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闹怡情

    胤禛缓缓动了动身子,用手捂住脸,闷闷地道:“我没事儿,就是觉得震惊。”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在娘家时,出府玩儿从来都是去东边儿逛,有一次一时兴起去了南边儿,才知道外头的百姓和我在府里过的日子根本不一样。”

    胤禛问:“我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明明臣子们给汗阿玛上表都是歌颂盛世,为什么还会有流民这样的事情?赈灾粮又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泰芬珠看着胤禛,认真道:“如果我说乌拉那拉氏也不干净,爷会怎么想?”

    胤禛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汗阿玛不知道吗?”

    泰芬珠无奈地说:“爷,我的嫁妆单子您应该看过,那里面有很多是早些年我阿玛打仗所得,但是其他的,也不是光凭官员的那些俸禄能置办得起的。”

    胤禛沉默,他问:“所以大家都不遵守大清律?汗阿玛,也不管?”

    泰芬珠看向胤禛:“爷,您自幼研读史书,就没有察觉我大清立国与前朝有何不同吗?”

    胤禛的头靠在墙上,声音平淡:“大明洪武皇帝以武力平定天下,开国后屡次掀起大案,史书评价他刻薄寡恩,残酷暴虐。”

    泰芬珠也靠在墙上:“您觉得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为何大明享国近三百年,若是假的,史书如何敢这般记载?”

    胤禛有些恍惚:“史官也是官啊!”

    泰芬珠用手轻轻拍着被子:“您觉得我大清能够和大明一样处置那么多高级官员吗?”

    胤禛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这样大清能在中原待多久?”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汉人说元朝的国运绝对不过百年,结果他们真的没坚持到一百年。”

    胤禛坐直了身子:“我觉得这样做肯定不行。”

    他扭头看着泰芬珠:“平民吃不饱饭就会发生动乱,陕西的旱灾那么厉害,流民若是得不到有效的赈济岂不会冲击官府?”

    泰芬珠转移了目光:“爷,这天是汗阿玛撑着的,咱们不必担心。”

    胤禛一把掀开被子,正对泰芬珠:“怎么能说与我们无关呢?我们是皇家人,能够有如今这样的日子全凭先祖在马背上奋战,怎么能坐视大清渐渐陷入颓势呢?”

    泰芬珠一针见血:“可问题是现在就是那些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八旗贵族在让大清渐渐陷入颓势,你我能做什么?爷,我身上也有爱新觉罗家的血,我不是个逃避的人,可是您觉得我能做些什么?我能劝着我大哥不要贪污?他凭什么听一个幼妹的话?”

    胤禛呆住,泰芬珠的话她的大哥不会听,他的话汗阿玛和太子殿下会听吗?

    泰芬珠给胤禛围被子,虽然屋子里有暖炉,可是只着里衣还是有点儿凉。

    胤禛由着她动作,他问道:“难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泰芬珠不说话,哄着他躺下了,她不再吭声。他能改变,但是是在遥远的未来,如今,他只能忍。

    泰芬珠有些不知道她撺掇胤禛关心陕西旱灾对不对,她本意是不想让他天天把心思放在三所,太影响她的权威了,谁能想到他这刺激受得有点儿厉害。

    泰芬珠心里叹气,没法子,这本也是他必经的磨练,这会儿他还能听一听她的劝解,应该心里足够强大吧?

    胤禛和胤祉胤祺连着去了六天施粥棚,他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泰芬珠想了想传闻中的冷面四爷,这是在用面无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

    泰芬珠的心思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胤禛既然没有情绪失控,说明他心里素质很可以,这是他自己的路,他得自己走。

    德妃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泰芬珠没法子深说,她只能拜托郑嬷嬷好好劝一下德妃。

    郑嬷嬷一边送泰芬珠离开永和宫,一边愁眉苦脸道:“福晋不知道,娘娘现在整晚整晚地睡不好,白天就不错眼儿得盯着十四阿哥,阿哥才几岁啊,他的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老奴真是愁得厉害。”

    泰芬珠拉住郑嬷嬷的手:“您不用送了,额娘还得您照顾,唉,十四弟活泼可爱,本身也不用额娘着急的,额娘的身子最重要,您可得劝额娘好好休息。”

    郑嬷嬷点头,目视四福晋走了,才返回屋里。

    德妃正坐在床边儿,脸上没有往日的从容。

    看见郑嬷嬷,她就道:“嬷嬷,你说十四该怎么办啊?他怎么这样不灵醒呢?”

    郑嬷嬷上前跪在踏板上,拉住德妃的手:“娘娘,十四阿哥真的还小,阿哥们都是五岁才进上书房,您没必要这样啊!”

    德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他年纪这么小,前头的哥哥们这么多,他平平无奇,将来能有什么前途?怕是爵位也高不到哪儿。”

    郑嬷嬷特别为难,娘娘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那这么硬逼着十四阿哥上进做什么?十四阿哥挺聪明的,但真的也只是个普通孩子,他承担不了娘娘的期待啊!

