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文盲也想谈恋爱
到了厕房,拉赫里斯也不走,说不上大的空间里,挤着两个成年男人,实属憋屈。
“厕房我跑不掉的。”伯伊无语。
这古埃及的厕所甚至连粪坑都没有,设计是参考了猫的习惯,座椅下面放置这一个装着沙子的桶,上完厕所后埋起来,运到高温又干燥的沙漠里,三两天就风干沙化了。
这样的方法对于水资源有限的埃及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伯伊根本就没有可以逃出去的可能。
拉赫里斯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守在这里,或者我帮你。”
伯伊:“………”
算了,就当是在公厕吧。
伯伊抱着这样的想法,转身去解腰带,拉赫里斯就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伯伊的视线在面前的物件上逡巡。
厕房为了去味和美观,放置了不少花瓶和装饰摆件,要不是正中间这个马桶一样的东西,误入的人大概很难猜到它的真实用途。
能用上的东西不少,但拉赫里斯就在身后盯着,以伯伊对拉赫里斯的了解,他毫不怀疑,还不等他靠近那些东西就会被拉赫里斯制住。
解决了需求,伯伊重新系上腰带,神色自然地转身,丝毫没有被人盯着上厕所的窘迫,拉赫里斯拿起水瓢,要帮他洗手。
伯伊把手伸到水瓢下,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净过手,伯伊又被拉赫里斯以同样的方式抱着返回了太阳神殿。
因着离开底比斯的时间长,拉赫里斯积压的公文密信不少,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处理它们。
伯伊坐在旁边,拉赫里斯没有再绑着他,只是圈定的活动范围只在王座的一米以内。
面前放着一本书,书是拉赫里斯帮他挑选的,想是怕他无聊,书籍已经被拉赫里斯翻到了第一页,看到上面的内容,伯伊便不自觉挑了下眉。
——《王后行事记录》
“你还真要让我做王后?”伯伊问。
拉赫里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已经安排神殿和礼仪司去做准备。”
伯伊扬唇,颇感兴趣地问:“你是和神殿,礼仪司怎么说的?说你要娶一个男王后?”
在现代同性结婚还得挑地方,遑论以埃及对生命繁殖的崇拜,很难想象,他们的君王要迎娶一个男王后时,那些朝臣的表情。
“这些琐事就不用阿伊操心了。”拉赫里斯说。
“以阿伊喜欢事前充分准备的习惯,我想你应该会想要了解这些,”拉赫里斯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进入正文部分,“这是历代王后的行事记录。”
伯伊看着第二页上的内容,忍不住笑了声,微抬下巴示意说:“这个第一项我就做不到。”
王后的第一要务就是为法老生育和抚养子女。
“那些凡人自是不能。”拉赫里斯弯腰,轻松地将伯伊抱起来。
伯伊对他的动作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赫里斯坐到王座上,将伯伊放在自己腿上,如同抱着一个小孩儿般圈住他的腰身,继续说到:“我是神明的化身,阿蒙神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理应能做到。”
他将大手贴在伯伊的小I腹,低声笑道:“只要我把生命的种子播到阿伊的肚子里,就会有生命诞生了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说话时带动胸腔的振动,震得人耳蜗发麻,呼出的气息喷在伯伊的耳尖,熏出淡淡的粉红。
伯伊被这动作激得额角青筋蹦了一下,但拉赫里斯将他紧紧扣在怀里,根本不给他挣扎的空间。
无奈,他只好微微侧身,避开对方的气息,没好气地说:“不可能,男人的结构就不会生孩子。”
这个三千年前的木乃伊,不懂生物科学,就会搞神权迷I信,偏偏还要把这么涩I情的事情说得好像很神圣一样。
“而且阿蒙神也不是让别人生孩子,他是自己分裂让自己生。”伯伊心想,他也是听过古埃及神话的,不要试图混淆视听。
拉赫里斯将下巴搁置在他的肩上,闻言又是一阵笑:“神明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历届法老不曾尝试,那我们做第一个尝试的也是不错。”
伯伊肩膀都被震麻了,虽然不可否认拉赫里斯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这种可以压低,带着些缱绻意味的时候。
但这并不会让伯伊忘记在现代接受过的科学知识,这小子真应该到现代接受一下扫盲教育。
伯伊懒得和他掰扯,几千年的科学理论也不是他说几句就能让这三千年的木乃伊理解的。
比起这边的相对和谐,神殿和礼仪司两边的人则是吵得面红耳赤。
礼仪司的司长塞西尔都快要崩溃了。
陛下突然说要迎娶王后,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就给了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婚礼需要诸多仪式,除了神庙中祭祀和祈祷外,还有巡游的花船,礼服等等。
历届法老都是先订婚,给礼仪司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来准备事宜,一个月简直是要礼仪司的命了。
“达曼胡尔祭司,您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占卜内容给我!”
更让塞西尔崩溃的是,眼下他们连最基础的占卜都还没有拿到,花船是最需要时间的,需要根据神殿占卜的结果,以法老和王后的星象进行制作,没有拿到占卜,他们甚至都没法开始准备。
达曼胡尔整张脸都憋成了酱紫色,他倒是想给,问题是给不出来啊。
陛下给他的星象,他怎么算都是个男人,在反复自我怀疑后,他去询问了陛下,陛下似笑非笑地问了句:“达曼胡尔祭司是神殿如今顶梁,总不会连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吧。”
达曼胡尔这下明白了,未来的王后还真是个男人。
“陛下,臣下觉得此事不妥……”他心下惊骇,试图劝阻法老,迎娶男王后,这简直闻所未闻,历朝历代就没有这般行事的法老。
“阿蒙神与自己的耳眼手相结合,以此创世,前些时日,他托梦与我,告知我如何创造埃及盛世,”拉赫里斯垂眼看着他,微微一笑,“祭司难道不愿意看到我埃及迎来盛世?”
达曼胡尔大惊失色,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连忙跪下俯首认错。
虽然得到了答案,达曼胡尔回去占卜测算后却更绝望了。
占卜结果和陛下所言差距甚远,他没看到什么盛世将至,只知道阿蒙霍特普一族将在这一代断绝。
“陛下,”达曼胡尔再次进宫,“此举还是不太适宜。”
然而拉赫里斯听了他的话却是浑不在意地说:“我们阿蒙家族还有两位兄长和妹妹,怎会断绝?”
达曼胡尔:“………”
为了避免凡人觊觎神明的权力,在选出继任者后,所有其他王室的孩子都会被剥夺掉姓氏,只作为贵族身份前往分封的土地。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能够担任阿蒙霍特普家族的血脉传承。
劝解失败,达曼胡尔无功而返。
礼仪司的人再三催请占卜结果,达曼胡尔知道真实的占卜内容要是给礼仪司的人看了,只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浪,陛下必然也不会满意。
在想到解决办法前,达曼胡尔只能一推再推,终于礼仪司再也坐不住了,司长亲自前来讨要占卜结果。
面对塞西尔的咆哮,达曼胡尔苦着脸,心想,要是这个时候阿伊大人在就好了,阿伊大人的话陛下必然会听。
最不济,阿伊大人也知道如何把这事儿糊弄过去,让礼仪司的人满意离开。
“明日,”达曼胡尔再三保证,“明日我一定把占卜结果送过去。”
然而礼仪司司长可不吃这一套,也不如下面的人好忽悠:“不行,今日你就要给我。”
礼仪司司长这般强势,达曼胡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皲裂,再也挂不住,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许久,达曼胡尔长叹一口气说:“那你等会儿吧,我去取来。”
塞西尔轻哼一声,心想,哪这么费劲儿,这不轻轻松松就拿到结果了,还是那群手下废物,做不了大事儿。
达曼胡尔走进内殿,阿克里斯连忙凑上来,小声询问:“祭司,这下怎么办?”
如今阿克里斯跟着达曼胡尔身边学习,自是也看到了达曼胡尔此次的占卜内容。
“什么怎么办,”达曼胡尔瞪他一眼,“那老小子逼我,那我也得让他难受难受。”
作为诺菲斯的孙子,阿克里斯打小在神殿四处活动,早就认识达曼胡尔了,也没有那么拘束,听闻此言,阿克里斯哇哦一声,竖起大拇指:“祭司威武。”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达曼胡尔手上已经拿着此次占卜所记录下来的纸页。
塞西尔站起身两步走上前要来接,达曼胡尔冷笑着将纸张放到他的手上,指着门说:“现在您可以走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去询问陛下,或者瓦斯大人。”
“那是自然,”塞西尔拿着占卜内容,抬脚就走,“你这三砖两瓦的地方,我还不乐意久待呢。”
说着他走出达曼胡尔所在的公署,一边走一边低头去看占卜的内容。
纸页上不止写了此次姻缘的占卜结果,还有陛下和未来王后的身体数据,以此来制定礼服。
塞西尔注意到一连串的数据,他们礼仪司常年为陛下制作礼服,对陛下的数据十分清楚,倒是这未来王后……
第一反应是,这王后个头有点高啊,比他都高?
继续看下面的几组数据。
塞西尔有瞬间的迷茫,然后恍然大悟,原来陛下喜欢这般孔武……不是,是高挑清瘦的女子。
他将数据递给身边的随侍,交代对方速速抄写一份,将这些数据送去制衣坊,抓紧时间把礼服做出来。
“做得宽松些,尤其是腰臀处。”
随从迟疑片刻,问:“那上身……”
女子若是腰臀丰腴,上身只怕也要宽松些才适宜。
“不用。”塞西尔看着手里的数据,嘶了一声,不敢妄议,只能在心里感叹,这王后有些过于平坦。
等随侍走了,他这才开始看第二张,关于此次星象占卜的结果。
“今夜星辰璀璨,达曼胡尔谨遵陛下之意,进行星象占卜之术,为往王,后二人的婚姻献上神圣之预言,
观天狼星携日而升,此乃尼罗河泛滥之兆,亦是万物生长,繁荣之始,此星象昭示着您的婚姻将如尼罗河之水,滋养大地,使埃及更加丰饶繁盛,
只水星逆流,此有违天和,彗星在中,视为不祥惊变,恐生不测,有断流之意,
然观夜空中流星划过,此乃神祇之赐福,预示此乃天命所归,受神明庇佑,将有无数意外与奇迹相随,福祸相依,喜泣我埃及盛世将至。”
塞西尔最先看到的是最后那句成则盛世将至,心下一喜,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难怪陛下说此乃神明指引,天赐良缘。
看到那句水星逆流时,他整个人都懵了,瞳孔地震,断,断流……这啥意思?
第92章 夜话
临到夜里,伯伊才发现,太阳神殿的内殿里竟然还放置了床榻。
太阳神殿是一个很纯粹的办公场所,以前内殿只作为法老临时更换衣物的地方,空间不大,甚至连门都没有,只垂挂着帘子。
如今的内殿变化也不算大,只是正中心的床榻格外显眼。
伯伊略一挑眉:“你是准备让我一直睡在这里?”
“瓦吉特和诸神殿暂时还不能回去,只能委屈阿伊先住在这里。”拉赫里斯嘴上说着委屈,但表情却是坦然。
太阳神殿是开朝会的地方,但眼下罢朝一个月,有没有门都无关紧要,总归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用。
伯伊思忖片刻:“瓦吉特的人还在吗?”
话是这么问,但伯伊心底门清。
这小子不让自己回瓦吉特,也不去诸神殿,说明这两个宫殿一定还有自己熟悉的人,担心自己策反那些人趁机跑了。
“你问的谁?”拉赫里斯面色自然,暗金色的眼底却是闪过一抹警惕,“阿伊回来不问我的事情,倒是关心你的那群手下。”
伯伊一直都知道拉赫里斯这小子心眼子多,没想到竟然连自己手下都要计较。
“阿曼特呢?”
拉赫里斯就知道他一定会先问这个人,阿曼特是最早跟在阿伊身边的人,虽然知道伯伊对阿曼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伯伊问了,他还是心下不爽快。
“走了。”他略带情绪地说。
“去哪里了?”伯伊问。
“我怎么知道。”他越是问得详细,拉赫里斯的面色越是不好看,“我又不是他的随侍,管他去哪儿呢。”
伯伊挑眉看他,两人对视须臾,拉赫里斯率先败下阵来:“他去米莱了,在你……那件事后。”
即便是时隔两年,阿伊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拉赫里斯也不愿再回想当时的场景,那血淋淋的,肢体残缺的画面,是他这两年来日夜辗转的噩梦。
“他为什么去米莱?”拉赫里斯似是不解地问。
阿曼特两月前扬言要去孟斐斯,与游商同行,但拉赫里斯知道,阿曼特一定是听闻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在去米莱的途中临时变道,其实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在亚历山大。
“可能是喜欢米莱吧。”伯伊笑道。
他自是不会告诉拉赫里斯他与米莱的关系,他左臀上确实是如米莱国师所说有一个印记。
拉赫里斯又问:“那件事前,你曾经调查过米莱王室,为什么?”
伯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吗?”
拉赫里斯心下一梗,但面上却是不显半分。
他知道阿伊对待敌人,对手时向来是冷心冷肺的模样,从他决定不顾阿伊意愿将人留在身边时,他就明白自己和阿伊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相处了。
拉赫里斯的嘴角微扬,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阿伊还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睡了。”伯伊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在拉赫里斯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不如睡觉养精蓄锐,看了一天没什么用的王后守则也是怪累的。
拉赫里斯没有多说什么,洗漱用品仍旧是瓦斯送进来的。
趁着瓦斯倒水的时候,伯伊问他:“瓦斯,底比斯今年的闻风节好玩吗?”
