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家的餐桌上难得热闹, 伊地知洁高将辣椒酱放在晴原猫夏手边，也坐在少女身旁，另一边位置坐着津美纪, 隔着一个伏黑惠就是乙骨忧太。
吃够咒灵的蘑菇君绕着饭菜转悠，看起来有些眼馋。
晴原猫夏看蘑菇如同看苍蝇，木然而嫌弃：“想吃就去借身体。”
本来应该是可以带身体来的，蘑菇君肉眼可见的有些蔫，落坐在辣椒酱盖上，不情不愿道：【“那家伙有自己的事情。”】
使用的人类身体是经过主人同意的这件事, 它并没有说谎。
那具身体的主人是黒道上的一个小头目，遇到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 搞不好就要死掉的程度, 它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人做了束缚。
白天把身体借给它, 晚上的时间随他。
但人类的生活不可能只有黑夜, 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把白天的身体借给对方使用的，今天就是这样的情况。
晴原猫夏拂开辣椒酱盖子上的咒灵, 打开盖子, 在单独盛出来的菜中加入许多辣椒, 感兴趣的随口一问：“那你要附身我试试吗？”
一时间，气氛安静了下来。
【“？？？”】想坑本大爷？
蘑菇君瞪大眼睛, 眼中三分扭曲三分讥诮四分“你放过我吧”的崩溃。
伊地知洁高猛侧头, 欲言又止。
绝对不行啊！就算蘑菇君是式神也是咒灵！是咒灵就有反噬的可能！
乙骨忧太再次被震撼住：“？？？”虽然不太懂，但这是不行的吧？
伏黑惠皱眉：“……”搞什么。
伏黑津美纪虽然不在状况, 甚至没看到也没听到, 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鬼魂吗？不行的吧？”
看到有人开口说了, 蘑菇君也不在意是同意还是反对，兴奋的飘了起来：【“真的假的？可以吗？”】
有兴趣, 但只是随口一提的晴原猫夏瞥了眼兴奋的蘑菇君，迅速吃饭，倒也没反悔。
“可以，给你20秒的附身时间。”
谈及到蘑菇君使用的那具身体，晴原猫夏心中就会忍不住升起些好奇。
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被咒灵操纵身体的感受是怎样的，咒灵能附身人类的话，人类能不能附身咒灵？
虽然清楚自己的想法大多是危险且不可行的，但如果实验对象是蘑菇的话安全性还算蛮高。
而且，比起哪一天忽然被附身，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尝试一下未尝不可。←（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好奇心的理由。）
“不可以！”伊地知洁高给了晴原猫夏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苦口婆心，“晴原君，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然后看向蘑菇君，眼神谴责，指指点点：“咒灵的身体是不能吃东西吗？为什么非要借用人类的身体？”
蘑菇君坐回辣椒盖，平静回复，【“咒灵的身体吃人类的食物很恶心……”】
企图详细描述什么味道的蘑菇君在晴原猫夏的眼神下败下阵来，转头就去捏伊地知洁高这个软柿子。
【“本大爷现在觉得好吃的东西你们也不会给本大爷吃。”】人类之类的。
但伊地知洁高没能如蘑菇君所意，冷酷无情，“那就别吃。”
【“哈！”】蘑菇君飘了起来，特级的咒力腾升，【“仗着晴原这家伙在，就觉得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就在蘑菇君想吐露出什么恶毒的话语时，晴原猫夏咽下嘴中的食物，招了招手。
“过来。”
蘑菇君狂喜，伊地知洁高依旧不赞同的看着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行，就十秒。”
蘑菇君不是很在意时间长短，他是冲着可以感受晴原猫夏的身体去的，时间长自然好，但短点也总比没有好，他看的很开。
——真的试了。
在极度的小心翼翼于诚恳的心情下，蘑菇君的身体变成液体缠上晴原猫夏的手，缓慢的幻化为类似烟雾的状态，渗透着。
最先感受到的是温度，或许是和灵魂有关，和那具男性的身体比，这份温度可以直达大脑，刺激的他有几秒的恍惚。
再之后是感知。
听觉、嗅觉、痛觉、触觉、视觉。
胸口的心跳，口中因辣椒而产生的痛觉，纤长的手指，眼前的发丝，就连血液的流动都隐约能感受的到。
蘑菇君意识到，这是和男人不同的、柔软躯壳，更是如若不经允许，他永远不可能附身的躯体。
在其余几人的盯视下，他拿起勺子。
带着温度的食物送入口腔，牙齿碰撞，舌头品尝着菜肴的味道。
味道、香味、口感、余味等等，都是美味的基础。
晴原猫夏喜欢辣，蘑菇君面前摆的也只有红彤彤一片。
当辣椒带来的“痛感”在嘴中炸开时，蘑菇君有些愣住了。
并非因为饭菜，而是一个关于晴原猫夏的事情。
辣椒带给人的不是味道，而是适量的，让人舒适的痛觉。
仔细想想，从认识开始，晴原这个抖s变态就根本没给他什么好的体验，可现在就算想起来，也生不起多少讨厌……
难道说……他被驯服了吗？
很快，十秒过去，蘑菇君恋恋不舍的钻了出来，巴巴的围着晴原猫夏转。
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待在对方身体里真的很舒服。
伊地知洁高盯着若无其事晴原猫夏，没有看到少女丝毫的悔改之心。
他敛眸，声音有点冷：“我会告诉日下部老师和五条学长的。”
晴原猫夏：“……伊地知，请变回仓鼠。”打小报告是不对的。
//
某日，小学放长假，带身体版蘑菇君推开公寓门，兴致勃勃：“去泡温泉吧！”
躺在沙发上的晴原猫夏看着电视里的搞笑役节目，头也不抬：“不去，很无聊。”
伊地知洁高奋笔疾书写报告，应和：“我也不去了。”
写作业的乙骨忧太挠头腼腆的笑：“那个，我就不麻烦了。”
伏黑惠整理着作业，同样的头也不抬：“不去。”
伏黑津美纪无奈的弯眸：“嘛，那就没办法了。”
被接二连三拒绝的蘑菇君捂住脸，手掌下的表情狰狞至极，额头与手背上的青筋映照着，在几个小孩子眼里显得有些可怕。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给本大爷一个面子。”
没抬头的几人都抬头看着蘑菇君，气氛沉默。
你真的有面子这种东西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还是去了。
在蘑菇君的安排下，几人坐着那种加长林肯，被黑西装的保镖护送着来到了温泉山庄。
“很不错吧？”蘑菇君打开车门，拇指对准身后颇有年代的温泉山庄，满脸的自得，“本大爷新得的产业。”
看着蘑菇君得意洋洋的样子，晴原猫夏承认自己破防了。
这是什么炫耀玩具的语气？豪车说开就开，黑西装小弟说来就来，说来泡温泉地点是你新得的产业，下次去参观东京塔是不是还得说是你新得的建筑？
“是我的错。”她用手捂住下半张脸，眼中满是自责，“身为主人，却没管好式神，让他掺和进了人类黒道这档子事里。”
蘑菇君一脸懵。
他记得他之前说过黒道是他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混的吧？
下意识的，一向得理不饶人的蘑菇君回怼了一句，“被乱七八糟的咒灵洗脑了吗？记忆力退化成这样？”
晴原猫夏谴责，看蘑菇君宛若在看什么不孝子：“你竟然说我老年痴呆。”
蘑菇君：“？”
蘑菇君用手摸了摸晴原猫夏的额头，疑惑道：“你在发什么癫？”
晴原猫夏后退几步，有点忧伤：“你是说我要死了吗？”
蘑菇君：“？？”
“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过？！担心你身体不行？”
晴原猫夏却愈加失望，“你竟然说我要死了？”
蘑菇君：“？？？”
“哈？！”
蘑菇君不理解，但蘑菇君隐忍：“死了也没事，反正我也不算活着。”
晴原猫夏看着蘑菇君，定定的看着，然后将头撇向一旁。
“这样啊，原来，你想让我死么？”
蘑菇君：“？？？？”
有的时候，他是真想和人同归于尽。
因为是包场服务，每个人的房间里是自带温泉的，几人约好泡完温泉出来吃饭后就分开了。
虽说一开始根本没打算来，但既然到了，有温泉还是要泡的。
就在她泡温泉看着漫画享受的时候，蘑菇君推门而入。
“晴原！这附近有卖辣味章鱼小丸子的！”
因为温泉在院子，通向院子的帐子门晴原猫夏又没关，拉开门的蘑菇君就看到了正在泡温泉的人。
蘑菇君顿住，意外有自知自觉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外。
按理来说咒灵是没有性别的，但他隐约记得自己生前是男性，现在使用的身体也是男性，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个时候还是在外面乖乖待着比较好。
就在他在心里为自己科普了一遍人类基础学后，他看到了端着托盘走来的伊地知洁高，更看到伊地知洁高拉开身边的帐子门就要进去。
蘑菇君拦住伊地知，提醒：“晴原那家伙在泡温泉。”
伊地知洁高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蘑菇君打出了个问号：“屋里靠院子的那个帐子门没关，男人这个时候进很失礼。”
“……说、说的也是。”他端着托盘踌躇不前，想了想，敲了敲门，“晴原君，我可以进去吗？”
晴原猫夏淡定翻页：“进来吧。”
蘑菇君懵逼，但也跟着进去了，然后，看到了伊地知洁高目不斜视奉酒叠衣服的保姆样。
他是知道伊地知洁高很男妈妈，但一般他都是在晚上以伞（重音）的样子去高专守夜，顺便陪晴原猫夏聊天，一般情况下用不上伊地知，夜宵除外。
所以他还真不知道伊地知洁高有多全能。
想了许多，他憋出了一句：“你们人类这个年纪是不能喝酒的吧？”
晴原猫夏点头，给蘑菇君看杯子里面的红色液体，“所以这是超低酒精量的葡萄果汁。”
就在这时，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出差人物五条悟闪亮登场。
回来后就风尘仆仆赶来的五条悟笑眯眯的拿走晴原猫夏手中的“酒”。
“小孩子不能喝酒哦。”
就在他这么说完，五条悟发现晴原猫夏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五条悟摘掉眼睛上的绷带，弯腰凑近晴原猫夏，发动了六眼攻势：“怎么了吗？”说着，还眨了眨他纯白色的睫羽。
晴原猫夏：“正常剧情来说，不是把我的酒抢走，然后一口干了吗？”
很有自知之觉的五条悟：“……果咩，做不到哦。”他可是连一杯倒都不如的酒精废物。
为了转移话题，他看向身处温泉池旁的其他两位男性。
“伊地知，我让你照顾喵夏，你怎么照顾到温泉旁了？”
觉得五条悟阴阳怪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的伊地知洁高：？
“抱、抱歉。”
满意的看着伊地知洁高低头道歉，五条悟看向蘑菇君，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猫夏纵容你，我可不会，你最好立马消失在我眼前。”
蘑菇君冷笑，将人类基础学扔到犄角旮旯，理直气壮：“我是咒灵，这里该消失的男性是人类。”
五条悟：？咒灵的优势是吧？
他被气笑，指着蘑菇君就是嘲讽，“你不过是喵夏的宠物罢了，上不了台面的家伙。”
蘑菇君掏耳朵，对此免疫：“宠物怎么了？就算是宠物本大爷也是有项圈被承认的宠物，比不上你。”
他挑衅地看着五条悟，一字一顿：“五·条·学·长。”
五条悟瞪大眼睛，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咒·灵。”
晴原猫夏挥手，伊地知洁高默默倒酒。
至于忽然吵起来的一人一灵？
嗯，只要不打起来就好。
第62章 信任
你是否怀疑过自己的天赋？
是否习惯自己的无用。
哪怕身边的人从不曾指责你, 你也认为你做不到，你赢不了。
银针刺穿耳垂，不曾有血溢出, 白发青年垂着眸，从盒子里拿出在晴原猫夏眼里一点也不好看的黑色耳钉。
为什么要带这个？
年幼的猫夏不太懂，但她并不介意这份朋友的礼物。
青年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说。
『“这是为了请求神明大人保佑你。”』
『“神明大人？”』
『“嗯。”』青年的发丝垂下，落下了半白半红的一片。
『“和普通咒术师不同，你是他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不能有半分闪失。”』
她思考着，不确定的问：『“神明大人是厨神吗？”』被推崇厨艺的里梅这么崇拜, 应该是厨神吧？
里梅：『“……”』
外表宁静美好的里梅深呼吸, 咬牙切齿的问：『“谁告诉你的？”』
晴原猫夏：『“……”』
年幼的孩子是思想不够成熟, 却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起伏。
无师自通紧急避险的大招, 晴原猫夏运用了羂索的扑克脸教学，毫无说话痕迹, 眼睛大睁, 无辜又乖巧的说：『“羂索是这么告诉我的。”』
然而, 无论她表现再怎么天衣无缝，说的话再怎么诚恳, 里梅还是黑着脸拿尺子打了她的手心。
而羂索, 就在一旁无声狂笑着：『“小猫夏啊，我可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下次找人背锅记得挑其他人。”』
但没等他笑多久, 里梅就冷着脸批评了把小孩子带坏的羂索, 两人用术式互殴，结束后的模样都惨不忍睹。
也正是那个时候, 她意识到，里梅给予她的，总是毫不掩饰的特殊对待。
她从前有想过为什么。
因为她手中的神武解？还是因为术式？
但到底是孩童心性，很快，她将这份爱当做了理所当然。
哪怕长大后她了悟这份看重里夹杂着利用的成分，也只是装作不知。
不听，不看，不言。
就伪装这点来说，羂索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唯一可惜的是晴原猫夏没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相比羂索的教导，里梅的做法更接近洗脑。
让她对两面宿傩这个人，或者说咒灵的形象定格在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笑起来很好看、脾气很好、对下属好到爆、就是喜欢挑战的中立派上。
