制命令他接受所有可能面临的绝境。
“——或者，各位想不想知道，自己的魅力是否征服‘绝对忠诚’的伴生雌虫？压轴卖品伴生雌虫，底价一星币，拍卖正式开始！”
气氛终于热烈起来。
中央圆台上，那只作为卖品的雌虫麻木地看着地面，陈旧的伤疤在送来卖场前被手术修复过，一些金色的丝线直接穿过皮肉在他胸前织出繁琐又残忍的纹路，几颗宝石钉在身体各个关节，像钉死一只蝴蝶，看伤口的发炎程度，显然没有得到合适的处理。最严重地方是虫翼，他背后两只虫翼被外力强制修剪成一副精致小巧的模样，翅翼根部彻底挖空，肉眼可见的白骨上雕刻了密密麻麻的花纹。
可即便被“装饰”成这样，这只雌虫还活着，每一次呼吸都要触及身上这些“美丽”又恶毒的痛。
唐修齐感到一阵强烈不适，他想起第一世在周家掌权时见过的某个权贵，那个权贵地下室里装满了各种珍稀动物的标本，每一只动物都是活生生地被钉上各种装饰然后注入福尔马林，于是每一个标本都定格在最惊恐的那一刻，后来即便出事被捕了，那个恶心的家伙依旧将那些称之为“艺术”。
就如同眼前，看不到半点尊重。
但，伴生雌虫……
唐修齐越发疑惑。
他重生在现代虫族后就一直在搜集各种信息，尤其关注了十万年间的历史，这才知道虫族十万年里并非没有出现其他“伴生关系”，公认的说法是，只有5S级雄虫才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伴生雌虫，但他和阿瑞洛斯的情况又和这些不太一样。
他十万年前从雄虫蛋里破壳时完全没有精神力，即便后来开发出这种力量，也是从低等级慢慢升上去的，但现代虫族历史上所有记载的案例中，5S级雄虫一出生就拥有强大精神力，而他们的伴生雌虫实力也不似阿瑞洛斯那样恐怖，完完全全成了一种……伴生雄虫的依附品？
而且，最关键的是，四万年前虫族群星舰队冲出第一星系开拓疆土时，“5S级雄虫和伴生雌虫”就早已是虫族历史课本上的传说，眼前这只伴生雌虫和他5S级的雄主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再度凝神去观察拍卖场的环境，看过那些雄虫贵宾的服饰，看过周围风格复古的装饰，看过卖场高台上雕刻的那句标语——
【神佑则兴，神弃则亡】
这是六万年前，那个“神演论”盛行的卡法比帝国！
…………
……
……
*
【警报！警报！有不明能量波动侵入！】
【警报！警报！防护罩运转过载！】
【警报！警报！能量溢散中！】
“怎么回事？！那里面的力量为什么会失控？！”
还是那颗建有巨型防护罩的偏远星球，实验室内，挂有“首席”铭牌的雄虫研究员正疯狂朝周围怒吼。
“那么多年都好好的！到底是谁弄出了问题！那股突然冲进来的能量波动又是什么？！”
其他研究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想尽一切办法在操作台前拼命敲击着，可那该死的警报声却没有半点消停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响。
“首席，我们已经在尽力……”
“我要的不是尽力！”首席雄虫抓着头发嘶吼，“我要的是解决！解决！解决懂吗？！”他狠狠揪住一个研究员的衣领，眼里布满了猩红血丝，“你们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东西如果失控了，我们这些年所有研究就全成了狗屎！所有待过这颗星球的虫也统统别活了，全部一起去死吧！！！”
“现在！把捕捉装置开到最大，”首席雄虫缓缓放开被吓瘫的研究员，状若疯魔地笑了，“绝对，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囚禁起来的……
神啊。
……
……
*
【醒醒！快醒醒！】
唔，头好痛……
【醒醒！】
你好吵啊……
【……再不醒先生就不要你了。】
阿瑞洛斯猛地睁眼怒吼：“不可能！！！”
你就是在嫉妒我！
【啧……真弱。】
“你！”
刚想和脑中的“自己”吵一架，阿瑞洛斯就发现他正以一个被唐修齐搂在怀里的姿势晕倒在藤蔓沙洞里，方才的记忆尽数回笼，阿瑞洛斯还没来得及为嘴角的肿痛脸红，忽然发现唐修齐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连忙晃了晃对方的肩膀。
