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高悬的月光一视同仁地将清晖洒在大地上, 只是路过坟冢时,多了一丝寒意。
一排排的墓碑和土堆整整齐齐地码在荒原上。
白天撒下的纸钱尚在,风一吹, 便肆无忌惮地在这偌大的空间内翻飞,落在各个坟头。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颤鸣。
周遭的风一静,白色的纸钱像是凝在空中,一股无言的力量在坟冢间荡开。
紧接着,伴随着“轰——”的一声, 一坐坟茔骤然消失在原地,地面出现一个黑乎乎的洞。
正是今日刚挖的新坟。
下一瞬, 黑压压的虫子从洞口一窝蜂爬出, 随即分流四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手突然从洞口探出。
紧接着, 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第二个。
第三个。
幽霁三下五除二爬上地面,转身迅速将虞初羽拉出地面。
虞初羽大口喘着气, 脸色在方才的憋气中涨得通红, 饶是如此, 还是本能地挪了挪位置,远离其中一人。
饶因兰正面被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加上爬上来时沾上的泥土, 整个人仿佛从煤矿里走出来的矿工,一出洞口, 没等自己站稳, 便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一扔, 满脸的避之不及。
他抹了把脸,声音颤抖地说:“我脏了。”
谁也没想到, 一旦破阵,尸身便直接炸了。
饶因兰首当其冲,感受了一番炸尸的滋味。
更别提尸体里面还带着不少毒虫,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黄的绿的汁水兜头而来,淋了他一身。
他都不敢深究自己身上挂着的都有哪些什么玩意儿。
虞初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打量起当前的环境。
看来葬礼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那口棺材和尸体上。
如今可好,两样东西都没了。
她巡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较新的坟冢上,若有所思。
——不知道其他下葬的人是什么情况。
“我们不会被镇里的百姓追杀吧?”饶因兰终于从惨痛的经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眼前一黑。
幽霁不理解:“埋起来不就行了,他们又不会挖坟。”
啊这……
虽然很没素质,但听上去还是可行的。饶因兰可耻地心动了,虽然很没素质……
饶因兰向虞初羽投去询问的目光,就发现她看着几米开外的坟冢,眼神中写满蠢蠢欲动。 !!
“阿羽姑娘?”饶因兰连忙打断她的注意力,见她看来连忙说,“你觉得怎么样?”
虞初羽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左右那尸体的骨灰都沾你衣服上了,不如一起埋了吧,不是还有个说法叫衣冠冢嘛。”
饶因兰:“??”衣冠冢是这个意思?
虞初羽还没放弃自己的想法:“来都来了,不如把其他棺……”
“啊!好累!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回去吧!免得引起他人怀疑。”饶因兰迅速打断。
笑话,再毁几个棺材村民不得把他们活扒了。
虞初羽想了想,也没坚持。
三人将土重新埋好,起码表面恢复原样,才返回青岩镇。
他们回来得太迟,夜幕已深,此时镇上已经空无一人,加上街道上残留的大把白日里撒落的纸钱,颇有种阴间的即视感。
三人刚到杨振家门口,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尖叫,迅速推门而入。
“出什么事了?”
一进门就看见杨振嘴里喊着“有鬼啊”,一边惊恐地抱头鼠窜。
杨振看见虞初羽,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迅速朝他们奔来。
“仙子姐姐,救、救命!!里面有鬼!!!”
幽霁先一步朝他所指的房间大步迈去,径直推开门。
屋里头安安静静的,一个脖子坏了的纸人安详地躺在地面,而在它旁边,一动不动地坐着另一个纸人。
他看着那两个纸人皱了皱眉,嘀咕了句:“这俩玩意儿怎么跑这来了?”
虞初羽和饶因兰跟上来,没听清他的话,看清这一幕后对视一眼,明白过来。
杨振此刻站在二人旁边,有了些许底气,指着那两个纸人说:“就是它们,它们肯定被鬼附身了!我刚刚就看见它们动了!”
虞初羽安抚道:“我们先前对它们施了法所以才能动,没想到吓到你了,对不住。”
杨振转头看了几眼,狐疑道:“真的吗?”
虞初羽点了点头:“不行你看。”
说完朝纸人施了个眼色:“站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纸人顺从地站起身。
“坐下。”
纸人又恢复了原本坐着的的状态。
杨振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了,没事了。”虞初羽笑了笑,“这下放心了吧?”
杨振点了点头,半晌,迟疑道:“仙子姐姐,我爷爷说了,这纸人一旦开眼容易吸引脏东西,你还是小心点。”
“开眼?”虞初羽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
杨振见她确实不知情,解释道:“就是给纸人画上眼睛。不是有个词叫画龙点睛嘛,这眼睛一画纸就相当于给纸人塑灵,相当于成了一个完整的躯体,那些魑魅魍魉便可以栖身其中。所以做我们这一行的只会在纸人眼睛的位置戳两个小洞,就像我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小人一样。”
虞初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一说法,等明白过来,很快意识到不对:“这眼睛不是你爷爷画的吗?”
“怎么会!”杨振脱口而出,但想想自己并没有看到最后的成品,一时间也不太确定了,“不会吧……此前还是爷爷万般强调我不要画眼睛的,没道理自己这么做啊。”
虞初羽心中留下一个疑点,决定明日再找老人家问问。
“对了,还有多余的房间吗?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可否让他们留宿一晚?”
杨振点了点头:“有的,两位仙长请随我来。”
等幽霁和饶因兰来敲门时,已经过去了半柱香。
一开门,一人两纸人正相对而坐,中间放着纸笔。
阿梅扶着男纸人的头,男纸人则拿着笔,顶着变形的脖子在纸上写写画画。
幽霁直接坐到虞初羽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上。
饶因兰被纸人身残志坚的一幕感动,好奇地绕到纸人身后,看纸上写的东西。
“咦,帮助你们的是个会法术的鬼?”他满脸惊讶。
要知道鬼修只是修鬼道的修士的简称,说是鬼修,但更多的是炼化尸体为他们所用或是修习阴灵之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驱使鬼魂。
鬼也能修行的吗?
虞初羽之前已经看过纸条上的内容了,接话道:“也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而且这……鬼如今不知所踪,根本无法判定他的立场。”
纸人的危险预告加上那具差点置他们于死地的棺材,所有事情都显得扑朔迷离。
听到这话,两个纸人显然急眼了。
阿尧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递到他们面前:恩人兴许同杨老伯认识!
它口中的杨老伯就是杨振的爷爷。
几人面面相觑。
看来明日确有必要同这家的老先生见个面了。
虞初羽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那群害死你们的人中可有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子?之前也来过这个小镇的。”
两个纸人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虞初羽皱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饶因兰:“对了,幽兄怎么会在那具棺材下面?”
虞初羽也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
幽霁:“来的路上被虫子咬了。”
“你不是人性驱虫药吗?”饶因兰睁大眼睛,感受到对方凌厉的眼刀,往后挪了一步,讪讪一笑。
“那虫子像是被人驱使的。”幽霁凝眸想了想,肯定道。
虞初羽目光一凛。
这可是幽魂冢的拿手绝活。
饶因兰:“不过那棺材竟然会有夹层,那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虞初羽点头:“是有点可疑。不过,除非他们认定我们必死无疑,否则这手笔也太明显了点。”
“要不是我们运气好,遇上幽兄,不然碰上那些毒虫,不就是必死无疑嘛!”饶因兰愤愤道。
三人说着明确了明日的计划,先去杨老伯那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找到有关那位鬼修的消息,再找机会进那位阿玲姑娘家调查一番。
哪成想第二天还没等他们上门,阿玲姑娘不只从何时开始便在院内等着了。
杨振见她走来,松了口气,告状道:“仙子姐姐,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天不亮阿玲姐就来敲门了,非说要在这等你们起来。”
阿玲脸上带着忐忑,快步上前:“虞仙子,怎么样了?”
饶因兰见状奇怪地挠挠头,倒是不敢肯定自己昨天的猜想了,反倒带了点毁了人家妹妹棺材的心虚。
虞初羽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事先可有在棺材中刻下什么阵法?”
阿玲姑娘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有的,段大师说近年时岁不好,尸身容易异变,为了以防万一,当天出殡的棺材全依照他的指点刻了阵法。”
只是虞初羽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之前杨振也提过一次,昨日死者同时出殡也是他的提议。
另外两人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人。
饶因兰小声嘀咕一句:“怎么又多了个段大师。”
虞初羽点了点头,给了个模凌两可的回答:“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需要再调查。”
“可是,尸体不都下葬了吗?”阿玲迟疑道。
“雁过留痕,何况按照你的说法,不是还有个见证人吗?”
阿玲这才松了口气:“那就有劳几位仙长费心了。”
幽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眼神锐利地朝身后一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院墙后走出,也不知在那呆了多久。
第052章 第 52 章
虞初羽和饶因兰顺势望去。
是杨老伯。
老人家脸上却没多少表情, 旁若无事地从几人身边经过,走到院子的石桌旁坐下,拿起手里的旱烟枪, 捻了一小撮烟草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来到他旁边。
这位杨老伯素来沉默寡言,虞初羽前一次来时,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只一心制作他的纸人,不过每每看着自己的老伴时, 脸上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笑意。
谁能想到两人会成如今这番模样。
虞初羽:“老先生,关于昨日的葬礼, 听说你次前特意做了两个纸人, 那眼睛, 也是你画的吗?”
杨老伯的姿势半点没变, 不过浑浊的眼珠轻轻转动,将瞳孔对焦到她的脸上。
随后轻若无人地“嗯”了声。
饶因兰闻言顿时按捺不住了:“老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老人家想也不想地说。
饶因兰一噎, 感情我们看起来像傻子吗?
“那你怎么会给它们画上眼睛?”
“画着玩。”杨老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恰巧这时, 许婆婆端着朝食出来,扫了这边一眼, 说:“吃饭了。“”
杨老伯慢吞吞起身朝她的方向走去。
饶因兰突然右手握拳在平摊的左手上一击,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引得另外两人齐齐侧目。
他压低声音, 脸上却难言兴奋:“我知道了!凶手就是——杨老伯!”
虞初羽和幽霁收回眼神, 朝饭桌走去。
“诶!你们别不信啊!”饶因兰急了,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不然这许婆婆怎么会失了魂!”
虞初羽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失魂?”
饶因兰点了点头:“对啊。”
幽霁也来了点兴趣:“你能看见魂体?”
饶因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懵逼道:“这不是个修士就会的吗?”
“不是。”虞初羽朝许婆婆的方向扬了扬头,“能分辨出具体丢的是哪一魂吗?”
饶因兰:“幽精。”
虞初羽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先前便觉得许婆婆性情大变,原来是失了幽精。
饶因兰强调:“所以你们不觉得我的猜测很合理吗?”