瓦斯手一抖,一桶热水倒了进去,水烫了,他哭丧着脸,不敢回答,也不敢不回答。
偷偷觑了眼陛下,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他还是斟酌着回了一句:“奴在王宫中不知外面街上的风景,应该是好玩的吧。”
等伯伊洗漱过后,瓦斯忙不迭收着东西就跑了,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鬼在追。
“这小子倒是嘴越来越严了。”伯伊颇感无趣,那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拉赫里斯不置可否:“有先例在前,总是要学得聪明些。”
夜里睡觉,不出意外,拉赫里斯仍旧是睡在他旁边,丝毫没有要给伯伊独处空间的意思。
伯伊闭着眼,能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呼吸声,微烫,一下一下地拂过自己的耳朵,脖颈。
“你能睡远一点吗?”他问。
屋里已经熄了灯,只有窗棱撒下的些许月光,不至于完全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不能。”拉赫里斯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沉闷,说话时胸腔震动,衣服摩挲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毫无遮掩。
伯伊被他的手扣在怀里,后背贴着男人的胸口,好像连体婴儿般没有一丝缝隙。
以前他们也会一起睡,但向来都是各睡一边,偶有亲近,拉赫里斯清楚伯伊的底线,也会很快就拉开距离。
伯伊本来在陌生的地方就很难入睡,更何况现在还有个把他当抱枕用的人这么抱着他,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拉赫里斯问。
伯伊闭上眼,不想搭理他。
被褥下,扣在腰上的手动了动,寝衣松动了些,伯伊按住拉赫里斯作I乱的手,拉赫里斯低低笑出声,又凑近了些,用鼻尖轻轻去蹭伯伊的后I颈。
“阿伊,教我接I吻好不好?”
丝丝缕缕的痒从他蹭过的那小块皮肤钻进身体,心脏微缩,伯伊浅浅呼出一口气,假装没有听见。
他知道这小子就是自己越搭理他,他越来劲儿。
见伯伊不理自己,拉赫里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想自学的,但是睡着了的阿伊没有什么反应。”
伯伊:“………”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睁开了眼,他转过身面向拉赫里斯:“那个香囊果然有问题。”
拉赫里斯垂着眼看他,月光下的阿伊皮肤清透,莹莹淡光,仿若月下憩息的神明:“阿伊总是失眠,我便加了些安眠的草药。”
明明怀里的人是冷的,冷心冷肺,连皮肤都是微凉的,偏偏叫他心口发烫,揽月入怀,恨不能将这人融进骨血里。
伯伊无声地笑了下,是加了些能迷倒大象的安眠香吧,不然他怎么能睡得那么无知无觉,连有人偷亲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他扬起下巴,笑睨着面前的男人:“我的唇软吗?”
伯伊形容温和,别人对他的评价是温文尔雅的,所以当他展现出野心或者欲I望的爪牙时,对拉赫里斯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
拉赫里斯看着他,喉结微滚:“软。”
是他从不曾体验过的柔软,他甚至不敢用力,怕不小心把人给咬坏了。
“想要我教你接吻?”
伯伊用手攀住他的肩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唇齿间呼出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拉赫里斯的下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这里没有伯伊喜欢用的蓝莓牙盐,所以用的是拉赫里斯平日用的,同样的味道在彼此的呼吸间流转,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暧I昧缱I绻。
拉赫里斯紧紧盯着伯伊微微开合的唇,探出些许淡粉色的舌I尖,手心不可自抑地浸出一层热汗,伯伊的视线如有实质般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鼻尖,最后是嘴唇。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敲得人耳膜生疼,拉赫里斯费劲儿地吞咽了下唾液,握着伯伊腰间的手背上鼓起分明的青筋。
耳里眼里再容纳不下其他。
伯伊的唇几乎要碰到拉赫里斯时,动作倏地一停,拉赫里斯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跟着停止了。
“你倒想得美,”伯伊唇角微勾,带起一丝冷笑,躺回自己那半的枕头,“睡觉。”
树影婆娑,随风摇曳,许久,拉赫里斯才从那恍如梦境的场景中脱离出来,视野中只有伯伊的后脑勺,墨发铺在枕头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心脏的地方好像空了一块,空落落地不着地,他伸手虚虚抓住几缕发丝,说:“也好,阿伊今日必定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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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意识逐渐朦胧,在恍惚中要睡过去时,伯伊却是猛然睁开眼,下意识摈住呼吸。
伯伊不知道安眠香已经燃了多久,味道极淡,几乎无法分辨,如果不是他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自己昏昏欲睡,估计都不会发现这内殿里有安眠香。
上当这么多次,总不能次次都在坑底躺平。
较之意识清晰时,此时已经看不到悬挂的月亮,显然是在这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已经过去了好些时间。
内殿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烛火摇曳,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有窸窸窣窣衣服布料的摩擦声,还有明显粗I重的呼吸声。
伯伊耳尖微动,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偏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男人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流畅,在烛火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越发饱满漂亮,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那人动作微顿,手臂上的青筋随之跳动了下。
伯伊顺着他的手看下去,烛光的阴影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形状,但并不妨碍判断,正处于激动状态下的家伙,鼓鼓I囊I囊的,体量惊人。
白天给伯伊弄的时候,拉赫里斯便一直忍耐着,过了许久,都不曾冷静下来,只能靠那些倒胃口的公文降温,临睡前又被伯伊一激,血往I下I冲,立刻又起来了。
伯伊抬眼,看到拉赫里斯手里拿着一个颇为眼熟的香囊,是他以前送给拉赫里斯的。
常年练武的拉赫里斯身材是极好的,伯伊一直都知道,两年前他也帮过拉赫里斯弄过,但这么直观地看着别人用自己的东西做这种事情,又是另一种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拉赫里斯只是短暂地停顿,很快又继续自己的动作,旁若无人般毫不在意被伯伊看着做,之前刻意压低的喘I息I声不再收敛。
他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伯伊,暗金色的眼如同兽类在观察猎物,让伯伊莫名有种自己好像没穿衣服,被这人侵I略,占I有的错觉。
“嗯。”拉赫里斯闷哼出声,声音沙哑带着急I促的喘I息。
两人的视线撞上,拉赫里斯狭长的眼微眯,暗金色的眼瞳半遮半掩,眼尾染着旖I旎的淡淡红晕。
被他攥在手中的香囊被蹂I躏到全然没了形状,他凑到鼻尖深深嗅闻,探出舌接住从针线缝隙挤出来的植物颗粒,卷入口中,放在齿间咀嚼。
属于植物的清香在两人不足一米的距离间弥漫,若有若无地触动着此时此刻,彼此不堪挑I拨的神经。
伯伊放在被褥下的手指不自觉蜷起,隐隐有些汗意,传入耳蜗的呼吸声随着动作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这样的对视持续时间不算长,拉赫里斯的脖颈上青筋猛地鼓起,咬着牙重重地喘了几下,床榻边难以避免沾染上了些濡I湿,空气中熏香的味道被另一种味道取代,变得粘I稠而暧I昧。
伯伊的心脏也跟着重重地一跳,手不自觉握成拳,后背浸出一层细密的热汗。
伯伊垂下眼皮,在那物什上掠过,似乎是察觉到伯伊的视线,刚刚结束,半垂着的家伙敏Igan地跳了下。
拉赫里斯从旁边取过巾子擦拭,将自己收拾好,随手取过旁边的寝衣披在身上,他半跪在床上,骤然增加的重量让床榻微微下陷。
粗粝的手掌顺着寝衣探I进伯伊的后I背,拉赫里斯明知故问地说:“阿伊,你的身上怎么湿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残余的缱I绻喑I哑,听在人耳里,像是带着钩子,又像是羽毛搔挠,撩得人心尖酥I麻作痒。
伯伊微不可察地偏头,缓缓放松身体,手心被汗水打湿,撩起眼皮看向撑在自己上方的拉赫里斯:“你平时就这么处理的?”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那完全变了形状的香囊上。
拉赫里斯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你还没回答我。”
伯伊:“回答什么?”
拉赫里斯垂着眼,手强硬地包裹住伯伊的手,一点点掰开,手指I插I进指缝,低低笑出声:“阿伊,你的手心也湿了。”
第93章 哄哄我吧
翌日。
伯伊睡醒已是天色大亮,拉赫里斯人不在内殿。
因为安眠香的缘故,伯伊甚至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对拉赫里斯那两句问话印象挺深刻。
伯伊捏了捏手心,印象中这小子纯得很,上次自己帮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脸红得厉害,眼睛红红的差点哭了。
没想到这次被绑回来这小子竟然玩得还挺花。
拢了拢寝衣,伯伊刚刚坐起身,就感觉到脚腕有阻力,他掀开被子去看。
“………”
骨节分明的脚腕上拷着黄金打造的脚环,刚好圈住脚腕,不至于勒紧,但想要挣脱也是不可能的,脚环上的链子连接着内殿高大的雕花石柱。
甚至绕了石柱好几圈,看得出来做这事儿的人是真的担心人跑了。
“神经病啊……”伯伊直接气笑了。
伯伊站起身往外走,在走到内殿门口的时候,链条拉成了直线,再难进寸步,伯伊肉眼测算了下,链子的活动范围很大,几乎整个内殿都可以走动。
守在门口的瓦斯听到动静,立刻出声询问道:“伯伊大人醒了吗?”
伯伊略微挑眉:“进来。”
“诶诶。”瓦斯立刻麻溜地推开门,从门缝挤进来,“伯伊大人有什么吩咐?”
“怎么换称呼了?”伯伊打量着瓦斯,瓦斯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心下叫苦,一个二个都是惹不起的活爹。
他小心地把腰往下压了压回道:“陛下吩咐了,阿伊大人过去树敌颇多,身份多有不便,今后以伯伊之名称呼……大人。”
其实陛下说的是称呼王后,但瓦斯瞅着那手指粗的链条,感觉他要是敢说王后,阿伊……不是,伯伊大人不得削他么。
伯伊笑了下,又问:“拉赫里斯呢?”
阿伊大人是个知晓分寸的,无论过去和陛下关系如何亲厚,提到陛下都是尊称,所以这拉赫里斯几个字一出来,瓦斯眼皮子就突突突地狂跳。
“陛下去礼仪司了。”瓦斯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生怕坏了陛下的事情,又不想得罪如今的伯伊。
要知道伯伊大人以后可是要当王后的人,伯伊大人本就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以后还能吹枕边风,这谁敢得罪的。
“礼仪司……”伯伊咀嚼着这几个字,陡然一笑。这小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他做这个王后了。
瓦斯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心想,大神打架,可莫要误伤他这小虾米啊。
本来陛下大清早就去礼仪司着手礼服和花船事宜,对王后来说是极好的事情,说明陛下对这段婚姻十分上心,说出来都是讨喜能得赏的。
但是……
瓦斯又偷摸着瞅了眼伯伊的脚踝,默默收回视线,算了,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让人搬个软榻进来,”站得累了,伯伊走到床边坐下,这内殿里除了床,就一把硬邦邦的椅子,坐的地方都没有,“森穆特呢?”
瓦斯诶诶两声,听到后一个问题时愣了下:“森穆特是谁?”
“就你们抓到的那个小孩儿,”伯伊挑唇一笑,不给瓦斯装傻的机会,“你应该想起来了吧。”
瓦斯跟在拉赫里斯身边,说是拉赫里斯的影子都不为过,大小事宜都要经他的手,拉赫里斯当时能追上来,必然是森穆特被抓了。
瓦斯低着头,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立刻嘿嘿笑道:“那个小孩儿啊,我有印象,小孩儿精明得很,原来是伯伊大人手下的人,也难怪这么厉害。”
伯伊笑睨着他:“我也不为难你,你就现在去问你家主子,能不能把森穆特放我身边来伺候,我用不习惯别人。”
瓦斯诶诶应声,心想问陛下那就好办多了,就怕伯伊让他直接把人放了,这他哪里敢的啊。
交代完事情,瓦斯也不多耽搁,忙不迭下去安排。
临到午食时间,拉赫里斯就回来了。
伯伊躺在瓦斯派人送进来的软榻上看书,靠着窗的位置,阳光正好,闻风节后算是埃及最适宜的天气了。
拉赫里斯站在门口愣愣出神,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间,阿伊也总是喜欢在靠窗的软榻上看书,看累了就歪斜着眯上一会儿。
直到视线触及到伯伊戴着脚环的脚踝,他才蓦地回过神来。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去看伯伊手里的书。
伯伊不搭理他,拉赫里斯坐到他对面,大手握住他的脚踝,即便黄金脚环做的宽松一些,但难免还是被磨到,冷白的皮肤透出些许红色。
拉赫里斯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那片被磨红的地方,片刻,笑道:“生气了?”
伯伊瞥他一眼,唇角微挑:“我把狗链子栓你身上试试?”
被骂了拉赫里斯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阿伊喜欢的话也是可以的。”
伯伊:“………”
“把阿伊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拉赫里斯握住他的脚腕,细细的一截,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人捏坏了,“但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
即便是他想,但作为法老,他有许多不得不处理的政务,朝臣觐见,有托德和图赫在前,他哪里还放心把阿伊交给别人。
伯伊轻嗤,懒散地翻过一页纸张。
“瓦斯说你想森穆特跟着你?”拉赫里斯又问。
伯伊嗯了一声:“其他人我用不习惯,或者你去把阿曼特找回来也行。”
拉赫里斯脸一黑,绕开阿曼特,继续聊这个叫森穆特的小孩儿:“怎么想到带个小孩儿在身边?”
阿伊向来喜欢高效率做事,小孩儿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不像是阿伊会做出的选择。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小孩儿确实是不靠谱。
伯伊在选择森穆特跟在自己身边时便考虑到了这些,但对他来说,那个阶段他需要的是一个单纯,没那么多心思的人。
总归他也不需要对方帮他做什么粗重的活计,一个八九岁,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正好。
伯伊勾起唇角,似是无意地说:“我就喜欢心思纯粹的小孩儿。”
拉赫里斯沉默了下,低声笑道:“可我也是心思纯粹地喜欢阿伊啊。”
伯伊:“………”
午食后,一个暗卫送来一封密信,拉赫里斯看过后,面色一沉,他探过上半身,在伯伊的额头上亲了下:“我有事离开一下。”
伯伊猝不及防被他亲到,难得怔愣了下,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旁边的瓦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盲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伯伊午休起来,森穆特就被瓦斯送到了太阳神殿。
小孩儿衣着整齐,没瘦也没有伤痕,只是这些天估计是被吓得够呛,小脸煞白,看到伯伊眼眶倏地就红了。
“伯伊船长。”森穆特委屈地抓着衣服,自知做错了事情,不敢走上前,“你是来赎我的吗?”
伯伊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脚链拖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森穆特这才注意到伯伊脚踝上的脚链,一直憋着不敢掉出来的眼泪刷拉就掉下来了。
“船长……你,他们怎么可,可以扣,扣着你!”森穆特哇呜一声,急得嚎啕大哭,“明明是我犯的错,他们怎么,怎么可以扣着你!”