    郑嬷嬷劝道:“您有四阿哥啊,四福晋又这么孝顺,何必非得盼着十四阿哥呢?”

    德妃咬着嘴唇:“可是,胤禛不和我亲近。”

    郑嬷嬷开始比较:“可是五阿哥也不和宜妃亲近啊,九阿哥又被万岁爷不喜,论起来还是您更好啊!”

    德妃担心:“我没有倚靠。”

    郑嬷嬷叹气:“娘娘,您最是懂万岁爷了,您有了妃位,其他的”郑嬷嬷没把话说完。

    德妃收了情绪:“我还以为我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皇上看不得宫妃肆意。”

    郑嬷嬷不说话了。真要叫宫妃肆意,如今宫里的阿哥还不定能留下几个呢,只是这话不能说给娘娘听而已。

    再说了,如果嫔妃们个个不守规矩,不受束缚,自家娘娘就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吗?郑嬷嬷大逆不道地想,娘娘也就是自孝懿皇后薨逝之后,感觉没人可以压住她了,才这么折腾,搁以前娘娘哪里敢?

    十二月十一,七阿哥胤祐跟着胤禛来三所用晚膳了,这还是自从九月份他回了五所第一次来。

    泰芬珠笑道:“爷要带七弟来用膳,怎么不提前说一下呢?我都没准备。”

    胤禛笑着说:“也是临时起意,来不及让奴才回来报信。”

    胤祐温声言语:“四嫂太客气了,这膳食已经很好了。”

    泰芬珠莞尔一笑:“那就请七弟多用些。”

    三人落座,泰芬珠今儿叫膳房炖的鸡汤,用猪油煎了羊排,她习惯晚上吃米饭,所以把胤禛也带得晚上不喝粥了。

    吃完饭,略坐了一会儿,胤祐就起身告辞了,胤禛去门口送了送他。

    泰芬珠指挥人送上茶水,吃了羊排喝点茶解腻最好。

    看见胤禛回来,泰芬珠随口问道:“七弟怎么来了呢?之前让你请他来,他都不来。”

    胤禛回道:“今儿汗阿玛来上书房了,问了问我们的功课,就只问到了八阿哥,我怕九阿哥和十阿哥找胤祐茬儿,就拉着他一块儿来三所了,他拗不过我,就跟着来了。”

    泰芬珠挑挑眉,接着看手里的《前汉书》,胤禛探头瞧了瞧,问:“你都快看完了?”

    泰芬珠得意地点头:“我每天抽着空瞧,怎么样?我够勤奋吧?”

    胤禛难得见她这得意的小模样,把椅子拖过来挨着她坐下:“这么爱看书啊?”

    泰芬珠用力点头:“当然,我阿玛说了女孩子多读一点儿书,心胸开阔,活得快乐。”

    胤禛笑道:“岳父很宠爱你。”

    泰芬珠骄傲地扬头:“我阿玛就我一个闺女,自然很疼我,他希望我虽然身在内宅,却依然像在关外时一样自由自在。”

    胤禛看着泰芬珠神采飞扬的脸,突然想起九妹妹那安静柔和的面容。胤禛说道:“咱们满人的姑娘从来大气爽朗,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们却都是那么温柔,九妹妹就是。”

    泰芬珠笑着说:“温柔很好啊,我天生不是那个性子,我嫁给爷前还担心爷不喜欢我呢。”

    胤禛摇头:“怎么会呢?你这样才最好。不是有那么句话,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掌家的嫡妻怎么能柔弱,只有凶悍的人才能使府邸安宁。”

    胤禛靠着椅子背儿说完,听不到泰芬珠说话,扭头看她,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泰芬珠皮笑肉不笑:“爷,我没有色?我凶悍?”

    胤禛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立马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看,你挺漂亮的,真的,我的意思是,是说妾侍只有美色,而你是内外兼备,既厉害,也漂亮,哎呀,我也不是说你厉害,我只是说吧,本来嘛,管家就得恩威并施,你这样才对!我是在夸你。”

    泰芬珠眼眶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爷!我什么时候凶悍了?那些下人根本就是别人的探子,我把他们弄出去怎么了,何况只有一个王嬷嬷是被我送进内务府的,其他的都是苏培盛干的。宋氏阿玛的事儿又不是我告诉宋氏的,她是格格,难道我还能让人把她打死吗?是不是你觉得你磕破腿是我害得?”

    胤禛既哭笑不得又觉得女孩子真麻烦,赶忙哄道:“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呢?你管家我素来放心,再说了那不都是苏培盛干的嘛,宋氏是不识好歹,你处理得很妥当,我腿早就好了,我哪里怪你了?”

    泰芬珠坐那儿低头不说话,胤禛接着好声好气地哄。

    丹桂看着苏培盛苦瓜似的脸,怕自己笑出来,赶紧低下头。

    苏培盛心里在哭,怎么那就是他一个人干得了?

