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昨晚的一场暴雨下过,天空被洗得一片澄明,一早的太阳出来就格外耀眼。


    梁洌被窗外的阳光晃醒,怔怔地回了好一会儿神,发现他做了一夜的怪梦,却感觉睡得意外地好。


    他心情也格外好地伸了个懒腰,昨晚睡觉没换睡衣,现在一动就感觉身上黏答答的,连忙伸手往腹上一抹,还不是汗,而是一种更粘稠的液体,凑到鼻间一闻,有股若有似无的腥膻味。


    梁洌倏地弹坐起来,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就是某种液体。他觉得自己疯了,怎么可能一觉醒来身上有那种东西,而且看着也不像,这是透明的,更加滑腻。


    ——那是什么?难道我得了什么病!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发现问题第一时间是去网上搜,结果没有搜到什么病会有这种症状,倒是看到一个网友的回答让他心里一震。


    【可能是要变异了。】


    梁洌无语地把手机扔开就去洗澡,洗完感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被洗干净了,身体也没哪里不适,可能就是汗出太多了。


    于是,他换了衣服就出门,在门口闻到有一股香火味,转头看见隔壁邻居在门口烧纸。


    邻居也看到了他,眼神露着一股他难以形容的怪异,虽然现在城市的邻里关系很陌生,但梁洌住在这里十几年,和邻居还是认识的。


    他记得邻居是个程序员,才30多岁,不像是迷信的人,提醒地说:“烧完一定要把火灭干净,不然容易引发火灾。”


    邻居没说话,还是眼神怪异地直盯着他,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他被看得不自在,转身走了。


    “等一下。”


    梁洌回头,邻居突然紧张地站起来,欲言又止地说:“你家里很不正常,最好小心点,能搬就还是搬去别的地方吧。”


    他听懂了邻居的话,又像没有听懂,邻居大概也知道自己说得莫名其妙,对他解释起来。


    “你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看到好几次了,钻进了你家……信不信由你!”


    这个“钻”字用得很微妙,不等梁洌再问什么,他像是泄露了天机,一口气也不能再多说,回到屋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结合邻居烧纸的行为,梁洌觉得邻居的意思是他家里有鬼。


    他不信鬼,但也已经不是百分百的唯物主义了,对邻居的话半信半疑,觉得可能不是邻居说的鬼,而是其他的存在。


    他脑子里蓦然冒出了昨天的那条触手,昨天之后他总下意识不去想,因为太无法理解。


    可此刻他不受控制地把一早身上的黏液,和那条触手联想在了一起,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那东西不可能跟他回家了吧?


    不可能!


    不可能!


    梁洌强行制止了自己再想下去,过去把邻居家门前还在燃的烛火给灭了,才深藏功与名地离开。


    邻居一直躲在门后的猫眼看,等梁洌走了,他立即出来再次把蜡烛点上,跪在地上拜了又拜拜。


    梁洌刚到队里,听见有人在讨论他家小区,过去问:“书香水榭怎么了?”


    “你没看到今天同城热点的贴子?”


    “什么贴子?”


    同事立即打开给他看,结果发现贴子不见,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去,是不是给删了吧!”


    他往同事的手机瞥过去,同事找不到贴同样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放下手机给他转述起来。


    “就是昨晚有个姑娘半夜和他男朋友视频,突然之间他男朋友就像被鬼上身一样,双眼失神,翻起白眼,非常诡异地抽搐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嗓音一直重复‘你不爱我了’!”


    梁洌听到这里不禁想起他做的梦,那条巨大的蚯蚓也对他念叨了一晚上“你不爱我了”。


    同事接着说:“那姑娘吓死了,把这事发到网上求助,结果下面好多人回帖,都说住在书香水榭附近,差不多的时间听到了整个小区都是鬼叫一样的声音!有人还录下来了,本来听不清,有人做了处理,发现喊的都是同一句。”


    到这里他故意神秘地顿了下,“——没错,就是‘你不爱我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诡异?”