“他或许隐瞒了什么。”虞初羽蹙眉,“此事应该同修士有关。”
幽霁也无视饶因兰接话道:“段大师。”-
虞初羽看了看左右的人,忍了忍还是说:“不是说好分头行动吗?”
饶因兰睁大眼一脸难以置信:“你见过哪个辅助去打头阵的吗?”
幽霁垂眸,一副郁郁寡欢遭了排挤的模样。
虞初羽:……算了算了。
他们本来准备先去找珰珰的青梅竹马,没想到直接在半路上遇到,饶因兰仍下一句“他也失了魂”,几人这才作罢,不过心中疑虑更甚。
这镇内究竟还有多少失魂的人?
如此一来,几人便决定先去看看所谓的段大师。
这位段大师并不住在镇内,而是在镇外搭了一间简易的木屋,据说是修行所需。
三人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便看见一名打着赤膊的男子在田间耕种,一问才知这人竟就是那位段大师,属实吃了一惊。
段大师的本名叫做段殷,听说几人时来找自己的,也顾不上手头的事,连忙带几人回自己的木屋歇息。
“没想到竟让几位仙长亲自前来,倒是段某不是了。”段殷笑道。
饶因兰一脸震惊:“你不是修士?”
“我倒是想,就是没这个资质。”段殷闻言自我调侃了句,对他们的来意也有了几分猜测,谦逊道,“不过是学了点爻算之术,比不上诸位仙人。”
这样说倒也合理。
虞初羽:“听镇里的百姓说,那棺材上的阵法是你教给他们的。”
段殷脸上这才浮现出几分惶恐:“莫非那是诸位仙门的阵法秘籍?”
几人对视一眼。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那是我偶然在路上捡到的,若有得罪还请诸位仙长责罚。”
说着就要朝他们行大礼。
饶因兰连忙手足无措地制止:“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好奇,哈哈。”
段殷一脸如释重负,他说了句稍等,便急急忙忙地在屋内翻找一番,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本破旧的小本本递给他们。
“这便是我捡的那本书,想来还是交给诸位比较合适。”
幽霁离得近,结果那本子翻了几下子,里边确实是一些阵法模样的图,他记得之前还是饶因兰破的阵,想来对这方面更为理解,便随手递给他。
饶因兰看后对二人无声地点了点头,这才将本子递还回去。
“不用,既然被你得了,便说明你们有缘,收着便是。”
段殷迟疑了下:“这……”
饶因兰挥挥手:“无妨。”
了解得差不多了,三人起身告辞,段殷热情地送了他们一阵,见几人走远,这才悠闲地往回走。
一进门,一道女人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怎么样?”
段殷朝里走了几步,看见桌上的蝎子,习以为常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过是糊弄些小娃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这时,和刚刚相同的女声从蝎子身上传来:“那就好。既然他们要掺和进来,就都别想离开,否则你我的事暴露,对谁都没好处。”
段殷不以为意:“这不还有你那好女儿兜底嘛。幽魂冢可舍不得这么一个宝贝。”
“段殷!”女声语气里带着警告。
“行行行。”段殷主动退让一步,“不过到时候可别后院起火,我记得当初那些幽精便是在你女儿手里丢的吧。”
“我自会同她说。”-
“唉——”饶因兰依靠在长椅上长叹一口气,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到头来又没了线索。”
幽霁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什么望星师嘛,就不能算一卦?”
饶因兰顿时面色一肃,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天机不可泄露。”
幽霁嗤笑一声:“你不会是打着那什么浮空殿名头的骗子吧。”
说着转头对虞初羽表示:“师姐,我就是他不可信。”
“呸呸呸,我可是师尊正儿八经的首席弟子!”
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门口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回应后,木门开了一个口,阿梅迅速闪身进来。
此时还是白天,容易被人发现,一般两个纸人都不会在白天行动,免得暴露自己。
虞初羽问:“出什么事了吗?”
阿梅连忙点点头,拉着她的衣袖指了指门外。
虞初羽见状询问:“要我们跟你走?”
阿梅又点点头。
饶因兰:“不过你这目标也太明显了吧。”
虞初羽闻言从一旁拿过一个迷你纸人,捧在手心,是她之前特意找杨振做的,还画上了小眼睛。
“可否转移到这个纸人身上?”
纸人歪了歪头,像是憋气一般,努力使劲,几乎把表面的纸张都憋皱了。
虞初羽抽了抽嘴角,正要说不用了,就见一道气雾从纸人头顶冒出,随后面前的纸人缓缓瘫倒在地。
那道气雾飘进小纸人身上,半晌,纸人用小手撑着从虞初羽掌心站了起来,欣喜地转了个圈。
饶因兰惊奇地戳了戳纸人,幽霁见状,直接提着纸人地后脖领将其放到他手上,转头朝虞初羽乖巧一笑:“师姐,我们走吧。”
纸人:??
三人在它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一间堆满各色纸人的房间,看模样有点像杨振说的他祖父的工作室。
阿尧也在其中。
他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往几人身后看了看,没发现小梅的身影,不由着急,只能抱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晃。
突然看见饶因兰掌心的小纸人,脸上画着的眼睛仿佛都瞪大了几分。
幽霁五感敏锐,很快察觉其余纸人的不对劲,问:“它们是怎么回事?”
饶因兰闻言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说那杨老伯有问题吧!”
这么多的纸人,这得杀多少人啊!
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凭借自己丰富的话本经验瞬间推衍出了故事的全貌:一个纸人师为了增加自己作品的灵性,不惜出卖人性,将人的灵魂剥离塞入其中,只是为了让纸人看起来更加真实。
太禽兽了!
虞初羽莫名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对方突如其来的愤慨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纸人有些奇怪,虽然也会动,却不会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反应,少数两两包团,其他的则一动不动,很难看出有异。
虞初羽突然灵机一动:“会不会这些就是那些失魂人丢失的幽精?”
饶因兰终于从他丰富的想象力中挣脱出来,闭上眼后再次睁开,眼前有金光一闪。
周遭的一切成了黑白二色,而在这些黑白之中,还漂浮着各色魂光。
他张开眼,惊讶道:“确实是幽精。可杨老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不会背后有人唆使吧?”
虞初羽对于杨老伯的动机还是持保留态度:“可否让这些幽精回到各自身上?”
“可以是可以,不过在没找到他们之所以脱离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否则这幽精要是再脱离,没了这些纸人作为依托,很容易就此消弥。”
幽霁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提议道:“这么多的人都失了魂,总有什么共同点。”
虞初羽点了点头,也只好这么办了。
这次为了提高效率,几人分别在镇内找了几个百姓询问事情的经过。
不少人也对身边人态度的转变有所奇怪,受伤之下也难免会想自己之前是否做了什么错事,如此一来倒让他们本以为困难的调查进行的格外轻松。
然而等他们询问一圈回来,惊奇地发现,这所谓的共同点竟是这些人事前都同阿玲有过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
第053章 第 53 章
是夜, 一道光芒闪过,青岩镇上空浮现出一道透明的半圆型光罩,然而下一秒, 还没等人察觉,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夜幕渐深,两道人影被月光无限拉长,投射到院墙上,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院墙另一端。
虞初羽和幽霁两人看着一眼望得到底的庭院布局, 互相对视一眼,率先朝最左边的屋子查起, 正是之前放置棺材的杂物间。
之前做灵堂时被清出去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 因此屋内空荡荡的。
两人惦记着棺材底下的夹层, 着重寻找地下的暗道, 然而将这间屋子彻彻底底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只好退了出来, 继续搜索下一间房。
为保万无一失, 虞初羽白日里特意在镇内的药材铺买了几味药,配了一个简易版迷魂香, 对付凡人绰绰有余。
投放完迷魂香, 两人等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入。
两夫妻的房间里此时堆满了杂物, 显然是杂物间的东西舍不得扔, 有不好放在院子里这才一口气堆在这儿。
因为这些杂物, 二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屋内摸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虞初羽正要出去, 见幽霁站在床头一动不动,正奇怪,就见对方毫无征兆地将被子一掀。
她眼皮一跳,在一片寂静中,就听幽霁晦涩开口:“师姐,这两人……已经死了”
虞初羽连忙快步靠近一看,被子底下躺着的,果然是一对尸体。
“死了?”虞初羽脸上浮现出些许错愕,转头当机立断,“先去看看阿玲!”
两人没再顾得上用迷药,当即推开另一间屋门。
屋子里很安静,虽然家具简陋,但一切物什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房间主人是个极其规矩严苛之人。
两人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床榻上。
被子底下有一个凸起,依稀呈现出一个人形。
虞初羽心头一紧,生怕底下又是一具尸体。
掀开被子一看,哪里有什么人,不过是被子隆起的形状。
阿玲哪儿去了?
此时幽霁已经在屋内摸索了一遍,对她摇了摇头。
“屋里没有什么暗道,人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就不在了。”
两人退回方才的房间,想着能否从尸体身上找到什么线索,然而就在他们进来的一刹那,心脏齐齐咯噔一下。
尸体不见了!
虞初羽匪夷所思,那人的身法得有多高超,才能悄无声息地带着两具尸体?他们在隔壁竟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两人从屋内走出来,三间房都已经被他们搜遍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暗道,没有可疑物件。
此时庭中一阵风吹来,明明是夏日,竟带着隐隐的凉意。
就在这时,幽霁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视线落在院中的一口小井内。
“怎么了?”虞初羽注意到他动作,顺势看去。
那是一口极小的井,口径堪堪比人的脑袋大一点,根本不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那里有股奇怪的气味传来,闻着有点熟悉。”幽霁神情有点困惑。
虞初羽将信将疑地嗅了嗅,并没有发现什么气味,干脆提步朝那边走去,没成想突然被他拉住手腕。
“等等!”
虞初羽回头,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想起来了。”幽霁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声音里夹杂着彻骨的冷意,“是跗骨香!”