    胤禛哄了泰芬珠一晚上,到两人上床休息,泰芬珠才满脸笑意得抱住他胳膊,作为说错话的代价,胤禛得给泰芬珠买两副耳环。

    最后的私房钱也摇摇欲坠的胤禛摸了把脸,他以后再也不说泰芬珠坏话了!

    泰芬珠美滋滋地想,小闹确实怡情哈!

    第32章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进了腊月,宫里的年味儿也越来越足,到了除夕,各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三所的屋子下被挂了许多红灯笼,喜气洋洋。泰芬珠身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装,脚蹬靴子正在欣赏自己。

    胤禛笑着走过来,说道:“你就这么喜欢红衣服啊?给我做的衣服都是红色的。”

    泰芬珠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一下胤禛:“爷,您穿这身很英俊啊,汗阿玛一定会喜欢的。”

    胤禛看着自己滚了白毛边的红色袖子,是很好看不错,可总觉得这是小阿哥的打扮。

    苏培盛提醒道:“爷,福晋,咱们该往宁寿宫去了。”

    胤禛看泰芬珠:“走吧,路上走慢儿点,省得着急。”

    泰芬珠疑惑:“不等一下大哥和大嫂吗?”

    胤禛拉过泰芬珠的手,牵着她往外走:“不等,大嫂怀着孕,大哥小心翼翼地,带上咱们还要费神,就不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了。”

    泰芬珠贴近胤禛:“你怕太子殿下不高兴?”

    胤禛话音很低:“自从大嫂传出怀孕的消息,这个月毓庆宫就有两个格格怀上了,这是大哥与太子殿下的事情,我们不能掺和。”

    泰芬珠皱眉:“我知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上次给太后请安,惠妃就说咱们和大哥大嫂要相携给太后拜年了。”

    胤禛脚步不停:“所以要这会儿走嘛,一会儿让人进去问一下,大哥一定会让咱俩先走,这不就好了吗?”

    泰芬珠点头,心说这位爷对于后宫之事的处理上有所长进。她也不想与惠妃和大阿哥离得太近。

    康熙二十七年,纳兰明珠就被罢官,他的党羽也被狠削,然后大阿哥在二十九年随驾征讨噶尔丹了,不好说这是不是康熙在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总之,不与大阿哥夫妻走得近会更安全。

    苏培盛进了头所一会儿就出来了,大阿哥果然让他们先走,这就好了。

    胤禛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其实大哥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就上回我收拾膳房那帮人,大哥几乎和三哥他们一起到的,我其实都不知道大哥在上书房附近。”

    泰芬珠也是叹气:“就盼着大嫂这一胎能生个儿子吧。”

    胤禛声音低不可闻:“其实还是女儿对大哥更好,外面人都说大哥是大清巴图鲁。”

    泰芬珠不吭声了,这个评价言过其实了。

    夫妻二人相携进入宁寿宫,太后高兴地把胤禛和泰芬珠叫到跟前问话,跟对待嫔妃的疏离不同,太后对孙子都是一样的慈祥温和。

    太后问完话,自有宫女把胤禛和泰芬珠带到其他的屋子。

    太后向多兰感叹:“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啊,看着就让人心情欢喜。”

    多兰笑着问:“那您怎么不多留四阿哥和四福晋说会儿话?”

    太后点了点多兰:“你还笑我,没准儿一会儿大阿哥和大福晋就来了,一样的皇子,我能两样待吗?”

    多兰竟然有些俏皮:“奴婢只是觉得您挺喜欢四福晋的。”

    太后笑了:“可爱的姑娘谁不喜欢?就大福晋我也很喜欢啊,只是她心情总也不好,我跟她多说两句话,也怕她更紧张。”

    多兰没再说什么,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胤禛和泰芬珠到了旁边的屋子,大一些的阿哥和格格都已经坐着了。

    看见胤禛进来,胤祉很快就把他拉走了,泰芬珠去了格格们那边儿,其实是一间大殿,中间用屏风隔开了。

    大家互相见过礼之后,坐在泰芬珠身边的九格格率先开口:“四嫂,你好漂亮啊。”

    泰芬珠笑眯眯道:“九妹妹也很漂亮啊。”

    五格格年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笑道:“四弟妹和九妹都很好看。”

    泰芬珠笑得灿烂,看向五格格:“五姐姐的手很白皙呢。”

    九格格跟着瞧:“确实呢,五姐姐真的比我和四嫂好看多了。”

    五格格看泰芬珠,见她笑着,才拍了拍九格格的手:“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

    六格格在一旁打趣:“你们啊,就别夸来夸去的了,我瞧着大家都好看,一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哈哈。”

    十格格跟着叫道:“都好看,我也好看。”

    五格格笑得优雅,泰芬珠接话道:“六妹妹真是会说话,说得我这心里和吃了蜂蜜一样甜。”

