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最后一步, 是姬未湫服侍姬溯净手。姬未湫微微垂首,与姬溯行了一礼:“请皇兄先行。”
姬溯颔首,率先向冷泉走去, 姬未湫随侍其身后两步的距离,玄黑的朝服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一般, 消失在了祖庙的阴影中。
走过这一段路, 宫人便不得再入内了,两侧只剩下寂静的墙壁, 朱红浓郁如血, 沉得像是压在人的心头,祖庙这种地方姬未湫年年来,但每次来都慌得很。
——谁晚上来这种地方都会害怕的!
也不知道老祖宗们是怎么想的,去祖庙路上修这么长一条路,啥也没有, 就只有光秃秃的路和墙壁。要姬未湫来说, 墙上好歹挂两张列祖列宗的画像再在下面写两句祖宗的名人名言都不带这么慌的。
姬未湫悄悄往后方看了看,幽邃的通道中只有夜明珠的半暗不明的光辉, 或许是太过晦暗的关系,姬未湫总觉得能在那些地方看见蓝、红色的影子, 但又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当即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冷静冷静, 那只是简单又科学的光幻视,是个人都会有, 不要自己吓自己。
姬溯的背影沉毅从容, 姬未湫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好了许多, 不禁快走了一步,让自己与姬溯的距离更加接近。
这地方太安静了,两人的呼吸声映着脚步声,姬未湫那丰富的幻想力让他开始害怕会不会陡然之间听见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他耐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姬溯衣袖的一角,没想到手一伸,却恰好握住了姬溯的手。
“……嗯?”姬未湫下意识发出了一个音节。
这个距离,姬溯如果不是也伸出了手,他是抓不到对方的手的。
姬溯没有回头,只是带着他继续往里头走,温热的掌心将他的手拢住,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莫名就有些安抚的意味:“快到了。”
走这地方也没什么不能说话的规矩,只不过约定俗成要少言寡语,以示敬重,姬未湫握紧了姬溯的手:“我知道……”
姬溯的步伐无形中放缓了一些,等姬未湫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与姬溯并肩而行了,两人的手臂挨在一处,宽大的衣袖遮去了两人相握的手,姬未湫动了动手腕,却见姬溯侧脸看来,淡声道:“好好走路。”
姬未湫:“……?”
他怎么了他?他不就动动手腕吗?
他幽幽地道:“皇兄还以为我会扑上来让你背我不成?”
晦暗中,姬溯轻笑了一声,忽地带他转了一个弯,只听有清泉流响之声扑面而来,两人面前豁然开朗,冰凉的水汽顺着风一并拂来,姬未湫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凉的,却凉得很舒服。
冷泉池边早已备好了用具,姬未湫按照规矩在池边跪坐下,姬溯一手抬起,悬停在了他的面前,姬未湫伸手将他的衣袖一点点卷起,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线条流畅的肌肉贴着骨骼,姬未湫轻轻触碰了一下,又缓缓握住了他的手臂。
姬未湫做完这一切,又俯身用玉瓢舀起冷泉,俸于姬溯面前,请他净手。
天太凉了,姬溯的手探入了水中,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发苍白,那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褪了去,仿佛真成了冰肌玉骨一般。姬未湫有些心疼,用眼神暗示姬溯差不多就行了,不要那么实心眼的非要在里头把手认认真真洗一遍再出来。
姬溯亦是垂眸看着他,见小孩儿对着他挤眉弄眼,只觉得好笑,他收了手,小孩儿便立刻放下玉瓢换了丝帕替他擦拭,还放在掌中搓了好几下,似是怕他冷。
姬溯手腕轻轻一动,便从小孩儿掌中抽出,随即俯身接了那玉瓢,自冷泉中取了一瓢水,放在了小孩儿面前。
“净手。”他低声道。
姬未湫眉峰微挑,有些讶异——他跪着服侍姬溯洗手,是因为他今年身份有变,成了东宫,太子服侍君王行礼理所当然,不然他都没资格和姬溯一道进来。
姬溯极重礼教,按礼,他就该站着不动,让姬未湫服侍他擦完手后将袖子放下,紧接着姬未湫自个儿盛水净手便是。不想姬溯居然盛水帮他净手……这是对待皇后的礼节。
姬未湫在姬溯的示意下将手放入了水中,他可不像是姬溯那么讲规矩,手伸进去一个呼吸就拿出来了,姬溯也不与他计较这些,放下了玉瓢,拉着他起身,拿着帕子耐心地给他擦拭。
姬未湫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禁有了些笑意,却什么也没有说,姬溯亦在垂眸看着他,目光温和至极,一点点的为他整理袖口。
姬未湫在心中啧了一声,怎么办,好想亲一口。
他可以不惧鬼神上去亲姬溯一口,但姬溯恐怕不会容许,这是一个连‘死’字都不许他说出口的男人,哪里会容许他触怒鬼神?
姬未湫发现姬溯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唇上,大约与他想的是一样的。
净手之后,仪式便算是完成了,姬溯牵着他的手缓步走出了这座幽冷寂静的庙宇,祖庙外是等候的宗亲,见他们出来,纷纷行礼,姬溯道:“散了吧。”
宗亲们谢恩起身,待出了祖庙范围,这才散了去。
姬未湫与太后同乘,太后见他来,还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
这小子怎么不粘着他哥哥了?
姬未湫摸了摸太后的手,见她的手炉暖和,便也放下心来道:“这不是关心母后么?皇兄在前头不好来看母后,也担心着呢!母后回去后切记用热水泡一泡,最好再喝一碗驱寒汤,免得沾了寒气。”
太后听着姬未湫絮絮叨叨的关切也觉得心里熨帖,回慈安宫的路还有一程,娘俩便也说说话,只听她道:“好了,你倒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姬未湫下意识想说‘我不怕我对象阳气旺得很’,但眼前是老娘,总不能开黄段子,便笑道:“儿子年轻气盛,这点水怕什么?”
太后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母后老了?”
姬未湫连忙道:“哪里,母后年轻着呢,只是母后矜贵,儿子担心呢。”
太后这才笑了起来,她一手微抬,姬未湫很知情识趣的将手指搭了上去,太后摸着他手心热得都有些烫了,这才放下心来,她其实有些话想跟姬未湫说一说,只不过太过私密,不好由她说,明日叫宫中司寝上的老人与他悄悄说一说就是。
毕竟男子之身并不适宜交-欢,姬未湫年轻,许是不懂这些,偏偏他哥也有些失了分寸,哪有人将人日日弄得爬不起来的份上?虽说正是情热,也不是这么个弄法!万一伤了身子怎生是好?
姬未湫哪里知道老母亲正在关心他和姬溯的床上事,只跟老母亲说去甘泉别苑要带些什么,他们还可以去哪里玩:“到时候让皇兄带我们去猎场,现在这个季节兔子和鹿都好肥的,让皇兄给我们打两只,当场就烤了吃!”