虞初羽没听说这玩意儿,但光听对方的语气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就听幽霁解释道:“这香对蛊虫而言便是兴奋剂,只需要些许便可让蛊虫为之疯狂。因为此香一出,寄生在宿主体内的蛊虫便会如同跗骨之蛆般啃食其**直至破皮而出,因此得名。如此大的剂量怕是要将这片区域内的蛊虫全吸引至此处。”
“有人在镇内养蛊?”虞初羽神情一凛。
“等等。”虞初羽很快反应过来,“既然这香味是从井里传来的,这底下必定有一条暗道。”
幽霁点了点头,都做好了继续翻找的准备,就看见虞初羽直勾勾地看着那口井,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虞初羽:“既然是吸引蛊虫,对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吧。”
幽霁依稀有了点猜测,迟疑着点头,下一秒就感觉身边人影一闪,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水井前毫不犹豫地劈出一剑。
一道寒光闪过,井口连同下方的地面被整整齐齐地削开,切口光滑如同豆腐,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
这边饶因兰刚给那群幽精固好魂,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朝另外两人。
要知道,话本里最忌讳落单。
正想着,前边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这还是饶因兰第一次翻墙,不免有种做坏事的负罪感,因此看见人影第一反应便是心虚地往旁边一躲。
两道身影在夜幕中并不能看清面容,不过彼此间行走的频率倒是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他来时的方向,饶因兰这才松了口气,来到阿玲家院墙外开始哼哧哼哧爬墙-
数道人影集中在杨振家门口,静默无声地站在那。若此时有镇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当场吓晕过去,只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熟悉的面孔——昨日下葬的尸体。
屋顶上,有两人一站一蹲。
月光照着其中一人的脸上,正是虞初羽等人白日里拜访过的段殷。
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将其对准月光,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透过半透明的瓶身,可看见其中有一个靛青色光晕以一种呼吸的频率忽闪忽灭。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用面纱遮挡了大部分容颜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容颜,那曼妙的身姿还是极易惹人遐想。
女人嫌恶地掩着口鼻遮挡那弥漫开来的尸臭味,轻蔑地瞥了眼底下的尸体:“这些死人能顶什么用?别忘了之前所谓“必死无疑”的阵法都被他们破了。”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魂。”段殷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摇了摇手上的琉璃瓶,反倒道谢道,“多亏了你我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宝贝,有了它,我的鬼道必成。”
“互利罢了。”
段殷点了点头:“也对,想来你那情郎几个时辰后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了,那我就提前恭祝你得偿夙愿。”
他余光从女人脸上扫过。
可惜了,这女人要不是个疯子,他也不介意同她维持这段露水情缘的。
不过一想她的手段,不禁为被她看上的男人点了根蜡。
受不起。
这时,底下的房门打开,露出杨老伯蹒跚的身影。
段殷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与之不符的笑容:情之一字,实在害人不浅啊。
杨老伯看见眼前的一幕,猛然倒退了一步,半晌镇定下来,左右看了一圈,视线落在屋檐上:“你们说的我都照做了。”
“急什么。”段殷不以为然地说,“又不差这一会儿。”
他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门口死尸齐齐一动。
杨老伯惊骇之下几乎不能动弹,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个个脸上还带着腐肉地死尸朝他逼近。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际,死尸同他擦肩而过,毫不停留地朝院内走去。
空中传来一声清嗤声,仿佛在嘲笑他没有自知之明。
杨老伯陡然松一口气,大起大落下整个人腿脚一软,瘫坐在原地。
段殷和女人站得高,加上修士的目力极佳,清楚地看见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虫子从屋内爬出来,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数量可观的虫河,此时正沿着院墙翻出,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仔细看的话,还有一只正从许婆婆的屋里爬出来。
段殷朝女人使了个颜色,女人做手一挥,那条虫子在原地愣了半晌,又一顿一顿地爬了回去。
今后还要用到此人,得将他稳住。
女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虫子行进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炙热的光芒。
快了,邓郎。
这边死尸们穿过院子,分成三拨分别进入三间不同的屋门。
它们没有思想,只能遵照命令行事,真要说的话或许还比不上低级傀儡。
而如今它们收到的命令便是将其中三人撕碎。
段殷先前通过杨老伯得了沾染几人气味的物什,虽然死尸嗅觉还不如没有,但他们身上还有段殷提炼后嵌入的死魂,能够据此掌握对方的气息。
于是便出现了如下的一幕。
几波死尸分别来到三间房屋的床榻前,拿起床上的被子开始疯狂撕咬。
个别死尸抢不过别尸,直接就着对方捏着被子的手指一口咬下去,一时间屋内棉絮纷飞。
段殷和女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听见打斗的动静,还在奇怪是不是那几人太弱,还没闹出点动静就直接被死尸给声吞了。
突然间,翻墙翻到一半的虫子齐刷刷一顿,摇了摇脑袋直截了当地掉了个头,原路返回。
女人登时神色一厉,视线朝远处扫去,目光阴沉至极,语气里带着克制不住的震怒:“谁动了我的阵法!!”
没等段殷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影便几个起伏,消失在夜幕之中。
段殷黑着脸给死尸下达出来的命令,就见前一秒还带着可怖腐肉的死尸此刻脸上沾满了一缕缕白色的棉絮,搭配他们手上还在争夺的棉被,黑洞洞的眼眶中透着清澈的愚蠢。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瘫坐在原地的杨老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耍、我?”
第054章 第 54 章
虞初羽同幽霁顺着劈开的井口一跃而下。
井中并没有水, 但一如其中就能感受到萦绕着的寒意,地底是终年不见天日形成的阴寒。
许是因为二人不走寻常路的缘故,直接跳过前边的暗道来到了终点, 因此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座阵法,以及中间被手腕粗的铁链拴着的男子。
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两人见状正要上前看看情况,这时一道光幕亮起,将二人弹了回来。
不过这一动静倒是将里头的人惊醒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周身透着一股贵气,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一醒来便看见眼前两张陌生的面容, 即便不合时宜, 他还是被惊艳了瞬, 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萎了下去, 脸上只剩下紧张。
他极力保持镇静,但眉眼中透露出的惊慌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真实的想法。
“你、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 当今天子可是我皇兄, 要是我出了什么事, 皇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虞初羽同幽霁对视一眼,皱眉:“皇室的人?”
这幕后之人究竟所图为何?
不过想到对方毫不顾忌地对凡人下手, 突然也就不意外了, 毕竟皇室也不过是高贵一点的凡人,在修士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以为他们对自己有所忌惮, 顿时多了一分底气。
“没错!赶紧放了我, 不然你就是和整个皇宫为敌!”
“师姐, 那跗骨香便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幽霁在旁边缓缓开口。
虞初羽听见这话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所有的蛊虫都会进入他体内?”
幽霁点了点头。
男人不知道他们具体讲什么,但听见他们提到自己, 还有那所谓的蛊虫,难以磨灭的记忆袭上脑海,整个人脸色白了几分,瞬间紧张了。
“是朵儿派你们来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你们同她说,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幽霁同虞初羽对视一眼,上前道:“青岩镇出了点事,我们是来调查的,你说的那个朵儿是谁?为何将你关在此处?”
男人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表明身份:“我是魏国四皇子魏文新,你们要能救我出去,我一定让皇兄大肆封赏!”
幽霁没听出什么所以然,只是回头去看虞初羽,却见虞初羽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魏国三十年前便没了,如今的国号是周。”
而且说他是魏国的皇子,光是年岁都对不上。
眼前之人看着极为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修士尚且可以通过修炼暂缓衰老,但眼前的人明显是个凡人。
要说凡人中间或许还可能出现修仙体质的人,但受天道限制,皇室之人绝对不可修炼,无一例外。
“怎么可能!”魏文新几乎以为眼前之人是来迷惑他心智的,眼神中多了丝不信任。
“信不信由你。”虞初羽没同他深究,迅速追问,“你身上可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想死就快处理掉!”
魏文新被她的态度感染,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身上的袖袋,嘴里却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身上的东西我自己一清二楚。”
——然后从衣襟中取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香囊。
魏文新:“……”
这下他倒是紧张了,刚刚他可是听到他们说蛊虫进入身体什么的,顿时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两人,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办?”
虞初羽和幽霁两人在外边试了下,所幸这阵法只是为了防止里边的人出来,倒是让他们找到了漏洞,干脆让他将香囊扔到阵法边缘。
幽霁伸手将其取出,打开后翻看了下里边的东西,确实是跗骨香无疑,迅速用灵火将其烧成一团灰烬。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但仍旧能隐约在对方身上稳健相同的气味。
起初他以为是腌入味了,后来琢磨过来不对:“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魏文新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随即不安地说:“其实我来这里之后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言外之意便是即使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也未必清楚。
魏文新看清二人的表情,隐隐意识到什么,差点没哭出来:“怎么办?我死定了吗?QAQ”
虞初羽转头问幽霁:“蛊虫就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吗?”
幽霁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回答:“我。”
虞初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魏文新闻言眼睛一亮:“你有办法救我?”
幽霁凑到虞初羽面前,笑嘻嘻地问:“师姐要我救他吗?”
魏文新抢答:“我可是皇子!我命令你们必须救我!”
如果放在之前,虞初羽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如今她只是说:“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幽霁脸上浮现愉悦的笑意:“好,我听师姐的。”
魏文新急了:“哪还有什么办法!你们不是说没时间了吗?!”
幽霁的好心情被他打断,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就听旁边的人冷冷地说:“那就去死好了。”
这一次没有旁人的干扰,幽霁清晰地感受到有一瞬间的魔气浮动,还没来得及开心,心中一凛,紧张地看向虞初羽,试探道:“师姐?”
虞初羽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的不善,指尖揉了揉眉心,换了句话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并没有义务帮你。”
虽然这话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魏文新脸色涨红:“你!——”
然而顾虑到自己的安危还掌握在眼前两人手中,气势不由又弱了下去。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对方方才的问话,突然灵机一动:“你们不是想知道幕后之人吗?只要你们将我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
不过二人已经隐约从他方才的表现中猜出他了解的不多。
但人还是要想办法救的,毕竟蛊虫一事事关一个镇的百姓。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当着三人的面从天而降,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哎呦!”
虞初羽和幽霁本来严阵以待,听到这声音动作一顿。
“饶因兰?来得正好!”
饶因兰尾椎处的痛楚还未消,便被幽霁提溜到阵法面前,将当前的情形同他叙述了一遍。
饶因兰带着痛苦面具脸,坚强道:“消除气味?有啊!”
他从储物袋内掏出了一张符纸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净味符。”
上一次从棺材里出来后,两人已经知道他的符箓都是从法器铺收购来的,因此看见这张符箓时不免一脸匪夷所思。
幽霁没忍住问:“这是什么赠品吗?”
“怎么可能!十灵石一张呢!”饶因兰大声反驳,说到这倒是被他提醒了,转头看向魏文新,“出去别忘了给我写张欠条啊。”
难不成这净味符还有什么特殊用法?
虞初羽饶有所思。
饶因兰:“那倒没有,就是中洲有种面闻着巨臭,但味道绝了,为此我特意买的这个隔绝气味。”
“……”
虞初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魏文新一脸急切:“这要怎么用啊?”
饶因兰:“随符水喝下。”
魏文新:“可这没有水啊!”
饶因兰挠了挠头,提议:“不然你干吞?”
等魏文新一脸菜色地将符纸吞下,饶因兰这边也差不多朝好破阵的方法,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光幕彻底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铁链根本不成问题,幽霁轻轻松松将其砍断。
锁链落下的一瞬间,魏文新一脸恍惚,随后便被莫大的喜悦冲昏了头:“我、我真的出来了!”
但随即又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下,迫切地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这时,一道千娇百媚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走?邓郎,你要走哪儿去?”