让她哪怕明知两面宿傩这个存在绝对不是里梅所说的那样，却也提不起多重的防备心。
……
意识到这点的晴原猫夏想，总有一天要揍到那两个家伙。
/
撕扯咀嚼的声音在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响起，在安静的夜晚里，哪怕是液体滴落的声音也无比清晰。
半夜惊醒的晴原猫夏呆坐了几秒，将遮住眼睛的刘海捋到头顶，侧头看着坐在她床头吃“宵夜”的男人，揉了揉眉心。
“特级咒灵？”
“特级倒算不上。”蘑菇君吞下嘴中的血肉，舔舐着手上紫色的血液。
“不是正常诞生的，要弱一些、你等一下。”
扒拉着已经被吃大半的近人形咒灵，他摸出一根手指扔给晴原猫夏，随口评价。
“带外挂的垃圾。”
抬手接过被抛来的手指，咒灵的血液晕染，黑紫色的手指躺在手心，同色系的幼苗长在上面也变得僵硬如同雕刻品。
没有封印纸条的掩盖，其蕴含的庞大的诅咒悄然散发着，在咒术师眼里是何其张扬。
在晴原猫夏本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脑中雷达响起，她扶额，眼前一黑。
熟练掌握五条悟动态，知道她今天来泡温泉，好心的在她身边有蘑菇君的夜间发货……
她身边会这么无声表达意图的人只有一个。
羂索。
排除羂索知道她背着他们扔了一根手指的事情，借此警告她的这个原因，毕竟，如果真要警告她，羂索不会拦着里梅和她“面谈”。
那么，在这个时候，在五条悟就在不远处房间的情况下，他还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想让她把这根手指交给五条悟。
目的呢？把手指交给五条悟的理由呢？
“很烦躁啊。”
蘑菇君吃完“夜宵”，从口袋中掏出香烟，屈膝抵着床边，凑近晴原猫夏，手指夹着递到少女唇边，垂眸笑着。
“来一根？”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身体后仰，瞳孔地震：“不是？你在烟里下毒了吗笑的这么阴险？”
温和眯眯眼＝羂索＝没安好心＝阴险，这就是晴原猫夏的内心等式！
蘑菇君：“……”
蘑菇君收回夹烟的手，重新叼在嘴里，重重的咋舌。
“本大爷是咒灵还是你是咒灵？”到底是谁没有心？
晴原猫夏起身做到床沿，不打算管间接性发疯的式神，拿过蘑菇君递来的崭新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食指敲打着烟盒，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
已知里梅的目的是复活两面宿傩，羂索的目的是探索人类的上限，因为两者的目的并不冲突，所以一直有合作。
羂索没有背刺里梅的理由，起码现在没有，那他想要把手指交给五条悟，还没被里梅阻止的理由只有一个。
将手指交给五条悟，可以促进两面宿傩的复活。
不是？为什么啊？
指望五条悟发疯复活两面宿傩毁灭世界吗？那还不如指望她取代五条悟成为最强。
晴原猫夏深思，企图读懂羂索的想法，但现实告诉她，羂索的想法不要猜，因为根本猜不到。
羂索也清楚在心计上她压根做不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放心的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但这也就导致她面临了一个不太妙的选择题。
给，还是不给。
给，她就是高专的叛徒，还主动跳进了羂索挖的坑里。
不给，羂索有的是办法把这根手指递到五条悟手里。
手指交给五条悟，提醒他提防着点？她要是会这么干羂索还会让她选？
……
…………
晴原猫夏深吸一口香烟，抖落烟灰，闭上了眼睛。
“把这根手指交给五条学长。”
“哈！”
蘑菇君笑出了声，还想嘲讽她太受桎梏，看到少女闭上眼睛，倒没再说什么。
反正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份罪孽都与她无关。
/
人的关系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受到挫折才能变得牢固，相处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才是使两个人类靠近的基础。
吵架啊、挫折啊、误会啊、反目成仇又和好啊，这些事情就像是打游戏的经验加速包，还是令人不愉快的那种。
经验包固然能迅速让两个人的关系好起来，却也并非常态。
说到底，人的关系是通过日常来积累的。
而人与咒灵，就只能用经验加速包。就像是生重病必须下猛药一样，更别说那个人还是晴原猫夏那种糟糕的家伙。
逐渐理解状况的蘑菇君可不指望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多少信任的家伙，会和颜悦色地对待他。
“没有咒灵会比本大爷还虔诚了。”简直比十影法里的式神还听话。
他喃喃自语，执行着晴原猫夏的命令，不被允许的，一律不会去做。
哪怕玩笑般的称呼成为了他的名字，哪怕暴君的刻印无比幼稚。
“哟～，这不是劳苦功高处理垃圾的蘑菇君吗？”
大晚上不睡盘腿坐在庭廊下的五条悟远远的招手，嬉皮笑脸，“觉得“夜宵”不够吃所以来捕猎吗？”
被暗贬一通的蘑菇君眉头一跳，扯了扯唇。
虽然接到命令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但被五条悟这么嘲讽还是令他不爽，偏偏反驳这种事就算做了也毫无意义，根本不会听。
蘑菇君咋舌，微妙的看出了五条悟和他那位主人的相似处。
所幸他也不是来找五条悟聊天的，站的距离对方远远，随手将两面宿傩的手指扔过去，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别这么着急嘛。”
然而，现在出现在蘑菇君面前的，是瞬移的五条悟。
伸手按住已经面露凶相的咒灵，五条悟拿着手指观赏着，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能够轻易看出他的放松。
五条家的神子，咒术界的最强，足以秒杀特级的存在，哪怕面对的是拥有智慧的咒灵，也有不将对方看在眼里的资本。
“呐，蘑菇君。”他亲昵的揽住咒灵的肩膀，唇角虽然依旧是上扬的，身上却没有丝毫愉快的气息。
“你说，猫夏她在为什么烦躁？不要否认，我闻到烟味了哦。”
蘑菇君面无表情，侧头，尽量远离五条悟的靠近，随口敷衍，“因为晚上没吃到辣味章鱼小丸子所以觉得人生无望了吧？”
“太明显的敷衍就算我想相信也没办法呢。”
虽然这么说着，五条悟却也松开了手，迷茫而不解的思考：“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要想办法让猫夏对他倾诉才行。
听到五条悟疑惑的蘑菇君收回了即将踏出的脚。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好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手段过于卑劣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唯一要顾虑的就是是否违背晴原猫夏的命令，是否损失主人的利益，是否是少女的意愿。
虽然不懂为什么、不清楚晴原那家伙的想法，但他的确没有察觉到束缚的桎梏。
胸腔的恶意蓦然弥散，蘑菇君的手指抽动，极度像人的指甲上染上黑紫，又迅速隐去。
“因为晴原那家伙在烦恼的事情和你有关。”
“还真是愧对你的信任啊，那家伙。”
他随意地说着，仿佛是在闲聊。
“别怪本大爷没有提醒你，她让本大爷把这根手指给你，可没抱什么好心思。”
五条悟：“……”
他大脑迅速转动，姑且理解了蘑菇君话中的意思。
五条悟：“……？”
他面露疑惑，甚至还有点震惊。
五条悟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说——不是吧！蘑菇君！”
他将遮住眼睛的纱布挑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着蘑菇君，话语中的诧异没有丝毫作假。
“你是没被后辈撒娇过吗？”五条悟不可置信的问着，笑容逐渐猖狂。
“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别扭的将东西交给我，请我帮忙——”
他一锤定音，“这就是撒娇啊！”
蘑菇君：“……”
有的时候，蘑菇君真的觉得自己不懂人类。
你们咒术师没事吧？
“我是不懂你怎么想，但事实就是这样。”宽容的五条大人并不指望区区咒灵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抱臂，抬着下巴，得意洋洋。
“就算不是、就算正如你说的是个麻烦，可那又怎样？”
他不在意的笑着，随手抛着手中的特级咒物：“这对我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庇护自己认可的咒术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认可了，所以信任，因为认可了，所以庇护。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猫夏的眼光。
他可是五条悟欸！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五条大人！
那可是猫夏欸！就算是正论放在她身上也令人信任，更别说其他的了！
第63章 宿傩手指
晴日的太阳穿过树的缝隙, 留下点点在阴影的对比下显得格外耀眼的斑痕。
经典的校园式建筑里，少年少女读书吵闹的声音、操场上整齐跑步的学生，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学校的生活很有规律, 学习，午饭，出勤灵异社团，虽然今天出现了被田径社老师挖墙脚的事情，却也依旧是令人放松的、很平常的一天。
五点后要去医院看生病的爷爷，在那之前要去花店买花, 看了眼时间，他背上书包和社团的前辈挥手告别, 迅速跑向校门, 与路过的人擦肩而过。
被派来回收两面宿傩的手指, 却没找到的伏黑惠眼神犀利, 感受到了特级咒物的气息，转身要拦人……没拦住。
伏黑惠看着那已经变成小点, 并在下一秒彻底消失不见的背影（？）瞳孔地震。
到底是怎么做到跑那么快的？和真依前辈是同一挂的吗？
目不斜视直冲校外的虎杖悠仁在跑出校外几米后顿住, 虽然刚跑过校门的时候没看到那个人, 但——雷达响了！
虎杖悠仁扭头看向身后的校门，迅速扫视来来往往的学生。
虎杖悠仁, 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的学生, 喜欢看电影，理想型是詹妮弗劳伦斯那样的女姓, 未来的目标是成为消防员, 有一个很久未见的、很喜欢, 或者说是崇拜的人。
今天！在学校门口遇到了那个人！
虎杖悠仁跑向混在黑校服里穿着黑外套的女姓，兴奋的举起两只手狂挥, 笑容灿烂。
“晴原姐！”
晴原猫夏回头，看到了朝她飘来的粉色蒲公英，忍不住弯眸。
“好久不见，小悠仁。”
虎杖悠仁在女姓身前站定，脸上浮现出兴奋害羞的红晕。
“晴原姐是来找我的吗？”
来陪伏黑惠找宿傩手指，主要是来找宿傩手指的晴原猫夏微笑：“是哦。”
“太好了！”虎杖悠仁握拳，眼睛亮亮。
“不过……”他挠头，“我现在要去看爷爷……晴原姐可以等等我吗？或者明天！”
他看着晴原猫夏，他最崇拜的人，欣喜雀跃，“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吧！逛街也会拎包的！！”
“没关系，今天也可以。”晴原猫夏回想一下自己的日程，假装没有想起伏黑惠，“我和小悠仁一起去看爷爷吧，也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好！”虎杖悠仁肉眼可见的更加开心了，琥珀色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面前的女性，眼睛闪闪发光，无比赤诚。
晴原猫夏：“……”
虎杖悠仁愉快的得到了一个摸摸头。
然而，另一边，收到某人“逃班”信息的伏黑惠：“……”
他的额角迸起青筋，拿着手机的手指猛然用力。
——回去就揍她一顿。
*
在之前住的公寓没有被烧毁之前，晴原猫夏和虎杖家是邻居。
虎杖老爷子一直很照顾她，经常请她去家里吃饭，还会在万圣节给她糖果。
她也会在回家的时候买些食材和点心水果送到虎杖家，美名其约伙食费。
公寓被烧的时候，她也拎走了独自在家的虎杖悠仁，并在小悠仁的指挥下带走了虎杖家的资产。
不过在那不久后他就去了咒术高专，虽然还有联系，但的确是很久未见了。
挑选完鲜花和果篮，两人来到了医院，然而，哪怕有晴原猫夏在，虎杖悠仁也没能逃过爷爷的大怒。
虎杖倭助是个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孙子错过和朋友的社团活动，频繁赶人离开的傲娇小老头。
而在充满活力的吵闹后，是来自长辈的教导。
“悠仁，你很强，你要去拯救他人，力所能及的就够了。”*
年迈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阖眼，在自己将死之际，教导着自己的孙子。
虎杖悠仁的手还搭在带来的花上，扭头看着自己的爷爷。
“有迷茫也没关系，得不到感激也别介意。”*
“……你要在众人的拥簇下死去。”*
“哇，可爱的诅咒。”晴原猫夏吃着苹果，不着调的夸奖了一句。
“你这个丫头也是！”虎杖倭助移动炮口，眉毛都竖起来了。
“少干些看起来不着调的事！说你什么好！”
“是是是，老爷子省点嗓子。”晴原猫夏掏耳朵，笑容猖狂，显然是不以为意。
“……晴原，你很强，也是个很好的孩子。”虎杖倭助熄火，侧身躺好，吵闹的老爷子再次“安静”下来。
“如果有一天，悠仁遇到了什么困难……请你帮帮他，拉他一把就够了。”
“……”
晴原猫夏意识到了什么，垂下了眸：“……我知道了。”
放置在一旁盘子里的苹果开始氧化，原本浅色的果肉如同上了一层铁锈，无论加入怎样的润滑油，齿轮也无法转动。
他们面临的是人类的尽头，是死亡。
*
填写火化表格的沙沙声清晰极了，她双手插兜倚靠在虎杖悠仁身旁，安静的听着少年与护士的对话。
“晴原·老师。”
熟悉的少年音猛然响起，在此时格外空旷的医院里显出了回声，将先斩后奏“早退”的人下了一跳。
她看向从暗处走出的人，讪讪的捏后颈：“你怎么在这里，小惠。”
伏黑惠没有回答对方明显想转移话题的问题，冷冷道：“我会告诉日下部老师和伊地知先生你“早退”的事情的。”
晴原猫夏不解：“我也没……”干过分的事情。