太后想想那画面也笑了起来:“都指望你皇兄?你怎么不进林子给母后猎两头鹿?也罢也罢,不指望你猎鹿,就是打两只山鸡母后也欢喜的。”
姬未湫道:“我哪行呀?这事儿还要指望皇兄。”
太后指着他笑骂道:“在母后面前还要装?母后记得你幼时箭术甚是了得!”
“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姬未湫坦然道:“许久不练,早就失了准头了。”
太后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叹息了一声:“早知如今,当年我就不该任由你偷懒!”
阿湫幼时仿佛天生就懂些中庸之道,一众皇子一道在上书房读书,别人还在识字,他就能自己看书了,别人在背三字经,他能将整本书倒背如流,可到了课堂上,无论是大学士考教,还是在先帝面前对答,都只能评个‘中’,得不得‘上’,与他皇兄的每一门都是‘上上’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不是那一日她夜半失眠,想去看看他,都不知道他一个人躲在床上看话本!那话本还是从他哥哥书房里拿的!想想那时她多震惊,才四岁的儿子躲在床上看江湖话本!他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一边看还要点评两句!甚至言之有物,可见不是瞎说的。
后来等到他哥哥平定了前朝后宫,阿湫便变得不太上进了起来,每日逃学,一日就钻研着怎么吃喝玩乐,活脱脱一个未来的纨绔。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那时心想有他哥哥在,阿湫一世做个太平王爷也无甚不好,若太聪明了,兄弟两个若有相争,实在是人间惨剧,如今阿湫有意让步,她便也就放纵了。
未想到如今他坐上了东宫之位——若早知有今日,当年悉心培养,也不会叫他如今才开始接触这些,也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要如何为难阿湫!
她也听说了邹相拿了一本写得乱七八糟的折子来试探姬未湫的事情,若不是有他哥哥看着,她恨不得将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姬未湫懒洋洋地说:“儿子生性懒惰,母后就是不放任,儿子也会想尽办法偷懒的,母后您可管不住我……”
他顿了顿,看出老母亲在担心什么,笑着接着说:“这不有皇兄在吗?皇兄会管着我的……他管我管的可严了,有时候贪凉多吃一口冷茶都要挨他两声训斥,您就放心吧!”
太后一腔担忧瞬间化作虚无,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伸出纤纤玉指狠狠地戳了姬未湫几下脑门!
看看,就这出息!
活该被他哥哥吃得死死的!
第142章
姬未湫与太后一路到了慈安宫, 扶着太后下了马车,却见姬溯的马车也在前方,太后方才被姬未湫逗得开心, 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大儿子也来送她,见着了姬溯还有些惊讶。
姬溯下了车来, 与姬未湫一道将太后送入了慈安宫中, 太后也不愿意久留他们,都是累了一天的,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 不讲究那么多虚礼,刚进门就叫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姬溯与姬未湫便告退了,太后见他们一前一后出去,虽未言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她暗暗摇头, 又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太出来。
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真是欠了他们的!
姬未湫与姬溯一道出了慈安宫,姬未湫抬眼看向姬溯, 有些不舍——也很奇怪, 其实两人每天都会见面,只是不睡在一起罢了, 分离也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而已,此时却有些依依不舍。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他粘在一起。
姬未湫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墓葬来, 以前看那些纪录片, 帝后虽然是合葬,但是大家各自一个棺椁, 同穴不同棺。虽然说他倾向于死后一切化为虚无,但万一呢?毕竟他也没死过,万一死后有灵呢?所以他要是和姬溯合葬,他想和姬溯躺一个棺材,什么死后不许开棺,到时候他悄悄开,看谁拦得住。
姬溯跳起来都不管用。
姬溯若有所觉,回首看他,眉间微动,便见姬未湫三两步到了他近前,姬溯道:“回去好好歇着。”
姬未湫点头:“皇兄你放心,我一定早睡,绝不耽误明天朝会。”
姬溯语气淡淡:“你为国之基石,无重事、要事不可轻易告假。”
姬未湫心中暗暗叫苦,却也知道这个道理,东宫是国之基石,有东宫在,代表皇位更替的稳定,也代表着国家的稳定,东宫若时不时告假,便是叫百官心中不稳,人人皆不稳,那便是国家不稳,是动乱之兆。
姬未湫垂首道:“臣弟受教。”
姬溯的目光在姬未湫因垂首而展露出的白皙的后颈上停留了一瞬,道:“回去吧。”
姬未湫也没有拦下姬溯的意思,寒冬腊月的,顶着寒风和积雪在外面聊天没点病实在是干不出来,他道:“恭送皇兄。”
庆喜公公服侍姬溯上了马车,厚实的车帘落下,他对着姬未湫行了一礼,就要驱使马车。
姬溯在车中坐定,尾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什么动作。
忽地,车门探入一只手来,那只手握住了门框,随即姬未湫就探了进来,利索地坐在了姬溯身边,见他似有些惊讶,姬未湫笑道:“还想与皇兄说说话,就有劳皇兄送我一程吧?”
姬溯还未来得及说话,姬未湫就凑了上来,姬溯下意识想要接着他,只是方抬手,便又放了下去。
姬未湫挨在了姬溯肩上,他也察觉到了姬溯的动作,乐了:“放心 ,我不轻薄皇兄。”
姬溯眉宇从容,“不许顽皮。”
姬溯能不去勾姬未湫的腰,姬未湫却忍不住,他抱紧了姬溯的腰,嘟哝道:“我不做什么,我就抱抱……这样总不犯忌。”
姬溯见状也就随他去了,一手悄无声息地覆在了姬未湫的背脊上,若是平时,必是免不了摩挲一二,今日却只是搭着,不再挪动分毫。
姬未湫只觉得心满意足,他拿脸用力蹭了一下姬溯的手臂,感叹道:“今天真的好累……”
“在梅林不是玩得很开心?”姬溯轻描淡写地问道。
姬未湫撇了撇嘴:“那是开心吗?那是没办法……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小孩儿,又不能不应付。”
毕竟都是自家亲戚,一群皇子皇孙的混天魔王,就是装得再乖也是嚣张跋扈得很,今天本来是去梅林躲躲清静,没想到最后没躲成,反而让留在慈安宫的宗亲躲成了。
“不过看咪咪追得他们抱头鼠窜还怪有趣的。”姬未湫下了总结。
姬溯眼中浮过一点笑意:“为何非要应付?”
既然烦到了放豹子去追他们,为何还要应付?
姬未湫想得很简单,毕竟都是自家亲戚,宗亲王也一直帮着他,总不好大过年的还给他家小孩儿冷脸看吧?这以后人情还做不做了?“都说了自家亲戚嘛……”
“以后若不愿,便不必应付。”姬溯意味深长地说:“你若不愿,谁能强迫?”
姬未湫是既定的东宫,是超一品亲王,又是阁老,宗亲王难道会因为姬未湫给了小孩几个冷脸看便与他起龃龉吗?莫说定了东宫,便是未定,他在宗亲中寻一个嗣子,难道要寻一个不孝祖母、不敬叔父的嗣子吗?