尤其在念及“邓郎”两个字时,愣是拖长音绕了三个弯,亲昵得仿佛是在情人耳边呢喃,充满无限情意。
魏文新顿时僵在原地,一顿一顿地抬头,视线落在身披月光的美人身上。
但落在他眼中,却只剩下一片悚然。
“朵、朵儿。”他结结巴巴地说。
“邓郎,你要去哪?”女人又复述了句,说着视线在其余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虞初羽身上,“你要离开我?为何?你看上她了?”
最后一个问句落下,她的杀意已经达到了顶峰,直接冲虞初羽而去。
她很强!
虞初羽面色凝重的看着瞬息而来的几乎实体化的杀气。
此人的修为至少和掌门不相上下!
幽霁见状迅速往她身前一挡,但那股杀气丝毫没有停下,瞬息将两人逼退数步,赫然吐出一口鲜血。
饶因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扶人。
这时,魏文新的声音响起,自证清白般急切推脱道:“不是,朵儿是他们非要带我走!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凡人,根本抵抗不了他们。而且,而且我怎么舍得下你和月儿呢!”
他深情地看着半空中的美人,想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被唤作朵儿的女子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开心道:“我就知道邓郎你不会离开我的。”
话音一落,再次将视线转到另外三人身上,态度转变之快仿佛变脸。
“竟然敢唆使我的邓郎离开我,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三人:“??”汝有病否?
第055章 第 55 章
魏文新和女人有没有病另说, 不过虞初羽几人马上就要有危险倒是真的。
只见女人从怀中拿出一柄小巧的冷白玉笛横在唇边,下一秒,空灵的笛音从笛身上的孔洞内倾斜而出。
曲子整体以颤音为主, 音压得极低,呜呜咽咽的,在夜色中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有东西来了。”幽霁提醒道。
又是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三人背靠着背警惕周遭的变化,突然饶因兰喊道:“上面!”
只见他们下来的洞口边缘探出密密麻麻的蛇身,这些蛇无一不是铺着花纹,时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
此时被饶因兰的声音一激, 顿时露出了攻击性,瞬间忘洞内涌。
不同于他们在棺材内看见的无组织性的毒虫, 这些蛇之间行进的步调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 彼此间配合无间。
“幽、幽兄, 你防蛇吗?”饶因兰咽了口口水, 带着些许期望看向幽霁。
与此同时,虞初羽手中的伏尘努力往相反的力道缩, 欲哭无泪道:【我不行!我对蛇过敏!】
虞初羽:“……”
这群蛇显然是懂包抄的, 无形中将几人围在圈内。
等一只红冠响尾蛇率先蹿出, 其余的蛇群齐齐朝他们发起攻击。
虞初羽迅速出剑,直接将逼近的蛇头斩断。她反应快, 倒是没有被蛇群狡猾的声东击西迷惑, 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饶因兰没有主动出击,直接丢出一件法器充当防守后长舒一口气。
幽霁见状直接抽出他腰间的佩剑, 配合虞初羽发起攻击。
他会的昆仑剑法虞初羽早已了然于胸, 为了加大伤害, 在出剑的同时配合他的节奏,一时间收割了不少蛇命。
不过无论他们杀死多少条蛇, 后边总是能迅速补上,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前辈,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虞初羽试探道。
然而女人视线一触即她那年轻貌美的面容,眼球中瞬间多了几丝嫉恨。
“贱人!贱人!让你勾引我的邓郎!”
幽霁闻言顿时脸色不虞看向上方的人:“丑八怪骂谁呢?”
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暴躁道:“又来一个!贱人,狐狸精!去死!去死!!”
虞初羽/幽霁:“……”
笛音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戛然而止,等她骂过瘾后,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横在嘴边的笛音再次响起来,不过不同方才的曲调,突兀一转,变得急促而尖锐。
蛇群停下进攻的步伐,躁动地在原地扭起身。
一开始虞初羽几人还奇怪,突然注意到其中两条蛇相接的位置突然连接起来,顿时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秒后,身上带着各色花纹的毒蛇三三两两地被潦草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幅堪比小儿涂鸦的凌乱纹路,身体大了一圈,不过蛇头依旧分开,形成一条条奇异的双头蛇或三头蛇。无数的蛇身攀附在一起,形成一个庞然大物,最前方是无数细小的蛇头,加上这些畜生还懂得声东击西,更加令人防不慎防,多亏饶因兰在旁边给他们一人套了一个防护罩,才没让他们落于下风。
这些蛇群并没有攻击魏文新的迹象,不过随着数量的增多,双方之间的距离避无可避地缩短。
魏文新求救般看向女人:“朵、朵儿,救我!”
女人闻言径直跳下来,周边的蛇群见状纷纷避开,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搂着人跃上地面。
一上来,身边就多了个人。
段殷向下望去,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蛇群啧了下舌,惋惜道:“暴殄天物。”
女人没有理会,视线死死地落在底下几人身上。
她抱着魏文新像是抱着一个偌大的玩偶,柔媚的脸在他脖子上亲呢地蹭了蹭:“邓郎,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魏文新的神情更加僵硬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不对,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东西?你身上的气味呢? ”
魏文新:“什、什么东西?”
女人神情突然冷了下来:“我来时分明听见你说快走,你在撒谎?”
魏文新的脑子从来没动得这么快过,情急之下还真让他突破了自己智商的极限:“他们说你给我下了药,难道是真的吗?你要害我?”
这波反客为主委实打了女人一个措手不及。
看见他脸上的失落,女人顿时慌乱道:“不是,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说到这她逐渐找到自己的逻辑,像是自我催眠般肯定道:“对!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魏文新见状顿时感觉不妙。他深知这女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病,连忙应和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女人闻言,看着他的眉眼表情又柔和下来。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药丸递到他面前:“吃下去。”
这时,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转移了女人的注意力。
魏文新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想到那几人的遭遇,又不禁提起心来。
别看他刚才卖人卖得快,却也是真心希望那几人能赢,不然还有谁能帮他摆脱这个地狱。
低头一看,却见方才结块的蛇群此时已经分成一节节散落在各地,五一不是被震晕过去。
再看那三人,出了那个长得漂亮的少年脸色苍白了点,身上似乎都没受什么伤。
他顿时精神一振。
女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三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做了什么?”
虞初羽站在幽霁身旁无形中支撑着他虚脱的身体。
三人看上去气势不减,让人摸不清虚实。
事实上,虞初羽正在考虑从地底通道逃走的可能性。
这时,一阵回音从她预定的逃跑路线传来,不紧不慢,像是闲庭散步般。
还有人?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那人自黑暗中走来,自下而上地暴露在几人面前,直至脸上的阴影彻底退却,露出一张虞初羽熟悉的面容。
“佘紫月?!”虞初羽警惕心提到最高,“你怎么在这里?”
佘紫月听见声音瞬间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呦!这不是虞大师姐嘛!”
随即又自我否定道:“哦!不对,现在似乎称呼虞道友比较合适。失礼了。”
她礼貌的颔首。
上方的女人听见她们的对话,顿时对下面几人的身份起疑,语气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月儿?”
佘紫月抬起头,看清上方两人,笑盈盈地喊了声:“爹,娘。”
虞初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喊的人竟是魏文新和那个女人,不由震惊了一瞬,随即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幽魂冢的前任圣女似乎就叫佘朵儿。
虞初羽几人察觉不妙,刚刚还只是女人一个人出手,如今多了两个帮手,他们还有机会离开吗?
不过他们也没忽视双方之间微妙的氛围。
“月、月儿。”魏文新虽然同佘紫月打招呼,但视线却半点不敢同她对上,相比起来,他和佘朵儿之间的关系反倒在这一衬托下显得亲密了几分。
佘朵儿回过神来,率先开口解释,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他们将我准备了这么久的仪式破坏了,重来的话又要等下一个月圆之夜了。”
“啊!怎么这么过分!”佘紫月用同样愤愤的语气道。
佘朵儿像是得了肯定的孩童,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然而佘紫月撅起嘴,语气陡然变得失落:“娘亲怎么这么过分,拿我的蛊虫去杀凡人,娘亲是生怕我堕不了魔吗?”
佘朵儿闻言,一股冷意顿时从尾椎骨袭上全身。
一时间竟连话也不会说,一个劲儿地疯狂摇头。
佘紫月偏头看向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就是和他做的交易?”
虞初羽三人视线在几人中间来回转。
这是,内讧了?
段殷见到她倒是没什么反应,轻笑了声,浑不在意地说:“月侄女,初次见面,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几只老鼠处理了吧。”
佘紫月觉得自己没立刻对他出手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正为自己“尊老”这一良好品行感动,听到这话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爱好,何况有一人还是我救命恩人呢,是吧,虞道友。”
话音刚落,地面的蛇群身体一震,像是清醒过来,还没等虞初羽等人戒备,就瞬息退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显然,除非佘朵儿亲自动手,否则这些对佘紫月来说如臂指使的毒虫怕是指望不上了。
段殷舔了舔唇。
如今是否继续和佘朵儿合作已是无足轻重,他已经得到了此行最珍贵的东西,从这个小镇开始,他将走上自己的证道之路。
幽魂冢的人亦正亦邪,还讨厌麻烦,只要拿捏住他们的喜好,便不会轻易将他的事泄露出去,但这三人就不同了。
他看向虞初羽等人,眼中流露出莫大的玩味。
也好,正好试试他如今改良后的死尸。
他看向佘紫月确认道:“月侄女,先说好,你这救命恩人可不需要我手下留情吧?”
佘紫月眨眨眼,仿佛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自然,修士切磋自当全力以赴,不然岂不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段殷满意点头:“那就好。”
下一秒,十几具死尸从洞口落下,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包括但不限于镰刀、锄头,对准虞初羽三人。
第056章 第 56 章
这些死尸各个模样骇人, 还没开始打便率先在外形上占了上风,如果恶心能死人的话,那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三人保持着对未知事物应有的畏惧, 忌惮地看着眼前的丑东西,然而一动手,三人齐齐被手上传来的砍瓜切菜般的轻松感愣了下。
这好像……比那些蛇还好对付?
虽然死尸并不怕疼,而且每每受伤就地一滚便又是一条好汉,但也几乎对他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虞初羽:这是打算耗死我们?
上头看戏的佘朵儿见状没忍住蹙眉:“这些废物就是你说的宝贝?”
段殷笑笑,依旧一脸轻松:“不急。”
虞初羽注意到他别有深意的眼神, 暗自留了道心眼。
两道白练在死尸中间游走,锋芒一闪, 数具干尸齐齐倒下, 间或闪过风格各异的法器灵光, 在尸身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然而不等他们收剑, 这些东西就已经若无其事地爬起来。
这些死尸的腐肉一块块往下掉,骨头上除了几道白痕, 几乎是毫无损伤, 时间一久, 还真显现出几分打消耗战的资本。
虞初羽下意识地喘了两口气,随即感觉到不对。
体力消耗得太快了!