伏黑惠：“宿傩的手指不在百叶箱里面。”
晴原猫夏不为所动：“这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这和你无关。”伏黑惠看向好奇看着他的虎杖悠仁，话是对晴原猫夏说的，“就像你没干过分的事情和我会告诉日下部老师和伊地知先生你早退的事情无关一样。”
言下之意，他不是伊地知洁高，也不是日下部笃也，更不是五条悟，他不会纵容她随意的“早退”，他们不会找人告状，他会。
晴原猫夏被痛击，拿出了最后的面子：“你知道我不会被训的吧，小惠。”
靠谱的未成年给了晴原猫夏一个“你还真是有恃无恐。”的表情，没再答话，朝虎杖悠仁伸出了手：“百叶箱里的东西，是你拿走的吧。”
不靠谱的成年人诧异回头：“小悠仁？”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不可置信：“我以为你是察觉到了那东西（宿傩手指）的气息才跟在他身边的！”
“冷静点，小惠，只是出了小点问题而已。”
在虎杖悠仁不解但乖巧的站定下，晴原猫夏绕着他闻闻嗅嗅，捏下巴沉思。
“嗯……大概是因为感冒了吧？”这么轻飘飘的说着，她内心已经再向羂索或里梅问好了。
——她总有一天会死在那两个破烂玩意儿手里。
伏黑惠脸直接黑了，有一瞬间甚至变成了修罗：“这和感冒根本没关系吧？日下部老师知道你的常识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晴原猫夏迟疑一瞬，但还是拿出了她那套正常来讲没问题的歪理邪说：“身体不舒服会影响感知。”
伏黑惠：“……”行吧。
他放弃和混蛋交流，再次看向虎杖悠仁，伸出了手。
虎杖悠仁挠头，掏出了盒子：“你是说这个吗？”
伏黑惠欣慰事情终于顺利了点，但在他打开盒子后看到的是……空盒。
搞·什·么？
他就问现在是在搞·什·么？
百叶箱是空的，封印用的盒子也是空的，拿到宿傩手指手指里是不是没有指骨？还是说没有灵魂？
“你真的很容易生气，小惠。”晴原猫夏安抚的拍拍生气的小孩，一副大人语气，“你该学习一下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情了，就像我的老师日下部一样，他的心态一向是最好的。”
伏黑惠脸黑依旧：“那还不如学你。”
晴原猫夏惊喜：“惠——！！！”在你心里，我其实是你的榜样吗？
伏黑惠：“起码你的态度绝大多数都是正向的。”
晴原猫夏咽下即将说出的欣喜话，消沉了。
伏黑惠再次无视不靠谱的大人，皱眉询问：“里面的东西呢？”
虎杖悠仁挠头：“学校里的前辈很感兴趣，所以给他们了……说起来。”
“他们说今天晚上要在学校主持仪式，要拆开里面的东西。”
此话刚落，气氛就不一样起来。
“悠仁，你回家等我，惠，我们走。”晴原猫夏掏出手机，熟练的发消息给以防万一兜底的五条悟，带着伏黑惠就要走。
虎杖悠仁抓住晴原猫夏的手，野兽的直觉发动：“是有危险吗？”
晴原猫夏面色凝重。
虎杖悠仁内心忐忑。
“哈哈哈！没有啦！”她好笑摆手，神色放松，“那是我委托人的物品，如果送过去的时候被发现拆开过我可就有大麻烦了，所以要赶在没被拆开前把东西拿回来才行。”
“是这样吗？”虎杖悠仁恍然，却并不打算和她分开，“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可以给你带路。”
晴原猫夏：“……”
伏黑惠：“……”
伏黑惠转身：“我先去了。”
“悠仁。”晴原猫夏掰开虎杖悠仁的手，表情严肃，“呆在家里，等我回来会告诉你原因的。”
然而——还是偷偷跟着来了。
//
咒术高专。
“伊地知前辈，你听说了吗。”猪野琢真凑近任劳任怨的伊地知洁高，“那个晴原要力保那个被两面宿傩受肉的小子。”
伊地知洁高：“是伏黑君的缘故吧，虽然认识不久，但伏黑君很欣赏那个叫虎杖的孩子。”
“还有。”他疑惑的看着猪野琢真，“为什么称呼晴原君为那个晴原啊。”
猪野琢真讪讪：“因为前辈很有气势？”
伊地知洁高：……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
晴原猫夏很心累，心累到想狂吸十盒烟冷静冷静。
在她看来，她上一秒答应虎杖老爷子照顾好悠仁，下一秒悠仁就被两面宿傩受肉了。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高中能有两只一级，羂索，你有什么头绪吗？
昏暗的房间里，蜡烛成为了唯一的光源，黄色的符纸粘满墙壁，锁链从高处垂下，结实的咒具绳束缚着坐在中间椅子上的粉发少年。
五条悟托腮：“你的意思是，这是我们的儿子？”
晴原猫夏：“我压根没这么说。”
“这样啊。”他叹气，无可奈何，“既然是我和喵夏的儿子，那就没办法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晴原猫夏踹了一脚五条悟，“别活在自己的臆想里！”
“好吧好吧。”五条悟抱臂，被眼罩遮挡的眼睛看向身旁的人，“你想怎么办？”
“好问题。”烦躁的抓头发，她脸色极为阴沉。
“……把他身体里的两面宿傩封印掉，让他和以前一样生活，可以吗。”
五条悟大笑，斩钉截铁：“完全做不到。”
“——我就知道！”晴原猫夏抓狂。
虽然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不说她去救人的时候被拦了这点，受肉的是耳熟的两面宿傩就很惹人怀疑了。
两面宿傩的手指之所以会被留到现在的原因，其一是它坚不可摧、无法被任何东西损坏的特性，其二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它有剧毒，哪怕有人吃掉他，还没等到受肉就会被那份毒性干掉。
偏偏虎杖悠仁吃了手指，偏偏他被受肉了，偏偏就是那么该死的凑巧！她身边有一个走一步看百步的神经变态，和一个两面宿傩毒唯。
因为以上原因，她没能抱有什么“还有救”的期待，但……
——为数不多的侥幸被打破，依旧让人心塞，莫名有种前方就是地狱的感觉。
“那就……”她面色狰狞，“把他招进高专。”
五条悟假装失落：“错觉吗，你很不情愿的样子。”
“因为悠仁是个好孩子啊！”晴原猫夏已然心死，“他未来应该去当消防员，或者警察，但绝对不是这种不是铁饭碗，死亡率还高的职业。”
“我就知道！”哪怕知道晴原猫夏看不到，五条悟还是瞪大了眼睛，“你就是不想来咒术高专！你就是想抛下我！”
“哦，不。”晴原猫夏扶额，“我想你该听我解释，宝贝，我从没这么想过。”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她一手按住五条悟的白毛脑袋，表情恐怖，“妄图夺走少年青春的家伙都该下地狱，让阳光开朗的未·成·年大男孩变成阴郁自卑惨兮兮野犬的地方就该消失。”
五条悟冷汗狂流，莫名其妙的心虚：“欸？是在说高专吗？我们这里有阴郁自卑惨兮兮野犬吗？”
晴原猫夏嗤笑：“你就是。”
五条悟：“……”
五条悟挣扎：“我没那么惨吧。”
“那个……”
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两人看向争端的中心人，虎杖悠仁尴尬的笑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64章 叛逆期的孩子
“……”
短暂的寂静后, 晴原猫夏说起了不伦不类的悼词，“虽然庆幸你活了下来，但你要死了。”
虎杖悠仁：“……？”
“我以为老爷子和你说过, 不要随便吃奇怪的东西。”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也没有对他活下来的惊喜，她注视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孩，带着恐吓的责备。
“抱、抱歉？”
虎杖悠仁下意识道歉，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唯一可惜的是，哪怕被五花大绑, 他也因为某人的存在而放松了下来。
“虽然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 不会死的吧？”
他用充满信赖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扬起灿烂的笑。
“因为有晴原姐在！”
在他人看来, 那个站在烛光之下、表情冷硬的女性下一秒就会做出“处刑”。
但虎杖悠仁看到的只有这份烛光不及她应有的光芒璀璨这一点。
这份旁若无人的喜爱, 直白的信任，实在是有点闪了。
闪到甚至让五条悟和晴原猫夏被新一代的坦诚震撼到了。
五条悟侧头, 诚恳询问：“其实惠不是你的儿子, 悠仁才是吧？”
晴原猫夏警告的瞥了眼他：“真该让小惠听听你说的话。”
五条悟蹭蹭鼻尖, 意识到他不小心碰到了危险的话题。
虽然猫夏和惠还像平常一样相处，但高专里的人都知道, 他们在不久前大吵了一架, 而且、大概率到现在还没有和好。
尽管知道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说这些，但。
“我早就说过, 猫夏, 你要对惠温柔点。”为了自己扭捏的学生, 五条悟提出意见，“别用你那可怕的“父亲”思维。”
“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不能被理解的事情。”她说的很慢, 脸色也不太好。
“你该向悠仁解释了。”
很好，劣质的转移话题。
好吧，五条悟想，他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父子”情。
他像是尽职尽责的npc一般向虎杖悠仁解释了现在的状况，并得到了一个忍不住朝晴原猫夏看了一眼又一眼的无措少年。
“……我记得你很独立。”五条悟扶额，“你甚至在被两面宿傩受肉的时候都很冷静。”
他也不想和小·鬼·头争风吃醋的，但他们总能吸引猫夏的注意力。
虎杖悠仁也反应了过来，低下头，有点脸红，支支吾吾的。
“我很崇拜晴原姐……”所以想争取意见……
啊……完蛋了。
五条悟冷静的看着眼前灿烂活力的小蒲公英，内心在挠墙。
任劳任怨的伊地知洁高，亲切包容的日下部笃也，嘴硬心软的伏黑惠，认真柔软的乙骨忧太，还有那个最会吸引猫夏注意力的垃圾蘑菇……现在又要多一个活力满满的直球系。
他看向晴原猫夏，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女性动容的神色。
有的时候五条悟真的想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改变称呼的建议有所动容。
真的不能叫他悟吗？
//
对于有咒术师天赋的人来说，进入咒术高专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特别是在五条悟的邀请下。
但夜蛾正道总会给一些特殊的新生们一点考验，比如当年的晴原猫夏，比如情况特殊的乙骨忧太，比如不久前才入学的伏黑惠，再比如现在的虎杖悠仁。
来旁观“考验”的日下部笃也表情有些复杂：“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但你这一脉的人好像永远都顶着【特殊】的标签。”
晴原猫夏否认：“小忧太只是我的学生而不是弟子，小悠仁的老师会是五条。”
“但如果你非要说是我这一脉的，那它也能被称为“日下部一脉”。”
日下部笃也抬头看天花板，闭嘴了。
“这么说乙骨可是会伤心的。”五条悟掏掏口袋，一如既往的将五彩缤纷的糖果放在晴原猫夏手心。
“他可是很尊重你的。”
将糖果塞进口袋，晴原猫夏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看向夜蛾正道。
“夜蛾师公，你可以开始了。”
夜蛾正道眼皮一跳，无视自己的学生们，看向有些紧张的虎杖悠仁，张了张口。
“……”很好，不知道该说什么。
晴原猫夏的转移话题在关系到几个新一代的时候总是拙劣的可怕，他还以为，最起码她和乙骨的矛盾已经被解开了，但好像完全没有。
但他还是说了：“你知道你会死吗。”
虎杖悠仁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所幸他适应良好。
“收集完两面宿傩的手指，我就会被处刑对吧？”他说，“我知道。”
他迅速的看了眼一旁抱臂的晴原猫夏，获得了女性宽慰的眼神。
夜蛾正道：“……”行吧。
晴原猫夏顺利的将虎杖悠仁带到了他的宿舍，直到两人独处的现在，粉色蒲公英才好奇的问。
“所以……晴原姐你一直是咒术师？”
晴原猫夏颔首，哪怕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也骄傲的像是翘起了尾巴，顶多矜持了点。
“是这样。”
虎杖悠仁笑了起来，“果然，晴原姐超厉害！”
然后，少年就欢呼着沉浸在新宿舍里了。
晴原猫夏沉默了会：“……你就只想问这个？”
虎杖悠仁看向她，再次扬起灿烂的笑容，有些腼腆的问：“那…我以后可以和晴原姐一起祓除咒灵吗。”
她扶额，嘴角却是翘起的：“如果你足够努力的话，可以。”
虎杖悠仁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伏黑惠走到未关的门前，看着氛围融洽的两人，皱起了眉。
“安静点。”
虎杖悠仁兴奋招手：“伏黑！你是住在隔壁吗？”
“呦，小惠。”晴原猫夏笑眯眯打招呼，“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更不爽了。
而那个让他不爽的源头，正在为另一个人解释，“你和惠是同班，我和五条都认为住的近一点有助于你们培养感情。”
“这样啊。”虎杖悠仁问，“那负责我们的老师是？”是晴原姐吗？
伏黑惠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家伙是二年级的老师。”
气氛莫名僵住了……一瞬。
“因为要一路带着学生毕业嘛。”晴原猫夏失笑，几乎瞬间拍碎了那份僵硬，“不过我会看着你们的。”
毫无意义的好听话。
伏黑惠想。
穿着高专老师制服的女性身形高挑，扎起的黑发炸起，呈现出了发量过多的假象。
此刻，她一向懒散漠然的眼神带着温和，就连唇角的笑容都带着包容的意味。
是对待他时，完·全·不·同的态度。
伏黑惠垂眸，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被包扎过的、还在发疼的伤口。
拇指的指甲扣弄着其余四指的指腹，这份细微的疼痛让他忍耐住了想说的话。
“……那个。”虎杖悠仁挠头，“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2