如今定了东宫,若姬未湫日后有子,宗室依旧要靠着姬未湫,若是无子再寻嗣子,也该称姬未湫为父,宗亲王一脉无论如何都只有求着姬未湫的份。
一个冷脸罢了,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算得了什么?
便是没了这些,姬未湫只是一个亲王,他如今也已近弱冠,不与孩童玩耍也是理所应当,无人置喙。
只是他脾性温和又爱笑,小孩子见了觉得亲近,自然愿意与他玩耍。
姬未湫自然听得出这个道理,他把头埋进了姬溯怀里哼哼:“我也知道……不过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下次皇兄你替我出出头呗。”
“嗯。”姬溯淡淡地应了一声,姬未湫下意识就要凑上去亲一下姬溯的脸颊表达感谢,刚凑上去一点儿就被姬溯握住后颈不许他再近前,姬未湫僵硬地笑了笑:“……忘记了。”
怪不得把手放在他背上,原来是为了方便抓住他不许他动?!
姬未湫又倒进了姬溯的怀里,一脸生无可恋地把脸埋了进去。
虽然不太好,但是……他吃的真好!
回长宸宫的距离似乎变短了,姬未湫只觉得还没说上两句话马车就停了下来,庆喜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圣上,殿下,长宸宫到了。”
姬未湫依依不舍地松开姬溯,道:“臣弟告退,多谢皇兄送我。”
姬溯掸了掸衣袖,道:“去吧。”
姬未湫这才下了马车,他见庆喜公公面色红润,道了声谢——姬溯送他就要多绕一段路,他上车之前让庆喜公公去他那辆马车坐着,换了个年轻小太监跟在御驾旁随行,等下车了再换回来就是。
金铃轻响,他目送着姬溯的马车离去,转而才吩咐眠鲤道:“明日去云宫令处通传一声,今日随行的宫人额外赏赐一个月的俸禄。”
眠鲤应了一声是,跟着姬未湫一道进去,边与他打趣道:“殿下真是大方,这一趟他们走得想必是毫无怨言。”
姬未湫笑道:“那也多赏赐你一份,堵堵你的嘴——明日自个儿去库房挑去。”
“那奴可得寻一份好的!”眠鲤笑嘻嘻地应了:“多谢殿下赏赐!眠鲤谢恩!”
这一份堵嘴钱可不得了,不光是堵今日的嘴,还有前几日的嘴。姬溯宿在了长宸宫,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眠鲤是必然能看出来的。他自然惊讶,可却什么都没有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切如常。
眠鲤则是觉得看那样子,殿下与圣上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他了解殿下,殿下看似好说话,实则最是倔强不过,殿下要不是自愿的,他能这么贴上去?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劝的?
况且事已至此,再劝也是无用,不如去佛前拜拜,只盼着两人永结同心,白首不离……亦或者准备好日后可能会用到的,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他希望这份准备永远不要用到。
也要管束好长宸宫的宫人,不能叫他们乱说话。
这些才是殿下当前需要的。
姬未湫回了寝宫,也不敢大意,所幸今日时间还早,先去水月池泡了泡,等泡得通体舒透,上了床直接给自己灌了一杯没稀释过的碧云酿,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姬未湫第一百次感叹这酒里这没下安眠药吗?虽然没有以前那样一喝就醉,但倒头就睡的威力还在——怪不得姬溯喂他都喂稀释过的,这要喂没稀释的,他上了床就睡着了,姬溯怎么办?
翌日,姬未湫麻溜去上朝,路上见到了姬溯的马车,他有点想过去与姬溯同乘,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老老实实进了太和殿,等着姬溯来开朝。
这几日朝堂上确实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唯一敢挑事的御史都只挑了点小事,姬未湫吃了一上午某位大人抛妻弃子,隐瞒已有婚配一事,迎娶贵女为妻,十二年后的如今又意图烧死原配,不想被原配与原配之子死里逃生,一路隐姓埋名,扮作乞丐逃亡至燕京,又被一位御史搭救之事的瓜。
马上要过年,发生这种事情,那位大人面色惨白,不住地告饶——众人约定俗成年节礼要欢欢喜喜,平安太平,但真闹到了朝会上,那就会按重惩治。
姬溯的目光看向了姬未湫:“瑞王以为如何?”
姬未湫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落到自己身上,便轻飘飘地将问题抛了出去,问道:“刘大人以为如何?”
刘御史上前一步道:“禀王爷,按我朝律例,徐大人弃原配顾氏于不顾,无良无德,隐瞒婚事另娶良配,有骗婚之嫌,后又火烧原配及其嫡长子,数罪并罚,按律应罚五十杖,革除功名,流放。”
姬未湫淡淡地说:“那就这么办吧。”
“至于顾氏,令其与徐兰因和离,其家产五成归原配所有,另五成与现妻,其父罪过不祸顾氏子。”
“皇兄以为如何?”
姬溯道:“可。”
第143章
时间一晃, 终于到了祭祖的那一日,晨间姬溯封笔,姬未湫也跟着起了个大早随侍, 等匆忙的吃过了午饭,就得去祭祖了。
姬未湫站在姬溯身后, 跟着司仪三跪九叩, 上香祝祷,都是往年做惯了的, 等到姬溯分了肉与众人, 众人叩首谢过祖宗恩德,就算是结束了。
说着简单,实际上这祭祖的流程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不断地跪下、站起、正常行礼、花样行礼。除了姬溯背对着他外看不见他脸色外,姬未湫回头看看大家, 总觉得弥漫着一股子筋疲力竭的班味儿, 再加上斋戒三日,脸上都仿佛是绿油油的。
姬未湫自己也是如此, 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在冒绿光。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散去,姬未湫躺在自己宫里头, 累得面无表情, 只想睡觉,偏偏还要收拾东西, 明日还得起个大早,要出发去甘泉别苑。
姬未湫想想都觉得后悔, 也就三天假了, 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做什么,还不如在宫里睡睡觉, 实在无聊拉着姬溯出宫玩呗,何必要大老远地跑去甘泉别苑,那儿又没有什么神丹妙药,去了就能成仙!
眠鲤早就帮姬未湫收拾好了东西,两日前就送去了甘泉别苑,圣上、太后、殿下出行,所需一应自然是提前就送去甘泉别苑整理了,难道要等贵人到了地方才匆忙开始收拾吗?那还来得及什么?
他如今是无事一生轻,见姬未湫半死不活地样子就出去吩咐宫人几声,没一会儿姬未湫闻着味儿就爬了起来,眠鲤将刚炖好的肉粥和清汤放在了桌上,见姬未湫已经在桌旁坐定,不禁笑道:“殿下,用些宵夜吧。”
姬未湫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扒饭吃,吃了三天的素,今天要是吃太多荤腥,肯定会肠胃不适,故而只送了清淡的来,可真要说太清淡也不是,粥熬得米花朵朵炸开,融入了稀碎的各色肉丁,肉香浓郁。汤是火腿吊的,又拿肉泥细细滤了,一道汤清甜鲜美,极各家所长,却不见半分油腻。
姬未湫胃口大开,将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才打了个饱嗝,他打了个饱嗝就倚在了罗汉床上休息,其实应该出去走两步消消食,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动。
眠鲤在一旁给他拿热帕子敷膝盖,边道:“殿下一会儿要不要去泡个澡?”