    六格格眉眼弯弯,她道:“那可不得了,我还有这个本事,说两句实话都能比得过蜜蜂辛勤酿的蜜,我可真高兴,四嫂,你可不许骗我。”

    泰芬珠拉住九格格的手:“九妹妹,快说,你六姐姐等着你夸她呢。”

    九格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六格格:“六姐,你真好。”

    六格格把桌上的一盘奶糕往九格格的方向推了推:“谢谢九妹妹了,看,这些点心奖励给你了。”

    九格格给十格格递了一块奶糕,自己才拿起来吃。她跟着太后住,太后喜欢喝羊奶,久而久之,九格格也喜欢喝羊奶吃奶糕。

    泰芬珠把自己身前的一盘小酥饼递给五格格,五格格笑了笑拿了一块。

    几句话的功夫,泰芬珠也大略看出了这几位格格的性子。六格格是真的健谈开朗,五格格稍有些胆小腼腆,九格格心细懂事,十格格要天真一些。

    格格们倒都是好的,就是不太能聊得起来,泛泛而谈了几句,泰芬珠专心和九格格聊天。谁都知道,这是她亲小姑,额外和她亲热点儿无妨。

    另一边,胤祉的视线在胤禛的身上来回移动,“四弟啊,你穿这身衣裳,可真是,真的有点儿”

    胤禛看他半天没下文:“真的什么?”

    胤祉只是摇头,不说话了。胤禛很想瞪他一眼,念着今天除夕,不和他计较。

    胤祺也是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被太后打扮得比胤禛还吸引人注目。

    他进了屋子,看见胤禛,眼睛一亮,“四哥,你来了啊?刚刚你还不在呢?”

    胤禛笑道:“我刚到,你去哪了?”

    胤祺坐下,摆摆手:“屋子里太闷,我出去转了一圈。”

    胤祉念着今儿是除夕,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喝了口茶。

    胤禛看着,眼里染上笑意,这三哥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五弟就想和他对着干?这种事儿还能习惯呢?

    坐在另一头的胤禟紧咬着牙:“到底谁是他亲弟弟?”

    胤俄被钮祜禄氏训得厉害,赶忙劝道:“九哥,你别咬牙啊,咬的牙酸。”

    胤禟不悦地看向胤俄:“你难道不觉得他过分吗?我是他亲弟弟,他今天就没搭理过我。”

    胤俄老实道:“五哥也没搭理我啊,可能他还生气吧。”

    胤禟烦躁:“这怎么能都说我不对呢?我就是想吃点好吃的怎么了?他们害得我都没吃几口,我还没生气呢,他们就记我仇。”

    胤俄睁着无辜的眼睛:“九哥,你可是说五哥没有孝心,没心没肺,冷漠无情来着。”

    胤禟被噎住了,少顷,他道:“爷知道爷不对,可是,胤俄啊,你到底是不是爷好兄弟,你怎么竟帮着他们说话的?”

    胤俄扁了扁嘴:“那我不拦着你,你要再闹腾怎么办啊?那咱俩还得跪着。”

    胤禟讪讪道:“我就是说一说,我哪敢再折腾,我额娘几个月了没给我好脸色。”

    不过,胤禟忍不住问道:“你说,八哥为什么要跟七哥坐在一起啊,他不是和咱俩最好吗?”

    胤俄也偷偷瞄着胤禩,回道:“不知道啊,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七哥啊。”

    胤禟再一次听到这个答案,趴在了桌上,自言自语:“这事儿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呢?”

    胤俄猜测:“也许明年?”

    “明天不就是明年?”

    胤禟翻了个白眼儿,他不觉得明天他们就会搭理他了,但是明天大年初一唉,新的一年,如果他和老十去登门拜访,他们总不能拒之门外吧?胤禟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着。

    胤禩坐在胤祐身边早已坐立不安,因为无论他说什么,胤祐都是点头或是摇头,顶多朝他笑一笑,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胤禔和大福晋进来了,胤禔走过来,大家都起身给大哥请安,胤禔笑了笑,坐到了胤祉身边,这个弟弟最大,他感觉和他聊两句还可以。

    泰芬珠她们把大福晋让到了座位上,大福晋面带微笑:“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五格格回道:“一些闲话,大嫂今日气色真好。”

    大福晋眼里都是慈爱:“这个小家伙不闹我了,我吃得好睡得香,气色自然好。”

    五格格问大福晋喜欢吃什么,两人聊得高兴。泰芬珠凑了几句趣,接着和九格格聊天。六格格和十格格两个人一来一回说得热闹。

    正殿里,嫔妃们都到了,太后坐在上首听康熙对她的慰问,笑得慈祥,不时点个头。康熙略有些郁闷,您怎么今天就不需要人来用纯正的蒙语讲给您听了呢?

    康熙清了清嗓子,问钮祜禄贵妃:“平时可有好好侍奉皇额娘?”