同时否认了。
虎杖悠仁：“……”
直觉告诉他，远离这个话题。
：：
乙骨忧太或者是伏黑惠总是热衷于跟着晴原猫夏去做任务，或者说是蹭任务。
因为术式的缘故，她也乐于带两个小家伙“见世面”，他们也的确能帮上一些忙。
但这样的活动在几年前就结束了。
第一次争吵是在13岁的时候，伏黑惠因为打架被请了家长。
他打翻了校园霸凌的混混，甚至重伤了其中的几人。
并没有家长压着孩子道歉的事情出现，晴原猫夏站在伏黑惠身前，反击了所有不该有的斥责，有条不紊的解决了那件事。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本该。
可在回到家后，晴原猫夏否认了他的做法，并搬出了她的正论。
『“你是人类，你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有着特殊的天赋，但你和其他人也不一样，就像布丁和勺子，而你是勺子。”』
『“惠，这份力量不该是指向弱者的。”』
那时候的伏黑惠还信心满满，他清楚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他问：『“哪怕那些弱者是坏人？”』
但晴原猫夏说：『“哪怕那些弱者是坏人。”』
于是争吵就这样爆发了。
『“那那些被霸凌的人算什么？！算活该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要我看着那群渣滓做那些垃圾事？还是霸凌到我自己身上也不反抗？！”』
『“强者应该束缚自己！”』
『“弱者才会眼高于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惠！”』女性按住他的肩膀，绿金色的眼中依旧充满了不赞同，『“但你是个学生，是个未成年！你该把这件事情交给大人，交给警察！而不是私自处理这件事！”』
他挣扎着反驳：『“那根本不会有用！”』
『“伏黑惠！”』
晴原猫夏叫出他的全名，按住他肩膀的手用力，让他感到了疼痛。
『“大人的方法比你多得多，普通人大多数时候是在被警察保护，你该学会信任！”』
『“你不应该去做那些事情。”』
那是伏黑惠第一次见晴原猫夏生那么大的气。
『“是我想错了，是我太理所当然，我很抱歉，惠，这是我的错。”』
她在道歉，但伏黑惠清楚，她并不是在为这件事道歉。
『“只后祓除咒灵的任务，你就不要去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不甘。
……
…………
争吵发生在惠13岁的时候，作为因为孩子打架斗殴而被请的家长，晴原猫夏堪称赞成伏黑惠的做法，并为他感到骄傲。
但一切的前提是，伏黑惠没有受伤，没有被石头砸到头。
她不是严厉的家长，也绝非是过分宠溺孩子的类型。
她清楚自己的术式对于太过年幼的孩子来说是温床，知道不能给伏黑惠一种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受伤的错觉。
因此，埋藏在伏黑惠身上的防护启动等级和其他成年咒术师一样，相当靠后。
晴原猫夏为伏黑惠的做法感到骄傲，却不希望看到他受伤，特别是这种本该可以避免的伤。
她希望惠可以学会依靠她，相信她，也希望他学会克制，冷静，衡量得失，有自己的判断。
而绝非是拾起本不该是他的责任，导致自身受到伤害。
这是无妄之灾。
晴原猫夏是这么判断的。
于是她说：『“你是人类，你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有着特殊的天赋，但你和其他人也不一样，就像布丁和勺子，而你是勺子。”』
可除去那份天赋，你依旧是人类，你依旧是布丁。
于是她说：『“哪怕那些弱者是坏人。”』
这是借口，她清楚，但她希望这个理由可以消减他那“过分旺盛的活力”，减少受伤的频率。
于是她说：『“你是个学生，是个未成年，是个咒术师！你该把这件事情交给大人，交给警察！而不是私自处理这件事！”』
这是大人、是老师，是警察该来处理的事情，他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身为大人的她，而她会解决这件事。
于是她说：『“是我想错了，是我太理所当然，我很抱歉，惠，这是我的错。”』
或许做任务的时候她就不该带上他。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做法，伏黑惠才习以为常的处理【大人】的责任。
第65章 【咒灵操使】
躺在休息室看漫画的晴原猫夏收到了一个拍卖场的邀请函, 蘑菇君送给她的。
蘑菇君笑的很狰狞，兴奋的冒出了咒灵的黑指甲，又若无其事的把指甲缩了回去。
“本大爷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晴原猫夏不在意他的“凶相毕露”, 也不打算去看他准备的惊喜，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惊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同样深知这一点的蘑菇君愉快的丢出了勾子：“据说那场拍卖会有宿傩手指。”
她看着嬉笑的蘑菇君，沉默了会，合上了手中的漫画，在沙发上做好。
“我设想一下, 宿傩手指不是你嘴中的惊喜。”
回复她的是蘑菇君逐渐猖狂的笑容。
“本大爷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宿傩手指，如果可以的话, 我很乐意帮你直接处理掉。”
“你总是不会好好看着本大爷！”他说, “你该·知·道, 我不会给你宿傩手指这种无聊的礼物。”
很好, 意思是这个惊喜比两面宿傩还让人惊悚。
晴原猫夏掏出香烟，刚想递到嘴边, 就被蘑菇君抢走了。
“够了！”他愤怒道, “和本大爷聊天就这么令你烦躁吗？”
晴原猫夏：“……”
她迟疑了一下。
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事情——晴原猫夏永远随意的对待蘑菇君, 虽然这听起来很过分。
但这次她迟疑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的确迟疑了。
当然, 这并不代表她的态度会改变。
晴原猫夏掏出新的一盒香烟, 拆开，递到嘴边, 叼住, 点燃, 一切动作都慢条斯理，白烟模糊了她的脸, 直到她抬眼露出她那双显眼的绿金色双眸。
晴原猫夏疑惑道：“你更年期到了？”
蘑菇君拽起晴原猫夏的衣领，逼近晴原猫夏，被气的神志不清：“你他妈！”
她吐了口烟，因为蘑菇君的姿势，这口烟正对着他的脸。
“我不想浪费一根新点的烟。”晴原猫夏实在不明白蘑菇君发哪门子疯，“你该松开你的手，而不是等我不耐烦了将烟按在你的手上。”
蘑菇君盯了她好一会，松开了手。
他冷笑：“你会因为你的不会说话吃亏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五条悟，让她意外【相对】坦诚的倾诉。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伊地知洁高，能察觉到她任何语言之下的担心和夸奖。
不是所有人都和她学生时期认识的那些人一样，知道她的本性，认可她是好人，也让她愿意妥协。
晴原猫夏和那些新高专一代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就是证据！
有的时候，蘑菇君真希望她没长嘴！
晴原猫夏咋舌：“你以为我会在意？”显然，她已经不耐烦了，她不想和咒灵继续“闲聊”。
“……不是。”蘑菇君表情复杂起来，“你哪来的不会在意的自信。”
“你知道自己看重那些新一代，但却和那些新一代或多或少都有矛盾吧？本大爷还以为你多少会伤心一点。”
蘑菇君面无表情，无声吐槽：在这件事上，你很蠢知道吗？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
大人的天性就是无法理解小孩，哪怕他们已经当过一次小孩。
或许有理解小孩的大人，但晴原猫夏显然不是这类人，她甚至是小孩子眼里有些专治的大人。
她烦躁的抓着头发，重重的咋舌。
“为什么你们都要提这个！”
她已经够焦虑了，身边人一次次的提醒都在给她增加无形的压力。
“我为什么要和那些小鬼打好关系！他们甚至没有伊地知一半听话！没有悠仁一半乖巧！”
晴原猫夏深吸一口香烟，眉头紧皱着。
“我看不到他们的任何未来——”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堆在一起偷听的的二年级学生们的重量“撞”开了。
最先反应过来跑走的是禅院真希，之后是狗卷棘和熊猫。
当小鬼们离开后，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蘑菇君：……
蘑菇君表情复杂到像是看到晴原猫夏伸手让他咬一口一样。
“你……其实是故意的吗？故意让他们听到这些？”
晴原猫夏：“……艹！”
她把手中还剩一半的香烟直接砸在了地上。
我看不到他们的任何未来——我不希望他们死在本该享受青春的年龄！
他妈的不能听完吗？！
蘑菇君当然知道那句“贬低”的话后还有其余的话，他当然知道他的“主人”有多喜爱那些新一代，就像他知道其他那些事情一样。
但他可不会好心的帮他“无所不能”的主人解释，他只会选择看戏。
“不过。”他慢吞吞的问，“你是真的没发现他们在门口吗？”
“这是我的地盘！！”她尖叫起来，“这里是咒术高专，而且你也在这里！观察附近的人是你的任务！”
蘑菇君捻灭地上还在燃烧着的香烟，毫不犹豫的背刺。
“感谢你的信任，原来本大爷还拥有你的信任啊，不过无论是这个休息室还是咒术高专都不属于你，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但本大爷的八仙教可以是。”
清楚自己和新一代们再次多了个矛盾的晴原猫夏很快冷静了下来，并一脚把蘑菇君踹到了墙上。
她重新点了一根香烟，思考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当老师？为什么不能去做任务？她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带孩子——她完全不懂那些新一代在想什么！
有人能懂，但她显然不是善解人意的家伙。
*
拍卖会场人声鼎沸，咒术师、诅咒师、地位足够高的普通人混成一团。
一轮轮的竞拍激昂，那些咒具和记载着某些密辛的东西总能引起人的竞争，但直到压轴品被推到拍卖台也没有任何两面宿傩手指的影子。
而这场拍卖的压轴品是个人，也就是说，这场拍卖根本没有两面宿傩的手指。
就在她思索着怎么把蘑菇君揍一顿的时候，主持人的话让晴原猫夏沉默了。
“现在！台上的就是我们的压轴拍品！我相信在座的大多数各位都是为了他而来。”
“拥有千百年来罕见的天赋！哪怕曾死在六眼之手，也是佐证了他的强大！”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而毫无意识，只有肉、体本能留在人间，但这样的存在才是制作【兵器】的最好材料！”
晴原猫夏直起身，拳头握紧，恍恍惚惚。
不会吧？伏黑甚尔？惠的真爹？
伴随着台上男人的头套被摘下，拍卖场迎来了一阵喧哗。
因为，那个压轴拍品是【咒灵操使】。
晴原猫夏：“……”哦，不是啊。
她重新瘫回了椅子上。
一年前，最恶诅咒师发动了百鬼夜行，夏油杰下战帖的时候她不在咒术高专，回去的时候就被派去执行长期任务，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甚至是从日下部老师嘴里得知一切的。
而据她所知，夏油杰应该被五条悟杀死了，尸体也应该被处理了。
哦。
她了然。
只是应该被杀死，而不是已经被杀死，是应该被处理，而不是已经被处理，更不用说就算已经被杀死，也有让尸体仰卧起坐的办法。
而且台上的【咒灵操使】也不一定是真货。
而她身边的蘑菇君却已经兴奋起来。
“晴原！惊喜！本大爷看过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咒灵操使】！”
晴原猫夏：“……？”
“你怎么知道？”
蘑菇君：“因为是我把他放到这里拍卖的。”
晴原猫夏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频繁沉默，但蘑菇君有这个让他频繁沉默的实力。
“五条他知道吗？”
据她所知，五条和夏油是很好的朋友。
蘑菇君咧嘴：“当然不知道。”
晴原猫夏被震撼到了，她没想到有些咒灵在五条悟面前菜的一批还敢搞这么大的事。
此刻，她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
蘑菇君笑了起来，慢悠悠的举牌竞拍：“别在意，我这不是要把人买下来了吗？”
晴原猫夏地铁老人看手机：“但他是被你送到拍卖行的吧？你刚刚说过了。”
蘑菇君诧异：“我以为有这种“主仆”流程更令你觉得开心？”
晴原猫夏不可置信：“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最后，蘑菇君意外以雄厚的财力拍下了【咒灵操使】。
就在晴原猫夏抱着带回去还给五条悟的心情带着【咒灵操使】离开的时候，她遇上了一个不是很想见的人。
专门来蹲人的羂索笑眯眯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他看了眼被蘑菇君抗着的【咒灵操使】，无视蘑菇君竖起的中指，看向晴原猫夏。
“小猫夏，原来是被你拍走了啊。”
晴原猫夏警惕后退：“干嘛。”
天杀的羂索！天知道她这种看到他出现在面前，却毫不惊讶的经验是哪来的！
“可以和你交换一下吗？”羂索指着跟在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原本安静站在羂索身边的人低声说：“我叫川将仁。”
晴原猫夏面无表情，随意瞥了他一眼：“不换。”
羂索叹气：“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得告诉你，对你来说，仁会比【咒灵操使】重要的多的多。”
晴原猫夏冷漠脸，没有丝毫动摇：“不换。”
羂索：“……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吧？”
她冷笑：“我更知道，【咒灵操使】对你非·常重要。”
羂索笑了起来。
“好吧，我承认。”
“那你觉得仁他怎么样？”他说，“带上对我偏见也没关系。”
晴原猫夏终于看了一眼川将仁，直言：“蠢货。”跟着羂索压根就是在找死。