姬未湫摇头,不想说话,他打算一会儿随意擦一擦身就睡觉。
姬未湫皱眉,他似乎有什么忘记了,但他一时之间记不太起来具体是什么事儿。
眠鲤也不以为意,随意道:“明日就要出发去甘泉别苑,托了您的福,奴也去享受两日。”
姬未湫又点了点头,听眠鲤接着道:“庆喜公公已经说过了,明日轻车简行,如今正是年节,外面热闹着呢!届时路上也好吃吃玩玩看看……”
那就是他和姬溯一辆车,太后一辆车,最后一辆车则是给庆喜公公、眠鲤这等他们贴身侍候的宫人坐的,嗯他跟姬溯……呃!
姬未湫突然记起来他忘记什么事儿了!
今天祭完了祖,他和姬溯不用分房睡了!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想着要跟这姬溯一道回清宁殿,结果下午磕头把脑子都磕糊涂了,完了事儿自顾自的回长宸宫了!
姬溯该不会还在等他吧?
姬未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眠鲤好奇地说:“殿下?”
姬未湫道:“……出去走两步消消食。”
刚好走到清宁殿!
眠鲤闻言转身去取披风,跟着姬未湫一道出去了。
夜晚的皇宫总有一二不可言述的森冷幽寂,所幸这几日没下雪,否则夜半这路就更加难走,眠鲤提着灯笼,见姬未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打趣道:“听闻前阵子有宫人指着您英雄救美,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
“谁大过年的作这死?”姬未湫懒洋洋地说:“上次不也没救?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大半夜的还下着雪,宫女披头散发穿着白衣跪在墙角,这是要吓死谁?”
眠鲤也知道姬未湫这个毛病,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想笑,他提这件事不过是为了引姬未湫说说话而已:“只不过是求殿下垂怜一二罢了。”
姬未湫‘呵’了一声,伸手就挑起了眠鲤的下巴:“不如本王来垂怜垂怜你?”
眠鲤那张俊美的小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娇羞之色,别过头去撇开了姬未湫的手,正想配合他说一声‘讨厌’,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阴影中的姬溯。
眠鲤顿时就僵住了。
姬未湫犹然未觉,再伸手去捏眠鲤的下巴:“呦,还与本王羞上了……”
说着,他察觉到眠鲤的身形有些不对,他抬眼顺着眠鲤目光的方向看去,顿时像火烧一样的收手,有些尴尬地说:“……皇兄。”
姬溯身后还跟着庆喜公公,应当也是饭后来散步,亦或者就是来长宸宫来找他的。
庆喜公公倒是不慌不忙对着姬未湫露了一个笑脸来。
姬未湫:完球!
他三两步到了姬溯身前,抬手去握姬溯的手,甫一接触,他就觉得姬溯的手凉得吓人,他顿时皱眉,将姬溯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袖中,紧紧贴着自己的手臂,叫他暖手:“我与眠鲤打趣呢……皇兄,你手怎么这么凉?”
姬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姬未湫也不废话什么,当即拉着姬溯往回走,这里距离清宁殿比较近,就直接回清宁殿。他方走了两步,又伸手扯自己披风的系带,姬溯方按住了他的手,道:“做什么?”
姬未湫道:“我还嫌热,干脆脱了先给皇兄挡挡风。”
“不必。”姬溯停下了脚步,将披风系带替姬未湫系好,道:“不冷。”
姬未湫嘟哝道:“不冷手还那么凉……”
虽然姬溯的体温一直都是要比正常人要凉一些,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模样,并且壮得能打死三头牛,但姬未湫每每不小心碰到,都觉得姬溯是不是生病了。
他想说要不请胡老太医看看,可转念一想要是姬溯有问题,必然早就找胡老太医看过了,如今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胡老太医也没办法,要么这事儿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姬未湫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握紧了姬溯的手,他有机会再去请太医来给姬溯看看吧,就当是安安心也好。
等进了清宁殿,暖风扑面而来,姬未湫深吸了一口气,清宁殿中弥漫的沉郁香气重新填满了他的四肢百骸,别说,也就几天没闻见,还怪想念的。
他侧脸小心翼翼看了看姬溯的神色,姬溯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将方才他和眠鲤调侃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他又不敢确定,生怕是姬溯憋着气不愿与他发作,两人坐上了罗汉床,姬未湫想了想,干脆与姬溯坐在了一边,姬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
姬未湫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挨在了姬溯的身上,试探道:“皇兄没有不高兴吧?”
他有些怕姬溯生气。
姬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薄唇轻启:“没有。”
“真的?”姬未湫道:“我和眠鲤清清白白,方才只是玩闹,绝无非分之想,你要是在意,我以后注意些,不会了。”
姬溯的神情明显温和了不少,姬未湫察觉了,顿时挂在了姬溯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两口,与他道:“皇兄你吃醋了吧?”
“没有。”姬溯平静又淡然,仿佛托着姬未湫防止他掉下去的人不是他一样。姬未湫意识到什么,笑得得意又张狂:“那皇兄你在意我与人调笑吗?”
“……”姬溯没有说话。
姬未湫挑着他的下巴,仿佛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恶霸:“皇兄,你快说呀,你这样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在意不在意?”
两人的目光在无形中相触,谁也没有挪开,姬未湫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似乎过去了一瞬,姬溯垂下了眼帘:“在意。”
随着这两个字,殿中氛围为之一松。
“那你方才怎么不训斥我两句?”姬未湫笑问道。
忽然之间,姬未湫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姬溯扣着他的腰,将他按入了怀中,困得他动弹不得,姬溯近乎冷硬地说:“你没有机会。”
这个小东西真是重不得轻不得。
姬溯平静地想着。
他方才看见小孩儿与眠鲤调笑,自然不悦,可开口的前一刻便又觉得小孩儿不过是近乎与友人之间的调笑,而非是情-欲之念,真因为此事训斥他,未免将小孩儿管得太死。
为了这等小事,叫小孩儿心中有所不愉,不值得。
故而,他一字未言。
小孩儿与他好声好气地解释,一派小心翼翼看着他的时候,他又觉得或许不差这一件事了,他似乎对小孩儿已经太过严厉了。
他在惧怕他。
可他并不希望他惧怕他。
姬未湫眉飞色舞地从姬溯怀里挣扎起来,他捧着姬溯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两下,他道:“今日斋戒结束了。”
“明天不用上朝,我们坐马车去甘泉别苑。”姬未湫目光灼灼:“我这几天都有很听话,祭祖也好好的办完了。”
姬溯应了一声,似是在询问他:“嗯?”
姬未湫道:“我要奖励!”
“要什么?”