    钮祜禄贵妃微笑道:“臣妾等时常来聆听太后娘娘的教诲,太后娘娘明理睿智,臣妾等侍奉于娘娘身前不胜欢喜。”

    太后用蒙古话帮腔:“皇帝不用担心,嫔妃们都是好样的,哀家都很喜欢。”

    康熙很是开怀:“那就好,儿臣政务繁忙,纵使时时刻刻记挂着皇额娘,也不能常常来看望您,九格格聪慧可爱,有她在您膝下,儿臣才能略感安心。”

    太后很是认真地点头:“九儿伶俐活泼,哀家很喜欢,胤祺也懂事会心疼人,有他们两个在哀家身边,皇帝大可放心。”

    康熙眼角抽搐了两下,就胤祺还能懂事,还会心疼人?他连朕这个汗阿玛都不尊重,哼,今儿是除夕,且饶过他,反正他已经打算好明年给胤祺添一个师傅好好教他礼仪了。

    康熙整理好笑容,接着进行慰问。大清以孝治天下,他这个皇帝必须为人表率。

    第33章

    看着时辰到了,梁九功轻声提醒康熙:“皇上,可以入席了。”

    康熙笑道:“皇额娘,儿臣奉您入座啊!”

    太后笑呵呵地说:“好啊,哀家同皇上一同入席。”

    康熙扶着太后走在前头,宫妃们跟在身后,个个面带笑容。乍一进来就晃了泰芬珠的眼,她暗自惊讶,这康熙是个颜控啊,这三千佳丽各有千秋,他还能不被她们的美丽迷惑,打击后宫冷静果决,确实定力非凡。

    阿哥和格格们都到了,等皇上和太后上坐,皆起身行礼。

    康熙做开场白:“今儿是除夕,朕在这儿把大家都聚起来,就是为了阖家欢乐,让皇额娘和朕都看看这子孙满堂的盛景。平时阿哥们进学辛苦,今日好好放松一下,格格们也吃得开心玩得开心,你们过得好,皇额娘和朕就心满意足了。好了,大家都动筷子吧。”

    康熙亲自为太后夹了一个鱼肉圆子,取年年有余团团圆圆之意。太后笑盈盈地夹起来吃了,看着康熙和太后动筷子,其他人才纷纷动作。

    泰芬珠、大福晋还有四位格格坐了一桌,十格格以下最大的十二格格也还小,都被带着在另外的屋子里由奶嬷嬷照顾。

    六个人坐一桌,宽松的很,也没有按着位次来做,泰芬珠左手边是六格格,右手边是九格格。

    泰芬珠叮嘱九格格吃东西慢一点儿,九格格点点小脑袋应下,旁边的六格格把身子倾过来:“四嫂心真细。”

    泰芬珠微微一笑,主动给这位格格搭了个梯子:“六妹妹不知道,你四哥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九妹妹,我是有命在身,不敢不从啊。”

    见泰芬珠笑得真诚,六格格羡慕道:“四哥真是体贴,四嫂您不知道,我自认和胤禟关系很好,他就不晓得嘱咐我这个姐姐两句,可是回翊坤宫时又常常给我带我喜欢的点心,弄得我呀,都不知道他那脑袋瓜里是怎么想的。”

    泰芬珠从容道:“我嫁进来时日短,还真的没有见过九弟,不过瞧着六妹妹这么好,九弟应该也是个好孩子。”

    六格格顾不上十岁的泰芬珠说八岁的胤禟是个小孩子挺逗的,她连忙道:“可不嘛,胤禟出生那会儿我已经记事了,说起来啊,他还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对人都热诚,就是嘴不好,总是惹人生气,可是过后想一想吧,也知道他确实是无心的。”

    泰芬珠笑得温和:“小孩子嘛,口不对心也正常,只是九弟过了年就整九岁了,总不能还是口无遮拦的。”

    六格格有些尴尬,笑道:“那肯定不会了,这人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会有长进,九弟是个聪明孩子。”

    泰芬珠点头:“阿哥们都聪明,我虽然嫁进宫就几个月,仍旧能感到阿哥们和睦友爱。”

    六格格笑了,端起桌上的米酒,“四嫂,咱俩喝一杯啊,这米酒半点不醉人的。”

    泰芬珠眼含笑意面带微笑地与六格格碰了个杯。

    阿哥们除了十四阿哥不在这儿外倒是都在,连着太子在内前六个阿哥坐一桌儿,八阿哥以下七个阿哥坐一桌儿。

    太子那一桌儿,太子殿下含笑地挨个问过兄弟们,随即开始自斟自酌,大阿哥脸色平淡只吃自己前头的几盘菜。胤祉拿眼睛瞄了两人一会儿,垂下眼帘仔细啃一块儿猪排骨。

    胤禛试着和太子说了两句话,炒不热气氛的他开始认真吃饭,他这几个月被泰芬珠带得胃口大了不少,这会儿真饿了。胤祺动来动去的,头就没抬起来过。胤祐依然沉默,只是默默夹菜。

    旁边桌上的胤禟使劲儿探长脖子看他们,胤禩笑着问:“九弟看谁呢?”