“先生？先生？”
没有回应。
眼前唐修齐的状况相当怪异，不像受伤，也不像他们一开始落进石窟内的精神力失控，阿瑞洛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更加凝实了，但与之相对的是越来越微弱的意识体。
理论上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精神力和意识体往往都是密不可分的，也正因为有精神力的保护，雄虫的意识体才能安全地穿行在电子信号海中，从而利用精神力辅助操作各种电子设备，而精神力解析出的一切信息最终也会反馈进意识体里，相依相偎，相辅相成。
可现在唐修齐的精神力和意识体却仿佛被什么切割了，另一端未知的力量还在疯狂吸收捕捉他的意识碎片。
红眸里一片凝重，阿瑞洛斯试图用他们之间的伴生联系找到唐修齐的意识体，可才勉强感应到一点联系就被立刻打断。
——另一端的力量在增强！
可恶！
杀意涌上眼底，阿瑞洛斯咬着牙贴上唐修齐的额头，疯狂催动自己的精神海，意识体便杀气腾腾地冲进多方纠缠的虚无能量团里。
猛兽獠牙狰狞地咬开禁锢的锁链，朝周围怒吼出声，可刚把那个熟悉的光团含进嘴里，锁链又将他狠狠弹了出去！
喉头涌上腥甜的血气，但身体在撞上沙洞岩壁前被一束无形的精神触角稳稳接住——
那是唐修齐的精神力。
“先生……”
阿瑞洛斯喃喃着，丛林里的袭击，石窟内的精神力失控，到现在那股不知名的威胁……双手攥成拳头，指尖嵌入掌心生生掐出鲜血，他为什么，这么弱小无能……
然而所有痛苦脆弱也仅仅闪过一瞬，凝视着眼前刻在灵魂上的信仰，红眸里悉数变为坚定。
目光自那轮廓上一寸寸滑过，像是要铭刻进心底，心事就在光影里招摇生风，而后都变作释怀一笑，恣意又明朗。
“……跟我融合吧。”
他感觉他“自己”反而沉默了。
【不抗拒了？】
阿瑞洛斯只是摇摇头：“你就是我，怎么会不懂我？”
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我遥远、隐秘又不可侵犯的神明，也是我思慕、眷恋又欲壑难填的爱恋。
所以从来都不是抗拒，只是，舍不得。
太舍不得了啊。
……
……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两股力量争夺的目标，唐修齐仍在分析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通过一些标志性物体，他基本能确定眼前就是曾经那个雄虫地位烹至顶峰的卡法比帝国，哦，卡法比就是那个妄图称帝然后被拉下台的疯子虫皇。
但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正思考着，忽然有经过的雄虫停在了他的面前，定定望了过来。
没错，就是很直接地望着他，然后——
拜了拜。
唐修齐：？？？
祭拜的雄虫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星辰见证，赞美兰德修斯。”
唐修齐僵住了，他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啥了……
但又非常后悔知道了。
可雄虫身上反光的宝石项链已经清楚映出了他的模样——
十八块腹肌的兰德大帝雕像。
唐修齐闭了闭眼睛。
让我死吧。
第109章 雄虫帝国
虫族这稀烂的审美一度让唐修齐觉得很是扭曲, 但他没有想到“稀烂”的时间这么早，六万年前雕出来的大帝像竟然就是这副鬼样子了，有些“传统”也不是非要继承好吗？
十八块腹肌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恐怖存在啊……
稍稍自闭了一会才接受自己变成了沙雕啊不, 雕像的事实, 眼前的拍卖还在继续。
……
“一星币”底价喊出来后，这些贵族雄虫仿佛有了某种“默契”，每次竞价都是“一星币”“一星币”地往上涨，好像能从这种零零碎碎的数字里找到极大乐趣。
嘲笑鼎沸, 供他们“取乐”“观赏”的玩物跪在灯光中央，不同的脸上戴着同样的得意洋洋, 卡法比拍卖场上的这一幕仿佛与索兰格斗场里曾经的比赛重合，历史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轮回——