就在这时, 饶因兰眼中有金芒一闪, 随即提醒道:“尸体身上附有死魂!”
按理说人死后魂魄的立刻投向幽冥界,不会在此间逗留, 但三人此前就见到过阿尧和小梅的存在, 不过它们的魂魄是附在纸人身上, 因此如今听说时虽有瞬间的错愕,但也很快接受这一事实。
和生魂相比, 死魂自带死气,对活物有天然的侵蚀作用,长此以往甚至会将生魂吞噬,这也是为什么,人一死魂魄就会立刻被幽冥界收走的原因。
虞初羽又一次砍倒一个死尸,茫然地看了眼剑锋。
死魂……能砍吗?
于是,有剑灵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伏尘迅速翻了下说明,惊喜道:【上面说可以诶!】
那为什么这些死魂还在?
虞初羽正想着哪里出了问题,就听对方干笑着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得等我升级以后,嘿嘿。】
虞初羽:【……】
这边幽霁追问:“有什么办法可以伤到魂体?”
饶因兰:“只有一些专门克制魂体的材料,如通冥草、般若翅等,才能对魂体产生影响。”
言外之意便是现下别无他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虞初羽抬头看向段殷:“擒贼先擒王。”
饶因兰眼睛一亮:“我这有定身符!”
虞初羽看着他掏出来的厚厚一叠定身符,早前在棺材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她沉默了瞬,饶因兰不是不会画符吗?怎么又多了这么多符箓?
不过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正要松一口气,就见饶因兰在扔出一张符箓定住一具死尸的身体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卧槽!”
虞初羽抽空朝他看去,看人拿着一叠符纸站在原地,没再动作。
幽霁催促:“怎么还没好?”
就见饶因兰一脸土色,讪讪道:“好像不能用定身符。”
另外两人正奇怪,就见他捂着脸说:“被定住的尸体里面的死魂直接跑出来了。”
“嗯……正猥琐地在幽兄你身上来回穿梭。”饶因兰一言难尽地形容道。
虞初羽:“……”
幽霁:拳头硬了。
眼看小伙伴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虞初羽再次将眼前的死尸扫退后,心下略显急躁,突然间看见不远处的佘紫月,心中顿时起疑。
这些死尸的身体器官已经完全消退,眼睛和鼻子都腐蚀得差不多了,那又是如何将攻击范围锁定在他们三人身上的呢?
是死魂?
她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魏文新紧张地看着底下的三人,不禁咽了口口水。
佘朵儿除了偶尔欣赏下下边几人的惨状,大部分时间都情意绵绵地看着身边地魏文新,于是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入眼底。
她眼中的爱慕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环绕着他腰身的手陡然松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愣愣掉下去。
魏文新被松开的一瞬间,人还是懵的,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心脏开始狂跳时,人已经顺利落地,好巧不巧底下还垫着一具死尸。
“啊啊啊啊啊——”
他一脸菜色,手脚并用地从死尸身上爬下去,都顾不上摔下来时磕着地面的疼痛,磕磕绊绊地朝佘紫月的方向而去,只是神情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忌惮。
“月、月儿。”
佘紫月体贴地上前搀扶了一把,像是没看见佘朵儿方才的动作,问道:“爹您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魏文新也不敢多说,眼神躲闪:“不、不小心,摔、摔下来了。”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段殷的注意,正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家的奇怪现象时,余光中有道寒光一闪而过。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本能地调动全部的阴灵之气挡在身前。
然而还没等他施好法,下一秒,一道剑气横空而出,径直将混沌的阴灵之气一分为二,堪堪擦着段殷的鼻尖而过。
段殷食指缓缓擦过下巴,同拇指捻了捻,低头一看,上边带着一丝猩红。
再抬眼,就看见虞初羽正好好地站在他跟前。
死尸呢?
他脑子一乱,只见所有的死尸正围着下方一个人,试图破开对方面前的防御。
不对,一个人?!
一股寒意蹿上大脑。
等他想要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时,下一道剑光已经转瞬而至,朝他拿着琉璃瓶的右手击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一只手臂直直落在地上。
幽霁看了看被砍落的左手,挑了挑眉,视线落在琉璃瓶上。
对方愿意用一只手去换的宝贝,想想就让人好奇呢!
段殷生生被砍了一臂,疼得额上全是虚汗,饶是如此也没痛呼出声,咬着牙也要坚持问:“你们怎么上来的?它们为什么没对你们动手?”
幽霁:“你猜。”
段殷眼神沉沉,似笑非笑道:“小娃娃,没人教你天高地厚吗?”
他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丝毫不弱于佘朵儿,显然是动真格了。
段殷看着对面两人忌惮的神情,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自己手臂掉落的位置,俯下身捡起来。
虞初羽和幽霁没放过这个机会,对视一眼后配合默契地朝他一左一右攻去,然而据他还有半米之际,一股瘆人的阴寒气息席卷而来,两人立马调整好姿势,做防御状向后退去,卸去扑面而来的攻势,饶是如此还是被这气息波及得气血翻涌。
段殷是施施然直起身,将断臂切口对准刚刚被砍的位置,下一秒,却见切口的位置冒出几条细细的血线,紧接着,血线变粗,将手臂严丝合缝地接回原处,看不出半点切口。
他甩了甩刚接上的左右,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们二人,用说教的口吻说:“第一次才叫出其不意,同样的方法若来第二次,便是自不量力了。”
虞初羽怔怔地看着他完好无损,连一条疤都没落下的手臂。
那是什么东西?
底下传来饶因兰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喊:“阿羽姑娘,幽兄,你们千万争点气啊!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撑不住了!QAQ”
虞初羽回神,抽了抽嘴角。
方才是谁拍着胸脯说半柱香没挑战的?
段殷闻言轻笑了声:“放心,没准他们还走在你前头,到时候我定将你们三人做成傀儡,一个也不会落下。”
幽霁:“做梦!”
两人换了种进攻方式。
他们二人的剑风不同,虞初羽偏速度,幽霁因为体质原因剑剑重若千钧,两人交替进攻,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一时间倒也给段殷填了点麻烦,不过到底双方的差距摆在那里,还是奈何不了段殷。
如果不是对方带着猫戏老鼠般的逗弄态度,只怕二人早已奄奄一息了。
想什么来什么,佘朵儿不悦地看了段殷一眼,娇媚的脸上此时全是阴狠:“段殷,你在做什么?还不杀了他们!”
段殷通过这些年相处早已习惯对方晴雨表般的态度变化,还有那一时好一时坏的疯病,可不想凭白惹一身腥,左右他也玩够了,于是笑着应了声:“遵命。”
虞初羽猝然抬头,一阵令人窒息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鬼修独有的森寒之气,如同死神降临。
躲不开。
段殷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成竹在胸地吐出三个字:“第一个。”
就在这时,眨眼的功夫,谁也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一道人影已经率先落在段殷前头。
虞初羽睁大眼睛,面色苍白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段殷错愕了一瞬,但看清来人后反倒勾了勾唇角,也罢,这么上赶着送死,自己还能不成全他吗?
这短短的一瞬被无限拉长。
苍穹之上,漆黑的夜幕变得愈发浓稠,不知何时月光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放眼望去,没有一丝光亮。
而在这捉摸不透的黑暗背后,一股恐怖的威势正在无声地酝酿。
就在段殷掌心将将抵上幽霁后背的一瞬间。
——轰!!
腰身粗的紫电带着雷霆之势兜头劈下。
首当其冲的便是幽霁,其次是将手搭在他身上的段殷。
但前者是体修,后者是鬼修,而雷电,正好就是鬼修的克星。
虞初羽酝酿到一半的伤感情绪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第一手人体通电的珍稀画面,头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这年头,雷劫都来得这么有眼力见儿的吗?
第057章 第 57 章
骨碌碌——
在一道道紫电中, 一个琉璃瓶掉落在地面,穿过天雷,仿佛长了眼睛般朝虞初羽滚来, 落在她手边。
虞初羽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幽霁如今的状态显然好不到哪儿去。
要知道,筑基期的雷劫算是修士真正踏入修真行列的首道考验,也是今后修行的基础,一旦坏了根基,再好的天赋都是白搭。
且不说幽霁此举是心血来潮,根本没好好准备, 刚刚她分明看见段殷那一掌着实落在他身上,虽说杀敌八百, 但也自损一千。
正出神,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时不时触碰她指尖, 虞初羽低头一看, 就发现先前战斗中被段殷仔细护着的琉璃瓶此时正一下下往自己手上撞,里边的小光团一闪一闪的, 如同活物一般。
她将瓶子拿起来, 正想好好研究一番, 就见段殷已经从雷劫中挣脱出来。
虽然天雷中的浩然正气天然便是鬼修的克星,但这到底只是筑基期的雷劫, 段殷活了这么久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因此在被天雷劈了几下后到底还是使了些手段挣脱出来。
天雷见他没有干扰渡劫的意思,也不再将他纳入攻击范围。
不过段殷显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周身的阴灵之气顿时弱了不少。
不过他没顾得上坐下调息, 视线吃人般落在她手中的瓶子上:“还给我。”
虞初羽不敢大意, 即便对方现在一副炸毛鸡的模样,脸上衣服上还带着明显焦黑, 但对方眼中想让他们死的信念更强烈了呀。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还跳墙。
偏偏一旁传来一声“扑哧”的轻笑声。
佘朵儿半点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同伙而产生半点同理心,火上浇油道:“蠢货,竟然被个黄毛小儿耍得团团转。”
她是懂推波助澜的。
段殷绕过天雷的范围迅速朝虞初羽攻去,虞初羽一个鹞子翻身,轻巧避开。
有天雷在侧,段殷舍不得用平日里的鬼蜮伎俩,一个不好,融汇他多年心血的作品就会毁于一旦,因此只好亲自上阵。
虞初羽这才知道,对方竟还是个体修。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双拳一点点变红,最终几乎同烙铁一般颜色。
段殷:“我这焰狱拳已经多年未出世了,死在这套拳法之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段殷虎钳一挥,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令她鼻腔的呼吸都带了几分焦灼的火星味。
虞初羽将琉璃瓶往腰间一塞,双手持剑,满脸肃穆。
大漠孤烟直。
一股悲怆的苍凉感在此方天地间蔓延开来,搭配段殷那套拳法带来的熔岩地狱般的热度,一时间仿佛深陷漠北不见天日的烈日黄沙中。
这是她给那套无名剑法的第一式所命的名。
段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是不甘和嫉妒,眼中杀意更甚。
他讨厌有天赋的人,毕竟他没有。
毕竟双方的境界摆在那,这一剑并没能抵抗多久,便在力道上渐落下风。
拳风越来越逼近,虞初羽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腰间的琉璃瓶上,一咬牙,放开一只手拿起腰间的瓶子,牙齿咬着瓶塞用力一拔,在右手终于力有不逮被段殷的拳法破开伏尘剑朝她正面挥来时,虞初羽总算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事情脱离控制的失态。
挑衅地勾唇一笑。
砰———
身体直直想远处飞去,发出一身巨响。
墙破了。
虞初羽呕出一大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偏偏还来不及放松,因为头上的砖墙在墙身破开偌大的洞后,显然也受了内伤,不足以支撑墙体现有的重量,一副下一秒就寿终正寝的模样
果不其然,就在虞初羽强撑着身体往前挪了几步后,身后整排的墙面轰然倒塌。
在眼前出现短暂的黑块后,她才看向段殷的方向。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毙命,本就不同寻常。
果不其然,虞初羽一抬眼,竟看到先前攻击他们的死尸此刻已经将矛头对准段殷,且不同于先前那副过家家般的攻击力,此刻的死尸像是彻底注入了灵魂,各个都化身成了一顶一的高手,将手中的“武器”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琉璃瓶内的那团光球此刻正漂浮在半空,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指挥官。
“季、宁!”段殷咬牙切齿道。
虞初羽正奇怪,就听那团光球一点点放大,长出手脚,化成一个人形的模样,虽然在光晕中显得朦朦胧胧,看不清真实面容。
一道破碎的嗓音缓缓开口,像是太久没有说话一般,声音一字一顿的,带着些许生疏,还有真情实感的困惑:“你、认、识、我?”