小孩儿的声音还没有经过变声期,平时是清脆好听的,但哭起来就分外尖利。
伯伊被他哭得脑仁疼,走到他面前,伸手用巾子堵住他的嘴,森穆特呜呜两声,立刻把哭声给憋了回去,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流。
“不关你的事情。”
见森穆特没有要嚎的意思,伯伊松了口气放开手,森穆特抽抽噎噎地:“我就,就是摔了一个杯子,这些贵族好小气,我,我又不是不赔,我有,有钱。”
给伯伊做随侍待遇是很不错的,别看森穆特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存款可不比船上的水手少,不过他知道小孩儿护不住前,所以平日都放伯伊这里存着。
伯伊差点被他的话逗笑,敢情这小孩儿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拉赫里斯那小子也是恶劣,竟然让小孩儿以为是因为自己摔了杯子。
谁家贵族会为了一个杯子把一个小孩儿从亚历山大抓到底比斯来。
“他们问了你什么?”伯伊问。
森穆特瘪着嘴,委委屈屈地背着手:“他们问我我家大人是谁,是不是伯伊船长,然后问了些船上的事情和船长的事情。”
说着他着急地解释道:“不能说的我一句没说。”
在他看来会对船长感兴趣的人,无非就是冲着水炮来的,他们船上的人没少遇到这种人。
伯伊心想,这伙人感兴趣的还真不是水炮。
“船长,你把我的钱都给他们,那么多肯定够赔了吧。”森穆特对钱没什么概念,但船上不少水手都喜欢叫他小贵族,想来是有些钱的。
“让他们放我们走。”森穆特被关了一个月,全程几乎都是关在马车上,即便是解决生理需求,也是蒙着眼睛下的马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亚历山大了。
“要是……”他纠结了下,咬咬牙:“要是还不够,船长你就别管我了。”
伯伊抿着唇,压住上扬的唇角,说:“那杯子特别值钱,咱们加一块儿都赔不起,所以我也走不了了。”
森穆特如遭雷击,哭得通红的眼睛跟兔子一样,半晌,他看看周围的建筑,他哪里见过这样的豪奢,再看看伯伊脚踝上的链子。
“哇啊——”他扯着嗓子又哭起来,“船长,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看那小子了,我不该擅作主张,对不起船长!”
伯伊脑仁嗡嗡疼,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找苦吃逗这小孩儿。
“别哭别哭,”伯伊左右看了眼,捡起刚刚丢在旁边桌案上的巾子重新堵住小孩儿的嘴,“我逗你玩的,我们有的是钱,赔得起。”
森穆特嘴巴大张着被堵个正着,发不出声音,伯伊也就堵了这么一下,又把巾子抽出来丢掉,小孩儿哭得鼻子都堵住了,睁着又红又肿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问:“真的吗?”
伯伊点点头,略带嫌弃地说:“把鼻涕擦了再说话。”
“哦。”森穆特乖乖地说好,用刚刚堵嘴的巾子拧了下鼻子。
伯伊:“……瓦斯进来。”
瓦斯守在外面把内殿的情况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小孩儿嗓门真大啊,这哭声可不得了。
闻声连忙掀开帘子钻进去:“伯伊大人请吩咐。”
森穆特看到他,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退到伯伊身后躲着。
伯伊指着把自己哭得脏兮兮的小孩儿:“把他带下去洗干净再送过来。”
瓦斯连忙领命,笑眯眯地对着森穆特招手,森穆特当时就是被瓦斯抓了的,此时看到这笑容,只觉得人拐子都比这家伙长得善良可亲。
伯伊捏了捏眉心:“这是瓦斯大人,一会儿我再具体跟你说,你先跟他下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森穆特有些不情愿离开他,但知道伯伊船长受不了脏污,还是跟着走了。
处理好森穆特的事情,伯伊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这个节骨眼上,拉赫里斯必然不肯放森穆特走,但至少森穆特跟在自己身边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帘子被人掀开,伯伊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偏头笑道:“这么快……”
话没说完,就发现进来的人是办事回来的拉赫里斯,拉赫里斯的情绪不太好,但看到他的时候,面色倏地柔和下来。
“见过那小孩儿了?”拉赫里斯瞥了眼内殿,刚刚暗卫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给他汇报过了。
“嗯。”伯伊随口应了句。
拉赫里斯走到他身边坐下,本就不富足的位置,偏要挤两个成年男人,伯伊无奈,只好往里给他挪了些位置。
拉赫里斯心满意足地跟他挤一块,伸手揽住伯伊的肩,想到什么又不太乐意地说:“以前你都没哄过我。”
那个乡野粗俗的小子凭什么就能被阿伊哄,不过就是和阿伊相处了一年。
伯伊回想起拉赫里斯小时候的样子,固执又别扭,给自己一刀毫不手软,想要他哄,又拉不下脸来,非要刺他几句。
哦,对了,心眼子还多,什么都要算计一下他,哪怕是火场后,两人的关系融洽许多,这人也是非要讨到好处才罢休。
“那你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伯伊哼笑一声。
拉赫里斯扣住他的手,把玩着那几根纤细的手指,笑道:“那我现在反省了,都怪我小时候别扭作怪,不知好歹。”
说罢,他低头在伯伊的耳尖上轻轻吻了下:“阿伊哄哄我吧。”
语气绵软,低沉的嗓音如颗粒磨砂的质感,有意无意地撩拨着耳部神经,酥I麻的感知从耳蜗一路蔓延到心尖。
耳尖微微发烫,伯伊下意识伸手捂住,心想,原来猛男撒娇就是这样的。
第94章 放飞的鹰
夜半时分。
伯伊猛然从梦境中醒来,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张牙舞爪的男人拿着啤酒瓶一下一下往他头上砸,浓烈的酒味似乎还萦绕在身边。
伯伊按住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小时候的事情。
内殿里仍旧燃着安眠香,但考虑到伯伊不喜,分量极轻,只是起到助眠的效果,并不会致人昏睡不醒。
失眠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伯伊也接受了。
安眠香就放在伯伊旁侧的柜台上,袅袅青烟缭绕,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本应该睡在旁边的拉赫里斯却是不见人影,伯伊偏头看了眼窗外,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凌晨两三点,这人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伯伊懒得管,但刚刚噩梦余惊未歇,左右睡不着,他索性起身,随手取过旁边的斗篷披在身上。
脚上的链子拖曳着发出哗啦啦的脆响,伯伊走到软榻边,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冷茶灌下去,夜里寒凉,一杯冷茶立刻把残存的睡意给冲没了。
伯伊倚着靠枕,窗外一轮圆月高悬,清冷的月辉撒下,花园里的睡莲被露水打湿,颤巍巍地盛着透亮的露珠。
听到里面链条发出的动静,瓦斯压低声问:“伯伊大人是醒了吗?”
“进来。”
瓦斯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对着伯伊行了个礼,垂手等候吩咐。
如今在伯伊身边伺候的也就他和森穆特,还有两个陛下身边的近侍,不过森穆特年纪小,所以瓦斯便不让他守夜,只自己和两个近侍轮流值夜。
伯伊看他一眼:“拉赫里斯呢?”
瓦斯略有迟疑,伯伊挑眉:“什么事情连我都不能知道?”
瓦斯心想也是,就算他不说,伯伊大人也迟早是要知道的。
“陛下去诸神殿了。”
“这个时间去诸神殿做什么?”凌晨两三点去诸神殿,总不能是办什么正事吧。
瓦斯沉默了一会儿,叹气说:“这事儿我与您说了,您别和陛下提,您知道的陛下最是不喜别人擅作主张。”
伯伊不置可否,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陛下每天夜里都去诸神殿坐上一会儿,”瓦斯压低声音,“自从您那事儿以后,陛下睡不着,时常一宿一宿地熬着。”
稍顿,“诸神殿里安放着那具疑似您的尸骨,陛下这两年与它日夜相对,每日为他擦身,与它话事。”
想到那个画面,伯伊觉得有些好笑:“白骨还在?”
他人都在这里了,留着一具白骨做什么?
瓦斯无声地叹了口气:“您不在的日子陛下时常做梦,梦到您回来了,所以陛下大概是不敢相信您是真实存在的。”
以至于连那具白骨都不敢丢弃,生怕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他的黄粱一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应该知道陛下向来依着你,看重你,”瓦斯看出伯伊此时有些闲聊的心思,便说:“陛下对您是有些走错的地方,但都是心底有你。”
伯伊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所以我还得感恩戴德,要给他送一面锦旗吗?”
抬起一条腿踩在软榻上,链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瓦斯苦笑:“奴自是不敢有这般想法,奴只愿阿伊大人至少正视陛下的感情,奴盼着大人与陛下安好,但大人若是实属不愿,至少也叫陛下死了这条心。”
他看得出来,哪怕是大人被囚禁在这太阳神殿,对陛下仍旧是从前的态度,说句大不敬的,就像是回家看望家里的阿猫阿狗,喜欢了就逗弄一下。
被囚禁,被戴上镣铐,即便是这些过分的事情,阿伊大人也不慌不忙,甚至不见气恼,似乎只是被养大的小猫挠了一下,不痛不痒,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陛下心底也明白,所以才不择手段,不惜坏了昔日的情谊也要把人留下来。
伯伊垂眼,不紧不慢地将一杯冷茶喝完,放下杯子:“睡了,他回来你让他动作轻些,别吵到我。”
瓦斯压低了腰,低声说是。
链条的声音再次响起,哗啦啦的脆响回荡在偌大的宫殿,直至归于平静。
瓦斯看着内殿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
伯伊躺在床上没能再睡着,他本就体寒,离开这么一会儿,被窝里的余温已然不在,冷冰冰的形同冰窖,手脚都冻得厉害。
过了许久才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低低的交谈声,临到内殿,说话的声音便停止了。
片刻后,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熟悉的气息再次包裹住伯伊,一条手臂揽上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拉进怀里。
拉赫里斯知道以伯伊的睡眠习惯,这人必然还醒着,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上I床前,拉赫里斯去洗了个澡,身上带着氤氲的热气,隔着单薄的寝衣,伯伊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逐渐从急促到和缓。
拥抱让两人之间的温度上升,被褥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低垂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下,伯伊闭上眼,冻了许久的手脚回温,暖烘烘的,酝酿了许久的睡意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反馈,意识逐渐迷糊。
在彻底陷入沉睡前,他想,这小子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又加了安眠香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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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节后紧随着就是收获季,这个季节往往是繁忙的,所有的埃及子民都会投入到农忙之中。
伯伊发现拉赫里斯也肉眼可见地变得忙碌起来,时常早出晚归,担心他无聊,让瓦斯和森穆特搬运了大量的书籍到太阳神殿。
就连瓦斯都时不时不见人影,不过倒也正常,瓦斯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随侍,时时刻刻守在伯伊身边也是不现实的。
“小森,”伯伊眼疾手快扯住森穆特的衣服,森穆特被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帮我去瓦吉特取两本书,我之前没看完,”伯伊说,“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去。”
后面的话他是对着另外两个近侍说的,瓦斯即便是不在,也会留两个近侍在伯伊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就是防着伯伊跑了。
伯伊看得出来,这两个近侍应当是暗卫出身,举手投足间动作干净利落,脚步声很轻,这两人还会唇语,时不时就当着他的面互通有无。
可惜伯伊是真不懂唇语。
两个近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扶肩行礼道:“书籍厚重,还是让奴随森穆特大人一起去搬运吧。”
伯伊心想,两本书还能用上厚重和搬运这样的词汇,还真是非常严谨了。
“不,不用叫我,大人,还是叫我小森吧。”
森穆特在王宫里已经待了半个月有余,还是非常不习惯别人叫他大人,他不过是一个海里来去的小水手,哪里担得起大人这样的称呼。
刚从伯伊口中得知他们已经远离亚历山大,人在底比斯王宫,属于法老的王宫时,森穆特整个人都懵了,惊呆了。
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原来法老这么小气啊。”
摔了一个杯子,就要把他们抓进王宫里。
森穆特都想好了,伯伊船长一看就不是会做粗重活计的人,所以他一定要加紧时间干活,做完自己的就可以为大人分担任务了。
只不过想象中的非人虐待没有出现,反而天天好吃好喝,还有人叫他大人。
“好的,奴会注意,森穆特大人。”哪怕只是对待伯伊的随侍,近侍态度也十分恭敬。
这工作在暗卫营可是非常吃香的,一代暗卫已经拔升到各个部门做主事,管理,听闻阿伊大人活着回来了,那些人头领也不做了,天天抢着要来做暗哨。
二代暗卫们对这位传奇大人也极为好奇,一时之间,所有能接近伯伊的工作都变得十分抢手。
森穆特:“………”
等两人走了,伯伊重新拿起一本书,兴趣缺缺地翻开。
拉赫里斯搜刮来的这些书自是天南海北,各行各业,他是喜欢看书,但天天看书也有些无趣了。
另一个近侍候在旁侧,见伯伊的茶杯空了,无声上前将茶杯续满。
伯伊瞥了眼,服务意识很强,他搁下书问:“你是哪个暗卫营的?”
近侍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话,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回道:“奴是一营的。”
“一营……”伯伊回想了下,“你现在的营长是谁?”
近侍浅浅斟酌,这个话题好像没什么禁忌的,于是便说:“乌姆大人,听闻他是您手下训练出来的。”
伯伊挑眉,乌姆这小子竟然都当上营长了?
一营是暗卫营里的战斗营,是以战斗能力作为出色,除此之外,还有主打刺探消息的斥候营,和运送消息物品的猎鹰营等。
谁能想,当初在沙漠上当悍匪的蛮荒小子竟然也当上了一营之长。
“营长说若是您问起他了,一定要臣下转达他对您的想念。”近侍想起乌姆大人说这话时眼泪汪汪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寒,“还有麦德那和卢巴大人也说希望有机会与您一块喝茶。”
伯伊一笑,还都是一些熟悉的人。
另一边。
森穆特跟在近侍身边前往瓦吉特,听闻这里是伯伊船长过去居住的地方,森穆特震惊地张大了嘴。
“伯伊船长是法老的先知?”从知道这里是王宫后,他就不断在接受着一些让他三观震裂的事实。
近侍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四处摸摸看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连养在池塘里的睡莲都要惊叹一下。
不过也正常,阿伊大人这般谨慎的人,想必在外不会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面前这个也就是一个小屁孩子。
森穆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过了会他再次张开嘴。
近侍哼笑一声,这小土包子又要说些什么。
“我想拉屎。”森穆特老实巴交地说。
近侍:“………”
把人带进瓦吉特的厕房,近侍守在门口,低低咳了声往前走了两步,森穆特关上门,看到厕房里精致的座椅又是一声惊叹。
“哇,这个椅子好漂亮!”