穿着华服的卑劣者总在“侮辱”一道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唐修齐看过卖场里那些雄虫，几乎每一只雄虫脚边都跪着好几只衣不蔽体的雌虫, 有手里握着鞭子的, 兴致起来了就往疯狂抽打，混着红的白的液体让对方把鞭子“吞”下去，有随手拿起桌上长颈酒瓶的, 笑着捅进雌虫的喉咙让他去给其他雄虫喂酒……
唐修齐还看到了一只全身肌肉都被溶解掉的雌虫, 只剩一颗脑袋连着一张干瘪的皮，他旁边的雄主正兴奋讲解自己是怎么剔除了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
远古蛮荒时代, 羸弱无能的雄虫是雌虫圈养起来的玩物，地位低下到只能被关进笼子里，谁都可以来踢上一脚。那时, 唐修齐手底下几个优秀的雄虫将领甚至都是他从一些雌虫部落“公用粮仓”里救出来的，有些身上的器官还遭到了残忍的割除, 谁能料想，他死后四万年, 曾遭遇迫害弱势者已经完全变成了残忍的加害方。
——这就是虫族历史上雄虫地位达到顶峰的卡法比。
现代虫族虽说“雄尊雌卑”，但唐修齐就重生以来的各种信息分析，现代雄虫所谓的“尊贵地位”其实根本没有触动高层雌虫的利益——他们数量稀少，劳动力和军事力量都掌握在雌虫手里，低级雄虫不被在意，绝大部分中级雄虫又像某种珍贵资源被圈养在第一星系，只能利用自身优势抢夺科技方面的话语权，为此雌雄之间一直暗流涌动，各方各面都透着火药味。
卡法比帝国时期，雄虫生育率虽然已经开始走低，但在虫族强大生育能力的补足下依旧能和雌虫数量持平，加之雌虫精神海还需要他们安抚，雄虫掌控劳动力和话语权简直就是必然发展，“神演论”大行其道也不是没有原因。
所以说，虫族的“畸形平衡”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几万年累积下来的恶果造成的扭曲。
这其中“雄虫数量稀少”和“雌虫精神海混乱”是很关键的原因，却也不是全部的原因，那背后隐藏的是对权势的渴求，还有自命不凡的傲慢。
无论雌雄，都逃不过欲望的裹挟。
……
……
“七十星币，还有没有比这个更高的价格？没有的话，我们这位‘强大’的前皇家禁卫军统领就只能以七十星币的价格卖出去啰～”卖场主持抓着雌虫头发强迫他扬起脸来，让周围看戏的目光好好嘲弄一番，“萨列统领，你要不要问问还有没有熟识的雄虫阁下对你的屁股感兴趣啊？”
“我早就说玛依阁下留着那只伴生雌虫只会碍眼，其他雌虫好歹还能生虫蛋，床上教多了也会叫，这东西连生都不能生，叫也不会叫，简直比残次品还要残次品。”
“别这么说嘛，好歹是禁卫军统领，还是有点实力的，你买回去当个护卫呗哈哈哈！”
“我缺他一个护卫？都能找高级雄虫来当护卫，要浪费口粮的废物雌虫干什么？”
“要不是雄虫不能生，这些雌虫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恶意的嘲笑越来越多，但那只圆台中央的雌虫仿佛早已死去，只剩一具会呼吸的空壳，任凭怎么奚落也给不出更多的反应，最终他以“七十二星币”的价格被买下，买主雄虫抚摸着手里的鞭子，显然已经想好了各种鞭打酷刑。
因为是活物“商品”，交易当场成立，主持解开雌虫颈上拍卖场的项圈，招猫逗狗似地拍了拍他的侧脸：“萨列统领，可要好好听从你伴生雄主的命令，好好伺候你的新雄主啊。”
说着就准备把雌虫交给一旁的——
砰！！
一颗子弹忽然击穿拍卖场的彩绘玻璃，直直射入主持的心脏，他在尖叫声里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向混乱蔓延的地方。
金属肩章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泽，那徽章上以花朵为底，中间一柄仿佛能穿透黑暗的长刀刺痛了所有目光。
是……
“是反叛军！他们又来了！护卫呢？护卫呢？！”
整个拍卖场瞬间陷入一片惊惶。
唐修齐这尊雕像的位置很好，恰好在最中间的石柱上，可以清晰纵观全场，他就看着一群雌虫反叛军突然冲了进来，虽然装备简陋，但每只雌虫身上都有股以命搏命的凶悍，很快就占据了高地。