羂索顿了一会，忽然神经质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喜欢你的这种态度！！”
第66章 天秤
晴原猫夏不想说话, 尤其不想和羂索说话。
羂索想要夏油杰，这再显然不过，他们都清楚, 只要羂索想，他总能达到目的，而她总会妥协。
“我亲爱的小猫夏，你知道我了解你，知道你心中有把天秤。”
羂索用咏叹调说着话，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 表情从遗憾到喜悦。
来了，总是这样。
晴原猫夏皱着眉, 隐忍着没有掏烟。
时间总会带去一些东西, 时间也总会留下一些东西。
但哪怕再怎么烦躁, 她也总是不想主动在他们面前点烟, 不想表露出那份不耐。
“来吧。”羂索张开双臂，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和夏油杰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哪一边？”
‘你要选择背叛我还是将他交出来？’是这个意思。
他带着轻快的笑, 声音沙哑。
“别拿那些正论、友谊、青春之类的台词来糊弄我。”
“这会让我以为我是什么热血漫里的反派。”
“你是由我教导出来的孩子, 我比谁都清楚。”
他说，“你是一个坏孩子。”
不要欺骗我, 你无法欺骗我。
漫画那种正派终会胜利的剧情和童话故事没什么区别。
而你知道, 童话故事在我这里不奏效，在你身上也不奏效。
毕竟你是个不会被“主角”感化的人。
晴原猫夏抬不断的深呼吸, 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情。
每次在心里翻译羂索的话都令人疲惫/【作呕】。
这件事不对、它当然不对。
羂索想要夏油的身体不会拖到被拍卖的现在。
……
…………
“给他。”
“？脑子不清楚了就站本大爷身后。”蘑菇君不可置信, “你或许不会死, 但五条悟知道会杀了本大爷的！”
是在提醒她，交出夏油杰, 五条悟一旦知道了，就会讨厌她、拒绝她、远离她的意思。
晴原猫夏面无表情的想。
她该谢谢蘑菇君还会无用的提醒她一下。
是的，天秤的两旁从不是羂索和夏油杰，而是羂索和五条悟，是羂索和咒术高专。
……
“给他。”
蘑菇君沉默了会：“真的假的？真给？”
晴原猫夏看向他：“你想让我重复第三遍吗。”
“……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蘑菇君将扛着的人扔给川将仁，百无聊赖。
“太感谢了～。”羂索弯眸，“你……”
话还没说完，晴原猫夏狠狠的往羂索脸上揍了一拳，“你该一直把我带在身边，而不是把我扔进那劳什子咒术高专。”
羂索踉跄后退，弯腰捂着脸。
血液顺着指缝滴落，流了一手鼻血。
他刚要抬头说什么，就又被踹到了地上。
毫无防备的羂索：“……”
晴原猫夏垂眸看着他，还想上去再踹一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只是自嘲般说：“我会下地狱的。”
人的天性是双标，亲近的人往往更重要，随便一个人死了，可能会叹息、悲痛、伤感甚至愤怒，但不会绝望。
而她天秤最重的一端，是她的导师、她的友人，是她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人。
是羂索。
羂索想搞事，大概是针对咒术师高专或是五条悟，所以把她派出去当类似卧底的存在，一派就是十多年。
还真是不怕她的天秤倾斜，立场倒转……
“说什么鬼话。”蘑菇君挡住晴原猫夏的视线，反驳她，“你会留在人间。”
晴原猫夏没有回复，垂眸呢喃：“如果你想要，当年就该挖走，而不是在我拿到后，让我交给你。”总不能就是为了这一刻吧？为了测试她？
被揍了一拳的羂索接受良好，听到晴原猫夏的呢喃后，他看向了蘑菇君。
蘑菇君笑嘻嘻的竖起了中指。
“本大爷挖的，怎么？打本大爷？”
从没听过如此欠揍之语的晴原猫夏毫不犹豫的抬手，照着眼前咒灵的后脑勺就是重拳出击。
蘑菇君身体前倾踉跄，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行吧，本大爷的错。”
然而，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女性狠抓住他的头发，手往后拉，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裹挟着咒力的拳头一下下往他脸上砸，眼底好似亮起暴虐的红光。
“如果这件事是你们【两个】联手耍我——”
红光熄灭，她缓缓站起身，冷静自持的整理衣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
被发现了啊，真可惜。
蘑菇君躺在地上，没有急着起身。
十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时间在对待晴原猫夏的时候格外“残酷”。
五条悟有没有察觉到他不知道，他反正是在不久前察觉到了。
她的外表依旧年轻，年龄的增长只是帮她褪去那些稚嫩，让她更加成熟。
但那具肉/体内的其他东西，却比初见时还要扭曲，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
晴原猫夏的性格没有变化，但她更加易怒、不耐了。
因为这个，他专门去找了羂索，主人的友人是谁他还是知道的。
而他得到的答案是——正常。
不妙的是，羂索有命令他的权限，虽然只有一次，而就算是多次的，对方命令他不能把他的命令告诉晴原那家伙也没用，最高的权限永远属于他真正的主人。
但他不打算说，他选择了和羂索联手搞事。
因为他也想知道，咒术高专和羂索一个人，哪个更重要。
：：
高专的学生们发现一件事。
以往嬉笑着来去，或抱怨或欣喜的特级咒灵蘑菇君最近异常安静，遇见他们也没有打招呼聊天，只是匆匆离开。
就连找他对练也会被沉默着摆手拒绝，然后飞速跑走。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们坐在操场的阶梯台上，讨论起了这件事。
伏黑惠：“是那家伙的问题吧。”
晴原猫夏←那家伙。
禅院真希赞同：“是那家伙的缘故吧。”
狗卷棘：“海带。”
熊猫迟疑：“嗯……晴原不会这么做吧。”
伏黑惠面无表情：“她有什么不会对春元先生做的吗，那是她的咒灵。”
虎杖悠仁举手，神色诚恳：“晴原姐、老师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伏黑惠：“……”
禅院真依/狗卷棘/熊猫：“……”
禅院真依安慰的拍拍伏黑惠的肩膀，感慨虎杖悠仁的发言纯粹：“是幸运儿啊。”
钉崎野蔷薇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晴原老师，我记得是个很飒爽的女性，也很宽和，而且……”她顿了一下，不太理解，“那是咒灵吧？远离才是正确的做法。”
那么靠近，像是和人类一样相处才奇怪。
熊猫挠头：“春元先生是不一样的。”
禅院真希回想：“非要说的话，他就像是人类一样，会认真的指导我们体术。”
“还会照顾生病的人。”被照顾的伏黑惠点头，“很细心。”
狗卷棘：“桂鱼。”
钉崎野蔷薇沉默，起身离几人远了点，警惕的抱住了自己：“别怪我刻板印象，无论你们怎么说，我也依旧认为，那只是咒灵而已，你们应该知道咒灵是从什么东西里诞生的吧？”
虎杖悠仁狂点头，试图拉票：“我不太懂春元先生是什么情况，但晴原老师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我们要相信老师。”
就在这时，一只疯狂吐血的脆弱蘑菇君路过。
几人：“……”
伏黑惠冷漠脸：“那家伙打的。”
钉崎野蔷薇看着一路走一路吐的蘑菇君，难以置信：“这是经常有的事吗？！”
虎杖悠仁还在坚定不移：“是咒灵的话没关系吧？”
钉崎野蔷薇同样赞同：“我是不会可怜咒灵的，我只是震惊晴原老师的精神状态。”
两个班级分开后，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朝五条悟的办公室奔去。
听到自己两位学生对晴原猫夏的精神状态表达关心的话，五条悟思考起来。
猫夏最近心情不好，他当然知道，但这次猫夏的态度很强硬，完全拒绝他对这件事的接触。
和蘑菇君有关啊。
他看向一旁假装事不关己抱臂站在旁边的伏黑惠，缓缓扬起一个过于灿烂的笑。
“惠～！”
这个时候当然是让作为亲人的惠去套话啦！
伏黑惠：“……”
：：
教师办公室。
黑色的软椅有着令人舒适的柔软，黑发的女性靠躺在椅子上，将脚交叠翘在身前的桌子上。
整齐的报告书放在桌子的一角，字迹工整，温热的乌龙茶就在交叠的脚旁边恰好的位置，茶色带着暖意。
老旧的漫画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女性绿金色的双眸不疾不徐的移动着，微风穿过打开的窗户来到她的发间，发丝晃动着，像是被风认真的亲吻。
三下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在她应声后，门把手转动，伏黑惠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晴原猫夏捏了捏眉头，低声叹气，声音沙哑：“什么事。”
伏黑惠因为女性眉眼中的疲惫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当看清女性手中的书时，他内心“啧”了一声。
“春元先生他……”
“离它远点。”
女性平静的话语打断他将要说的一切，唇角无意识下瞥。
晴原猫夏永远随意的对待蘑菇君，但她的确一次次的放纵了他。
宽容，随意，平和，漠视，恶意，却又带着微不足道的善意，哪怕他做了在其他咒术师看来不忠的事情，哪怕他一次次挑衅。
一切戛然而止在现在。
这次，他面临的是绝对暴君的镇压。
她不会再问为什么。
她只会反省自己以往的“错误”，将他与那些孩子隔离开。
但凡事都有例外。
她看着眼前终归会在未来从她手里接过那个麻烦咒灵的少年，无意识蹙眉。
“算了，你姑且不用。”
伏黑惠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晴原猫夏合上书，放下了双腿，“和特级咒灵相处太久没什么好处。”
伏黑惠朝女性的位置靠近了几步，有些不满：“但——”
“没有但是。”
晴原猫夏看着伏黑惠，冷声道：“那只是咒灵。”
女性的眉眼压低，眼中的暗色带着灰调，语气笃定，仿佛是在下达命令。
伏黑惠瞳孔震动着，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摔门而去。
他也曾对春元绣子保持怀疑和警惕，有着独立思想的咒灵和能被他召唤出来的式神是不一样的。
他认为那样的咒灵很危险。
所以他曾经问过晴原猫夏为什么给春元绣子这么大的自由，而她的回答是——
——【掌握别人的人生是错误的，哪怕那是伪装成人类的咒灵，我也依旧迟疑。】
他想问：你现在这么做，是已经不再迟疑了吗。
第67章 家庭矛盾
教师办公室。
晴原君真的很不会说话。
得知两人再一次吵架的伊地知洁高泪目。
除了武力外的万能“管家”熟练的留了一个简单任务, 打算给伏黑惠离开晴原猫夏的“视线”散心。
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也是看着两人的关系一步步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但他无法插足两人之间的感情，那是要由他们自己来互相理解才有用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晴原猫夏是个多固执的人了。
伊地知洁高将任务资料递给伏黑惠, 黑框眼镜后的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他有些虚弱的扯扯唇，提起了他现有的所有精神：“麻烦你了，惠。”
“不，这话该我来说的，麻烦你了，伊地知先生。”伏黑惠接过资料, 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这位疲惫的长辈。
他清楚他的人生配置有多特殊，大概算是“严父慈母”？
而其中, 慈母的称号无疑属于眼前的男性。
虽说春元先生照顾过生病的他, 但他也知道那是碍于那个人的存在……伊地知先生虽然也是因为那个人才爱屋及乌, 但那不一样。
他人生的大多数细节, 都是眼前的男性布置安排的。
喜爱的食物，衣服的替换, 学校的安排, 生病的药物, 匆忙送来的伞，温和的安慰, 都是眼前男性所做的。
他的确被爱着。
他好像只是……不被那个人爱。
拿着资料的手逐渐用力, 再一次想到晴原猫夏，伏黑惠忍不住有些烦躁。
“对了, 惠。”伊地知洁高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条骨坠项链, 带到了伏黑惠脖子上, 对他眨眨眼睛。
“晴原君之前欠你的生日礼物，她嘱咐我带给你的。”
伏黑惠捏着骨坠沉默了会, 塞进了衣领：“她怎么不自己送给我。”
同样在办公室的日下部笃也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翘着二郎腿，垂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报告书，“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把关系闹的这么僵啊？”
“猫夏虽然有点毒舌，但一直都很好说话，和高专大部分人的关系都很好。”
一向宠爱自己弟子的他看着伏黑惠，不太理解，“为什么到了你们这些新一代这里，相处就变得这么难？”
潜台词：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问题？
伏黑惠眼皮微跳：“你这个好老师不知道吗？”偏心偏到天际的家伙！
日下部笃也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垂眸继续看报告：“你该理解一位老人对弟子的爱。”
伏黑惠：“我不能理解。”
“好吧，那就换成老师。”日下部笃也轻笑，自带一种与晴原猫夏相似的玩世不恭。
将报告书放到桌子上，他弯腰打开下面的柜子，拿出来一个有他小臂长的盒子，“不过既然要去做任务，恰好我又想起来了……”
日下部笃也将盒子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开口朝着伏黑惠。