    梁洌觉得同事这个讲故事的水平,再诡异都被他讲得像笑话,肖骏皓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盯向了他问:“师兄,你家不是就是在书香水榭?你没事吧?”


    另外几人顿时齐刷刷盯直了梁洌,刚才的同事追问:“真的假的?作为在现场的人,你有没有听到?”


    梁洌想的是因为现实有人喊“你不爱我了”,他在梦里听到,所以才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松了口气,同事不肯放弃地非要他说,不过有人过来叫他。


    “梁队,郑局叫你过去,说反邪.教局的人来了。”


    梁洌有了借口就溜,找去局长办公室,见到了反邪.教局的三人,但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只有站在中间的女人,登时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女人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公职人员,她太漂亮了,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漂亮,如果一定要形容,他觉得对方就像是某种“邪.教”,散发着一股迷惑他人的邪气。


    “我脸上有什么?”


    女人直白地对上了梁洌的双眼,梁洌连忙转开视线,郑局作为男人觉得很理解梁洌在看什么,连忙介绍起来。


    “这就是我们支队的副队,梁洌,年轻有为,长得又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梁洌平日没少被郑局说,头回听到夸自己,怀疑地向郑局看去。


    郑局一本正经地转过来向他介绍,“梁洌,这几位是友方单位的,申屠零,方兼,李颂。”


    申屠零就是刚才的女人,梁洌不由又看过去,这个姓并不太常见,申屠零对他一笑,“麻烦你了,梁队。”


    梁洌平常地回了一个微笑,“这是我的工作,我们去会议室?”


    “走吧。”


    和郑局说了一声他们转去会议室,案子并不复杂,没有用多久就交接完了。


    梁洌犹豫要不要说平头男的事,他直觉这个邪.教不是普通骗钱邪.教,可是不知道说了几人会不会信。


    他思忖了半晌试探地问:“你们相信这世上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吗?”


    申屠零向他盯过来,“有多不科学?”


    “比如一个人中枪连血都不会流,而且忽然一下消失。”


    “就这?”申屠零完全没当回事,“这世上不能解释的事多的是,这连入门都不够!放心吧,我们很有经验。”


    梁洌莫名觉得最后这句是申屠零在安慰他,最后的事说完,几人起身要走,他连忙把人叫住。


    申屠零回眼问他,“还有事?”


    “能不能留个电话?我养父母10年前失踪了,可能和这个邪.教有关,你们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留意下他们?”


    申屠零忽然认真地打量起他,欣然地同意了,和他换完电话,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说了声,“拜拜!”


    梁洌伫着不动,还盯着申屠零的背影,那股违和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连立杰像是卡着时间,人刚走就过来,故意吓他一样拍了下他的肩膀,“看什么这么入迷?”


    “不是——”


    梁洌要解释,连立杰打断他说:“没事,我懂。”


    连立杰想的明显和他不一样,他懒得解释,反过来问:“老大,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交接这种事你一个人不也够了。”


    梁洌无话可说,连立杰忽然转开话题,“对了,今天没什么事,晚上去我家吃饭。”


    他疑惑地用眼神问过去,连立杰说:“之前搬家一直想请大家吃饭,都没时间,今天正好都没事。”


    这个理由梁洌也不好拒绝,于是下班后一群同事一起去了连立杰家。


    连立杰调到他队那年刚结婚,有个2岁的女儿,梁洌他们一群人进去,把小朋友吓得不敢出来,还是连立杰硬把人抱出来的。


    “又又,打招呼,叫叔叔。”


    小朋友的圆眼睛滴溜了一圈,只对着梁洌一个人说:“哥哥,吃糖。”


    梁洌有些受宠若惊,旁边的同事立即排挤他,“长得帅了不起啊!”


    小朋友妈妈接道:“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天天要我给他换个爸爸!”