可卡法比帝国并不缺雄虫，那些贵族宾客们慌乱一瞬，身边的护卫立刻反应过来和反叛军们陷入鏖战，无数道强悍的精神触角同时冲入场内，甚至还有直攻精神海的精神冲击，反叛军雌虫的气势瞬间被压制下去——这个时代高级雄虫并不在少数，而且对精神力的运用也远甚现代虫族。
不对劲。
唐修齐凝神观察着场内局势，这些反叛军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不会不清楚这里有许多高级雄虫，与其说他们被打得一边倒，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引那些高级雄虫出来？
可引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救，救命……那，那个疯子来了！！！”
不知道是谁惊恐惨叫一声，原本嚣张跋扈的高级雄虫们纷纷变了脸色，有些甚至已经不顾体面开始狼狈逃跑，就像什么深渊巨兽在身后张开了巨口。
眼中有血色盛放，仿若飞掠群星掀起千重浮沫，黛青色的天边忽然飘零起肃杀的雪花，破空声响，旋飞长刀狠狠斩落仓皇的头颅，银发雌虫如利刃般穿透一切封锁，霎那间清出一条真空通道！
他抬手，漠然擦掉脸上的血迹，红眸里尽是一片狠戾杀伐。
“各位，”他忽然勾了勾嘴角，“好久不见啊。”
唐修齐附身的这尊雕像都要裂了！
——那是阿瑞洛斯，六万年前的阿瑞洛斯！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阿瑞洛斯？！
……
银发雌虫完全没有察觉到一座雕像内心的炸裂，他似乎完全不受那些精神力的影响，以碾压的实力干翻全场！三刀两下搞定一只高级雄虫，当场弄死算球，没弄死的丢给身后的反叛军五花大绑起来，看那熟练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干了。
一路杀上中央圆台，阿瑞洛斯劈开了那只雌虫身上禁锢的镣铐。
“跟我走。”
雌虫麻木的眼前终于泛起一丝波澜，虚弱地问：“你是……”
阿瑞洛斯：“你爹。”
雌虫：？？？
就在正上方听到这一切的唐修齐：……
你清醒一点！我说过的那些中二烂梗不要什么都学啊！
虽然每次见到自家伴生雌虫战斗的模样，唐修齐都会发自内心地自豪，但现在也不是欣赏的时候，他迫切想要知道阿瑞洛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
眼前的，究竟是哪个时期的阿瑞洛斯。
强烈心绪的冲击下，禁锢身体的力量竟然有所松动，时机一闪而过，唐修齐来不及多想连忙试着挣脱这尊雕像。
成功了！
虚浮的意识体漂浮在空中，忽然感受到一股不善的吸力，眼神一凛，唐修齐迅速挣离束缚，冲进了……一只刚咽气的雄虫留下的尸体。
然后从二层围栏处一头栽了下去。
察觉到某些异样，阿瑞洛斯朝这边望来，瞳孔皱缩，几个跃步展开虫翼飞来握住唐修齐的手腕……
然后目不斜视将他甩给了身后的反叛军。
附身雄虫尸体被反叛军五花大绑的唐修齐：……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阿瑞洛斯略过自己，稳稳接住了……那尊有十八块腹肌的兰德大帝像，然后小心翼翼地确认它没有任何损伤。
真·兰德大帝在心中“核善微笑”，微笑地想——
总有一天，他要砸了虫族所有这该死的雕像。
最先做出这玩意的一定是他的黑粉对吧！！
“首领！差不多了，可以撤了！”
清点完俘虏数量的反叛军朝阿瑞洛斯喊了一声，银发雌虫挥出一道凌厉刀气，破开前方试图阻拦他们的护卫。
“走！”
一群反叛军们立刻抬起被捆成麻花卷的俘虏们冲了出去，唐修齐附身的这只雄虫本来就凉透了，那些伤痛没有传递到他身上，只是跑着跑着……这身体的脑袋就和脖子断开了。
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五马分尸”的唐修齐：……
毁灭了吧。
……
……
藤蔓沙洞里，正准备和自己意识体融合的阿瑞洛斯只觉得自家先生身上忽然冒出一股强烈“怨气”，原本身边护住他的精神触角也应和主人心意，幽幽摩挲过他颈后的银色虫纹。
阿瑞洛斯：(O_O)！！
感，感觉，先生现在好像不太开心呢……总之就是很慌……
他脑中的“自己”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些异常，忽然非常沉默。