“你带着这个去吧。”
盒子被打开，深色绿绒布上放着的，是晴原猫夏年少时常用，但早在几年前就被束之高阁的特级咒具——【神武解】。
伏黑惠眼皮一跳：“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日下部笃也抱臂，得意的笑：“因为我是猫夏最信任的老师。”
伊地知洁高安详喝茶：“因为晴原君打算把它给你，就像你未来会继承蘑菇君一样，只不过神武解提前了一些。”
他无声叹息，“晴原君很担心你的安全，但又觉得，想做咒术师的话，你该经历一些无伤大雅的危险。”
伏黑惠看着闪闪发光的神武解，想起了小时候那家伙在他面前欢快炫耀的样子。
毫不犹豫的伸手拿起，高冷矜持的哼了一声，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晴原猫夏匆匆走进了办公室，目的明确的走向日下部笃也。
“日下部老师，神武解呢？”
日下部笃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交给惠了，出什么事了吗？”
“不，还好，不用担心。”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努力冷静，甚至轻声安抚着自己的老师，“神武解是我打算留给忧太的。”
日下部笃也：“……”
伊地知洁高：“……”
晴原猫夏将伊地知洁高另外放在她桌子上的温水喝的一干二净，思考了一会，看向日下部笃也：“他在哪？”
日下部笃也的预感更不好了：“你不会是打算把神武解要回来吧？”
她颔首，理所当然：“惠不适合拿那个东西。”
伊地知洁高终于回神，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以为你打算把神武解给惠……”
“我说的是‘那孩子’。”晴原猫夏蹙眉，“我以为——”你们知道我指的是谁。
咽下之后的话，她很快舒展了眉头：“抱歉，是我没说清楚。”
日下部笃也摩挲着手指，有点新奇。
实话说，猫夏是变得更吓人了点。
晴原猫夏：“……”
看着自己一脸新奇的老师，她无奈叹气：“你是想让我责怪你吗？老师。”
“大部分人都在互相责怪，亲近的人更容易受伤。”日下部笃也一根根竖起手指，一如既往的，认真的看着她，“我认为你该责怪我。”
他沉吟，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妥，“我是说，我们足够亲近，你该放松一点，我永远不会责怪你的责怪，别人怎么样我不在意，但你可以任性一点。”
晴原猫夏笑了起来：“太溺爱我的话可不行。”
日下部笃也轻笑，张口要说什么。
伊地知洁高拍桌而起，“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惊慌的看着晴原猫夏，话中带着歉意，“我给惠的任务，那个咒灵是关于家庭的诅咒。”
晴原猫夏：……
日下部笃也：……
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谬。
晴原猫夏打电话带伏黑惠去任务点的辅助监督，无人接听。
瞬间，她感到了窒息。
她为什么不着急去追伏黑惠把神武解要回来？因为她通常一个电话就能把带伏黑惠的辅助监督连带着伏黑惠叫回来。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
有·人·在·搞·事！
晴原猫夏再一次想到了羂索，但这不对，因为之前津美纪差点被牵扯进去的事情，她去和羂索打了一架，而如果羂索脑子没被吃的话就应该知道再算计到伏黑家会惹她生气。
里梅？他不屑于做这种手脚。
但除了羂索和里梅，她又能怀疑谁？她所知道的都是他们想让她知道的。
“伊地知，记得把惠要去的任务地点发给我。”她烦躁的抓抓头发，毫无停顿的朝窗户走，一只脚跨上窗沿，直接跳了下去。
当晴原猫夏赶到任务地点，穿过意料之中可以穿过的【帐】，推开咒灵所在的别墅门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正在试图使用神武解的伏黑惠。
“惠！停下！！！”
她没察觉到她自己话语中的斥责与愤怒。
但她的确阻止了伏黑惠往神武解里注入咒力的动作，然而——
伏黑惠面前的那只奄奄一息的咒灵在少年下意识回头看她的时候，发动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躲开！！”
当晴原猫夏来到伏黑惠面前把那只咒灵祓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生就是狗屎。
伏黑惠中了家庭矛盾的诅咒，详细点说，他对亲人之间的感情会极度敏感易怒。
以上，都是晴原猫夏猜到的，要问为什么有这样的猜测。
——因为她压根不觉得这只咒灵的出现是巧合！
有·人·在·搞·事！！！
当神武解的利芒擦过脸颊，晴原猫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炸了，绝对流血了！
退到安全距离后，她看到了伏黑惠愤怒、反感的眼神。
晴原猫夏：……？
啊……她喜欢死这种离谱但意料之中的感觉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对视，但沉默。
晴原猫夏试图组织语言，失败后发出了试探的声音。
“……惠？”
“你来干什么。”伏黑惠蹙眉，表情逐渐桀骜，笑的很嘲讽，也很屑，“终于看不惯我的存在，所以打算找机会让我死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没有散去的咒灵尸体，眼中怒意更盛，“哦，你差点就做到了。”
晴原猫夏！瞳孔地震！！！
“你知道我并没有打算那么做。”
因为太过震惊，也因为听到的话太难以接受，晴原猫夏下意识反驳，整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而她僵住的表情，在伏黑惠看来，要多冷硬有多冷硬，要多不满有多不满，再加上她脱口而出的话。
伏黑惠，更生气了。
他同样摆出冷硬的表情，架起手臂，直接摆出准备攻击的姿势：“我不知道！”
晴原猫夏：……
充满怒气的反驳振聋发聩，少年眼中的警惕更令晴原猫夏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没人教过她这个。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眼睛瞄到伏黑惠手中的神武解，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向前一步，伸出了手。
“把神武解给我，你不适合用这个。”
伏黑惠：“哈？”
伏黑惠的反应让晴原猫夏立马意识到自己又踩到了雷，因为他看到本就极为愤怒的少年表情都扭曲了。
“我不适合？那谁适合？”
本就摆好的攻击姿态让他成功先发制人，他如同飞箭般窜出，拳头直逼晴原猫夏面门。
晴原猫夏侧身躲过这一击，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想直接将人反压制住，却因为伏黑惠的脚踢被迫松开手。
从没闹到和伏黑惠打架的晴原猫夏有点慌，试图解释：“神武解是特级咒具，而且有个隐患，我怕出现问题。”
然而，迎接她的是直击颈脖的脚踢。
晴原猫夏身体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击。
“隐患？”
伏黑惠收回攻击姿势，将一直握在手中，却一直没有使用的神武解抛向晴原猫夏，在她接过后一句一步的靠近。
“怕我出现问题？”
他死盯着表情依旧冷硬的女性，愤怒又不甘。
“那你不怕谁出现问题？乙骨学长吗？”
伏黑惠冷笑了一声：“你一直以来看中的人只有乙骨学长，来高专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是我的老师！但是没有！”
伏黑惠：“记得我们之前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吗？”
他握紧拳头，靠近着晴原猫夏，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认可的亲人、孺慕的长辈。
“——因为你拒绝我进入咒术高专！”
“你只会随意的对待我！像是面对普通的朋友一样，不、我都差点忘记了，你甚至命令我按你的要求来。”
“你从没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他怒吼：“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晴原猫夏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现在的状况，甚至没有找别人取经的这个选择。
虽然按道理来说，羂索算是她父亲这样的存在，事实上，按照他们相遇的年龄和相处的方式，确实会很容易发展出什么亲情之类的关系，也的确是发展出了。
但那份亲情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她是一点也没有“父子”交流的经验。
她想说：‘惠，或许你不清楚，我至今还记得我见到你时候的心情，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能拿羂索、里梅他们对待我这套来对待你，那不是好的教育方式。’
‘我很抱歉惠，我是第一次当“父亲”，我甚至不清楚为什么，我做过一次孩子了，但我仍然无措。’
‘无论何时，你都是令我骄傲的儿子。’
但！她死活说不出来！
于是，以上的话语通通不存在。
事实上，晴原猫夏只是沉默三秒，就继续了她那不会说话的人生。
晴原猫夏：“……惠，你还是未成年，你该”
伏黑惠被气笑：“你最好闭嘴。”
晴原猫夏：……你该去享受正常青春，而不是承担未成年不该承担的责任。
她想这么说，却知道这么说会踩雷，再三思索，就真的闭上了嘴。
但伏黑惠更生气了。
第68章 所谓遗产
我有罪。
晴原猫夏想。
人类最大的特点之一, 口是心非。
她该说点什么，而不是等伏黑惠离家出走后才追悔莫及。
她总是在想，没关系, 还有时间，等一切都结束，她或许就能放缓下步子，用话语、用行动，告诉伏黑惠，他是令她骄傲的孩子。
而如果她的人生在结束前就结束了, 那她就只能祈祷惠能像是小鸟一样飞的远远的，把她狠狠丢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再也不要想起来。
至于少年人的未来？
在惠成为咒术师的时候, 晴原猫夏就没抱有他能有什么美好未来的期待了。
对于咒术师而言, 快乐是一时的, 痛苦才是永远的：）
高专咒术师要么先苦后甜再苦，要么先甜再苦还是苦, 要么就是苦苦苦。
………
……
我不想让伏黑惠成为咒术师。
……但是, 惠, 你想成为咒术师吗？
长久的寂静后。
“春元。”
蘑菇君出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阶梯处，沉默的单膝跪在晴原猫夏面前, 深深的垂下头。
人类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晴原猫夏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疲惫。
“去，跟着惠。”
蘑菇君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他也没有心跳, 但在这一刻, 他的耳旁仿佛都是他自己的心跳。
——“为您效劳。”
蘑菇君总是情绪化的，他恶劣, 肆意，本质上比谁都自由。
但他毕竟是咒灵，他假装人类，最大的伪装总在晴原猫夏面前，所以那是他唯一的不自由。
他不在意晴原猫夏的任何情绪——好吧还是在意的。
但他更想要的是掌控，是同化，所以，无论羂索那帮人要拿晴原这家伙做什么，最后胜利的只能是他。
直到刚刚。
他被叫了名字。
那瞬间的想法没那么复杂，甚至简单到不可思议。
【本大爷他妈算什么？】
蘑菇君一直想让晴原猫夏叫他名字，因为晴原猫夏不愿意叫他的名字。
只有缺爱的小孩子才会哭唧唧的希望得到认可，他是咒灵，只是叛逆。
可现在算什么？
那声用他名字的呼唤，让他像是从宠物跌落成了事不关己的好用下属。
再次庆幸，那个之前总在克制自己的控制狂是第一次学习掌控别人！
哦，天哪，听听她的命令是什么。
【去，跟着惠。】
只是跟着？当然不，这是很清晰的指令——保护他，保护伏黑惠。
所以他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条上做什么手脚。
他只需要跟上伏黑惠，多说上几句话——
“别在意，乖宝宝，乙骨的优秀我们有目共睹。”
而此时的伏黑惠就像他想的一样几乎一点就炸，绿色的眸子死死的盯向他，无能狂怒：“春元！别跟着我！”
蘑菇君挑眉，眼睛都睁大了些。
他得承认，伏黑惠现在和晴原那家伙愤怒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叫他名字的语调都这么相同。
他开始喜欢这孩子了。
夏季的阳光总是炽热的，像是挨得极近的炭火，而人就是那个会化的冰淇淋。
是的，冰淇淋，乖宝宝会被他变的外显的情绪烧化的。
诅咒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伏黑惠中招的这个也不会例外。
它在刻意的燃烧人类的某个情绪，以此为食，企图用这份情绪【重生】。
咒灵嘛，它们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因人的负面情绪而强大，就算死了，只要最初让它诞生的那份情绪还在就能【重生】。
蘑菇君了然这些事情，但并不制止，随意的打发他：“不能，晴原她很担心你。”
“哈！”伏黑惠表情嘲讽，显然，他并不相信。
蘑菇君不在意他的不信任是真心的还是表象，现在是火上浇油的好时候。
“冷静点小鬼头，本大爷以为你比晴原成熟的多，你该知道你现在只是被咒灵影响到了。”
伏黑惠：“我更清楚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情绪！”
又是大声的反驳，他说过喜欢乖宝宝现在的样子吗？和晴原真像。
他大笑，“本大爷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小狼崽子。”
当然，当然，他的喜恶不重要。
“但是显而易见，可怜的小狼崽子，她肯定更怀念从前的那个。”他观察着少年的表情，眼睛眯起。