他用过的厕房里,最高贵的座椅都是木头做成的,哪里见过这种用石料打磨,还镶嵌了珠宝玉石的。
近侍无语,拔高声音提醒道:“你快点,别耽误事情。”
森穆特哦哦两声,小心地坐到马桶上,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这才谨慎地伸手从后背的衣服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伯伊船长拉住他时丢进他衣服的,掉在腰带束缚的位置,森穆特不敢做声,也不敢问,直到现在才敢拿出来看。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将消息送到孟斐斯,前往当地大埃商会告知阿曼特,阿伊身在王宫。”
森穆特一愣,阿曼特是谁?
因为出海每次需要准备的物资极多,亚历山大多是来自各国的猎奇货物,生活资源少,所以他们有固定联系的游商队伍负责前往孟斐斯采买物资。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森穆特还是将纸条重新折叠好,揣进腰袋里。
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提高声音问:“好了没?”
森穆特捏着鼻子,哼唧道:“还没拉出来。”
近侍又是一阵无语,果然是小孩子,屎尿屁就是多。
“那我先进去取书,大人您抓紧时间。”他说。
“你别走,等等我啊!”森穆特着急地说。
“我很快回来。”随侍哪里等得住他,瓦斯大人再三叮嘱,不能离开伯伊大人太长时间,长则生变,所以他也不敢耽误。
森穆特贴着厕房门,确定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捏着手,对着用力一吹,清脆的鹰啼随之响起。
小心地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眼,没人,森穆特这才呲溜一下钻出来,一只老鹰停在旁边的石雕上,黑溜溜的眼睛打着转儿。
森穆特麻溜地将手里的信塞进鹰的信筒里,拍拍老鹰的肩,压低声音说:“你跑快点儿,回来了给你肉肉吃。”
老鹰啼鸣一声,拍打着翅膀飞上高空。
第95章 男王后?啊?
半夜。
夜风徐徐,穿过窗户吹进室内,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若有若无,将睡梦中的伯伊唤醒。
“我听说阿伊在王宫里?”
伯伊眼珠子在单薄的眼皮下转了下,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但他还是立刻认出来这是伊西的声音。
伊西的声音很有辨别性,和许多女性温柔婉转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略显沙哑,说话语速比较快。
太阳神殿中陷入沉默。拉赫里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伊西在伯伊离开后,被拉赫里斯接手继续聘用,成为法老专属医师,常年混迹在暗卫营里,因着颇受法老信任,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再容易不过。
“你……”伊西看着面前的法老,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自己就是一个不受教条约束和管教的人,也很难去劝说别人要遵循礼法传承。
“礼仪司说你要立王后了……”伊西沉默了下,“不会就是阿伊吧。”
拉赫里斯这些年下来,鲜少和别人走近,愈发寡言,做事也难有人能够劝服他,引发了许多朝臣的不满。
一个多月前,突然提出返程,闻风节的宴会都没有参加,把亚历山大的一众人吓得够呛,以为是自己等人招待不周,惹了陛下的不喜。
伊西一开始也很是不解,直到听暗卫营的人说陛下寻到了阿伊,她就明白了。
拉赫里斯不置可否:“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谈这事儿的?”
虽然拉赫里斯没有说是,但这不避不让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伊西思索了许久,竟然都没有想到拉赫里斯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阿伊产生了这样扭曲的感情,明明她也与两人相识多年。
也不知是该说这人藏得太深,还是因为被刺激狠了。
但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也无从说起,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只能是相信阿伊能有好的解决办法,那个人要是不愿意,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吧。
说到深夜进宫的原因,伊西面色严肃起来:“翁姆波又出现了两例神罚。”
神罚之所以称作神罚,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它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播,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式,以至于致死率极高。
真就像是神明因为人类的贪婪,不敬而降下的惩罚。
拉赫里斯淡淡地撩起眼皮:“具体说说。”
回想起来以前看到的场景,伊西神色难看,她压着唇角低声说:“是养殖牲畜的男人,兄弟俩,一模一样的症状。”
“又是牲畜?”拉赫里斯眉心微蹙,“两年前的神罚我记得好像也是养殖户?”
伊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确实,我当时去查了,托德没有被他传染,其他遭遇神罚的村民也与那个男人没有接触,那人死了后,村里仍旧出现了神罚。”
他们发现的第一例就是那个教托德养猪的男人,从而在村庄里发现了相似的病例。
伊西一路追查下去,在附近的村庄也有发现类似的情况,前后接诊了九个病人,经过观察治疗,九个病患死了七个,剩下两个活下来了。
但伊西并不知道在服用同样的药物,七人死,这两个人却活下来的原因。
拉赫里斯垂下眼,半晌,他侧眸看了眼内殿的方向,旁侧的瓦斯见状悄声走上前:“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拉赫里斯唇角微压:“让沃特派人去翁姆波,把人先看押起来,查一下他们的过往,所有人配合伊西祭司的行动。”
稍顿,“注意别在阿伊面前提及此事。”
瓦斯低声说是,偷觑着帘子后的内殿。
陛下因为阿伊大人不喜劳累,颇多顾忌,如今所有的政务都不会在阿伊大人面前提及,只叫阿伊大人每天看书喝茶。
“谨遵陛下吩咐。”
“那我先走了。”伊西是匆忙赶回来的,不仅仅是为了汇报情况,主要还是回来拿药,小城镇里药材有限,刚好她回来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比如和她的酒友们做一个短暂的告别,顺便带一些好酒走。
外面说话的声音渐低,伯伊只能听到风声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等到脚步声响起,他重新闭上眼。
熟悉的气息一如往常地包裹住他,过了会儿,伯伊便听到旁边的人呼吸逐渐匀称,伯伊微微偏头。
清冷的月辉铺散在床上,男人的眉眼在此时显出几分神圣,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情,浓密的眉微微蹙起。
伯伊收回视线,心想,要是在现代这小子还只是个大学生。
翌日。
伯伊又是被说话声吵醒的,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起身,圈在脚踝上的链条被牵动发出“哗啦”的脆响。
“什么声音?”
伯伊动作一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被墙壁阻隔看不见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外面说话那人他不认识,是很陌生的声音。
“醒了?”男人清晨的声音中略带沙哑,伯伊耳尖微动,看向床榻的另一边。
拉赫里斯在瓦斯的伺候下更换上朝的礼服,繁复的首饰将素白的长袍装点得华丽而奢靡。
若是平常人这般打扮,少不得要被说俗,但偏偏这人五官深邃,暗金色的眼眸如同曳动的流金,一身华贵不及他眼底的半分颜色。
伯伊看着他,微微偏头示意外面。
外面的声音嘈杂,听上去人数不少,互相低声讨论。
拉赫里斯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片刻,看向他,单薄的唇角扬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弧度:“伯伊久不回底比斯,倒是忘了今日是朝会。”
伯伊微怔,朝会?
拉赫里斯抬手,瓦斯躬身退到一边,拉赫里斯沿着床尾走到伯伊面前,弯下腰与他对视,手指轻慢地将伯伊略显松散的寝衣整理好。
“阿伊可以继续睡,等我下了朝会再来陪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着笑意。
伯伊那点刚睡醒的迷糊瞬间消散:“你在这开朝会?”
“不然呢?”拉赫里斯挑眉,“朝会不一直都在这里开吗?”
在太阳神殿住久了,伯伊都快忘记这里是开朝会的地方了。
但问题是,他还在内殿,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脚上拴着链子,像什么样子。
拉赫里斯眉眼带笑,用额头贴了下伯伊的额头,直起身往外走,瓦斯默不作声,踩着小碎步跟上他的脚步。
等人走了,伯伊才咬着牙骂了句有病。
“见过法老,愿法老永恒!”拉赫里斯行至人前,所有朝臣齐齐下跪行礼。
太阳神殿的外殿和内殿只隔着一道帘子,所以伯伊可以轻松地听到外面的声音,他甚至还在一众声音中听到了几个格外洪亮,熟悉的声音。
伯伊本来有些气不顺,但环顾一圈,又莫名感到一些好笑——
很好,这下是真的垂帘听政了。
熟悉的流程在瓦斯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伯伊这些天闲得狠了,乍听到这些朝政上的事情,竟然还觉得有些怀念。
“陛下,”正在此时,有人突然出声:“陛下往返亚历山大与底比斯辛苦,理应罢朝一月,但臣下听闻陛下要迎娶王后,为何不曾公布王后身份?”
伯伊倚着靠枕,闻言饶有兴趣地挑唇一笑,倒是好奇拉赫里斯是怎么应付这群朝臣的。
而且提出这个疑问的还是个老熟人,泰伊,不用想,这位肯定是被神殿推出来的。
毕竟王后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突然就被一个不知名姓的人给抢了,对于朝会上各方势力都是一记痛击。
拉赫里斯垂着眼,将台阶下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朝会上众人面面相觑,看似惊讶错愕,其实耳朵一个比一个竖的高,生怕听漏了什么重要消息。
“我不是已经告知神殿人选了吗?”拉赫里斯单手撑着头,面带笑容地将问题抛回去。
阿伊还在时,全权掌握着神殿,拉赫里斯手握武将一派,朝中势力完全被两人把持。
如今阿伊离开,神殿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以达曼胡尔,阿克里斯为首,以维护伯伊在位时推行的一系列新法,名为新伊派。
一派是守旧派,泰伊作为资历最老的,成为其中最有话语权的存在,提倡神权不以人为做改变,拒绝改革变法。
是以,两派人如今互不相容,势同水火。
泰伊一噎。
如今两派已经分开处理公务,但他们这边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王后和婚事的通知,显然陛下是把占卜一事交给了新伊那边。
虽然达曼胡尔确实是掌管占卜,历法的祭司,告诉他也无可厚非,但明明没有告诉他们这边,眼下却一副我告诉了你的样子,怎么能不叫人气噎。
果然——
“是啊,听闻陛下将婚事交于神殿和礼仪司,泰伊祭司反倒是百般推诿,不肯告知实情。”一个武将抱着手,似笑非笑地对泰伊说。
武将倒是向来瞧不起神殿这些文弱之辈,平等地针对每一个神殿祭司。
泰伊看他一眼,想说什么,突然咳咳咳地咳嗽起来,苍老的身躯如同疾风骤雨中的枯树,摇摇欲坠。
武将本来还想刺他几句,看他这样,不耐烦地撇撇嘴。
这些神殿的老头子吵不过就喜欢搞出这幅病歪歪的样子,无趣。
眼珠子一转看向同样是老头子的达曼胡尔,相比泰伊,达曼胡尔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奇怪,像是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坐在他旁边的阿克里斯也是一脸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模样。
“阿克里斯祭司应当是知晓王后身份,不若说给大家听听。”
阿克里斯看着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看向坐在上首的陛下。
这可让他怎么说啊,说陛下要娶的是个男王后?
不过拉赫里斯倒也没叫这群人为难,笑意不减地说:“嗯,不知各位可曾听闻过亚历山大海港的一个传奇人物伯伊船长?”
众人对视一眼,这谁?
拉赫里斯用轻飘飘的语气,如同话家常一般,抛下一枚重磅炸弹:“我受阿蒙神启发,将要迎娶这位船长为王后。”
底比斯位于尼罗河的中游,距离亚历山大颇有些距离,加上那里鱼龙混杂,刚开发没几年,许多底比斯贵族对亚历山大都缺乏了解。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这传奇船长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
艾拉特将军缓缓张大了嘴,作为常年驻守边疆,他对各方消息来源都比较敏感,刚好听说过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伯伊船长。
“这这这,”他抖着嘴唇说:“臣臣下没记错的话………”
他吞咽了下口水,“这位船长貌似,是,是个男人吧?”
本来还在暗暗琢磨王后身份的人齐齐啊了一声,懵了。
“男,男王后?”乌瑟哈特怪叫一声,“啊??”
第96章 “瓦斯,罢朝。”
这话一出,整个朝会都陷入了死寂。
许久。
“陛下,臣下觉得不……妥。”泰伊这下也不咳嗽了,语速没了平日的沉稳,“有史以来,我埃及就没有迎娶男人做王后的先例。”
拉赫里斯淡淡瞥他一眼:“若是无人去做,那不就一直都没有先例?”
朝臣:?
这是什么逻辑??
“陛下,”乌瑟哈特激动地站起身,结实的身躯把椅子撞得往后倒,发出嘎吱的一声,“陛下乃阿蒙神化身,迎娶了男王后,神之血脉如何保存延续?”
拉赫里斯轻笑:“我阿蒙家诸多后人,岂有断流之忧?”
坐在下面的达曼胡尔暗暗撇嘴,这些话他早就说过了。
一位看上去颇为文弱的祭司站起身,有人看到他,立刻停下了与他人的窃窃私语,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看向他的人越来越多,大殿也逐渐安静下来。
那瓦达祭司扶肩恭敬行礼,神色慷慨地直视着上首的法老:“臣下觉得此行有违天地行转,恳请陛下三思。”
所有人都不自觉绷紧了神经,手握成拳。
拉赫里斯垂眼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我若是不呢?”
那瓦达挺起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下,朗声说:“为神之血脉延续赴死,是我那瓦达之幸,阿蒙神永恒!”
说着他便一头朝着旁边的雕花石柱撞去。
“那瓦达大人!”乌瑟哈特大惊失色。
艾拉特大跨一步,手堪堪从那瓦达手侧滑过,没能拉住去势汹汹的那瓦达。
连这离他最近的武将都没能拉住人,更别说其他四肢不勤的祭司。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长,乌瑟哈特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对方瞪圆的眼睛里燃着烈火,牙齿咬紧,额角的青筋鼓起跳跃。
“碰!”下一刻,那瓦达的脑袋撞在石柱上,声音响得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心头一跳。
白色的石柱染上了血液的鲜红,如同绽开的春花,那瓦达被重重地反弹回去,形容破败地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大殿中落针可闻。
拉赫里斯垂着眼,神色淡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瓦斯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何苦,他压了压腰,低声询问:“陛下,如何处理?”