【要不，我们先别融合了吧……】
敢情所有后果都让我担着呗，你想的可真美啊！
都是“阿瑞洛斯”，凭什么就我一个被先生“惩罚”？！
融，现在就融！
第110章 阿瑞洛斯
怨念满满的唐修齐被反叛军一路带回了大本营, 得亏有绳索缠着，不然要是让那些雌虫看见一具身体和脑袋分开却还能活蹦乱跳的尸体，画面可能不会太美丽。
确认监管都离去后, 他这才慢慢拖着“重度残障”的身体爬起来,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能够动用精神力，掩盖住自身气息后成功绕过了所有巡视。唐修齐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去找阿瑞洛斯弄清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幻境也好, 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也罢，他既然来了, 一定是有原因的。
……
和那些贵族雄虫比起来，反叛军的临时驻地就寒掺多了，因为俘虏不少, 就连关押用的牢房都是用周围石块和树木搭建起来的。
绕过几间帐篷, 前方不巧有两只巡逻的雌虫挡住了去路，唐修齐立刻放轻呼吸跃上了营地旁的一颗大树，结果那两只雌虫就是来树底下偷闲的。
“试试？城里的好货。”左边那只雌虫掏出一根类似雪茄的物体递给自己的同伴。
右边的雌虫接过点燃, 很快树下一片烟雾袅袅, 倒是完全遮住了树上唐修齐的身影，就连两只雌虫的脸也模糊起来, 唯有苦闷的声音混着苦涩的烟气低低飘荡。
“这回抓了不少俘虏，换来的物资应该够我们撑上一段时间。”
“撑过这段时间又能怎么样？”
一片沉默。
“……你说，虫神既然厌弃雌虫, 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制造出雌虫，让我们从出生开始被折磨至死么？”
“别想了, 卡茨阁下都说‘神演论’是不正确的，你与其想这个, 还不如多读点兰德大帝的书，心里还能痛快些。”
“唉，兰德修斯要是活得久一点，虫族说不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即便是远古虫族，一百来岁的光景也还是太短暂了，偏偏这颗星辰又是如此耀眼，于是越发叹惋他的消逝。
英年早逝的天才，总会让后来者感叹世间太窄，月寒日暖，煎熬寿数，容不下他们的光彩。
半蹲在树上的唐修齐默默地想——
可去你的吧。
他就算真能活得久，肯定早也就带着阿瑞洛斯退休了，一直上班干活你不要命啦？
丧不丧啊。
咳咳，不过也再次确定了现在就是卡法比帝制时期，因为这俩雌虫口中的“卡茨”应该就是卡法比的雄子，同样也是卡法比帝国七皇子，这位猛士不仅亲自斩杀了自己的雄父，还建立了新的共和联邦政体，是虫族历史上第一个共和雄虫联盟长。
所以历史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光阴荏苒，岁月大浪淘沙，能被记住的灵魂皆有独特的光辉，从底层微末崛起的，见识过最深的苦难，又将走回最底层，在高层学识渊博的，同样有远见和决心去开创全新的世界。
……
不知道他们叹息的兰德大帝就站在自己头顶，两只雌虫又对历史上那位据说执政期间从不请假、一天能处理八百多件政务的“究极工作狂魔”表达了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最后点头赞同，真不是随便什么雄虫都能叫做“大帝”，也不是谁都能拥有完美的十八块腹肌。
兰德修斯，恐怖如斯。
“首领，好像也很推崇兰德大帝。”
知道这群反叛军的首领是阿瑞洛斯，唐修齐顿时来了兴趣，可不知怎么地，一提到这里，这两只雌虫都陷入了更为死寂的沉默，再度开口，声音里都染上浸入骨髓的恐惧。
“首领……那真的是……正常雌虫能拥有的实力吗……”
“别说了，你是没见过我们刚发现他时他那副样子……什么理智都没有，只知道攻击……说是疯子，一点都不过分……”
“啊，那他现在还会不会失控？”
“谁知道呢，要不是我们谁也打不过他，怎么会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这里……”