“不久前你还是她的乖宝宝。”
伏黑惠总是冷静的，他内敛、寡言、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哪怕平时再怎么和晴原猫夏吵架，他也大概知道，他是被爱的，就像他爱晴原猫夏一样。
他只是忍不住怀疑那份爱，但理智永远存在于他的脑海。
直到现在。
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将他的理智屠戮殆尽。
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他的脑袋。
——她是不是还在为我当咒术师而生气？
——她爱我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和乙骨忧太她选谁？
说到底，少年人对长辈的认可总是看中的，他们想证明自己长大了，以此传达他不需要被过度保护的信息。
但你不能真的不管，因为那不是孩子真实需要的。
在这点上，晴原猫夏做的很差劲。
伏黑惠和晴原猫夏不一样，或者说，现在的伏黑惠和之前的不一样。
他挑衅一笑：“得了吧，式神，我是乖宝宝，你是什么？宠物狗吗？”
蘑菇君眼神一利，脸色不是很好看。
神他妈宠物狗，他现在连宠物狗都不算。
伏黑惠很快意识到了这点，毫不客气的嗤笑：“我差点忘了，你现在连宠物狗都不算。”
情绪彻底外显暴躁化的伏黑惠只是在晴原猫夏面前被烧穿理智，他不接受他人的挑拨。
极端的不接受。
平和的对待蘑菇咒灵，这是晴原猫夏教过他的。
他知道他会继承那个人的一切，包括并不限于日下部、伊地知、乙骨和这只咒灵。
于是，他对待蘑菇君就像对待他的玉犬一样给予信任。
他不是普通咒灵，是式神，是被控制的，是那个人的所有物，是他未来总有一天会接手的、和那个人有联系的遗产之一。
说到底，就算他之前隐晦反抗、隐忍叛逆，因为诅咒外显情绪，直接和晴原猫夏大吵一架，甚至交手打了半个架，那也不代表他不信任那家伙。
家事就是家事！
“……本大爷开始讨厌你这样子了。”
蘑菇君是真的有点想打人了。
有的时候太像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份该死的傲慢，和晴原简直一模一样。
“听着，乖宝宝，无论晴原那家伙和你达成了什么共识，本大爷不是你能接收的遗产。”
伏黑家嘲讽道：“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式神，如果你真的变成遗产，你唯一存在的理由只会是你和那个人有关，是她的墓碑之一。”
“墓碑之一？？”蘑菇君扬声，难以置信，“那其他的墓碑是谁？和她有关的所有人？”
同为诅咒，他真的被这个诅咒的作用气笑了：“你把其他人当做你的所有物？她知道你的蛮不讲理吗？”
显然，伏黑惠也很生气，争吵一触即发。
“我是她的儿子！”
“乙骨还是她的弟子呢！”
“父亲从没承认过他！”
“她只是嘴头上否认！”
蘑菇君觉得这不好，他不该在这和乖宝宝围绕着无聊的继承权吵架，但他忍不住，挑衅一笑，狂踩伏黑惠的痛处。
“那神武解呢？我们都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武器，你觉得谁会得到它的继承权？”
伏黑惠猛地握紧拳头，怒不可遏：“春元！！”
还能有谁？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晴原猫夏亲口承认过，有能力使用神武解的新一代只有一个人——乙·骨·忧·太！
另一边，新晋控制狂带着连接伏黑惠身上窃听器的耳机，沉默了。
她听了全程，就是说他们谁还记得她还没死？
……好吧，就算她死了，伏黑惠连带伏黑津美纪、日下部笃也、伊地知洁高、乙骨忧太、虎杖悠仁外带蘑菇君这些人，都会是五条悟的遗产。
一定要说的话，伏黑惠和蘑菇君都是算在遗产内的。
而且，她不需要太多所有物，也不需要任何活墓碑……那些人也不是她的所有物。
……好尴尬，她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唯我独尊的暴君吗？这是什么独裁者的配置，她是不是该庆幸他们没讨论陪葬名单？
这样算来神武解就是玉玺、权杖之类的东西？
够了，她不用神武解，也不让惠用的理由只有一个，那是两面宿傩的武器，而两面宿傩已经真的复活了，她提前那么多年放下那把武器就是预料到了这一天！
晴原猫夏坐在阶梯上消沉，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五条悟发现了落单猫，快乐的凑过来。
“喵夏，有件事想拜托你～。”
晴原猫夏推开他的脸，心梗无比：“别吵，我在思考。”
当一个人质疑你，是那一个人的问题，当两个人质疑你，是那两个人的问题。
这么说吧，就算她的形象在全高专人员的心里都是这样，她也不会怀疑自己有问题。
但对于惠，她确实该好好反省。
于是，突兀的，晴原猫夏说：“五条，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五条悟：“为什么会这么想？”
晴原猫夏沉默：“……”
“因为今天的事？”
晴原猫夏摇头：“不止因为今天。”
五条悟不是很懂，他还是个单身青年，仅有的类似经验是老师照顾学生，他仔细想了想两者的差异，开口说：“为什么？你清楚吧，惠本来不是你的责任。”
他近乎漠然的说：“你没有毁掉他的人生，无需感到抱歉。”
晴原猫夏再次沉默。
良久，她道：“我是他的父亲。”
五条悟否认：“你不是，伏黑甚尔才是。”
晴原猫夏难堪的垂下头：“……我记得我是。”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揉弄着晴原猫夏的头发，五条悟掏出五颜六色的糖果塞进她的口袋，嘻笑着说，“你们需要的是反省，而不是自责。”
“别总是这么认真，猫夏。”他说，“放松点。”
第69章 不在计划内的死亡
如果问晴原猫夏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 那么，刚忽悠完五条悟的她会告诉你。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你的朋友信任你，而你却要假装自己值得信任, 还要找机会背刺他。
当然，她不是人渣，不会随便背刺人，她打算找机会把所有人都扬了。
发散性思维的晴原猫夏权当自己被安慰到了，终于发挥自己的语言技能，顺畅无痕的转移话题：“那么,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五条悟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竖了个拇指：“我最近要去出差, 刚好可以去看看乙骨, 高专这里就交给你了！”
晴原猫夏想了想自己的安排, 点点头：“我知道了, 记得别和乙骨提我。”说着，她抽出神武解递给五条悟, “顺便, 把这个给他。”
“不让我提你, 却要我把东西给他吗……”五条悟接过神武解打量，惊讶的挑眉：“你终于选定继承人了？”
——“我不需要继承人。”
晴原猫夏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有种看到了黑历史的绝望：“我也没有皇位要给谁继承！”
“但他们总在争取这个。”五条悟耸肩, “你是五条派的，但如果是你, 单分成一派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和这个倒没什么关系。”他轻笑, “他们只是想得到你的承认。”
晴原猫夏沉默, 晴原猫夏深思，晴原猫夏痛心疾首。
“你这话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抱头, 完全没办法继续说服自己。
她好像真的很差劲。
就在她又要陷入消沉中时，响铃声让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羂索】：宝贝、甜心、小蜜糖——你能来咖啡店一趟吗？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有惊喜给你看～！
“很好，我收回这个选项。”晴原猫夏从五条悟手中拿回神武解，起身就往阶梯下走，背对着五条悟的脸漆黑。
“这是我最喜欢的武器，就算死，也会被我带进墓碑。”
——她要先去把羂索扬了。
五条悟看着晴原猫夏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带着些恶趣味，掏出手机和乙骨忧太发消息。
【五条悟】：忧太，你们被剥夺继承权了。
【乙骨忧太】：？？？
身处中东的乙骨忧太瞬间秒回，瞳孔地震的回复。
【乙骨忧太】：那个虎杖真是晴原前辈的亲儿子？？！
【五条悟】：……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乙骨忧太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乙骨忧太】：不然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越过我和伏黑成为晴原前辈的继任者。
【乙骨忧太】：听您之前说虎杖君和晴原前辈很像？
乙骨忧太再次发了一个微笑表情包。
【乙骨忧太】：您过几天会来我这里吧？那我可以申请几天假期吗？
五条悟沉默着关掉手机，汗流浃背了。
教师办公室。
“哦哦，你那么说了啊。”日下部笃也打开纸盒，吃了口超辣味章鱼小丸子，哪怕嘴唇红红，额头流汗也表面冷静的灌水。
日下部笃也欲言又止：“真少见，你也会安慰人啊。”
“哈？”五条悟抱臂，哼哼唧唧，“我难道是很刻薄的人吗？”
“只是想象不出来而已。”伊地知洁高喝了一口浓茶，推了推眼睛，“但如果对象是晴原君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五条悟看看吃章鱼小丸子查资料的日下部笃也，又看看疯狂处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伊地知洁高，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十分有十五分的不对劲。
“……等等。”他后知后觉，“这种时候去安慰喵夏的难道不该是你们吗？你们可是同班欸！”
日下部笃也抬头看了眼五条悟，表情复杂的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伊地知洁高打字的手微顿，眼神飘忽。
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日下部笃也了解晴原猫夏，起码比五条悟了解的要多的多。
就像五条悟说的一样，他们是同班，他是猫夏和洁高的老师，他总是看着他们的。
他也是相处很久后才发现的，猫夏对待身边人过于认真的态度。
她太认真了，认真到紧绷，只要有人在她身边，她就在紧绷着，而她身边往往围绕着很多人。
所以蘑菇君出现的时候，他还挺庆幸，虽然有些担心，但起码面对咒灵的时候她很放松，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他也愿意投出不把那只欠揍的咒灵祓除的一票。
但最近的事态不太对劲，他和伊地知都这么认为。
那只咒灵最大的作用——安抚猫夏的作用消失了。
他猜那只咒灵完全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猫夏现在就像是绷紧的弦，最好的办法是不要随意试探、他可不想看到不对劲的猫夏。
虽然那个不对劲的猫夏出现了他也不会改变对待她的态度，无论怎么说，猫夏就是猫夏。
总之，他想表达的是、这个时候凑近猫夏让他神经紧绷不是好的选择，哪怕是去安慰。
他们可不想被讨厌……和猫夏/晴原君闹矛盾更不要。
日下部笃也和伊地知洁高同步喝水，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五条悟。
嘛，反正也没出什么问题。
：：
问·题·大·了。
晴原猫夏坐在咖啡厅靠玻璃窗的位置上，对面是熟悉的羂索，哦，还有一个保镖。
看着眼前的批皮羂索，她的内心升起了一种来自三观被扬了的反胃感。
如果她有罪，请让她直接下地狱，而不是活着遭受仿佛灵魂被强/奸的痛苦煎熬。
“………羂”
她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又闭嘴了。
晴原猫夏端起咖啡牛奶，抖啊抖：“……你找我什么事。”
羂索：“……”
羂索：“……”
他看着抖着手也要坚定低头喝咖啡牛奶的晴原猫夏，一种岁至老年，忽然有种被子女嫌弃的哀伤与悲凉。
“猫夏。”他身体前倾，“你为何不抬头看看我？”
晴原猫夏：“……”
羂索：“你抬头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晴原猫夏：“……”
“……羂索，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她放下杯子，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她在年幼时与羂索相遇，也是自那天之后，她被男人牵着手带进了咒术界。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祓除第一只咒灵时的欣喜和羂索眼中的赞许和夸赞。
她绝大多数的技能都是羂索教她的，他们甚至一起祓除过咒灵，她曾以为他们是同伴——他们也确实是。
羂索承认她，承认她是他身边唯一认可的人，她是被羂索真正划到他那边的。
但是！
“你他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的三观和底线没有碎的稀巴烂也没有下降到深渊！
“顶着【我亲手给你】的、夏油杰的身体在我眼前晃悠，这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你他妈在提醒我多无耻？”
羂索缩回前倾的身体，有些无奈，“别说脏话啊，那颗蘑菇可真会带坏人。”
晴原猫夏：“别转移话题！”
羂索欣慰了一下，他猜如果自己没提醒的话，迎接他的会是‘别他妈转移话题。’
啊，她真可爱！
将粉花花藏在心底，羂索熟练的摆出安抚的姿态，虽然很久没见过这种状态的猫夏了，但他没忘记怎样顺毛。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轻声细语的询问，坦然的与晴原猫夏对视。
“你和其他人、咒灵、受肉体都不一样。”