姬未湫:“你先同意。”
姬溯无奈地应了,姬未湫闻言,笑得特别可恶:“很简单。”
他凑近姬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姬溯眉间微动,与他说:“不许。”
姬未湫从他怀中下来,膝盖点在了脚踏上:“皇兄为天下之主,当以身作则……君无戏言。”
第144章
翌日, 姬未湫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马车上了,他睁开眼,便是在一旁闭目小憩的姬溯, 他不禁勾住了姬溯的腰,轻轻一扯就把自己挪过去了, 枕在姬溯的腿上, 再抱紧了姬溯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套小连招丝滑的不行。
姬溯一手微动, 搭在了他的背脊上, 并未睁眼:“醒了?”
“嗯……”姬未湫应了一声,从姬溯怀中抬首,用目光描绘着姬溯的轮廓,语气中满是慵懒:“我们到哪儿了?”
“方出宫。”姬溯道。
姬未湫转动着自己不太灵活的脑子想了想:“哦……”
他想起来昨日眠鲤说城里头热闹,当即撒手, 连姬溯都不抱了, 支起身子挑开了帘子看外头,寒风刹那间钻入了车厢内, 他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与之一道映入眼帘的则是满目繁华。
只见外头满是摊贩, 乍一眼看去每个摊子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什么卖桃符卖对联卖钗子的,到处都是热腾腾的香气, 姬未湫许久未出宫,本是看惯了的景色骤然就多了几分陌生的新鲜。
姬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见姬未湫一眨不眨地看着外头, 陡然道:“停车。”
姬未湫一愣,侧首看去:“怎么了?”
姬溯反问道:“不想下去?”
姬未湫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姬溯会主动提出让他下车去玩,毕竟姬溯其实不太喜欢人太多又吵的地方:“多谢皇兄!”
他刚刚还在想下去玩会不会打乱行程,毕竟去甘泉别苑一共就三天,路上来回就要花掉接近大半天的时间,委实是有点紧张,但既然姬溯主动开口了,他也就下去玩了。
——大不了一会儿他骑马追上姬溯的马车就是了。
姬未湫正欲下车,忽地就见姬溯也跟着起了身,他傻了吧唧的问:“……皇兄?”
“与你一道。”姬溯说罢,便令姬未湫下车,姬未湫顿时笑开了,他跳下了车,还伸出了一手接姬溯,姬溯一手搭在了他的臂上,从容不迫地下了车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姬未湫就往前头的马车跑去,站在车下喊道:“娘!好热闹,您也下来逛一逛?”
太后方才还在疑惑姬溯的马车怎么停了,此时听到姬未湫的声音,就知道果然是小儿子在作妖,她犹豫了一瞬,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下了车去。
今日轻车简行,几人都换了常服,虽说在外人眼中看来也是奢靡至极,但却不带有皇室徽记纹样,太后一身紫衣,头戴精致小巧的华胜与两枚碧玉簪,瞧着便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夫人。
姬未湫上前扶住了太后,又笑眯眯地说:“大哥也一道。”
太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自己向来最不喜喧闹的大儿子站在车旁,她不禁有些讶异,便也笑了起来,她看向姬未湫,却见姬未湫用口型说:铁树开花。
她失笑,这小子,仗着他哥哥宠他,什么都敢说!
“怎么想到要下来?”太后边问道。
姬未湫则是已经在一旁的卖流苏花结的摊子前站定了,听到便回答:“这不是热闹吗?娘,你看,这个好精巧!”
姬溯已经到了太后身边,微微垂首示意:“母亲。”
太后的视线已经被姬未湫拿起来的花结给吸引去了目光,闻言点了点头,就接了那花结来看,摊主见三个非富即贵的客人站在他摊子前头,脸都快笑出朵花来了:“公子可真有眼光,这花结可是宫里头传出来的样式,用的都是丝,又好看又喜庆!”
姬未湫顿时看向了身后跟着的宫人,那宫人是太后身边服侍的,见状跟着瞧了一眼,随即微微摇头,姬未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后才不管这么多,她瞧着喜欢那就要,也不问价格,道:“玉蕴。”
宫人当即上前付钱,带着姬未湫和姬溯往下一个摊子去。
他们三人自然引来了不少关注,刚到下一个摊子,那摊主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妇人,方才就在打量着姬溯与姬未湫,见太后过来,便忍不住道:“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实在是叫人羡慕呀!”
太后平时没少听这些奉承话,可这话从普通人口中出来和那些知道她身份的官眷口中出来就是不一样,她道:“哪里,两个不成器的罢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那老妇人笑眯眯地与太后道:“这要是给我一个,家中祖坟恐怕都要冒青烟!”
太后一下子就笑开了,饶是摊子上卖的帕子在她眼中太过粗糙,也叫玉蕴掏钱,只捡着花色好的一口气要了十来条,玉蕴更是知情识趣,连价格都不问,直接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直言道不必找了。
五两银子呢,够一家五口吃饱穿暖过上一年了,老妇人感恩戴德,好听话更是不要钱一样,太后听得心满意足,又觉得有些吃不消,再者这里的摊子上的东西她也看不上太多,就叫去前头街上。
姬未湫和姬溯当然是跟着,所幸就在街口,走过去也就几步路的功夫,街口第一家铺子就是个首饰铺子,装饰得清贵雅致,太后想也没想就抬脚进去了。
姬未湫与姬溯走在后面,姬未湫扯了扯姬溯的袖子,故意与姬溯假模假样的道:“哎,娘居然进了这铺子,一看就很贵吧!大哥带足了银钱没有?要是一会儿拿不出钱来,该不会被打一顿吧?”
姬溯扫了他一眼,眼中也有点笑意,没有说话,倒是跟着进来的小二听见了这句话,忙道:“哪敢哪敢,客官言重了!咱们辉宝阁那可是京中的老字号了,您进了咱家的门,那就是缘分,便是不买只看,也是给咱们辉宝阁添喜气!”
店小二负责迎来往送,一双眼睛最是厉害,眼前这一对兄弟哪里像是穷人出身?估摸着也就是说着玩玩。
姬未湫笑道:“好啊,那就看看!”
店小二当即喊道:“贵客至,喜相迎!里面请——!”
他们一行人被直接引上了二楼,因着有女眷在,就有两个伶俐的姑娘端着店里头的好货呈给太后挑选,小二这边则是照应着姬溯与姬未湫,亦是端着几盘子扳指、玉佩之类的来,道:“二位公子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瞧瞧咱们店里头的极品,看个乐子!”
姬未湫扫了一眼,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随口笑道:“你就这么摆着也不怕我们偷一个?这要是随手拿一个,可就不愁吃喝了!”
小二面不改色地道:“瞧着二位公子都是高风亮节的人物,哪里会做这等腌臜事!”
姬未湫捡了个羊脂玉的扳指起来与姬溯看,羊脂玉倒没什么稀罕的,但巧的是上面混杂了墨玉,那墨玉又恰好成就山水之形,留白处却又有两点墨意作仙鹤之状,委实是鬼斧神工:“大哥,你看这个!”