“呵。”一声嘲弄的轻笑忽然自夜色里响起，“难道不是，你们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吗？”
悚然和恼怒的心情同时窜起，最先诋毁的阿瑞洛斯的那只雌虫立刻掏出枪械恶狠狠地朝树上——
一颗青白狰狞的头颅挂在树枝上，林风穿过，脑袋也随之晃动，缓缓朝他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
“别停啊，我还想——再多听两句呢。”
阴森语气，对着那死不瞑目的眼，还有脖颈断裂处凹凸不平的截面，雌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鲜血。
他嘿嘿一笑，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树上那颗脑袋又盯住了另一只雌虫，这家伙倒是没昏，伸出手，表情相当正直严肃地给自己脸上来了一拳。
看着底下两只口吐白沫、恐怕从此怀疑虫生的雌虫，“无头身体”从更高的树枝上跳下来安上了脑袋，还别说，唐修齐都快喜欢上自己这副状态了，演恐怖片都不用做后期特效，一吓一个准。
只是想着他们刚才的种种议论，一阵烦厌涌上心头。
没有理智，疯子，定时炸弹……一边渴求强大力量的庇佑，一边又畏惧甚至嫉恨这样的强大，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家阿尔？
搞清楚，是你们需要他，并非他需要你们。
心头不悦，循着那份熟悉的气息，唐修齐迅速朝某个方向奔去。
……
……
*
营地河边，两岸长满了芦苇，夜风吹过时仿佛泛起了层层浪花，偶有弯腰点上水面的，触动一湖月光和湖中银色倒影。
雄虫站在岸边，看着月色里朦胧姝丽的侧脸，干咳一声，掩去自己的狼狈失神。
“咳咳，今天辛苦了，银。”
银发雌虫坐在芦苇丛旁，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纸片似乎想要折出什么，他淡淡地回了声“嗯”便没有更多反应了。
早就习惯对方的冷淡，卡茨也不在意，看着眼前的银湖目光柔和：“还记得吗？当初就是在这里，你受了好严重的伤，浑身都是血谁都不让靠近，还和我狠狠打了一架，我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呢，不过倒是很庆幸那天来了湖边，不然我也就不会遇见——”
“卡茨，”银发雌虫淡淡打断了他，“我只是偶然不清醒，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我们只是合作，我当你们的首领，帮你们作战，你们帮我找我的雄虫。”
“所以，我没有必要听你各种美化的臆想，很烦，很吵。”
卡茨脸色煞白一瞬，这几乎是明晃晃揭露了他所有心思，雄虫向来自持风度，就算从皇子变成被通缉的反叛军也不曾失去优雅，勉力笑着试图说些什么掀过这个话题，却发现，从始至终，银发雌虫都没有抬头看过他。
那双红眸从来都没有把什么映入眼底，世间一切，和他手里那张平平无奇的纸片都是一模一样的。
苦涩笑笑，卡茨懂了，这压根就算不上拒绝——他从来就没有成为选项，哪里拥有“被拒绝”的资格，银发雌虫真的就是单纯在说，闭嘴，你很吵。
所有礼仪教导都告诉他，现在应该收好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重新捡起自己的体面，但看着银发雌虫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卡茨还是忍不住垂眸掩去眼底酸涩，下意识问：“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那就再找一辈子。”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银发雌虫仍是那副平淡又坚定的口吻，仿佛这就是他信奉的真理：“想不起来，我就一直想，找不到他，我就一直找，不管相隔多远，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
月色飘渺，照亮河边石堆后的一个轻笑，但笑过之后，又无声叹息，滴落些许惆怅。