段殷的脸色更黑了,目光阴沉地看着他,隐约带着一丝嫉恨。半晌他气极反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蠢,怎么,连自己死于谁手都不记得了吗?师弟。”
季宁停顿了一会儿,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是、你。”
“为、何、害、我?”季宁冷冷地看着他,不过随即想到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你、将、师、父、如、何、了?”
“自然是死了。”段殷看见他脸上浮现的恨意,心中多了几分快感,“那死老头偏心你将全部功法秘籍教你也就罢了,还非要说我拿活人献祭,歪门邪道,天理不容,明明修的都是鬼道,合着你们还搞起清高来了。”
他轻嘲一声。
“那我当然不服气啊!于是我将老头子藏着掖着的禁书翻了出来,你一定想不到里面写了什么。”段殷脸上的恶意越来越明显,“那老头可比我狠毒多了,他早年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活生生制成了人傀。那秘法要让人傀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始终保持恨意。你能想象吗,在一个孩子绝望的呻吟中用刀破开他的血肉,开膛破肚,一点点取出脏器……”
“我谨遵师父教导,看不得这天理难容之事,所以就帮了那个小鬼一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师父这么没用,连一个小鬼都比不过,中途就吓死过去,害我白费功夫。”他遗憾地摇摇头,双手一摊,“后来,你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师弟的天赋还是这么好,人都死了还能绝处逢生,以魂体入鬼道,真是我小瞧了你。”
季宁身上的光晕产生一阵波动,显然心神受到了巨大撼动。
“不、可、能!”
就在这时,段殷眼神中上过一丝暗茫,唇角微不可觉地一勾,无声地默念,指尖迅速掐诀。
虞初羽早有注意,先一步提醒道:“小心!”
季宁恍了回神,很快头脑清明过来,单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道朝段殷袭去,径直打断了他的法诀。
段殷赤红的目光剜了她一眼,恨不得让她当场毙命。
这时,洞口下方探出一个人头。
饶因兰刚刚听见上边电闪雷鸣,心中实在好奇,但担心给他们在打斗中带来干扰,便一直忍着没开口,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群死尸突然齐齐离开。
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陷阱,等了一会儿确实没动静,这才好奇地爬上来,没想到竟然看见那群死尸正在狗咬狗,不由一乐,这才想到找自己的队友。
扫视了一群,视线在自带天雷屏障的幽霁身上顿了下,二话不说做出了选择,朝另一个方向的虞初羽奔去。
“阿羽姑娘你没事吧?”他看着虞初羽惨兮兮的模样咽了口口水,连忙伸手去扶,见虞初羽摇了摇头,这才看了眼多出来的光人,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情况?”
虞初羽想了想:“插队寻仇。”
饶因兰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看就不同寻常的光人。
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好帅!”
短短数招之间,高下已见端倪。
天上漆黑的云层渐散,露出些许月光。
——雷劫就要结束了。
季宁蹙眉看他,说话比先前熟练了几分:“胜负已、定,还要执迷不悟吗?”
段殷适时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朝季宁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以为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吗?”
他单手一挥,平地升起一簇黑紫色的雾气。
虞初羽皱眉,这世间的雾气莫非都带着相似的气息?否则为何会同何家出现的灰雾给她的感觉一致?
段殷眼睛死死盯着季宁的脸,光是想想他可能会露出的失态的神情,便觉得愉悦至极,缓缓补上未尽的话:“那小鬼,是真实存在的。”
一阵狂风自雾气中心凭空荡开,吹得人睁不开眼。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露出正中心的人影——一个双眼紧闭的男孩。
男孩看身形只有六、七岁的模样,肤色苍白,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排成一排,加上紧闭的双眼,透出几分稚嫩和无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单纯长得好看的小孩——如果忽视他脖子以下的红色咒印的话。
段殷的唇角越来越大,眼神中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癫狂,朝小男孩发号施令:“玄雾,杀了他们。”
第058章 第 58 章
男孩抬起头, 双眼依旧紧闭,却仿佛能辨认在场所有人的方位,“看”了一圈。
佘紫月此时也已经将魏文新从底下带了上来, 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
“这就是所谓的人傀?长得倒是不错。”
就是不知道段殷是如何控制它的,不然她还真想搞过来玩玩。
佘紫月遗憾地叹口气。
段殷像是一副笃定的胜券在握的神情,对他说:“玄雾,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天雷戛然而止,纯澈的灵力如甘霖般在此方天地扩散, 像是上天仁厚的馈赠。
筑基初期。
筑基中期。
筑基晚期!
几乎是同时,在众目睽睽之下, 人傀径直消失在原地。
虞初羽等人心头一紧, 全神贯注地注意周遭的动静。
幽霁被雷劈得暂时性失聪, 睁开眼时, 看见的便是所有人一动不动的干瞪眼模样,一时间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也被劈坏了。
他一脸茫然地环视一圈, 看见虞初羽身上的血污和狼狈样, 不由心头一紧, 快速朝她而去。
这一动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佘紫月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对段殷说:“你那人傀不会是跑了吧?”
段殷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可能, 他明明使了咒术!
就在这时, 一道靛青色光束从他胸口横穿而过,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段殷缓缓低下头, 待他看清胸口的洞, 瞳孔猛然一缩,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季宁终于没再给他机会。
这么一愣神,段殷已经错过了最好的逃命时机, 等他想操控元婴逃离时,就见季宁轻飘飘地招了招手,体内的元婴已经不受控制地脱离身体,朝他手上飞去。
强制剥离元婴不亚于剔骨抽筋,或者比之更甚。
段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老下去,原先的精气神霎时间去了大半。这种感受体内的生机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委实不好受。
寡廉鲜耻在他这都不是事儿,他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这师弟素来极易心软,便是方才自己那般激他,对方都是以劝降为主,虽然这在他看来愚不可及,但如今这份愚蠢却能成为他的保命符。
“师弟……”段殷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正要开口求饶,抬头就见季宁一点点收紧掌心。
所有的话语堵在喉间。
他瞪大眼,亲眼看着那个元婴被他生生捏碎,化作细碎的灵光,目眦欲裂。
下一秒,意识归于混沌。
季宁从他尸首上收回目光,朝虞初羽微微颔首:“多谢。”
话音刚落,整个人径直消失在原地。
一时间,现场只剩被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事态发展速度震住,面面相觑六人。
佘紫月一脸真诚道:“恭喜。”
虞初羽警惕地看着她:“你们究竟想拿镇上百姓做什么?”
这时,佘朵儿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对魏文新的态度一变,连忙跑到他身边嘘寒问暖,脸上满是担忧:“邓郎,你没摔疼吧,不过谁让你刚刚故意气我?这下知道错了吧。”
魏文新没克制住自己看疯子的眼神,整个人瑟瑟发抖,犹如一朵被狂风摧残的小白花。
佘朵儿没顾得上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脸紧张地望向佘紫月:“月儿,月儿你还会帮娘亲的是不是?那些幽精还在,下个月、只要等下个月就好了!”
佘紫月脸上笑意未散,瞋视她一眼:“娘,你说的什么话。”
佘朵儿长呼一口气,刚要展颜,就听见对方补齐后话:“都说事不过三,您连这个都不懂吗?”
“不、不,就差一步,我们一家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这不是也你一直期望的吗?”
“不是啊。”佘紫月耸耸肩,眼中满是玩味,“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人一个怂得清新,一个蠢得脱俗,凑在一起怪好玩的。”
魏文新也没忍住看了她一眼,一副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而且你不知道吗?爹根本不姓邓,他从一开始便是骗你的啊。”佘紫月精准地插上最后一刀。
杀人诛心。
魏文新:吾命休矣。
佘朵儿脸上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转过头,对上魏文新闪躲的眼神,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但她还是不信邪,颤抖着双唇追问:“邓、邓郎,月儿说的是真的吗?”
魏文新将头埋得极低,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对方的风雨欲来的脸色:“对、对不起。”
王公贵族隐瞒身份同勾搭貌美女子,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只不过没想到会踢到硬骨头。
虞初羽三人看得叹为观止。
别说,这家人还真别具一格。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佘朵儿眉眼中多了几分疯态,“你不帮我,我自己来!”
佘紫月不耐烦地啧了下舌,轻飘飘地说:“娘亲,别惹我生气。”
一时间,佘朵儿仿佛被定住一般,不敢再闹。
佘紫月看向虞初羽:“如此,虞道友可还满意?”
虞初羽知道光凭佘朵儿的实力,他们三人便不可能拦下,于是告知:“此事我们会联系天目。”
那些世家大族入世修行,享受着俗世赐予他们的荣华,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而这主要体现在协助朝廷处理世间同修士相关的疑难案件,因此出了一个独立的机关,叫做天目。
毕竟修凡的差距摆在那里,总有人修仙修到狗肚子里去,在同辈那被碾碎了信心,自觉修行无望,便在凡人身上找优越感,道心都烂了,自然也不怕入魔,于是行事肆无忌惮。
佘紫月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随便。”
说着径直离开。
佘朵儿不甘地朝他们看了眼,到底还是依言离开-
几天后,等望都城内的天目赶到时,只看见一座惨遭蹂躏的小院,但废墟上还点缀着大片的花朵,听说是小镇内一对对失而复得的有情人心照不宣送的,以此来表达对恩人的感激。
而等天目的人赶到幽魂冢擒拿佘朵儿时,却被告知对方已经离开。天目有心追踪,但幽魂冢的人常年与毒物为伍,是隐匿踪迹的能手,本来以为捉拿无望,没想到佘朵儿到底放不下魏文新,这种时候也不忘将其带上。
途中,魏文新三番五次想要借机脱离她的控制,留下了不少破绽,这才让天目的人追上。
一得知对方的身份,魏文新直接将自己的身份爆了个干净。
开始天目的人还不相信,几番对照下来发现对方所言非虚。
一个前朝的皇子竟然存活至今,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顿时引来了不少关注。
如今在位的大周皇帝又是忌惮又眼红对方的“驻颜有方”,但明面上还是将人接回了皇城,好生招待,妄图知道长生的秘密。
也正因此,三个名字在玉听内扬起了不小的水花-
幽霁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与他们同行的饶因兰。
他本来可以和师姐两个人独处的!