    胤禟赶忙回过头来:“啊,没有,我是瞧着今天这殿里布置得挺好看的。”

    胤禩笑了笑,不再问了。说起这事儿,胤禩特别懊恼,他当时就不该心怀侥幸地答应胤禟和胤俄去膳房点菜。当时天儿热,他没胃口,也想吃口好的,就跟着去了。

    谁想闹出那么大一场风波,惠妃给他额娘摆了好长时间的脸色,胤禩真的觉得自己行事不周全。因着他没有当面和哥哥们对上的缘故,哥哥们倒也没有冷待他,可是胤禩总觉得这事儿没过去。唉,以后行事必得小心啊。

    十二阿哥胤祹和十三阿哥胤祥都才五岁,太监帮他们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乖乖巧巧的。十一阿哥性子安静,好奇地看着两个小弟弟。

    九阿哥隔一段时间就要嘱咐太监一句:“看好十一弟啊,要是不仔细小心爷收拾你们!”太监只能恭敬应下。

    胤俄看看三个小弟弟,又看看他八哥九哥。胤俄其实挺苦恼,额娘不让他和八哥玩儿,可是他真的觉得额娘不讲道理,八哥又不是没有为他俩说话,怎么能怪八哥呢?再说了,本来也是他和九哥硬拉着八哥去的,额娘怪八哥实在没有道理。

    比起阿哥们的尴尬气氛,嫔妃们要和睦多了。按着地位高低坐了三桌,彼此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太后坐在上首,笑呵呵地看着。她和康熙有单独的桌子,视野很好,能把众人看得很清楚。

    康熙笑道:“又是新的一年了,阿哥们都长大了。”

    太后点头,问道:“也不知道荣宪过得怎么样?去年她还在的,今年就已经是别家的人了。”荣妃所出的三格格在康熙三十年正月受封为和硕荣宪公主,六月下嫁了漠南蒙古。

    康熙笑道:“荣宪那丫头您还不知道,聪明着呢,乌尔衮也是个好儿郎,他们过得好着呢。”

    太后看了看格格们那桌:“五格格也大了,这两年又要嫁出去一位公主了。”

    康熙也看了一眼:“儿臣正在为五格格挑选合适的人家,姑娘大了总要嫁出去的,她们都记着皇额娘,有空就会回来看您的。”

    太后笑着称是。她自己就是满蒙联姻的象征,对此自然很了解。她这个儿子啊,把江山看得比什么都重,不过太后觉得很好,这些阿哥格格们还能坐在这紫禁城里,都是因为皇帝稳住了。

    公主嫁到蒙古也是尊贵的夫人,她们依然能锦衣玉食,还要求什么呢?皇帝都没能有圆满的婚姻,她们又凭什么有?为了亲政,皇帝拿后位做交易。公主们也该拿婚嫁换取汗阿玛的宠爱和额娘在后宫的地位以及她们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大家都是一样的。

    宴会结束了,众人依次散去。

    胤禛和泰芬珠溜得快,远远听到胤祉在找胤禛,两人相视一笑,走得更快了。

    等回了三所,胤禛和泰芬珠各自换衣服,陈嬷嬷已经把面条和小菜端上桌了。

    泰芬珠坐下,胤禛已经吃上了,把鸡汤浇到面上,吃起来暖和,刚刚在宴会上他吃得不太舒坦。

    稍稍填了下肚子,俩人迅速洗漱迅速上床把自己埋被子里。

    泰芬珠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躺着得劲啊儿。”

    胤禛笑:“怎么?在宁寿宫不舒服?”

    泰芬珠还没和他说呢:“爷,六格格找我给九阿哥说情了。”

    静了一会儿,胤禛说:“她倒是会挑时候,你怎么回的?”

    泰芬珠说道:“我就是含糊地应下了呗,总归那是个年幼的弟弟嘛。”

    胤禛想了想:“八成儿啊,胤禟会在这几天来三所。”

    泰芬珠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猜的。

    胤禛又想了想今天围一桌儿吃饭的场景,只觉得头疼,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建府啊,真够烦得!

    泰芬珠眯着眼昏昏欲睡,胤禛看了看她,给她掖了下被子,挨着泰芬珠睡了,反正他总有不用在宫里住的一天。

    头所,大福晋被文嬷嬷护送着送上了床,伊尔根觉罗氏笑道:“嬷嬷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文嬷嬷欣慰:“福晋近来气色确实好,但是还是要当心,您怀着阿哥呢!”

    伊尔根觉罗氏抿嘴笑。

    胤禔走进来,文嬷嬷对伊尔根觉罗氏使了个眼色退下了。

    胤禔脸色还算好,但是几年的夫妻了,伊尔根觉罗氏还是感觉到他心情不怎么样,“爷,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胤禔放下床帘,仰着头,很是不解:“你说太子就那么好嘛,明明我单独和弟弟们相处时很好,可是一碰上太子,他们就不理我了,我这个大哥就这么差劲吗?”