    顿时,所有人都笑起来,除了连立杰。


    梁洌接了小朋友给的糖,小朋友突然伸出手,他没明白什么意思,连立杰说:“她要你抱。”


    “啊?”


    梁洌从来没有抱过哪个小孩,看着小朋友软软的小胳膊他愣住了,接圣旨一样小心地伸出双手。


    连立杰被他的动作逗笑,把自己闺女直接塞过去,“不用这么小心,她跟猴一样结实。”


    梁洌接住小朋友,还是小心地抱住,小朋友倒是很大方地对着他笑起来,又摸了一颗糖给他。


    “哥哥,糖。”


    顿时,他脑中冒出一幕画面,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抱着他,对他说:“宝宝乖,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下一幕,他就被关在房间里,那个房间充满了腐烂的臭味,到处都是诡异的响声,他害怕得直哭,却无论怎么哭都没有人理他。


    “怎么了?有这么吓人?”


    连立杰看梁洌愣成这样把闺女抱回来,梁洌连忙说:“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梁洌忽然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他记得最早的事是他10岁以后,在医院里。


    那时有人告诉他,他是被人从荒无人烟的山里救回来的,一开始他连话也不会说,甚至连正常地吃饭都不会。


    他把话题岔过去,问连立杰,“要不要我帮忙?”


    连立杰看出了梁洌刚在想什么,但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没再追问,怀疑地说:“你会做饭吗?”


    梁洌直言,“不会,但会吃。”


    “那还是算了吧!你们帮我看着点她。”


    连立杰把闺女又塞给了梁洌,去厨房帮忙。


    然后一群老少警察围着两岁的小朋友相互瞪眼,最后还是小朋友打破沉默,忙碌地给他们倒起了玩具茶,“哥哥,喝茶。”


    饭很快做好,围了一大桌,连立杰拿出了酒。


    梁洌要开车,本来不喝,但连立杰举着杯子对他说:“梁洌,以后没事常来我家,跟又又玩。”


    有人接话,“没错,又又叫梁队哥哥,老大,你干脆认梁队当干儿子吧!”


    “滚!”


    梁洌回了一句,抓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知道连立杰是什么意思,昨天连立杰没有多问他什么,但他说的那些话连立杰还是放在了心上,今天这顿饭大概也是有意的,怕他一个人有什么想不开。


    他碰了下连立杰的杯子,什么也没说,一口干了。


    酒就是喝一杯就有无数杯,梁洌开了这个头,再也拒绝不了别人递过来的杯子,就这么喝下来,所有人都有点上头。


    有人突然拉着连立杰感慨起来,“老大,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


    连立杰没理他,旁边先有人不服地说:“就你这熊样,我们梁队都没女朋友,你就等到天荒地老吧。”


    “对啊!梁队,你这么帅没人追你吗?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梁洌觉得他喝得有点醉了,笑了一声回答:“谁说我没有!”


    登时一桌人都向他盯过来,尤其肖骏皓,都快看进梁洌眼睛里了。


    小杨突然接道:“梁队,上次电话里那个,果然是你女朋友吧?”


    梁洌虽然醉了,但清楚地知道小杨指的是哪个电话,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一杯一杯地灌酒,最后完全喝醉了。


    他拿起小朋友玩具吉他,站起来要给大家唱歌,但他唱得实在难听,连立杰拉住他说:“别唱了,你再唱下去要命!”


    “我不要,我要唱!还没有这么多人陪我吃过饭,每天都是我一个人,我想唱都没有人听!他也不听,一点都不关心我,也不在乎我……我就要唱,两只老虎、两老虎跑不快——”


    连立杰头疼,他没想到梁洌喝醉了是这样,看着一桌人想谁能把他送回家,肖骏皓倏地站起来。


    “连队,我没喝酒,我送师——”


    肖骏皓话没说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连立杰只好先去开门,看到褚玄毅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他还没来得及想褚玄毅怎么会出现在他家,褚玄毅先沉着嗓音开口。


    “我来接梁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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