在见到对方殷勤地擦好一枚果子率先递到虞初羽面前时,终于没忍住开口:“喂,你到底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饶因兰不解地转头看他,一脸无辜:“啊,你不知道吗?我问过阿羽姑娘了,我们的目的地一致,所以接下来的路就跟你们同行了。”
幽霁咬牙:“你是小孩子吗?还怕迷路不成?”
“人多热闹呀。”饶因兰理所当然道,“我以前呆在山上都没人同我说话,如今下了山,自然是要和旁人多说话的!”
幽霁趁机将自己洗好的果子同虞初羽手上的置换:“师姐,我洗的这个比较干净。”
虞初羽咬了一口,别说,她这个师弟在选果子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每每递给她的那个都是甜的。
饶因兰也没在意,问道:“阿羽姑娘,你伤势如何了?”
那晚他问及虞初羽伤势时被告知没事,后来幽霁看出不对劲他才知道竟然断了三根肋骨,当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莫非剑修的身体构造和常人不一样?
好险才从幽霁担忧的目光中找到了几分自己熟悉的常识。
想来是阿羽姑娘的痛觉有问题,真可怜。
“真没这么严重。”虞初羽一脸无奈,看了眼一旁兀自生闷气的幽霁,觉得有点好笑,“多亏了师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幽霁耳旁染上一丝绯红,眼神中带着雀跃,亮晶晶,像是一只被夸奖的狗狗。
一座城池在三人眼前缓缓放大,在这儿使用传送阵便能直达南溪泽附近的传送点。
虞初羽迟疑了一路,眼见就要进入城池,终于还是转头看向饶因兰,问:“所谓浩劫,究竟是指什么?”-
一城池内。
数名金丹修士已经在这儿待机多日,从一开始的摩拳擦掌,到怀疑人生。
在灵力消逝的今天,能修到金丹本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难免带了点傲气,如今被大量聚集在这里很难不产生摩擦,加上听说所杀对象还是个修为尽失的废物,不免产生一种杀鸡用牛刀的不爽。
要不是领头的是个狠角色,镇得住场子,只怕他们自己得先内耗一遍。
这都几天了,从王都城爬到这里也用不了一周啊,他们不会是被苏家驴了吧?
早听说一些闲出屁来的世家大族会没事考验一下自己的门下投靠来的修士,时不时搞个模拟演习,美其名曰锻炼他们的反应能力。
就在这时,为首之人的玉听闪了闪。
那人盯着上面看了一会儿,磨了磨牙,赫然站起身,带着号令之势一摆手,大刀阔斧地往前迈了一步:“走!去南溪泽!”
第059章 第 59 章
距离南溪泽最近的一处传送点只是一个小型驿站, 南溪泽本来只是一片湖泽,周边荒芜,并没有什么城镇, 就连来往的人都少得可怜,只是因为后来医修的聚集才逐渐壮大,形成城池。
此地距离南溪泽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片密林。
一路上风平浪静,三人走在一起倒也和谐。为了避免在外头过夜,只需要在傍晚前到达南溪泽便好, 因此几人都没有多少紧张感,尤其是饶因兰还在揭他的师尊, 天枢老人老底的情况下。
“……老头可凶残了, 都几百岁的人了, 竟然因为我画错符拿着竹鞭满山抽我, 这合理吗?于是在我数十年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
饶因兰正说得起兴, 就察觉身边两人的脚步齐齐一顿, 一头雾水地转头:“怎么了?”
幽霁:“有魔气。”
饶因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顺着他们的目光朝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苦楚, 不堪忍受地弓起背。
“有魔族进来了?!”饶因兰顿时正色起来, 大义凛然地就要往那边跑。
虞初羽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后领将人拉了回来。
“看清楚了,是那人要入魔了。”
魔分先天和后天。前者生来便是魔, 算是修真界的三大物种之一, 后者则是由人或妖后天入魔而来, 而这又分为两种情况:一是修士理智尚存,不过所修之物由灵气转化为魔气, 二则化为理智全无的魔物。
要知道,古往今来,凡事入魔者,除非心智非常,与心魔共存,才有可能在入魔后保持人形,而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足十数,其余全成了丑陋又蠢笨,只知杀戮的魔物。
饶因兰识时务地停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保住自己窒息的喉咙,控诉地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不过虞初羽同幽霁一样,此时目光都落在那人的异变上。
不管是后者的哪种情况,都对他们非常不利。理智尚存者可能在魔气的影响下放大杀戮的欲望,而后者更是纯粹的杀戮机器。
只见一点黑色的尖尖从那弯得几乎对折的脊背中探出一个小角,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尖头越长越大,直至在空中彻底舒展,一对震撼的黑色骨翅在空中彻底舒展,像是上天雕刻的一幅盛大的艺术品。
虞初羽三人不太确定地看着那人,他们也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入魔,因此也无法分辨那人的具体情况。
饶因兰猜测:“不是说魔物都丑绝人寰嘛,这人应该还是人吧?”
幽霁反驳:“你见过哪个人长翅膀的?就没有听说入魔还附赠一个器官的,也就魔物长得随心所欲,多个部位也不奇怪。师姐对吧!”
被点名的虞初羽沉默一瞬,点醒二人:“不管是哪个,我们都打不过,所以你们确定还要站这儿争论谁对谁错吗?”
饶因兰和幽霁对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一人拉着一只袖子拔腿就跑。
被夹在中间限制发挥的虞初羽脑门青筋跳了跳:谁特么逃跑手拉手啊!
幽霁是担心她体质不如修士跟不上,至于饶因兰,则纯粹是担心两个剑修跑太快把他落下……
毕竟他只是个柔弱的辅助。
三人一边跑一边注意身后的情形,发现那人的身体一点点拔高鼓起,从一个瘦子进化成了一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只用了两个呼吸,堪称修士炼体史上的奇迹。
虽然离得远了看不太清,但依稀能分辨对方的面容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即便在朦胧中也丑得格外显目。
那人成了彻头彻尾的魔物。
得尽快提醒城内的人!
虞初羽心里着急,恨不得再长出一条腿。
再回头时,突然对上魔物无机质的红色眼睛,心脏骤停。
三人很快就意识到逃跑是没用了,便干脆停下脚步。
魔物的骨翅彻底舒张开,颇有种遮天蔽日之感。
那双嶙峋的翅膀在空中试探性地扇动两下,随即愈扇欲烈,带起一阵迷眼地沙尘,终于在下一个扇翅中,骤然起飞,俯冲着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
虞初羽已经拔出了伏尘,幽霁接过饶因兰递过来的剑,而饶因兰也第一次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巧星盘。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在他们屏住呼吸,决定进攻之时,魔物的翅膀一动,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毫无征兆地垂直向上,然后,飞走了。
三人:……?
有了这个小插曲,三人行进的步伐顿时加快。
虽然这魔物没对他们出手,可它会飞啊!要是径直从上空飞入城池,城中百姓怕是得死伤一片。
于是预计的戌时入愣是缩短了一半,午时不到便到达城门口。
然而不等他们去联系城内守卫,就听见城门口的守门人正在提醒出城的百姓。
“最近不少人表示在林中遇见魔物,也出现了几名死者,若无紧急之事诸位不妨先在城内逗留一段时间,待我们抓住那个魔物在离开。”
虞初羽不禁皱起眉。
显然除了他们今日遇到的,林中还有别的魔物出没。
“下一个。”
入城的进度很快就轮到他们,虞初羽收起思绪,踏进南溪泽。
随着南溪泽名气渐大,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因此这座小城变得越发繁荣,如今已隐隐有同世家隶属的城池比肩之势。
以前不是没有势力想要介入此地分一杯羹,不过此地以医修为核心,吸引了一大批散修和刀口饮血的佣兵,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禁战区,而且谁没个生病的时候,得罪医修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跟别提在医修的大本营闹事来。
因此比起其他城池的规规矩矩,这里最大的特点便是自由。
三人一踏入城池,边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喧闹声中。
城内铺着大块平整的青石板,路面被拓得极宽,足以容下三辆马车,在庞大的人群基数的承托下依旧繁华热闹。
两边是琳琅满目的摊贩,综合各家商品几乎囊括四境的各地的新鲜物什,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饶因兰知道城中已经对魔物有所地方,心大地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如今看见城内的景象,忍了没多久就一眼放光地在各个摊子前乱蹿,当然,十有八九都是小吃摊。
“唔,这个好香!这个也好好吃!”
没一会儿,虞初羽和幽霁在饶因兰的热情推荐下,终于没忍住,一人捧着一样吃食开始品尝,全然没有寻常修士需要辟谷的顾忌。
一路下来,三人直接吃得肚子鼓鼓。
饶因兰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一脸遗憾地收回落在其他尚未临幸的小摊上的目光,喟叹道:“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虞初羽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昆仑巅虽然明面上没有搞佛修那一套僧规戒律,但专出卷王,几乎将自律刻在骨子里,本来大家卷的还是修行,到后来,就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饮食便是其一。
她从小便在昆仑巅长大,因此见证了食堂从最开始的荤素搭配到如今干馍清水的转变全过程。
作为其中唯一一个至今都尚未辟谷的人,虞初羽表示:吃吐了。
幽霁见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贴心地使了净尘诀,事毕还犹闲不足地上一块手帕。
“你们师姐弟感情真好。”饶因兰从远处蹿回来,一脸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很快又得意洋洋地同他们说:“你们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见幽霁不给面子地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虞初羽。
虞初羽:“……什么?”
“我知道怎么联系医鬼了!”饶因兰双手插着腰扬了扬下巴。
虞初羽也是后来才知道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致,不过比起她之前虚无缥缈的寄想,饶因兰的话可谓是给了她一粒定心丸。
医鬼是真实存在的!他还活着!
因为对方此行,便是在天枢老人的嘱意下来的,唯一遗憾的是,比起地点天枢老人只给了他徒弟四个字:顺其自然。
幽霁迅速回头,从未见他这般顺眼过:“你说真的?!”
饶因兰:“这还有假。”
事关她今后能否修行,说不激动是假的,虞初羽努力平复好心情才问:“医鬼前辈如今在何处?”