    伊尔根觉罗氏心疼丈夫:“爷,您很好,只是太子他到底身份尊贵。”

    胤禔叹气:“这个身份我就真的越不过去了?明珠说军功重要,汗阿玛也让我随驾出征了,就这样也不能让兄弟们敬服吗?”

    伊尔根觉罗氏握着胤禔的手,为难道:“我阿玛很想为爷分忧的,他赋闲在家,听说您征讨噶尔丹,很是赞赏您。”

    胤禔无奈:“我何尝不知道岳父一心向着我,只是他被明珠牵连罢官,汗阿玛不说复用,谁也不敢再给他官儿做啊。”

    伊尔根觉罗氏也很无奈,阿玛想起复,可是又没找到门路,过几天额娘要进宫看她了,她想从爷这儿得个准话,没想到爷也没办法。

    胤禔闭目思索,到底汗阿玛是什么意思呢?应该是看好他吧?

    翊坤宫

    六格格在陪着宜妃和郭贵人说话。

    郭贵人惊喜道:“这么说来,四阿哥并不生气了?”

    六格格对于生母的单纯无话可说。

    宜妃也没搭理郭贵人:“胤禟那孩子不是个傻的,他也不想兄长不理他,先不用给他传话,让他自己看着办,正月这么长的时间,不着急。”

    六格格点头,复又问宜妃:“姨母,五姐姐是不是要出嫁了?”

    郭贵人挑眉:“布常在的女儿?”

    六格格说道:“嗯,五姐姐年纪也到了。”

    宜妃颔首:“应该就是今年了,不过,六儿,你担心?”

    六格格有些羞怯,还是回道:“有一些,我自小有额娘和姨母护着,怕去了蒙古我过不好。”

    郭贵人自豪地笑道:“你这丫头打小儿聪明,去哪儿都差不了。”

    宜妃拍拍六格格的手:“放心,蒙古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依附着咱们大清而活,只要你把公主的架子端起来,谁也不敢欺负你。”

    六格格不好意思地低头:“知道了,我会的。”

    宜妃朝郭贵人笑了笑:“瞧我们六儿,这才多大,就操心嫁出去后的生活了,倒是怪深谋远虑的。”

    郭贵人也笑着看六格格,六格格不依:“姨母,额娘,你们笑话我,我这明明是眼光长远,哈哈哈。”

    屋子里荡漾着欢快的气氛。

    第34章

    大年初一

    胤禛和泰芬珠早早地起来,两人正吃着年糕呢,紫苏进来禀报:“四爷,福晋,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

    泰芬珠都愣住了,外头天可还没亮呢,这就开始串门了?

    胤禛咬着一个油炸年糕,直接呆在了那里,牙都忘了合起来了。

    泰芬珠看向胤禛,“爷,爷!”

    胤禛回过神来,把年糕夹到盘里。“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苏培盛,你去迎一下。”

    泰芬珠看着胤禛,胤禛也看着她,胤禛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了,泰芬珠问:“加两把椅子?约莫他们没吃早膳。”

    胤禛点头:“让他们吃点儿吧”

    泰芬珠把自己盘子里剩一口的蒸年糕吃掉,听见旁边的胤禛来了一句:“明明是七弟受了大委屈,巴巴得跑到爷这儿来做什么?”

    看着胤禛生闷气的样子,泰芬珠无奈道:“爷,我们做哥嫂的多照顾一点儿七弟也行。”

    胤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做哥哥的不必到门口去迎,但是在屋子前等一等还是应该的。

    泰芬珠站在胤禛身边儿,远远地就看到胤禟和胤俄过来。其实泰芬珠也曾经想过要不要替胤禛笼络一下兄弟们,在真的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她很难不想着去将危险消弭于萌芽之间。

    泰芬珠在宫里住了两个月之后,这种想法就被打消了。这些阿哥们都不是傻子,接受皇宫里精英教育的他们不是几句好话能哄住的。

    虽然胤禛才十四岁,但是前朝的政局已经很复杂了。她如果出头,一定会遭受打压。她现在没有任何政治资本。乌拉那拉家除了她的两个兄长和伯父家的几个堂兄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为她提供帮助外,其他人只会在看到她身上有潜力之后才会向她靠拢。

    泰芬珠想着后院的宋氏,永和宫的李氏,她必须尽快将后院的框架搭建起来。宋氏和李氏的出身都很低,与其让她们的娘家想着攀附胤禛,还不如让他们依附乌拉那拉家,当然这需要让她们认定自己不可能再生下儿子。

    泰芬珠眯眼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个阿哥,她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在胤禛意识到他需要培养继承人时,只能有她的儿子成为候选者。到时候,他即便意识到后院尽在她的掌控中又如何,他还能放弃年长的嫡子,现生一个庶子出来?