拉赫里斯瞥他一眼,语气淡然地说:“厚葬。”
瓦斯:??
一众朝臣:???
不是,哥,你都不看看这人死了没就厚葬?
就连躺在地上的那瓦达都控制不住抽了下嘴角。
内殿中的朝臣没有动弹,候在大殿上的侍卫齐步上前,在众人的眼皮子下托起软绵绵的那瓦达。
侍卫才走出两步,被他们担在手臂上的人就猛地睁开眼,站直了身体:“我还没死。”
稍顿,他转过身,面对着拉赫里斯扶肩:“让陛下担心了。”
拉赫里斯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笑道:“那瓦达大人没事那真是太好了,其他人若是还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
下首的朝臣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这谁还敢提?死谏都没招,他们还能做啥。
见无人再站出来说话,拉赫里斯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此事乃是阿蒙神指示,诸位是在质疑阿蒙神吗?”
乌瑟哈特瞪大了眼睛。
他自是不知道阿蒙神有没有向陛下如此授意,也无从知道,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但阿蒙神真的会任由自己的血脉就此断流吗?
拉赫里斯环顾一圈,眉眼含笑:“阿蒙神授意,迎娶此人便是迎我埃及之盛世,难不成诸位是不信任阿蒙神吗?”
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完全没想到陛下竟然会用这样敷衍了事的说辞来堵他们的口。
但质疑谁都不敢质疑阿蒙神啊,所以哪怕心下觉得有问题,也不敢当众提出,这个时候说话,且不说陛下的是否会介怀,也是给政敌留下把柄,没人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陛下永恒,”巴拉蒙起身扶肩行礼,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提高声道:“陛下为我埃及着想,不顾自身荣辱,臣等追随陛下,必定迎来我大埃盛世。”
在他之后,米尔吉萨和尼克拉什也起身表示对陛下和神权的绝对忠诚,其余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后一事,没有得到全部的认可,但在此次朝会上也无人再提出异议。
拉赫里斯对巴拉蒙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他很清楚,对于这群朝臣来说,王后并不仅仅是法老的妻子,更是角逐权力的旗子,是朝会上的话语权,除了他手底下的势力集团,其他的必然不会认同一个不相干的人坐上王后的位置。
这次是事发突然,没有准备,等这群人回去研究后,必然还会提出抗议,此后每次朝会都会在这件事情上反复拉扯,直到大婚之日。
坐在内殿的伯伊没忍住低低笑了声,在他离开后,智囊团归属到拉赫里斯门下,他倒是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群人现在倒是越发圆滑了。
谁都看得出来,拉赫里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敷衍的意味不要太重,他们几个竟然还称赞他大义为国。
这声笑融在朝臣的窃窃私语中,不甚明显,但王座在台阶上,只一帘之隔的拉赫里斯却是听得分明。
“咔嗒”一声轻响,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诸位随意,我去换身衣服。”拉赫里斯神色平静地站起身,瓦斯见状下意识要跟,但才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对随侍说:“为各位大人上茶,小作休息。”
今日的朝会在王后这事上牵扯过多,耽误了不少时间,加上罢朝一月,积压了不少事情,想必今日的朝会将会十分漫长。
随侍躬身说是,快步走出大殿吩咐下去。
瓦斯走到帘子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将帘子重新拉好,遮得严严实实,不叫人有机会看到里面。
见法老进入内殿,大殿中的朝臣逐渐松懈下来,三两成群接头交耳地谈话,几方势力下的下臣都围在艾拉特将军身边,打探那个叫伯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拉特也只是听说过这人,提到他的人都会称赞一句传奇人物,好奇下他才多问了两句,具体了解却不多。
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是未来的王后,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其他人。
内殿中,伯伊坐在软榻上,旁边放着这些天拉赫里斯让人送来的书籍。
拉赫里斯掀开帘子走进去,便看到伯伊倚靠着靠枕,姿态闲适,丝毫没有可能会被外面的人发现自己存在的紧张。
“在看什么?”拉赫里斯走到他身边,视线在伯伊摊在腿上的书本上一略而过。
“不知道。”伯伊是随手拿的书,也就随意在看。
任何爱好当做工作都会让人产生厌倦的情绪,虽然还不到工作的程度,但一天的时间都在看书,伯伊对自己这个爱好还能持续多久,抱有怀疑的态度。
“你的朝臣也不太赞同你的王后候选人啊。”伯伊笑道。
拉赫里斯挑唇一笑,弯下腰,两手撑在伯伊的身边,低声说:“你是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事儿吗?”
伯伊当然相信,拉赫里斯今天这白脸红脸一起唱,还拿喜欢死谏的朝臣开刀,不可谓不精彩。
“只要阿伊乖乖的不要乱跑。”拉赫里斯垂着眼,视线落在伯伊的脚踝上,金链将他纤细白皙的脚踝衬托地越发好看。
这样被束缚的,无法逃离自己的阿伊,每次意识到这一点,就会让他的内心得到极大满足与充实。
哪怕所有人都反对,却无法阻止阿伊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这个人将成为他的王后,只属于他的王后。
喉结滚了滚,隐隐有些焦渴,拉赫里斯心头微动,视线一寸寸地逡巡过伯伊的脚踝,脚背,还有指甲饱I满圆润的脚趾。
想咬一口,他想。
注意到他的视线,伯伊动了动脚I趾,拉赫里斯喉结又是一滚,伯伊的脚很骨感,能看到清晰的骨节,随着动作,条条分明的肌腱群随之伸展。
“你在想什么?”伯伊一笑。
暗金色的眼眸缓缓抬起,看向伯伊,拉赫里斯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焦躁,就像是沙漠中缺水一样。
“想亲?”伯伊捏住他的下巴。
拉赫里斯顺着他的力道,身体前倾,高大的身躯将半躺在软榻上的人完全笼罩住,垂下的头发落在伯伊的脸颊上,又缓缓滑下,落入他的颈窝。
“我教你啊。”伯伊轻笑,手指勾动,将人拉得更近了些。
哪怕过往的经验告诉他,阿伊是在戏弄自己,但拉赫里斯的心跳还是没出息地失去了平稳,“咚咚咚”一下一下地狠狠冲I撞,耳朵嗡鸣,只能看到伯伊张合的嘴唇。
拉赫里斯吞咽了下,喉间的干渴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迫切地想要汲取水分。
暗金色的眼眸中盛满了迫切的渴望,和毫不遮掩的侵I略I性,占I有I欲。
这样的拉赫里斯很轻松地便让伯伊想到那天夜里,拉赫里斯在他面前弄自己的场景,汗水在昏暗的烛光下顺着脸颊滴落,在麦色的胸I膛上留下晶亮痕迹。
贲I张的肌肉紧绷,急I促的喘I息犹在耳畔,如同一颗生长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恳求着面前的人采摘。
伯伊浅浅呼出一口气,用手臂勾住拉赫里斯的后颈,拉赫里斯像是提线木偶般任由他摆弄,顺从地低下头配合他的动作。
鼻尖蹭过拉赫里斯脖颈,触碰到喉结时,对方不自觉地滚动,伯伊低低笑了声,唇在突I出的喉结上碰了碰,舌I尖滑过软骨尖I端,轻巧地绕了一圈。
拉赫里斯撑在他脸颊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鼓起青筋,柔软I湿I滑的触I感在大脑反复回放,耳尖一点点烧上红晕,逐渐朝着脸颊蔓延。
“你离得太远了。”伯伊的声音清朗带着点笑意,上挑的眼尾像是一把摄人魂魄的钩子。
拉赫里斯听话地靠近,胸膛剧烈起伏,因为忍I耐,下颌不自觉收紧。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皮肤散发出来的温度,同样的青草香在彼此之间流转,伯伊伸手,在拉赫里斯粉红的耳朵上揉了揉。
本来就红的耳朵彻底通红,拉赫里斯的耳垂很有肉I感,手感极好。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触I碰,伯伊便能感觉到拉赫里斯急I促的呼吸,皮肤下血液滚烫,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欲I望,剧烈膨I胀,如同被撑I满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不可否认,他对拉赫里斯这样的状态是有些喜欢的,全然掌握着一个人的欲I望,牵动对方的情绪,让他有种近乎变态的餍足感。
伯伊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中略带沙哑地笑道:“你该回朝会了,你的朝臣们还在等你。”
那群人大概想不到,他们议论纷纷的王后就在这块单薄的帘子后面,恶劣地戏弄着这埃及最尊贵的法老。
拉赫里斯没有被伯伊戏耍的恼怒,脑海中仍旧在回味刚刚那零星半点的触I碰,滚烫的血液翻涌如波涛。
只要是阿伊,哪怕只是一个拥抱,都能让他无法自制,疯狂地渴望得到,拥有这个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把阿伊融进自己的骨血。
随着收获季的到来,天气也炎热起来,衣服愈发单薄,这种时候出去,很难不被人看出情况。
拉赫里斯垂着眼,手指按住伯伊的嘴唇,喉结滚动,浅淡的唇色被粗粝带茧的指腹磨得红润了许多。
伯伊笑意浅浅地看着他,视线轻慢地向下一瞥,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和嘲笑。
胸膛用力地起伏了下,拉赫里斯低声笑道:“既然阿伊要教,我自然要留出充足的时间来。”
说罢,他偏头对外面说:“瓦斯,罢朝。”
第97章 再见阿曼特
拉赫里斯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守在内殿门口的人听见。
男人的声音低沉隐忍,带着急促的喘I息,瓦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好像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陛下不会要对阿伊大人用强吧……
瓦斯头皮发麻,有心想帮阿伊大人,但陛下的命令又哪里是能够违抗的,所以他只能面带微笑地回到殿前。
“陛下身有不适,各位大人若有其他的事情烦请以公文方式呈上。”
大殿中的朝臣面面相觑,暗自揣测陛下这行为是不是另有深意,难不成是因为王后的事情晾着他们,给他们下马威?
无论朝臣们如何争议,也不敢在朝会上闹,如今的陛下手段强硬,哪怕惯常死谏的朝臣也很难改变这位的主意。
武将一派率先起身,朝着大殿门口而去,其余人对视一眼,无招,也只能起身,决定先回去再做商议。
眼看大臣们陆续离开,瓦斯暗暗捏了把冷汗,他可真怕来个莽夫,就这么闯进去了,或者是闹着要见陛下。
那场面想想都觉得吓人。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侍卫疾步走进大殿,扶肩行礼道:“瓦斯大人,米莱国师克里琴斯等候在王宫外,请求面见陛下。”
大殿中还没走的朝臣脚步一顿,面露惊讶,纷纷回头看向瓦斯。
瓦斯也是一愣,米莱国师竟然进了埃及?
内殿中——
拉赫里斯眼睫低垂,缓而慢地偏头,转向大殿的方向。
毫无阻隔的内殿拦不住任何声音,他自然也听到了侍卫所言之事。
“米莱国师……”他笑了下,回眸看向伯伊,“我倒是一点没收到消息。”
哪怕米莱只是个米粒小国,但其国师入镜,这里却一点风声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他偷偷引渡进来的。
而且这个人在埃及必然有着超然的地位,或者手中掌握着不可小觑的势力,对埃及有足够的了解,才能避开法老天罗地网般的消息网将人带进埃及。
伯伊挑眉,笑道:“是啊,上次见到这位国师还是两年前。”
比起他的避重就轻,拉赫里斯的面色微沉,这个敏I感的时候前来,直觉告诉他,此人来者不善。
他起身将伯伊略显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我出去一趟。”
经过瓦斯时,拉赫里斯微微偏头,瓦斯收到示意,躬身行礼,等拉赫里斯步入大殿,瓦斯招手唤来随侍。
本就被严加看守的太阳神殿暗卫又加了一层哨岗,瓦斯叫人把森穆特带过来伺候,放了两个信得过的亲随,安排完这些,他才跟随着回到大殿。
听闻米莱国师请求面见法老,一众大臣也不走了,有些本来已经走了的,收到消息又折返回来。
众人面色肃穆,内部纷争是关上门处理的家务事,一旦来了外人,他们就会表现出属于埃及的大国风范,如同一杆标枪,一致对外。
有人小心地觑着坐在上首王座的拉赫里斯,只见年轻的君王神色略显阴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被侍卫将放置茶杯的案几放在陛下面前,桌布垂下,显出几分突兀。
有眼尖的注意到拉赫里斯的耳根尚未消散的薄红,心下暗忖,难不成是米莱国师此行有什么蹊跷?竟把陛下气成这样。
米莱国师在侍卫的护送下,很快进入王宫,马车一路急行,在太阳神殿前停下。
“国师小心脚下。”身边的随从先行下车,妥帖地为国师勾起车帘。
引路的侍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马车上下来的一行人。
许是来得匆忙,轻装简行,米莱国师只带了三个随从。
而那个撩帘子的随从姿态恭谦,在国师下马车时一直弯着腰,显出对国师大人的绝对服从。
如今王宫里重要位置全都更换成了暗卫营的人,引路的侍卫也是斥候营的人,身为斥候对信息的捕捉能力是极强的。
就像此时此刻,他就在这个随从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在这人看似谦卑的态度中,却又感受不到尊敬。
“国师大人,请。”侍卫抬手示意,动作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国师的随从,但对方从始至终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
米莱国师比起两年前变化不大,只鬓角多了些许白发。
他对侍卫略一点头,随着侍卫一步一步走上太阳神殿的台阶。
区区九级台阶,愣是给克里琴斯走得冷汗涔涔,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小心地瞥了眼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随从,心下暗暗叫苦。
谁能想,他睡到半途起个夜就被人给劫持了,满院子的护卫形同虚设,本以为是政敌,结果发现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当初跟在阿伊身边的亲随。
“劳烦国师大人跟我走一趟。”阿曼特面带微笑。
克里琴斯迷迷糊糊的,腰带松垮几乎扯不住裤子,阿曼特很是客气地帮他把腰带系好,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人架上了马车,马车门从外面锁住,黑布遮住了车窗,什么都看不见。
这人说的话,和态度是谦逊有礼的,但却完全没有征询他是否愿意的意思。
克里琴斯当下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是因为自己试图一次性取出粮食的行为惹怒了阿曼特。
阿曼特也不说要带他去哪里,只面色沉凝,克里琴斯就这么担惊受怕了一路,等他下了马车,这才注意到周遭有些眼熟,细想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埃及的底比斯。
“阿曼特大人您这是?”克里琴斯一惊,上次他进入埃及经过了层层盘查,递交的手续极其复杂。
然而他现在就这么坐在马车里,中途甚至没有遇到有人查车,就这么进到了埃及的帝都?