“想请医鬼出手有方法有二。”饶因兰顿了下,故意卖个了关子,“一是穿过南溪泽,只要能亲自找到医鬼的落脚点,便能无条件获得医治。二是将诚意写在河灯上,放于南溪泽,若是让医鬼满意,河灯会在子时逆流回岸边,到时候只要将这份诚意投于水中,水面自会开出一条无雾的路。”
显然这里的南溪泽指的是这座城池最初得名的湖泽,位于城东。
虞初羽垂眸。
除了伏尘剑,她身上实在也找不到什么贵重物品,显然第二条路走不通。
还是先去南溪泽看看吧。
这时,木轮与地面磕碰的笃笃声从耳边传来,一辆装货的板车从三人面前疾驰而过,上边盖着厚重的黑布,形成一个四方体的形状,风一吹,露出其中一角。
——是用透明水箱装着的满满海鲜。
其中一只皮皮虾正在水箱边缘的位置上蹿下跳,旁边浮着一只旁观的水母,身后是在水箱内来回冲刺的锦鲤,和水箱内的其他无知无觉的海鲜相比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虞初羽抿了抿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些应该是开了灵智的妖吧……
想到这,她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身侧的人。
第060章 第 60 章
板车平稳地驶过石板路, 最终在一座气派的酒楼前停下。
驾车的人朝里面喊了声,随后几个伙计陆续从酒楼里,搭把手将水箱抬了进去。
酒楼足有五层楼高, 在城内也是极为显目的存在。出入的并不限于修士,还有不少毫无修为的凡人,但无一不是衣着华贵之人。
“我没看错的话,那里面应该是妖吧?”饶因兰一脸恍惚地开口。
那模样,显然是被当作食材了啊!
幽霁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饶因兰见他这幅波澜不惊地模样,不太肯定地问:“难道如今人、妖两族撕破脸了?”
“并未。”虞初羽蹙眉。
人、妖两族的关系虽然断了之前却魔之战时的盟友关系, 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两边互看不顺眼, 偶尔还会产生肢体冲突。妖族慕强, 见弱小者被欺负或许没有什么同理心, 但这到底不同于被当作食物。要是被它们知道自己的族人被吃, 怕是会引起两族动荡。
要知道妖族生来便开了灵智 ,一旦化形, 同人族几乎没有区别, 在常人看来食妖跟食人无异。
怎么会有酒楼私下以妖族为食?
饶因兰自行脑补完经过, 摩拳擦掌道:“太过分了!遮遮掩掩,怕是知道自己所为见不得光。我们去劫酒楼吧!”
虞初羽这些年结果不少任务, 其中不乏类似违法勾当, 心里清楚,一般这种事情, 除非将背后的黑手彻底铲除, 否则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受害妖出现, 治标不治本。
不过看了眼一边心不在焉的幽霁,还是没说什么, 点了点头:“走吧。”
走一步看一步。
酒楼里的食材通常囤在仓库和后厨,而海鲜一类不易久存的,进购的量一般都是用以满足当天需求,因此在后厨的可能性更大。
三人一进门,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前。
“几位客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我们这儿一共有五楼,一二楼是大堂,往上是雅间,几位您看是要……”
考虑到后厨应该在一楼,他们便直接要了一楼大堂的一桌,然后听这位伙计热情地将店里的菜介绍了一遍,倒也找不到什么异常。
刚刚吃太撑了,说实话,三人如今看见食物可以说心如止水,不过为了不引起酒楼背后之人的警惕,到底还是点了几个菜。
等伙计一离开,饶因兰就开始左顾右盼,偏偏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别有企图。
虞初羽没忍住扶额。
幽霁反应迅速:“饶兄第一次下山,或许还不适应,多来几次就好。”
旁边的桌的人闻言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眼神中莫名透出一股优越感:原来是土包子啊。
饶因兰闻言收回眼神,茫然地应了声:“啊?”
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
幽霁一看就知道他没有反应过来,无语地给他传音,让他注意着点。
饶因兰生怕在桌上看见那几只妖,一时间有点坐不住,压低声音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些妖啊?”
虞初羽本想以如厕为借口,去后厨溜达一圈,却听幽霁说:“来了。”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一名伙计端着一盘清蒸皮皮虾上来,中间那只尾部花纹格外突出,正是他们在水箱里见到那只疑似妖族的生物。
饶因兰抽了一口气。
藏木于林啊这是。
幽霁突然眼皮一跳,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皮皮虾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中透着不解。
饶因兰咬牙:“不能再拖了!”
这边话音刚落,虞初羽就看见那只皮皮虾毫无征兆地蠕动了下。
虞初羽:“?”
她一把将人拉住:“等等。”
那桌都是一些凡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直到一人的筷子直直伸向那只皮皮虾,虞初羽下意识地提起呼吸。
就在皮皮虾极将被夹到碗里时,筷子突然打了个滑,擦着他的衣袍掉到地上。
那人下意识起身,拿帕子擦着衣服上沾染的污渍,双唇一碰,似乎是骂了一句“晦气”。
有了刚才的那一幕,虞初羽并不觉得这是简单的意外,而且看那些人的态度,显然并不觉得这只皮皮虾有什么特别的。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脚边。
饶因兰一头雾水地左右看看,正好对上幽霁转过来的眼神,就见他一脸不忍地开口:“饶兄,那只妖委实可怜,不如你去那桌将它的尸体要回来,我们替它好好安葬了吧。”
“你说得对!”饶因兰郑重点头,“我这就去。”
虞初羽:“……”
看见饶因兰二话不说朝那桌走去,虞初羽没忍住看了自家师弟一眼,对上那双无辜的湛蓝色眼眸。
“师姐怎么了?”幽霁偏着头问。
虞初羽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没过一会儿饶因兰便回来了,不过是空着手的。
他坐下后挠了挠头,一脸不解:“那桌子底下我都仔细找过了,没有发现那妖的踪迹,太奇怪了。”
他想了会儿,突然阴谋论道:“会不会是地下有什么密道?”
虞初羽:那倒也不至于。
这时,一桌人酒足饭饱后携手离开,留下一桌残羹冷炙。
托动态视力的福,还没等虞初羽意识到哪里不对,视线就已经下意识地落在那桌上,然后她就看见,那只本该被闷熟的皮皮虾此时正人性化地弯着尾巴做在一盘吃剩的菜前大快朵颐,活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酒楼生意好,这时还是用餐的高峰期,眼见人一走,伙计就迅速上前准备清理桌面,好招待下一桌客人,于是毫无意外地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大惊失色道:“掌柜!那只妖又来吃白食了!”
伙计一边喊话,一边身手敏捷地掀起一个碗朝皮皮虾兜头盖下,光看着熟练的动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虞初羽担心吓到他,刚准备上前,闻言脚步生生顿住,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时,皮皮虾闪避开他的碗盖攻击,骂骂咧咧地出声:“小爷才不是吃白食!这菜都要当垃圾处理了,我尝一口怎么了!”
饶因兰顺着他的逻辑转了圈,下意识开口:“所以这是吃垃圾?”
“你才吃垃圾!你全家都吃垃圾!”皮皮虾显然听见了他的话,恼羞成怒地瞪着芝麻眼朝他们看来。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
离谱。
谁能想到会有妖冒充食材就为了吃白食啊!
酒楼的掌柜很快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打手,看样子还是修士,脸上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我看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今天怎么出这道门!上!”
许是看那皮皮虾化不了形,加上以往的动手经验并没有多厉害,因此请的修士四个里面只有一个筑基,其余都不过炼气。
掌柜:“可能还有别的妖,诸位若是发现,请一并处置了,报酬翻倍。”
听见这话,四人迅速朝皮皮虾动手,毕竟其他的妖没有踪影,这个谁抢到便是谁的。
几人手下毫无留情,显然是充着让它死去的,要不是皮皮虾走位风骚,经常虚晃一招,此时或许已经成为刀下虾了。
饶因兰看着这一幕蹙眉:“不过是捡些剩饭,倒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除了那桌附近的人恐刀剑无眼早早避开,大堂内其余的人还好端端地坐着,反倒像是将其当成了饭后娱乐,看得津津有味。
旁桌的人听到这话似乎觉得好笑:“不过是只妖,看这模样和我们桌上的食材也没什么两样,杀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
饶因兰看出他是凡人,以为他不知情,正色解释:“等它长大后就会化性,和人并无区别。”
“妖不都是坏的嘛,都说祸从微,今日小偷小摸,来日就要杀人了,还不如在它们尚且弱小之际将危险扼杀在摇篮!”另一桌的人应和道。
虞初羽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微妙转变,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以往昆仑巅搞妖族霸凌的时候,其中所用的话术就有同这意思大差不差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饶因兰反驳:“人有好坏,妖自然也有好坏,不过是看后天教化。”
虞初羽担心形势恶化,不想同他们纠缠下去,直接看向掌柜,快刀斩乱麻:“不知掌柜的损失多少,不如我们替它偿还了吧。”
“嘿你们怎么回事?尽帮着妖说话,不会是妖族派来的奸细吧?”
有人开头,其余的人纷纷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看,那人的眼睛是蓝色的,肯定也是妖!”说话之人突然后退一步,心有余悸地避开那双瘆人的眼睛,但随即意识到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顿时壮大了胆:“他刚才那的眼神像是想杀了我一样,我就说妖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那女的,早听说妖族多异发异瞳,亏我还以为遇到了广寒仙,原来不过是些妖魔,呸!晦气!”
虞初羽转头看见幽霁紧抿着双唇,眸子低垂,纤长的睫毛落在瓷白的肌肤上,透着一股破碎感,像只被人遗弃的狗狗,心中没来由地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正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突然手中一凉。
一只眼熟的漂亮水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她身前,用柔软的触须触碰她的右手。
饶因兰还在同他们争辩,此刻已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显然是第一次经历社会的毒打:“幽兄和阿羽姑娘是昆仑巅的弟子!才不是什么妖魔!”
逃的逃,追的追,这边还在费口水。
一时间场面鸡飞狗跳。
皮皮虾在四人的围攻下疯狂逃窜,能坚持这么久显然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就在它力有不逮之际,从角落里蹿出再出现时,身下突然多了一条锦鲤。
这下有了坐骑,皮皮虾喊了声:“妹妹!”
环顾了一圈后突然朝他们这桌直奔而来。
身后的修士追了这么久显然也感觉有些没面子,下手越发狠戾,似乎是听到了在场众人对他们妖族身份的认定,眼见着一鱼一虾就要落在他们身边,不管不顾地朝他们挥刀而去,将所有退路堵死,正对着虞初羽的面门,让人避无可避。
“阿羽姑娘!”
“师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大堂内亮起。
等所有人恢复视觉,再看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锦鲤和皮皮虾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么大一个虞初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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