羂索认真道：“你我培育的蓝色的无尽夏，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没关系——就算会与我作对。”
他说出了自己早早就有的设想：“我当然不介意你是我的敌人，但我依旧会牢记你是我教导出的孩子这点。”
“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从不在意血缘，或许敌对的过程中我会下重手因此导致你的死亡，但我绝对会尽量避免这种结果。”
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用陌生的面貌，陌生的声音说着不太熟练的话。
“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你是我唯一认可的孩子，你将会继承除我理念之外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你九个愚蠢的哥哥和一个愚蠢的弟弟。”这么说着，他顿了一下，补充，“虽然按计划可能会死几个，但其他的你可以摆在房间当摆设，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定束缚。”
晴原猫夏：“？？？”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荒谬了起来，她刚刚还在想着，既然羂索都这么说了她不介意奉命搞事，结果她现在听到了什么？
“我不需要继承你那些诡异的东西！！！”
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封建主义，晴原猫夏恍惚，深知就算留在这里也得不到任何信息了，愤而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
羂索朝晴原猫夏的背影挥手告别，扬声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猫夏，你的死亡从不在我的计划中。”
晴原猫夏心梗无比，“嘁”了一声。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羂索才喝了口摆在自己面前的芋泥波波奶茶，欣慰的叹息。
“她真可爱，不是吗？”
从一开始就站在羂索身后的“保镖”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望着晴原猫夏离去的方向，沉默着。
羂索轻笑：“我以为你会更高兴点，仁。”
他依旧没有回复，羂索也没在意这些，随口提醒：“猫夏应该看出什么了，伏黑那边仅此一次。”
川将仁终于将视线移开：“我知道了。”
第70章 夸人的技巧
伏黑惠被诅咒, 情绪暴躁，蘑菇君约等于被放弃，同样心情很差, 加上两人互踩痛处，争端彻底爆发。
伏黑惠完全不懂为什么来哄他的不是罪魁祸首而是其他人，他决定和蘑菇君打一架。
蘑菇君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轻易”放弃的事实，他决定揍伏黑惠一顿。
然而，蘑菇君刚升起揍伏黑惠的想法就倒地不起，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已经召唤出玉犬的伏黑惠：“……”
他意识到了什么。
“哈！”伏黑惠笑了一声, 嘲讽意味明显，“我跟你置什么气, 掉价。”
“伏黑惠！！！”
这下轮到蘑菇君破防了。
他知道自己上次把晴原猫夏惹毛了, 肯定会被收回一些权限, 但他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身体动不了, 但嘴还可以动，誓不为奴的他试图贴脸开大：“你就是个只会躲在晴原身后的小宝宝！啰啰嗦嗦说这么多不就是恋父情结吗！还是说恋母？想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屁孩！”
伏黑惠站在倒地不起的蘑菇君面前, 不为所动, 嗤笑：“白痴, 和你吵架简直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蘑菇君表情扭曲了。
这是什么垃圾性格！他要向晴原那家伙揭穿这小屁孩的伪装！
就在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互呛时，伏黑惠接到了乙骨忧太的电话。
［“好久不见, 伏黑。”］
温吞的少年音很有辩识性, 但哪怕是被诅咒的伏黑惠也没有任何迁怒这位继任人之一的意思，表情很淡定。
“有什么事？”
［“是老师继任者的事情。”］他顿了一下, ［“我们都知道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更何况继任者从来不是我们的目标。”］
［“但我还是希望你注意一下高专的情况, 五条老师刚刚发消息说我们被剥夺了继任权——虽然玩笑的可能较大，这毕竟不是老师亲口说的。”］
伏黑惠没有陪着绕圈子, 单刀直入：“你在怀疑虎杖？”
［“我确实担忧那个孩子。”］乙骨忧太叹了口气，［“但我希望你知道，五条老师的话语不能成为佐证，我所知道的东西并不完善，所以你只能自己去看。”］
［“无论结果是什么，老师的态度有多僵硬、糟糕，别被怒火烧穿理智。”］
他认真道：［“我们都知道她爱着我们。”］
没被诅咒的伏黑惠大概到这就已经被劝住了，但中了诅咒的伏黑惠满脸冷漠。
“你在以什么身份说话，和父亲大吵一架后出远差现在也没回来的叛逆弟子？”
乙骨忧太：“……”
伏黑惠眯眼：“和父亲僵持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松动的你刚刚是在教我？我用得上你来教？”
乙骨忧太：“……”
救命！！伏黑好像变成恶役人物了！！！
乙骨忧太，心惊胆战的挂掉了电话。
这个时候蘑菇君已经坚强的站了起来，他放弃了和伏黑惠相杀，他已经发现他完全没法说出什么挑拨的话，只能不痛不痒的说点连掏心窝子话都不算的东西。
被夺取的权限和身上的束缚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已经失去了晴原猫夏的注视，或许不是彻底的，但他现在失去了。
“凭什么你只是出现在晴原那家伙面前就得到了她的认可！”他顶着依旧一脸淡然的少年，不甘的嘶吼，“你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是你的父亲——凭什么你出现后就占据了她人生中重要的位置？！”
“怎么？”伏黑惠怜悯的看着蘑菇君，“你也想成为父亲的孩子吗？”
因不甘而爆发的蘑菇君：“……”
“本大爷没有。”他迅速冷静了下来，“说真的，你要是在晴原面前多叫她几声父亲她能害羞的无地自容。”
伏黑惠不想沉默的，但，这是可行的。
然而，依旧监听着伏黑惠的晴原猫夏已经在无地自容了。
开始还好，伏黑惠和蘑菇君吵架还对她的称呼遮遮掩掩，她小失落了下，但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渐入佳境，她耳旁就都是伏黑惠一口一个父亲了。
晴原猫夏：绝对不能让惠知道我在他身上塞了窃听器。
还有，是时候把人带到硝子那里看看了。
这边，晴原猫夏下定决心要试着解决这件事，那边，伏黑惠和蘑菇君遇到了刚刚的话题中心。
“喔！是伏黑啊！”
伏黑惠离家出走并被有离多远，高专距离有人烟的地方很远，也就是说，伏黑惠和蘑菇是在毫无人烟的路上吵的架。
而这条路，是回高专的必经之路，所以，出高专采买回来的虎杖悠仁遇到两人是正常的。
但两人显然不想遇到虎杖悠仁——这个幸运儿。
不过就像伏黑惠不会迁怒乙骨忧太一样，相比嫉妒谁他更清楚，虎杖悠仁是他的同伴，要和乙骨犹太做出一些区分的话，那就是，虎杖悠仁是他的同班，他可以，也该……托付更多的信任。
伏黑惠看了眼虎杖悠仁抱着的东西，目露疑惑，他看到了一些眼熟的料理材料。
虎杖悠仁注意到了，笑容清爽：“我看到休息室有厨房，所以打算买一些东西试试。”
提到这个，他兴奋了起来：“厨房还有做章鱼小丸子的机器欸，晴原姐超喜欢章鱼小丸子！”
伏黑惠平静接受，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伏黑惠：“厨房有做章鱼小丸子的机器？”
沉默不语的蘑菇君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冷笑：“本大爷是佩服晴原那家伙的情商，还是该怜悯伏黑你的待遇？”
虎杖悠仁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怎么了吗？”
晴原猫夏在高专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或者说是教师休息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那里大部分确实算是教师组的地盘，而学生们有另外的休息室。
是房间就有锁，老师们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哪怕备份钥匙就放在门口地毯下面，学生们也不会主动去开门。
伏黑惠没管蘑菇君的垃圾话，深呼吸：“你说的是教师休息室？”
“厨房有做章鱼小丸子机器的是教师休息室吗……还分这个啊？”虎杖悠仁掏出钥匙，有些迷茫，“但我好像只有教师休息室的钥匙。”
伏黑惠死死盯着虎杖悠仁手中的钥匙，怒火愈演愈烈。
——这不是那个备份钥匙，是单独的。
依旧在窃听的晴原猫夏摘到了耳机，安详的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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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已经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的伊地知迎来了他熟悉的“老板”。
晴原猫夏轻巧的落在阳台上，毫不客气的拉开了阳台的门。
房间的灯光褪去她身上的暗影，圆月悬挂在她身后，风拂起了她的黑发和咖啡色的风衣衣角，那双绿色的眼睛朝他看来，永远是那么熠熠生辉。
“晚上好，伊地知。”
晴原猫夏随意打了个招呼，脱掉风衣和衬衫扔在地上，只留一件运动背心，顺便换上了放在阳台边的拖鞋。
伊地知洁高收回视线，继续处理晴原猫夏让他搞定的一些事物，认真答复。
“欢迎回来，晴原君。”
晴原猫夏走到伊地知身后，手搭在椅背上看着电脑上的进度，忍不住夸赞。
“伊地知，无论是当辅助监督还是咒术师你都是屈才了，除去武力，你简直是全才，不敢想象失去你我该有多头疼。”
伊地知洁高弯眸：“谢谢你的夸赞，如果你能这样对惠和忧太我会更高兴的。”
晴原猫夏表情僵住了：“……是阴阳怪气吗？”
伊地知洁高：“是友好的建议。”
“好吧。”晴原猫夏揉捏眉头，“但你知道我一直在夸赞他们。”
“是的，我当然记得。”伊地知洁高叹气，“如果你是指‘不错。’、‘有长进。’、‘非常好’、‘相当优秀。’，这些听起来敷衍平等的夸赞的话，你几乎对高专的所有人都这么说过，甚至还有京都校的那些学生。”
“我当然知道那些夸赞是你发自内心的，但是——拜托想想你刚刚是怎么夸我的吧。”
——“无论是当辅助监督还是咒术师你都是屈才了，除去武力，你简直是全才，不敢想象失去你我该有多头疼。”
晴原猫夏：“……”
伊地知洁高端起手边的浓茶喝了一口，想拿咖啡的手跃跃欲试，但晴原猫夏先帮他拿了，拿的还是咖啡豆，她甚至贴心的打算手磨一杯。
然而，伊地知洁高不会给“老板”跑路的机会。
“晴原君，平等当然好，但你该知道，他们对你而言是特殊的，特殊的孩子该得到特殊的待遇，比如一些特殊的夸赞。”
晴原猫夏沉默不语。
伊地知洁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一个是你的儿子，一个是你的弟子，稍微学习一下，就像日下部老师对待我们一样，你可以偏心点。”
晴原猫夏试图张嘴。
伊地知洁高冷漠打断：“如果你再说什么忧太不是你弟子的话，我保证会告诉忧太你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的事情，我还会告诉他你为了搞到超远程追踪器有多努力，我想他会高兴的。”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再次张嘴，再次被打断。
伊地知洁高：“我知道你不会混蛋到说出惠不是你儿子的话，但我希望你想好再说。”
晴原猫夏心情复杂，慢吞吞的说：“我以为你不会说。”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要问一句‘不会说什么？’但在这里的是伊地知洁高，是晴原猫夏的同班，他们是十来年的搭档。
正如伊地知洁高和日下部笃也想的一样，晴原猫夏在蘑菇君那里是最放松的（过去式），可她最信任的无疑是她的老师和搭档，最了解晴原猫夏榜的前排绝对有他们。
“因为什么？”伊地知洁高失笑，“因为害怕你生气所以就不说这些劝导的话？”
晴原猫夏尴尬的眼神飘忽，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也知道伊地知又为什么说。
“我总是信任你的。”伊地知洁高说，“在我看来，你无所不能，你能做好很多事情，你只是不想，或者不能去做。”
“得了吧。”晴原猫夏笑了起来，“这话和五条说更适合。”
伊地知洁高沉默，无法反驳这点，五条悟的强大是公认的。
“我很感谢你，伊地知。”晴原猫夏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只是普通人。”
伊地知洁高微笑：“就算这样，你也该去找离家出走的儿子。”
晴原猫夏再次沉默。
伊地知洁高：“你觉得他不会想见你。”是笃定的句式。
晴原猫夏依旧沉默。
“好吧，看来五条君并没有成功开解你。”
伊地知洁高闭了闭眼。
“但你总要去见他。”
晴原猫夏，晴原猫夏这次没有沉默，她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洁高扶额。
够了，真的够了，晴原君明明总能和同辈相处融洽，为什么面对新一代会变得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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