阿曼特面对着他,扶肩行礼,笑道:“我需要国师帮一个小忙。”
克里琴斯心下警惕,他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岂能任由一个小小随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区区贱奴,可知你这般行为是在挑衅我米莱,”克里琴斯冷笑,“我米莱虽是弹丸小国,但也不会就此忍让如此奇耻大辱。”
阿曼特一笑,站在他身边的人“刷”地抽出腰间佩刀,锐利的刀锋贴着克里琴斯的脖颈。
冷汗从克里琴斯的额角滴落,他抬眼四顾,不大的院落里被三四十个佩戴腰刀的侍卫包围,寒芒吞吐,毫不掩饰杀意。
很显然,这是一群常年在刀尖舔血的悍勇之士。
“勇士有话好好说!”他缓缓举起手,吞咽了下唾液,做出无害好商量的姿势,“不知道阿曼特大人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阿曼特微微一笑。
随着走动,米莱国师进入太阳神殿,在一众埃及朝臣的注视下,走到大殿正中。
克里琴斯暗暗呼出一口气,以埃及的礼仪,扶肩行礼道:“见过埃及最尊贵的法老,愿法老永恒。”
拉赫里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轻慢地略过站在他身边的人,薄唇轻扯:“米莱国师倒是诡谲,在我埃及如入无人之境。”
之前克里琴斯还会觉得这位君王尚且年轻,如今却是气势强横尖锐,只不过是此刻的瞬间交锋,就压得他后背发寒,不敢与之对视。
“此行确实突然。”克里琴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他也没法解释,作为一国国师,又岂能堕了气势。
深吸一口气,他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显得强势一些:“比起我等前来,我倒是想要问尊贵的法老陛下,为何要强掳我米莱大王子?”
“米莱大王子?”拉赫里斯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
克里琴斯咬紧牙关,再提一口气,厉声道:“是,伯伊乃是我米莱微服出行的大王子,在途径亚历山大时被陛下强行带走,敢问陛下是何居心!””埃及如此行事,可是大国风范?“
米莱国师一句接一句的质问,掷地有声,如同尖锐的利箭扎入这埃及的权力核心。
整个太阳神殿顿生哗然,朝臣震惊地看向他们的法老,这个埃及最为尊贵的男人。
伯伊,那不正是刚刚他们还在讨论的未来王后吗?
拉赫里斯面色微冷,侧眸看向克里琴斯身边的随从,此时那随从也已经抬起了头,熟悉的面孔再次引起朝会上小小的议论声。
“这不是阿伊大人身边的亲随吗?”
巴拉蒙震惊出声:“阿曼特大人?”
自从阿伊大人出事后,阿曼特便自请离宫,远走边境,两年时间和他们完全断了联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这人。
阿曼特看向巴拉蒙,谦逊地一笑:“各位大人许久不见。”
说罢,他抬眼,视线从内殿垂帘上一掠而过,随即与王座上的拉赫里斯对视,不无恭敬地扶肩行礼:“奴,阿曼特来迟,见过法老,愿法老永恒。”
第98章 谨遵阿伊大人吩咐(含营养液6k加更)
“我倒是不知道闻名亚历山大的船长竟然是米莱的大王子,”拉赫里斯轻笑,语气中含着薄薄的轻蔑,“米莱大王子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乔伊斯吧。”
克里琴斯暗暗捏了下手心,拱手回道:“王后在我米莱建立政权之初遭奸人所害,王后膝下有一幼子,被迫逃离米莱,于前些年才寻回,但一直不曾公开。”
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抬起头,“伯伊船长确实是我米莱大王子,一国血脉岂会儿戏,恳请法老陛下送回我大王子。”
拉赫里斯唇角微扯,散漫地看向一旁的阿曼特:“我倒是小瞧了你。”
在他返回底比斯时,便收到消息说行至半途的阿曼特突然脱离了游商的队伍,暗卫一时不察让他给跑了。
他跟在伯伊身边时间最长,又有些手段,暗卫不敢怠慢,地毯式搜查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人。
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拉赫里斯听闻后没太在意,左右阿伊已经找到,其他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又掉头去了米莱。
阿曼特不卑不亢地一笑:“阿曼特迟钝,担不起陛下的称赞。”
在前往亚历山大的路上,他一直在与亚历山大的游商保持联系,一开始他是不确定那个伯伊船长身份的,只是心怀侥幸。
但是听闻法老拉赫里斯前往亚历山大度过闻风节,而伯伊船长却突然改变原计划,决定提前离开亚历山大,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消息传到了他这里时伯伊船长已经启程了,同时还有一则消息是法老拉赫里斯没有参加亚历山大贵族们为他举办的宴席,神色匆忙地离开,紧接着就是法老率众返回底比斯。
阿曼特当下便知不好。
他深知陛下也不相信阿伊大人身陨,明晃晃地寻找了阿伊大人许多年,也知道自己身边一直跟着拉赫里斯的眼线。
伯伊船长的船离港,如果是阿伊大人,拉赫里斯必定会追上去,如果不是阿伊大人,那陛下完全不会这么让当地贵族丢脸,宴席都不参加就走。
只有一个可能——伯伊船长确实就是阿伊大人,而且已经被拉赫里斯抓住了。
“阿曼特你怎么穿成这样?”巴拉蒙打量着阿曼特的穿着,略显迟疑。
阿曼特身上的衣服是米莱的衣服,虽然埃及和米莱互相接壤,气候和习惯差不多,同样喜欢白色服装,但埃及喜欢黄金,而米莱喜欢玉石,很明显的风格差距。
如今阿曼特又跟在米莱国师身边,难不成阿曼特如今在为米莱效力?
阿曼特瞥了眼王座上面色阴沉的男人,压住唇角的笑意说:“是的,我如今是米莱大王子身边的亲随。”
此话一出,有引起一阵哗然。
朝臣你看我,我看你,毫不掩饰内心的震惊。
在这朝会上,谁不知道阿曼特是阿伊大祭司的得力助手,打理着阿伊大人名下的财产和暗卫营,虽然名为亲随,但其实地位已经是在场许多人不能及的了。
这样的人竟然加入了米莱,米莱可真是闭着眼就白捡黄金啊。
“阿曼特大人,我埃及地大物博,何必屈居在这弹丸小国?”尼克拉什完全无法理解阿曼特的选择。
作为智囊团中的一人,他和阿曼特的接触极多,明白这人是聪明的,也难怪阿伊大人愿意栽培他,但他竟然选择为一个地图上占地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国家效力?
阿曼特微笑:“大王子不凡,能为大王子效力是我阿曼特的幸运。”
因为临时掉头去米莱,信息的传递有时差,亚历山大的信岗来回奔波,终于是在阿曼特即将离开埃及,抵达米莱时将伯伊船长的画像送到了阿曼特手上。
跟在阿曼特身边的亲卫发现,阿曼特大人眼眶红了,拿着画像的手颤抖,难掩激动。
看着画像中男人熟悉的眉眼,阿曼特鼻头发酸,两年,终于让他找到阿伊大人了。
等到阿曼特情绪稳定下来,亲卫才问出心底的疑虑:“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伊大人被带回王宫,陛下必定布下重重封锁,他们是不可能进去抢人的。
“去米莱,”阿曼特心下愈发坚定,“我有办法。”
阿伊大人说过,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自然会有解决事情的人出现。
想到即将见到久别的阿伊大人,阿曼特心下就激动得难以自已。
“恳请陛下归还我家伯伊大王子。”阿曼特扶肩,毫不畏惧地对上拉赫里斯的眼。
拉赫里斯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唇角轻扯:“我不认识什么大王子,这里叫伯伊的只有我埃及的王后。”
阿曼特面皮抖动了下,差点气笑了。
在返回底比斯途中,他便接到了王宫送出来的信,巴特巴尔称陛下有立后之意,但他们多方打探,都不曾知晓王后长什么样。
阿曼特暗暗攥着袖中的纸条,手背因为愤怒而鼓起青筋。
收到阿伊大人传出来的消息,确认阿伊大人安好,他是狂喜的,但看到阿伊大人被困王宫,他的理智几乎要被怒火焚烧殆尽。
那可是阿伊大人,如同神明一般的阿伊大人,法老,拉赫里斯他怎么敢?
“陛下,”阿曼特紧咬牙关,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无论您承不承认,伯伊王子的身份放在那里,您这般作为,囚禁我米莱王子,就是在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也不怕惹得其他国家笑话。”
朝会上众人神色略显难看。
阿曼特这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简直是又好笑又好气。
米莱确实只是一个小国,却关系着埃及的黄金进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特殊的夹缝位置。
他们固然可以派兵把米莱给打了,但米莱的背后是如今与埃及实力相当,且近年愈发强势的赫梯帝国。
赫梯又怎么会放任埃及平白拿下这块富饶的沃土,更何况赫梯在政权争夺中的获胜者,下一代储君已经确定下来,正是凶猛好战的二王子。
攻打米莱的同时,就要做好与赫梯开战的准备。
但妲伊战役距今不过二三十年,那巨大的疮疤尚未治愈。当年那些战士的孩子才将将长大,他们真的要把这些人再次送上战场吗?
“陛下……”尼克拉什转头,作为智囊团中一人,他肩负着为陛下分忧和关键时刻警醒的责任,然而他的话才刚刚出口,就被拉赫里斯可怖的神色掐断。
拉赫里斯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嘴角压成一条直线,暗金色的眼眸如尖厉的刀一寸寸在阿曼特身上剜过,他看向米莱国师,冷笑出声:“国师便任由他这般挑拨两国的友谊?”
克里斯琴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偷觑了眼身边的阿曼特,区区小奴尚且不显惧怕,自己堂堂国师怎能丢了一国威仪。
他挺直了腰,不叫自己露出半分怯懦:“伯伊确实是我米莱王子,陛下囚禁我大王子也是事实,不止挑拨二字从何而来?”
稍顿,他看向拉赫里斯,暗暗吸了口气:“不若陛下让伯伊王子出来,咱们当堂对质。”
拉赫里斯轻慢地扫过殿下二人,不说阿曼特,就克里琴斯都是面色坚定,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十分笃定。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便是阿伊当时去调查米莱王室的原因?
两年前,他寻着阿伊留下的线索也调查过这件事,加上阿曼特一直在米莱逗留,但事实证明,这两年间阿伊从不曾去过米莱。
哪怕是知道伯伊船长这个身份去调查他过去的轨迹,也是在红海,地中海范围内的几个国家游走,没有返回米莱的痕迹。
“伯伊不是米莱的大王子,”拉赫里斯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若是再纠缠我的王后,埃及雄狮铁骑从不胆怯畏战。”
男人身上带着大国君王的威压,多年习武,身躯高大,肌肉分明,不乏悍勇之气,此时话语间的轻蔑和不屑一顾,如同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二人脸上。
克里斯琴面色微白,紧紧咬着牙关,阿曼特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要是一次就把阿伊大人救出来,他反倒会觉得有诈。
“既然国师前来寻主,犹不死心,”拉赫里斯慢条斯理地挑起唇角,视线落在阿曼特身上,一笑,“一月后我与王后大婚,举国欢庆,各国能人异士齐聚底比斯,也许能找到你们那位大王子。”
要不是各国使臣赶到底比斯需要时间,他不愿在这等重要的事情上委屈了阿伊,何须这么漫长的等待。
“来人,护送米莱国师,和……”拉赫里斯顿了下,说:“和他的仆从出宫。”
克里斯琴还有些不甘心,都已经进宫了,说到这个份上了,却是连阿伊本人都没能见到,这实在是叫人气愤。
阿曼特却抬手示意:“那国师我们便先行回去吧。”
克里斯琴看他一眼,憋着一口气,跟着王宫侍卫退出太阳神殿。
等彻底出了王宫,克里斯琴才不忿开口:“这个法老,竟然人都不肯让我们见一见。”
他看向阿曼特,“你不是说,阿伊大人是在太阳神殿的内殿吗?他怎么不出来?”
只要人一出来,事情不就明朗起来了吗?在底比斯谁会不认识阿伊大人。
内殿和大殿就隔着一道帘子,出个声儿,所有人都会知道人在里面。
阿曼特笑了笑说:“出来了然后呢?”
“阿伊大人手中掌握着埃及半壁财富,追随者人才无数,”他的面色微沉,“若是让朝臣知道阿伊大人是米莱大王子,你猜朝臣会帮谁说话?”
他这些年游走在埃及和米莱两国,受到的监视可不仅仅只是法老拉赫里斯,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势力。
克里斯琴也不是笨的,立刻就明悟了,长叹一口气:“那我们怎么办?”
“等,”阿曼特说:“等一个时机,等阿伊大人下一个指令。”
今日前往王宫,除了要挑动朝臣和法老之间的关系,让这潭水更显浑浊,最重要的还是告知阿伊大人,他人已经抵达底比斯,随时可以冲锋陷阵。
克里斯琴注视着他,还有候在王宫门口,一众面色坚毅的亲卫,心下微动。
阿伊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这群人这样毫不动摇的追随,坚定地相信他指明的方向,并且奋不顾身。
内殿。
伯伊姿态闲适地翻过一页书,唇角隐隐带笑,显然心情不错。
“我倒是不知道阿伊还有这样的身份。”拉赫里斯坐在他面前,神情已然没了大殿中的强势和笃定,面色发沉,情绪暗潮汹涌,牢牢锁在伯伊身上。
伯伊撩起眼皮,莞尔一笑:“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视线在他的面容上逡巡,阿伊总是这样,拉赫里斯想,比沙漠里的流沙暗河还要难以捕捉,只要想走,总会有千千万万的方法,没有什么能留住他。
尼罗河的水,身为法老的他,无论是谁,都不会让这个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留恋与不舍。
想到这个可能,暗金色眼底难以克制地溢出阴鸷与暴戾。
拉赫里斯冷冷地挑唇:“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伯伊的脚踝,灼热的掌心带着不容抗拒的桎梏,伯伊抬眼,拉赫里斯单膝跪在他面前,低头在他的脚背上落下一吻。
黄金链条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拉赫里斯眼睫低垂,掩住眼底绝望而疯狂的情绪,他低低笑了声,喃喃低语:“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无论什么身份,阿伊就只会是他的阿伊。
候在门口的瓦斯无声轻叹,转过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尊贵如法老,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人,但没办法,谁让这个人是阿伊大人呢。
半晌,他又回头看了眼,眉头一皱,问身边的亲随:“森穆特呢?”