姬溯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道:“不错。”
姬未湫道:“大哥你试试。”
说罢,他就抓住了姬溯的手,将扳指套了上去。小二瞧着都在心中惊叹,这扳指料子清奇,可戴在这位公子的手上那才叫真的清奇入骨,凭白显得贵不可言起来。
姬未湫一看也觉得好,当即就说:“那就戴着吧,眠鲤结账!”
说着,他又与姬溯道:“那就这么戴着吧,大哥戴这个好看。”
他们进这条街,眠鲤就跟着从马车里下来了,随侍左右,闻言立即与小二结账,小二这头还想说一千两银子,要是觉得贵还能请掌柜来商量一二,不想那俊俏小哥二话不说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了他,钱货两清。
姬未湫好悬歹悬地从姬溯手上把视线收回来,又问姬溯:“大哥有没有什么看中的?”
这家店还怪会做生意的,搁他们这儿的多是男子用的饰品,又在里头放了小半女子用的,多是端庄贵重,特别适合买给母亲和妻子用,他还看见太后那边多是女子用的首饰,却也夹杂了好些男子用的,想必是想叫太后看中了给他们两个儿子买去。
怪不得客人不少,方才听见脚步声,应当又有哪家贵眷上了二楼。
姬溯在盘中扫了一眼,随即道:“并无。”
姬未湫也不以为意,姬溯眼光早就被培养得奇高无比,什么样的好东西他没有?想到姬溯的私库,就忍不住想调侃他:“我忘了,大哥的库房里好东西多了去了,等回去大哥就舍我几件可好?”
姬溯敲了敲姬未湫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太嚣张。姬未湫意味深长地道:“大哥难道不舍得?”
姬溯无法,只能道:“自己去挑。”
早就送了他,何需再问他?
姬未湫这才心满意足,正想让小二换一盘来看,忽地见有一文士登上了二楼,见有人在,那文士见姬溯与姬未湫,目中露出了惊艳之色,随即向两人拱手以示礼数。
小二迎了过去:“杨公子来了!您订的东西已经好了,小的这就给您取来!”
那文士颔首道:“多谢。”
小二应声而去,文士看似规矩,可敏锐如姬未湫与姬溯,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或许是摄于气势,不敢多看姬溯,却总是状似不经意间看向姬未湫,有时候被姬未湫发现,也大大方方地对他笑一下。
姬未湫目光微动,与姬溯道:“大哥,晚上我们吃锅子好不好?”
姬溯哪里管这些?便随意点头,抬手取了茶来,正在此时,那文士忽然道:“咦?原来这山水扳指叫二位买走了?二位公子好眼光!”
他本该说的是姬溯,可看的却是姬未湫。
第145章
姬未湫乐了, 这人是什么意思?
搭讪?
还搁在姬溯面前跟他搭讪,昨个儿是喝了几杯?别说姬溯高居帝座,就算是个普通男人, 十有八-九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吧?
况且这人看他做什么?为什么不看姬溯?啧,什么眼光!
姬未湫想到此处, 侧脸看了一眼姬溯, 今日姬溯一身墨蓝色的广袖宽袍,越发显得他萧疏轩举, 湛然若神, 又因久居上位,不经意间便有些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在。
姬未湫忽然就释然了——也不能怪人家,在和姬溯在一起之前,他也不敢多看姬溯啊!每次都是偷偷的瞄两眼,有几次不小心看呆了, 被姬溯抓了个现行, 都怕姬溯一个不高兴叫人把他拖下去打。
他瞧着太后那头还要一点时间,也不介意搭两句话, 只见他对着那文士颔首,眉峰微扬:“原来是本少爷夺人所好了。”
“当不上, 这山水扳指配上令兄, 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杨姓文士-杨文斌内心有些欢喜,正所谓食色性也, 好颜色谁不喜欢?他方才上二楼时就为这一长一少所惊艳,年长那个美虽美矣, 可气质太冷, 如同皎月一般高不可攀,倒是他旁边的那年少一些的公子, 如灼如燃,瞧着他便觉得心生欢喜。
倒不是什么龌龊的想法,可能与美男子谈笑几句,悦目悦心,亦算是一桩美事。
姬未湫闻言笑了起来:“自然,在这一众凡物之间,也就那扳指勉强能与兄长相配。”
他说相得益彰,这公子却只说是勉强?
杨文斌一顿,忽地察觉出一些异样来,他本就好南风,对同道中人有些敏锐的感知,这兄长……该不会是契兄弟间的‘兄长’吧?
再看那公子,却见他已经看向了身侧的兄长,眼中全是笑意,一手随意地搭在了对方的手上抚了抚,难以言喻地亲昵。而那高不可攀的男人则是纵容他抚摸,眼中也有了些温和之意。
果然如此。
杨文斌恍然大悟,随即含笑拱手:“公子说的在理,看来是杨某惹笑话了!”
此时去取货的店小二恰好回来,道:“杨公子,货取来了,您验一验?”
杨文斌摆手道:“不验了,与我就是,告辞!”
店小二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连忙应是,忙送杨公子下楼。
姬未湫见他走得快,心道还算是有眼色的人,不禁与姬溯调侃道:“看来长得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姬溯清淡地应了一声:“嗯。”
此后姬溯便不再言语,姬未湫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再说话——有些话大庭广众的不好说,说了姬溯必然是要训斥他的,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为了这店铺里的伙计的命着想,还是别说了吧。
不久后太后也出来了,她选了不少东西,看她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掌柜就知道了,太后见两人坐在外头,只觉得欢喜——平素两个人都忙得要命,今日居然为了等她在外头干坐了这么久,委实是叫她心中熨帖。
姬未湫已经起身迎了上去,扶着太后一臂道:“娘不再看看?辉宝阁也算是京中有口皆碑的了,不少贵眷也喜欢从他家订首饰,必然是有不少好货的。”
太后拍了拍姬未湫的手背,笑道:“那就下回再来,总在京中又跑不了。”
言下之意,太后也逛够了。
姬未湫考虑到太后常年在宫中,运动量有限,估摸着走了这么一会儿也累了,便也不再勉强,将太后送上了马车后,他和姬溯也上了马车,继续往甘泉别苑去。
一上马车,姬未湫见姬溯一派清冷从容地拿出一卷书来看,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悄悄往姬溯搭在一旁的手边挪了挪,见他似是没有察觉,又挪了挪,终于达到了一个触手可及的程度,小指钻入了姬溯掌下,轻轻勾了勾。
刹那间他的手就被姬溯握住了,姬未湫顺势抽了他的书扔到了一旁,坐在了他的膝上,小声说:“兄长。”
他平时也不这么喊,今日这么一喊,突然就有了些隐秘的刺激。他倚在姬溯怀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看来以后要少出门……”
他用手指描摹着姬溯的轮廓,很认真地说:“亏得兄长有权势,否则我这般的俊美少年还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呢……”
姬未湫说罢,乐不可支地倒在了姬溯怀里。姬溯垂眸看着他,眼眸漆黑,似是有种隔绝了人欲的冷漠冰冷,可下一瞬间他却倾身吻来,姬未湫的下唇被他含住,牙齿微微一扣,手掌搭在了姬未湫的颈项上,轻轻一握,姬未湫便忍不住张开了口,他长驱直入,与他厮磨。
姬未湫被亲的心无旁骛,双手不知何时勾住了姬溯的颈项,唇齿交缠之间,距离太近,姬溯那副几乎已经被沉水龙檀浸透的躯体透出了深沉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端,仿佛除了口舌,连呼吸也在被侵-犯。
一吻毕,姬未湫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才缓了过来,姬溯一手轻轻地在他背脊上摩挲,与他道:“以后这等话不许再说。”
姬未湫一哂:“实话嘛……”
姬溯平静地说:“纵使我不在,也不会叫你落入那等境地里。”
姬未湫不知道该说姬溯太认真还是该说姬溯没情-趣,却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他抱着姬溯连声应道:“是是是是,我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哥你别跟我计较这些。”
姬溯揉了揉姬未湫的背脊,宽大的手掌贴在姬未湫的腰上,将他全身的重量都分担去了一半,姬未湫笑盈盈地看着姬溯,又忍不住上去在他唇上轻啄,调侃道:“不许我说这些,说些其他的总可以吧?”