唉，要命。
……
……
心绪震荡，卡茨完全没有察觉这里还有其他虫族，只是蓦然想起了他和银发雌虫真正的初遇。
那时银发雌虫身受重伤，清醒后又记忆全无，想着对方失去理智时那堪称恐怖的战斗力，卡茨心下一动，对雌虫撒了一个谎。
卡茨说，你叫“银”，是我们反叛军的同伴，失忆是因为在最近的一次行动中受了重伤。
听了这个说辞，那双红眸和现在一样平静，想来银发雌虫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利用他。
但“银”还是留了下来，成了反叛军的首领，也肩负起首领需要保护反叛军的责任，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惧一切利用中伤，也不吝展现自己的力量。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想找的那只雄虫到底是什么模样……”卡茨苦笑摇头，“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你一切都记不清了，还那么执着地要找到他。”
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名字、相貌、声音你全都记不清了，还那么坚定地把他当作信仰。
依旧没能用手里的纸片折出想要的东西，银发雌虫终于抬头，久久凝视着那轮明月：“没了记忆，还有感觉，还有灵魂，就算有一天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
那股不清醒的混沌又涌上，脑海胀痛，画面零零碎碎，永远都像隔着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失神一瞬，下意识喃喃：
“……记得我爱他。”
把那个字眼说出口的一瞬，心头仿佛浮现万千柔情，明媚又明朗——
他是我，俗笔难以描绘的月亮。
……
……
不知什么时候卡茨离去了，河边又只剩下了银发雌虫孤寂的身影，倏尔风起影动，流利身影握住长刀瞬间穿透一堆乱石！
“谁？！”
刀尖狠戾抵上喉咙，锐利刀气挑断几根碎发，然而被制住的雄虫却好似早有预料，坐在乱石堆上，顺着那点寒芒俯身望进红眸眼底。
月色在他身后漾开万千华光，勾唇一笑，盎然生春。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会相信吗？”
红眸更厉，认出这张脸是今天抓回来的俘虏之一，银发雌虫语气危险：“你知道对于逃跑的俘虏，反叛军从来都是就地斩杀吗？”
单手托住下巴，唐修齐反而更往前凑近一寸，锋利长刀立刻在这具尸体颈侧割出一道血痕，他笑眯眯地问：“那怎么办？首领大人不如放我一马～当作没看到我行吗？”
“你！”
有点奇怪，银发雌虫感觉很奇怪，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这语气里的逗弄，但……却意外没多少生气。
更诡异的是，他莫名觉得，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绝对不该出现在眼前这张脸上。
因为这份的在意，连颈侧划出的那道血痕，都有些看不顺眼了……啧，不行，这张死气沉沉的脸还是好违和哦……
看着眼前这张脸上的纠结，唐修齐眼中笑意更浓，只是，想起某些东西，眸底暗芒闪过，涌现更加惊心的危险。
“我听那只雄虫说，你叫‘银’，他给你取的？”
按银发雌虫的性格，本不该理会眼前这只奇怪的雄虫，但鬼使神差地，他竟然下意识向对方解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暂时这样叫。”
“告诉他，你想起来了，你才不是什么银，”目光沉沉压来，在这跨越时空的一眼对视中，唐修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却透着十足的侵略和占有，“你叫阿瑞洛斯。”
我的阿尔，我的阿瑞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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