刚刚他便叫人把森穆特安排过来伺候,怎么不见人影?
亲随一愣:“他去厕房了。”
“去多久了?”瓦斯问。
亲随回忆了下,不确实地说:“两炷香?”
瓦斯心头一跳,旁边的侍卫见状不对,凑过来低声询问:“瓦斯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家伙,”瓦斯攥紧了手,“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那小子怕是钻空子了。”作为阿伊身边的人,他怎么可能一点不调查就安心把人放在内殿里伺候,别说是过往,生活作息他保不准比本人还要清楚。
森穆特习惯晚上拉大,两炷香,上小的话,都够从这里到厕房跑三个回转了。
侍卫惊得后背生凉,若是陛下知道他们出了岔子,那可真是万万死不能辞。
不消片刻,森穆特就被侍卫从厕房拎了出来,送到瓦斯跟前的时候,裤腰带都没顾得上拴紧,只能用手抓着摇摇欲坠的裤头。
“瓦斯,大大人,这是怎么了?”小孩儿被吓得脸色发白,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小孩儿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瞪得溜圆。
瓦斯的视线扫视过他,偏头问:“什么情况?”
侍卫低低咳了两声,鼻间隐隐还有那股熏人的恶臭:“他确实是在使用厕房,还有些嗯……蹿稀。”
他把人抓出来的时候,污沙盆甚至都不够装,漏了好些在外面,多看一眼都嫌脏秽。
森穆特抓着裤头,不无尴尬地看着瓦斯,磕磕巴巴说:“大,大人,我还没擦屁股。”
瓦斯:“………”
他闭了闭眼,挥挥手:“你盯着让他先处理好。”
侍卫低声说是,森穆特的脚总算是落了地,忙不迭地抓着裤子去了旁侧随从的屋子。
目送人离开,瓦斯的眉心缓缓皱起。
难不成真是他太过多疑?算了……毕竟是跟在阿伊大人身边的人,总是要仔细着些。
森穆特刚进屋子,立刻又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旁边的侍卫:“我好像还没拉完。”
侍卫又闻到了那股熏人的味道,他差点呕出来,连忙又把人送回了厕房。
森穆特是真的蹿稀,他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为了不叫对方察觉到异常,他昨晚混着泥巴,生灌了两碗水下去,今天一大清早,肚子果然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想着,肚子又是一声响亮的“咕噜”,他瞬间面目狰狞。
蹲下去的时候,他偏头看了眼,厕房已经被打扫干净,全然没了刚刚的脏乱。
另一边。
一个侍从埋着头,敲响了瓦吉特的大门,巴尔打开门,探出头看到是他,把门拉开,让人进来。
这侍从平日是负责王宫内厕房清洁工作的。
侍从从腰袋中摸出一团已经风干了的泥团,泥团被人手捏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这是阿伊大人身边那小孩藏在厕房的。”混在厕房角落的沙子里,乍看是不起眼的,要不是他负责监视这片区域,发现是那小孩儿,便多留意了两分。
从收到阿曼特的消息起,巴特巴尔便开始密切地关注着太阳神殿,这王宫中隶属于阿伊大祭司的势力,在蛰伏了两年后,再次苏醒。
如同一架强大的仪器,在注入了专属于他们的魔力后,重新焕发生机,展现出强大的战斗能力。
巴尔捏开泥团,里面果然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团,巴尔展开纸团,映入眼中的便是无比熟悉的字体。
他眼眶一红,匆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不叫属下看到自己的失态。
侍从别开眼,只当没有看见,因为他的眼眶也热得厉害,心底翻涌着难以自抑的激动。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许久未见,君可安好?请将以下消息传递出去给阿曼特……”
“极好,阿伊大人没事就好。”巴尔又揉了揉眼睛,喉间酸涩得像是堵了一块柠檬皮,和不死心往返在米莱的阿曼特一样,他们何尝不是在这日益冷清的宫殿煎熬枯等,守着渺茫的希望。
终于……终于等到了他们的阿伊大人。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照亮了这片一度被黑暗笼罩的区域。
“阿伊大人有命,”他清清嗓子,将信递给旁边的侍卫,手背鼓起一根青筋,眼睛亮晶晶地说:“立刻派人把这消息送出去,不得耽误。”
两年,八百多天,他们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侍卫刷地站得笔直,扶肩行礼,克制着激昂的兴奋,语气铿锵有力:“是,谨遵阿伊大人吩咐。”
第9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诸神殿内安静无声,气氛凝重,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从那位被安排住在太阳神殿,诸神殿反而成了法老的办公场所。
一随侍快步走到门口,在瓦斯身前停下,低声说了什么。
瓦斯皱了皱眉,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去与陛下汇报。”
说罢,他暗暗叹了口气,放轻动作走到大殿:“陛下,巴拉蒙大人和亚胡迪亚大人请求觐见。”
王座上的男人笔尖一顿:“不见。”
瓦斯低声说是,他虽然来汇报,但其实已经料想到结果了。
因为在朝会后,已经接连三天,朝臣轮番面见陛下请愿,只希望陛下在王后的事情上再做考虑。
本来他们对陛下选的王后就抱有意见,男性,无法生育王储,外邦之子,虽然说是什么传奇船长,但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没有贵族血统的贫贱平民。
结果米莱又突然跳出来,说什么王后是他们的大王子,陛下竟然是强行把人抢回来的。
这简直就是在一种朝臣的雷区反复践踏。
三天下来,这诸神殿就没有清净过,瓦斯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头两天来的还都只是各个势力的先锋,小鱼小虾,今天来的无一不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轻易不敢沾染上的人物。
瓦斯怕下面的人不会说话,把两位大人得罪了,只好亲自出去回复。
巴拉蒙性格冲动,听闻陛下回绝,情绪立刻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陛下,他……”
话刚出口,就被旁边的亚胡迪亚拦住,亚胡迪亚在监察使这个得罪人的位置上已经稳坐三年,性子沉稳许多。
他瞥了眼大殿的方向,压低声音问:“瓦斯大人,我等此行并不是为了劝诫陛下,只是陛下突然说要立后,作为陛下的近臣,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稍顿,“瓦斯大人可否告诉我们那位王后是怎样的人?”
瓦斯面色微苦,亚胡迪亚笑道:“大人跟在陛下身边应该知道,如今朝会上无人支持陛下,我们这些近臣就算是想要支持陛下,却也无处下手啊。”
智囊团是法老掌权以前,由阿伊建立,一手扶持法老重执权柄,在阿伊出事后,彻底归属法老麾下,成为了法老身边的近臣,风头无两,在朝会上掌握着极大的话语权。
瓦斯看着他脸上毫不虚伪的真诚,心想,我倒是想说,但我就怕我说了王后的身份,你们就反水了。
不是反对立后,而是变成了反对法老。
这群人无一不是身在微末时,被阿伊大人赏识,委以重任,他们对阿伊大人的感情与忠诚度都远远高于陛下。
“奴不敢妄议,”瓦斯斟酌着说到:“只能告诉二位大人,王后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亚胡迪亚和巴拉蒙对视一眼,瓦斯跟在陛下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这个王后竟然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
巴拉蒙心直口快,直接问道:“比阿伊大人还厉害?”
阿伊大人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也是极大的遗憾,见过月辉,自此再优秀的人都只是米粒珠华。
瓦斯一梗。
阿伊大人与阿伊大人谁更厉害?
“阿伊大人如皎皎明月,自是无人能敌,”瓦斯乐呵呵道:“更多的,奴也不敢再说,二位大人若是好奇,不如去亲自调查。”
巴拉蒙因为那句最厉害的人心下还有些不忿,但听到瓦斯说阿伊大人无人可比,一身炸起的毛又立刻理顺了,脸上露出些笑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夸的是他本人呢。
亚胡迪亚笑了笑说好,带着巴拉蒙便先行告退了。
等到离开王宫,巴拉蒙冷哼一声:“瓦斯这人是狐狸变的吧,狡猾得很。”
掰扯半天,约等于什么都没说,让他们自己去查,这不是废话吗?从陛下公布王后身份开始,所有人都在调查这个伯伊船长的身份,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亚历山大路途遥远,建立时间太短,许多人的势力都没有铺过去,短时间内只能查到一些非常表面的消息。
“陛下身边的人,头脑简单怎能长久。”亚胡迪亚无奈,此行无功而返。
“那人也配和阿伊大人相提并论。”巴拉蒙撇撇嘴,“不过瓦斯给这人这么高的评价,也难怪陛下会喜欢。”
顿了下,他灵光一闪,拍手惊道:“陛下喜欢男人,那怎么不喜欢我们阿伊大人!”
见过这么优秀的阿伊大人,竟然还会对其他男人动心,这不是瞎了眼么。
亚胡迪亚无语:“喜欢哪是能用优秀与否决定的,芙尼亚貌比哈托尔,礼仪极佳,会多种乐器和舞蹈,你喜欢吗?”
“尼贝拉,年纪轻轻便成为监狱长,能力出众,还有娜依,十七岁随兄长上战场,朝会上最年轻的女将军,这些人你喜欢吗?”
巴拉蒙轻哼:“那不一样,我要是取向是男人,我就要爱阿伊大人。”
亚胡迪亚:“………”
“难得你不是?”
亚胡迪亚想了想:“你这个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喜欢的是女性。”
虽然贵族圈子里不乏喜欢同性的,还有去找男倌的,但男性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巴拉蒙不死心:“如果是男人呢?”
亚胡迪亚:“……我们要尊重阿伊大人,不可妄议。”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集市的方向走。
从陛下没有告知他们这些近臣,而是选择直接公布王后人选就能看出,这个王后的身份必然是有问题,或者说有争议的。
“我感觉应该不是只有米莱大王子这个身份的问题,”亚胡迪亚思忖着说到:“以陛下的身份,米莱大王子而已,说抢也就抢了,没必要瞒着我们。”
但陛下这般藏着捏着,把人护得密不透风……
“也许……我们应该考虑从阿曼特那里下手去查,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穿过集市时,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气氛热烈,巴拉蒙好奇地凑过去,结果才听了一句,就有人注意到他,连忙闭紧了嘴。
自伯伊后,巴拉蒙接下了麦德查人指挥官一职,也许路人不知道亚胡迪亚的身份,但巴拉蒙是时常带人巡逻的,所以底比斯的子民对他都很是熟悉。
“指,指挥官。”那人讪笑着捅了捅身边的同伴。
这几个字出来,还有心想听的人立刻一哄而散,嚷嚷着家里的衣服没收,地里的活儿没干完,总归是没人了。
“他们挺怕你啊。”亚胡迪亚好笑,和阿伊大人在位时颇受欢迎不同,巴拉蒙是悍匪出身,身材长相剽悍,哪怕他亲切微笑,都会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拔刀的既视感。
巴拉蒙摸摸鼻子,这他能怎么办,谁让他没有阿伊大人那张温柔可亲的脸。
亚胡迪亚看到刚刚在这聊天的人正在偷偷打量他们俩,对方对上他的视线,连忙低下头故作忙碌。
“他们刚刚在聊什么?”他问。
巴拉蒙皱眉:“好像是在说神罚。”
亚胡迪亚一愣:“神罚?”
“对,我只听到一句,”巴拉蒙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但说不上来,“似乎是说神明降罪于底比斯,神罚正在肆虐什么的,后面他们就没说了。”
两人对视,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神罚的事情他们自是知道的,早在两年前就在底比斯附近陆陆续续出现,但这事儿瞒得很紧,除了陛下,也就他们这些近臣知道。
顶多就是再加上伊西和她带过去的几个祭司,草药师,医师,再无其他。
染病的区域被卫兵牢牢看管起来,附近的城镇都派发了通知,进出城需要核验身份户籍。
“是有人逃跑出来了吗?”巴拉蒙压低了声音。
“不像,”亚胡迪亚面色凝重,“应该是有人故意散发消息。”
之前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现在已经是这般大规模讨论,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回王宫去告知陛下,”他说:“你回公署,安排卫兵排查,把散布谣言的人抓出来,看看能不能查到背后的人。”
巴拉蒙点点头,招招手,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卫兵见状连忙疾步上前。
两人就此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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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
阿曼特颔首,偏头叮嘱道:“让游商今日都撤出底比斯。”
稍顿,“大埃商会的主要干事也跟着一起走,只留收发消息的部门就好。”
亲卫领命离开。
一直在旁边默默关注的克里斯琴没忍住出声:“你竟然是大埃商会的会长!”
大埃商会在红海,地中海一代的国家闻名已久,只要是想要进埃及淘金的商人几乎都会成为商会的会员,接受商会的庇护。
和埃及接壤,经济与埃及紧密相连的米莱更是,游商无一不是大埃商会的成员。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大埃商会的会长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还这么年轻。
阿曼特笑笑说:“您误会了,大埃商会的会长是阿伊大人,我只不过是帮阿伊大人打理而已。”
克里斯琴惊叹,之前阿曼特说阿伊掌握着埃及的半壁财富,他还觉得是夸大之词,但若是在大埃商会会长的身份下……
“这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他想,不止是埃及,这是敌好几国啊!
这么一想,他的眼底燃起几分灼热。
一定要把阿伊救出来,把人带回去,米莱的壮大指日可待!