“哥,你说方才那人是不是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姬未湫一手悄悄地握住姬溯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你看,我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摸你的手,你都没有拒绝……你该不会去灭他的口吧?”
姬溯反问:“你想?”
姬未湫道:“不想啊!这有什么好灭口的,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谁……就算知道了,也得他敢说才行……”
姬溯颔首,马车内的氛围为之一松,显然姬未湫的回答让他很是满意,姬未湫缠着他要夸奖:“你怎么不夸我?”
姬溯拍了一下他的腰下,随意地停留在了那里:“这点小事,也敢要夸?”
“为什么不敢?”姬未湫眼巴巴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了,姬溯看了他许久,这才垂首在他唇上啄了啄,姬未湫顿时喜笑颜开,把自己往姬溯怀里送,非要把整个人都挂在姬溯身上才罢休。
对着姬溯想要吃点好的,就不能太要脸皮。
他如果不主动,姬溯能就这样看书一直看到甘泉别苑都不带和他说一句话的!
姬未湫在心里感叹姬溯这个毛病能不能自主适应一下,他有需要的时候就自动调节,让姬溯多说点话,没需要的时候就让姬溯少说点话。
姬未湫枕在了姬溯膝上,与他说话:“对了皇兄,昭华院修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有不喜欢的地方也好改一改。”
姬溯顿了顿,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姬未湫听他这样子就想笑,其实以姬溯的习惯来说,他去到哪里都是头一份,留宿宫外要住那也是住最尊贵的院落,可他把代表王妃身份的昭华院给他,虽说他也不会住,可对姬溯来说是蕴含着一种羞辱的意思在里头的。
可姬溯还是应了。
姬未湫心道姬溯到底憋屈不憋屈?他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应下的?
姬未湫在姬溯腿上翻了个身,下巴抵在了紧实的大腿上,姬溯搭在他背脊上的手动了动,道:“不许乱动。”
姬未湫乐了,对着姬溯眨了眨眼睛:“冒犯圣上了?”
“那可怎么办?”姬未湫一派痛心疾首的模样:“圣上要治臣的罪吗?”
姬溯淡淡地道:“未尝不可。”
姬未湫摇头,作伤心状,随即恶声恶气地扒拉了一下姬溯的大腿:“那圣上就治臣的罪吧!臣决议是不会改的,圣上的大腿就容臣多摸几下吧!”
话音方落,姬未湫听到了什么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他身形一顿,有些僵硬地看向了姬溯,姬溯持卷的手敲了敲车座,随即姬未湫道:“暗卫随车。”
那刚刚的声音是……?
姬未湫干巴巴地说:“车底?”
一般来说出城之前不该随着青玄卫一道吗?
姬溯没有回答,只是眼中有了一点笑意。
他这般模样就是给了姬未湫一个肯定的答复。
姬未湫:“……”
好了,既然是在车底,说明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薄薄的木板,说什么,暗卫自然也都听到了——刚刚那声音,应该就是暗卫听见他的话,惊得没扒住车,掉到地上去了。
……
他刚刚说要摸姬溯的大腿。
姬未湫闭了闭眼睛,他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他待了,虽然暗卫嘴严,但是他想到对方听见他怎么调戏姬溯的,就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这事儿也怪不得姬溯,毕竟身份贵重,又是轻车简行,自然要周全所有,不容半点意外出现才对。
姬未湫瘫在了姬溯的腿上,看着眼前暗蓝色的布料,伸手狠狠地在上面薅了几把,不就是大腿吗?!反正都被听到了,他就是要摸姬溯的大腿!
他就摸了,能怎么样吧!
第146章
进了甘泉别苑, 饶是姬溯,眉宇间都出现了一抹轻松之态,不为什么, 让谁坐两个时辰马车也被晃得够呛,姬未湫感觉自己被摇晃了一路, 骨头都要被晃散了。
他懒洋洋地趴在温泉里头, 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连看一旁闭目小憩的姬溯的目光都变得清澈了。他深深觉得几个月前的自己是真的勇, 刚从昏迷中清醒没几天就从这里往皇宫去, 当时怎么不觉得累呢?
轻薄的浴衣随着水流漫卷,小雪簌簌,还未触碰到姬未湫便已化作了微凉的水滴,自发间缓缓滴落,带来了轻微的痒意。
姬未湫嫌痒, 却又懒得伸手去擦, 干脆把脑袋往温泉里一沉,在里头甩了甩头发后又继续趴着, 随口问姬溯:“皇兄一会儿有安排吗?”
姬溯闭目答道:“暂无。”
姬未湫松了一口气,道:“那可太好了, 我真怕你说一会儿打算回去再研究研究几本折子……”
姬溯丢出两个字来:“促狭。”
姬未湫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手臂无意识地划着水玩儿:“那一会儿我们打牌?将母后带上?我们三人打叶子牌嘛~”
姬溯有些好笑,与他道:“今日莫要打扰母后。”
太后毕竟是知天命的年纪, 今日两个时辰的马车已经足够累人了,说不准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了, 哪有再叫太后起来打牌的道理?本是出来散心的, 莫要累出些病来。
“那我们两个人?”姬未湫一想也是,他在池子里打了个滚, 下一瞬间就从隐在水中的竹榻上滚进了水里。
姬溯一怔,睁开双眸,便见池面上空无一人,下一刻便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小腿上,姬未湫随之冒了出来,双臂叠在他的竹榻上,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姬未湫道:“总之,我不和你下棋。”
这是一条真理,正常人不要和那种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的那种人下棋,除非对方主动让,否则那可真是全程被逗着玩儿,要是心态不好气得脑溢血都是有的。
姬未湫是正常人,姬溯就是那种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的人。
姬溯目光柔和而平静:“想玩些什么?”
姬未湫眼睛微动,有了主意:“那先洗,洗完澡了我们就去,我来安排!”
姬溯应了一声好,不多时,两人洗完了澡出来,姬溯就被姬未湫拉着到卧房中躺下,两个宫人进来行了一礼,都是按照姬溯的规矩仔细清洁过双手又换了新衣的,开始给两人按摩。
姬未湫趴在一旁享受了一会儿,义正言辞地道:“疏通一下筋骨,有好处的,皇兄你每日坐着腰不疼吗?”
姬溯只是君王,并非圣人,他年岁并不算太大,身体康健,又因习武,精力远超常人,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累的时候,他也不愿拂了姬未湫的好意,便低声应了。
只应了这一声,便见姬未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满脸写着‘我果然将事情办到了皇兄心坎里’的样子,姬溯不禁有了一点笑意,他仿佛没有从温泉池里出来,依旧被温热的水流包裹。
就着按摩两人浅浅睡了半个多时辰,姬未湫只觉得人又活过来了,他悄悄起身去看姬溯,便见姬溯睁开了双目,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嗯?”
“皇兄还困吗?”姬未湫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么近的距离有宫人在,姬溯是睡不着的,他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让姬溯继续睡,还是拉着他去玩。
他见姬溯眼中有些倦意,直接放弃选择,掀开被子滚进姬溯的怀里,抱紧他的腰说:“先睡!我也好困!”
算啦,本来还想拉着姬溯玩骰子的,或者让姬溯玩个‘爱妃,寡人来抓你了’之类的,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还是先睡吧。
姬溯微微一笑,侧身将姬未湫拢入了怀中,闭目睡去。
翌日姬未湫醒得有些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姬溯呼吸绵长,显然还在睡梦之中,他看着姬溯,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无比的满足,将踢飞到一旁的被子重新盖回了身上,自己则是继续挨着姬溯欣赏窗外的美景。
昨日他们歇在了泊云境,如今入目便见窗外雾气萦绕青山,潺潺水流之声伴随着簌簌白雪若有若无的钻入耳膜,姬未湫自一旁拿过稳在碳炉上的茶水喝了大半,又躺了下去。
泊云境较之其他院落已经不算是冷的了,但到底是在寒冬中,房中依旧烧着地暖,窗户是大片的琉璃制成,暖气烘人,故而时间一长就容易口干舌燥。
约莫一刻钟后姬溯便醒了过来,他垂眸见姬未湫背对着他躺在他的怀中,还当他在睡,由着心意垂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没想到怀中人一动,调侃道:“皇兄偷偷亲我?”
原来是醒了。
姬未湫翻了个身,抬手环住了姬溯的颈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姬溯的嘴唇很薄,亲上去的时候总有些凉意,姬未湫抵着他在他唇上辗转反侧,磨着姬溯张口,与他缠绵。
姬溯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他摩挲着姬未湫的后颈,温柔地舔舐着他口腔的每一寸,舌尖轻轻地触碰在一起,又摩挲着分开,亦或者纠缠在一处,亲昵地贴着。
姬未湫心道他没刷牙。
好吧,姬溯也没有。
不知道多久,这个吻才结束,两人依旧没有分开,嘴唇摩挲着对方的嘴唇,分享着对方的呼吸,姬未湫惬意得都有些困了,他微微推开了姬溯,伸了个懒腰,仍旧是没有要起床的意思:“……饿了。”
姬溯会不会允许他在床上吃饭?
姬未湫犹豫着,一旦没有了早朝的催促,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成为他的起床的阻碍,正在此时,他只觉得身体陡然一轻,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姬溯抱了起来:“……哎?皇兄,你做什么?”
姬溯没有应答他,将他连同被子一并挪到了罗汉床上,姬未湫拥着被子半坐着,见姬溯一手微抬,将披散的长发束起,单薄的寝衣自他肩头滑落,颈项微转,牵引着那隐在皮肤下的肌肉拉成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他眉间慵懒:“传膳。”
宫人们应声而入,早已准备好的膳食如流水一般送了进来,见姬未湫与姬溯一坐一站,也不敢抬眼直视,姬未湫轻笑着叩了叩小几:“摆在这儿。”
见状,便有宫人分出了一些膳食摆在了姬未湫面前的小几上,姬未湫饿得时候是不太讲究的,端着碗拨了两筷子腌得清爽脆嫩的菜心往嘴里去,姬溯则是去了净室,不一会儿他再出来时,却没有换去寝衣,只在外面披上了一件同样单薄的宽袖长衫。
姬未湫看见他这打扮,就知道他暂时是不打算出门了。
他在姬未湫对面落座,取了一碗粥来慢慢地喝,姬未湫夹了一筷子菜心到他碗里:“这个菜心好吃,皇兄你试试。”
“嗯。”姬溯试了一下,果然不错,很是开胃。
吃完早膳,姬未湫直接往罗汉床上一躺,还卷紧了被子,硬是把自己裹成了一条蚕宝宝,他蛄蛹着往姬溯的方向去,枕到姬溯腿上之前还心有余悸地问道:“暗卫呢?”
“在外面。”姬溯也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姬未湫的脑袋。
姬未湫委屈巴巴地说:“别揉了。”
“嗯?”
“再揉下去我都觉得皇兄不是皇兄了。”姬未湫顿了顿,接着道:“……像我爹。”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姬溯一下,姬未湫闷笑出声,大大方方地枕到姬溯腿上,还很得寸进尺地要求:“腿放低一点,太高了不舒服。”
姬溯当真还就将腿放平了。
姬未湫眯着眼睛外面的雪景,忽然道:“我如果就这样躺一整天会不会有些太浪费了?”
“不会。”姬溯侧身打开了暗格,从中取了一条发带出来,替姬未湫将头发半束起来,姬未湫突然道:“皇兄,我想听你弹琴。”
姬溯淡淡地说:“许久不弹了,怎么想起这个?”
姬未湫趴在他身上耍赖:“烹茶焚香,听雪抚琴……今日左右无事,自然要摆弄些风雅。”
姬溯点了点他的眉心,姬未湫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哥、皇兄、圣上、陛下……您就依了臣弟吧!”
姬溯看着他那样子,委实是提不起什么拒绝的心思,他吩咐了一声,宫人们便取来了相应之物,姬未湫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在罗汉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欣赏。
姬溯很快就在窗前落座,调理香料,随着袅袅香烟升起,姬未湫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闻!”
可恨自己没文化,张嘴除了好闻就是好香,姬未湫二选一选了个‘好闻’,说‘好香’总觉得有些调戏的意思。
香气清幽,到鼻端时却又多了无边缠绵,温软甜蜜,如同美人唇畔的胭脂,待品过了这胭脂香气,再回味时却只能想到清遂的冷香。
姬未湫自塌上走下,到了姬溯身边,他垂眸看着姬溯,忽地俯身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姬溯微怔,却见姬未湫一手按在了他的心口。
姬未湫透过姬溯的血肉,感受着他的心跳,他品味着那稳定的声音,轻声调侃道:“皇兄在想什么?心思不纯可是合香大忌……”
以香识人,若非姬溯心怀旖旎,这香气合出怎会有如此旖旎之感?
姬溯想吻他了。
所以他就过来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