本来克里斯琴因为被绑架,对把阿伊救出来的事情还有些不情愿,眼下却是比阿曼特还要急切。
“神罚这消息可靠吗?”他问。
“阿伊大人的消息怎么会错?”阿曼特睨着他,“你就等着看吧。”
消息是瓦吉特传出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神罚”。
阿曼特这些年为了寻找伯伊,游走在底比斯与米莱之间,手中又有伯伊留下的消息网。
伯伊和拉赫里斯的消息网是两人一同建立,少不得有重叠的部分。
阿曼特之前便隐约听说过神罚的事情,但他当时只想找到阿伊大人,没往心里去,看到阿伊大人的指示,他立刻就明白了。
克里斯琴心想,也是,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的商人,何愁散播速度。
游商每天接触上百人,加上心思缜密,最会拿捏客人的心思,三两句话就能把人牵着走。
阿曼特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的王宫,暗暗握紧了拳。
阿伊大人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太阳神殿——
森穆特从宫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小心地往内殿里看。
“做什么?”小孩儿动作一点不知道收敛,把帘子撞得劈啪作响,伯伊很难不注意到这以为自己鬼鬼祟祟的家伙。
伯伊坐在软榻上,身边还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侍,看似是伺候,实则是为了监视。
森穆特嘿嘿一笑,走到伯伊身边说:“船长,外面……”
“请叫王后。”一随侍粗声粗气地打断森穆特的话。
森穆特朝着他翻了个大白眼,想了想,对另一个也同等待遇,一人一个白眼,就不惯着这些埃及人,有本事把他杀了。
法老在,就会把他赶走,不允许他留在内殿里,法老不在才能回来。
但自从那次什么朝会后,法老便安排了两个随侍在伯伊船长身边伺候,说是因为婚期将近,不让船长过多操劳。
森穆特看着自家船长脚踝上的链子,气得暗暗咬牙。
都把人锁在这里了,内殿都走不出去,有个屁的操劳。
伯伊笑了下,放下手里的书:“怎么?”
说到这事儿,森穆特立刻又笑眯眯的了:“外面好像要下大雨了。”
带着潮湿气息的风灌入室内,吹得书页翻飞。
伯伊挑眉,顺着他的话偏头去看,没看到天空,倒是先看到了站在花园里与人说话的拉赫里斯。
从他入住太阳神殿开始,太阳神殿外面的花园就被拉赫里斯着人封锁了,方便他看风景透气,又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拉赫里斯侧眸,两人的视线隔空遇上。
伯伊抬眼看了眼天空,雨水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发出啪的声响,从点到线,雨势渐大,伯伊一笑:“确实是大雨。”
他看向站在雨幕中的拉赫里斯,唇角挑起戏谑的弧度:“陛下这是准备淋雨吗?”
拉赫里斯凝视着他,暗金色的眼眸深邃而平静:“如果见到阿伊必须要穿过风雨,那淋雨我也情愿。”
阿伊不是可以关在笼子里观赏,等待投食的鸟雀,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明晰。
说罢,他偏头用足够两人听到的声音,对身边的亲卫说:“大婚日前,停止王宫与鹰营的联络,封锁王宫,不许人出入。”
稍顿,“飞过王宫的鸟一律射杀。”
第100章 祝大家国庆快乐!!
晚食因着陛下在,变得丰富了许多,精致的碗碟铺满了桌案。
随侍候在两人身边,为他们布菜,整个内殿里都十分安静。
拉赫里斯瞥了眼伯伊的碗碟:“怎么只吃这么一点?”
倒不是法老不在随侍便疏忽苛待伯伊,是他自己说不需太多菜色,简单些好。
“难吃。”伯伊兴趣缺缺。
作为一个华夏人,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味道单一的食物,偶尔吃还行,天天吃就觉得非常腻味。
哪怕是在王宫里,最上乘的食材和工艺都无法掩盖烹饪方式单一带来的无趣。
“那你想吃什么?”拉赫里斯偏头,“把灶房的人叫过来。”
伯伊懒懒地睨他:“不用,叫过来也没用。”
瓦斯连忙出声解释道:“王宫灶房都是手艺精湛的灶娘,大人您说了,她们就能做出来。”
伯伊心想,他倒是希望如此。
“可我又不会烹饪,”伯伊轻叹,“非常彻底地知识盲区。”
在现代他是一点饭菜都不会做的人,买了两套房子,把厨房餐厅单独划分出去,雇了厨师,饭点上门做饭,做完就走。
哪怕是在欧洲生活的那些年,他聘用的都是华夏厨师。
一盘菜,他可以说出配菜用料的学名,所属纲目,分布区域,但要是问他怎么做的好吃,他完全回答不出来。
要是知道自己会穿越到这个做什么菜都喜欢添加蜂蜜的古老文明,他一定会苦背一本食谱。
“也不是不能吃。”伯伊咬了口蜂蜜面包,熟悉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皱起眉。
他从来不挑食,只是不喜欢重复乏味的东西,这只会让他觉得十分地无趣,意兴阑珊。
“那你想吃什么?”拉赫里斯抬手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海鱼?”
根据探子的回报,伯伊出海期间与其他的海商不同。
伯伊从不买宝石黄金饰品衣服这些最受贵族喜爱追捧的华贵之物,反而喜欢买鱼虾蟹这些食材,香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售卖的商人都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的东西。
伯伊眼睛微亮:“海鱼,虾蟹味道不错。”
虽然没有华夏这么丰富的做法,但海鱼本身鲜美,加上船上有很多渔民出身的水手,对于去除腥骚有一些心得,加上盐和孜然味道就很不错了。
拉赫里斯淡淡看了眼瓦斯,瓦斯连忙应道:“好的,我会交代到灶房。”
底比斯在尼罗河中游,水产品昌盛,大多人都是食用河鱼,但也有不少贵族委托游商采购海鱼运送到底比斯。
伯伊挑唇笑道:“要知道现在吃条鱼这么麻烦,求人办事,在海上就应该多吃些。”
瓦斯后背一凉,又开始了。
阿伊大人还真是找着机会就要损陛下,他可真怕那天陛下气不过了,拿他这小虾米出气开刀。
“大人还想吃些什么?”瓦斯一脸谄媚地转移话题问道。
伯伊撑着头看他,一笑:“海里能抓到的都可以。”
想到这,又忽然觉得有些心痛,这两年他搜罗了不少香料和食材,苦于没有擅长厨艺的厨子,现在有厨子了,材料又都在船上。
瓦斯应下,连忙下去安排,事关阿伊大人,他不敢马虎,事事亲为才能放心。
活跃氛围的人走了,内殿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寂下来。
伯伊糊弄着吃了面包和烤肉,拉赫里斯倒是胃口极好,饭罢,随侍把东西收拾走。
“你和瓦吉特怎么联系上的?”拉赫里斯像是闲聊般,随口一提。
神罚的事情在底比斯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性传播,又是在这个敏I感的时间节点,除了阿伊有这样的能力,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至于阿伊是怎么知道的……
拉赫里斯思忖,阿曼特传进来的消息,或者是伊西回来的那天,他们的谈话被阿伊听到了。
“你在说什么,”伯伊扬眉,“你把我所在这里,外面也是暗卫层层把守,你是不相信你身边的人吗?”
拉赫里斯垂眼看着他,哪怕是戴着镣铐,这人也依旧从容,好像没有什么能打破他内心的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碎它,逼迫它露出内里,是不是也有那颗柔软,鲜活的心脏。
“是,”他说,“我所拥有的都是你给的,你想要拿回去很容易。”
哪怕是现在内殿的这些人,凭借阿伊的能力,想要让他们臣服真是没有什么难度,所以拉赫里斯甚至不敢用同一批人守在伯伊身边,而是分做几个班次,轮流看守。
伯伊端起随侍呈上来的茶,茶水温度刚好,他抿了口去除胃里甜腻的味道,这才说:“我给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
金钱,权势,给出去了,那就是他不想要的了,对他来说,任何东西只要主观上不需要了,那就不再具备任何价值。
我,也不要了吗?
这句话在拉赫里斯的唇齿间转了一圈,最终却没说出口,他害怕听到是这个答案,以他对阿伊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很大。
伯伊无意间抬眼,看到拉赫里斯眼底的受伤,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他什么都没说,这人怎么就顾影自怜上了。
拉赫里斯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低垂的眼睫掩住暗金眸子中的失落:“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
还有一个月,阿伊就会成为他的王后。
伯伊放下茶杯,看了眼窗外,拉赫里斯来时的大雨到现在都没有停,雨势反而越发大了。
“拉赫里斯,”雨滴砸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因着大雨,室内有些阴暗,伯伊看向拉赫里斯,他深邃的眉眼一半隐在阴影里,“你应该明白,欲I望和感情是不一样的。”
人很容易对另一个人滋生欲I望,身材,外貌,声音这些都是触发欲I望的因素,但欲望并不能支撑两个人度过漫长的岁月。
在太阳神殿的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拉赫里斯对他的欲I望,无时无刻,很轻易就能被撩I拨I起来,压抑渴望之间的剧烈冲I撞。
“我们没有到需要兵刃相见的程度。”伯伊说。
拉赫里斯把他锁在这里,但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哪怕是在欲I念横生的时候,也在照顾着他的想法和感受,当然技术不好这件事没法硬夸,感受确实不好。
“我认为你我之间的距离停留在这个阶段是最好的。”
伯伊这么说,但具体这个阶段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也许像亲人?分别后会思念,见面也多是愉快与轻松。
“那说明我们对关系的需求不同。”拉赫里斯神色不明地笑了下,“得到你,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做出任何的让步。”
他不明白阿伊所说的感情是什么,也许在两年前,他会因为阿伊的话产生动摇。
但在失去阿伊的这八百多天里,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清楚地知道,没有阿伊的日子是多么煎熬,以及他对阿伊的欲I望并不会随着死亡消失,反而愈发渴望。
每一个混乱的梦境里,这个人如同掌管欲I望的神明,把控着他的情绪,让他血脉贲I张,无法自拔。
“你对我心软,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拉赫里斯问。
哪怕是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可能都能让他高兴得想要发疯,他见过阿伊对待敌人的态度,冷漠无情,毫不手软,所以阿伊是在意他的吧。
伯伊:“………”
再次见证这个人的固执,哦不,可以说是偏执了。
“是不是?”没有得到答案,拉赫里斯显然是不愿意终结这个话题。
伯伊瞥他一眼,语气冷淡:“没有。”
拉赫里斯凑近了些,按住伯伊要去拿茶杯的手:“那在海上你为什么不用水炮?”
明明用了水炮就能击沉他的船,周围这么多船只,甚至不需要担心他淹死。
说罢,他的视线掠过伯伊的手:“回答的时候为什么要喝茶?”
他几乎是步步紧逼,“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无意识做多余的动作,会用喝水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阿伊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
伯伊轻笑:“你倒是学以致用。”
当年他教这家伙的技巧,经过几年掉头扎到了他自己身上。
“你在逃避这个话题,为什么不回答?”拉赫里斯对这个答案很是执着,显然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伯伊无语,把人往外推了点:“不用水炮是因为水炮准头不行,不小心轰到人身上,人就死了。”
稍顿,“喝茶是因为说话口渴,你那点小技巧就别用我身上了,没用。”
拉赫里斯听到他的答案,没有被拒绝的懊丧,反而眼底微亮,语气笃定:“你舍不得我死!”
伯伊:“………”
这想法没错,但被这小子说出来,就很怪。
“养一只猫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与你相处的过程还不错,”伯伊试图为对方分析,冷静地看待彼此的关系,“我把你看做朋友,就像森穆特一样。”
比对森穆特亲近许多,毕竟一年和十年差距是巨大的,他想,但为了避免这小子胡乱脑补,他没有说。
拉赫里斯本来还笑着,听到森穆特这名字,面色倏地一沉。
又是森穆特……
“看来阿伊喜欢养小孩儿。”他抓住伯伊的手,扣在怀里,伯伊抵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拉扯得身体前倾,拉赫里斯微一用力,直接将人从对面拖进了怀里。
伯伊的腰被他的大手环抱住,对方完全不给他挣扎的空间,拉赫里斯的掌心贴着他的小I腹,那里很平坦:“既然阿伊喜欢,等我们的婚礼后就生一个。”
伯伊面带微笑,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男人生不了,别做梦了。”
拉赫里斯把头埋进他的颈I窝,用鼻间轻轻蹭着面前细细分明的锁I骨,语气闷闷地说:“不生也无所谓,但阿伊只养我一个不好吗?”
明明他也是被阿伊养大的,怎么阿伊就不要他了呢。
伯伊:“………”
二十一岁的小孩儿,这小子是真没皮没脸啊。
被拉赫里斯这么胡搅蛮缠一阵,刚刚那点剑拔弩张也消散得没个踪影了。
感觉到某人跟啃排骨一样用牙轻轻I磨I着自己的锁I骨,伯伊头皮微麻,没好气地抬手将人推开:“不要得寸进尺。”
拉赫里斯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半个多月了,阿伊不想做吗?”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伯伊甚至能闻到拉赫里斯刚刚用过的牙盐味道,清淡的青草香,他微微偏头,避开对方有些烫人的呼吸:“不想。”
拉赫里斯低低笑了声:“可是库卡说你之前都是每个月有两三天会叫两次水。”
库卡是瓦吉特伺候的随侍,平日里负责烧水送水的,伯伊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浅,连长相都已经忘了,就记得个名字。
伯伊离开后,瓦吉特的人除了最忠诚的那一批,其他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调去了其他的位置。
伯伊:“………”
“你明明是想的,”因为偏头的动作,伯伊的耳朵露在拉赫里斯面前,他凑过去,用牙轻轻咬I住,“上次看我弄的时候,你就有I感I觉了。”
昏暗的宫殿里,哪怕烛光偏心伯伊,为他遮掩,但拉赫里斯知道男人情I动是什么样的,混乱的喘I息中,有无法掩藏的心跳声。
“你想我帮你,”他轻I吮那片薄I肉,声音微哑,拉赫里斯的掌心灼人,带着些许氤I氲的潮I湿,“还是要看我弄?”
伯伊微怔,耳根子后知后觉烧起一点热意。
“阿伊,你不用忍着,”拉赫里斯轻笑,低沉的笑声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欲I念与攻击性,“以后你是我的王后,这种事情会成为我们的日常。”
稍顿,“听说这里面有许多技巧,先知你要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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