    呵!这又不是电视剧,逆袭的场景说出现就出现。手下已经有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嫡子怎么可能容庶子出头,都不用他亲自出手,跟随他的人会主动打压庶子,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何其漫长,胤禛又不是神,还能时时刻刻看护庶子不成?

    “四哥,四嫂,弟弟和胤俄来给您二位拜年了!”胤禟刚刚走近,声音就响了起来。胤俄也跟着拱手。

    胤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没说话。

    泰芬珠笑道:“九弟十弟快进屋儿,外头冷着呢。”这会儿空中又有些雪花飘落。

    胤俄看了看没说话的四哥,有些迟疑。胤禟可不管这个,他一把抓住十阿哥就跟着泰芬珠进屋。只要他今天进了三所,待得久一些再出去,额娘和六姐就不会再念叨他,这买卖划算得很。

    胤禛瞧了瞧这俩弟弟,在九阿哥朝他傻笑时,终究还是吐出一口气,进屋了。罢了,他当兄长的,怎么能一直生小弟弟的气?

    泰芬珠招呼胤禟和胤俄坐下用膳,胤禛看了看苏培盛:“去给两位爷布菜。”

    苏培盛立马站到胤禟和胤俄身后,胤禟看了看苏培盛还算顺眼的脸,胤俄小心翼翼道:“四哥,我和九哥都大了,自己吃就行。”

    胤禛摇头:“你们在阿哥们用膳不也是嬷嬷看着,小孩子不能由着性子吃,怕伤了肠胃。”

    胤俄不吱声了,额娘不允许他再跟哥哥犟嘴,见着他就耳提面命地说,他真的不太敢反驳四哥。

    胤禟不太服气,他决定挑个软柿子捏捏:“四嫂,我和胤俄昨晚都没吃饱,回了阿哥所嬷嬷也不让再吃,真让我俩就像平时吃那么一些,吃不饱。”

    泰芬珠为难:“可是我平时也是苏公公看着用膳的啊,我怎么好叫你和十弟例外呢?苏公公,那九弟和十弟可以多吃一口吗?”

    看着福晋期望的眼神,苏培盛想哭,您怎么老拿奴才开涮呢?奴才对您从来恭顺啊!

    胤禛没忍住勾起了嘴唇。

    胤禟嘴巴微微张开:“四嫂,您开玩笑得吧?我额娘说您可厉害了,把下人钳制地紧紧的。”

    胤俄猛地拉了胤禟的胳膊一下,胤禟赶忙补救:“哎呀,我额娘见了您就特别喜欢,一心盘算着将来给我们哥仨都找您这样的福晋呢。”

    胤禟话音还没落下,胤俄一脚跺到了他的脚背上,胤禟的手直接往胤俄肩上拍:“老十,你干嘛?你不知道你劲儿多大吗?”

    胤禛出声制止,“行了,别闹了,苏培盛,你给他们一人舀两碗汤,多喝汤吧,今儿这年糕也不好消化,你俩不能多吃。”

    瞄了两眼四哥严肃且不容拒绝的脸,小哥俩乖乖用早膳,他俩起床就往三所跑,确实很饿了。

    胤禟和胤俄的用膳规矩很好,胤禛也没有和他俩在饭桌上聊天的欲望,四个人吃了一顿相当安静的早膳。

    用过膳,宫人给上了茶,胤禟嬉皮笑脸道:“四哥,我来给您拜年啊,您不给弟弟点儿压岁钱吗?”

    胤禛声音平淡:“只是来拜年吗?”

    胤禟看着胤禛没有什么笑意的脸,莫名有点儿怂,难道是因为这是他的地盘儿?

    胤俄看九哥不说话,自己迎难而上:“四哥,也不全是拜年,也是想向您道个歉,弟弟和九哥之前对您不敬。”胤俄明显没有赔礼道歉的经验,有些说不下去了。

    胤禟试探着说道:“四哥,那件事确实是弟弟起的头,可是也不能全赖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那帮子奴才那么不像话,弟弟真的没有刻意欺凌兄长。”

    胤禛看着胤禟:“我知道那些奴才该死,汗阿玛早已经处死他们了。可是奴才是奴才,你是你。你的错儿能由他们替你担了吗?”

    “我什么时候要一帮奴才来替我担错了呢?”胤禟生气了。

    胤禛不急不恼,接着淡淡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小半年的时间,你同哪个兄长认错了?”

    胤禟瞪着胤禛,胤禛看着他:“你无非是仗着自己年龄小,你额娘是宜妃,手握宫权。如果你和胤禩一样的出身,你还敢这样吗?”

    胤禟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他一直觉得他只是与哥哥们闹了别扭,没想到四哥是这样看他的。

    泰芬珠在旁边适时地开口了:“九弟,也许八弟和宜妃娘娘没有告诉你,卫贵人这几个月在延禧宫的日子很不好过。你应该知道卫贵人在三年前就享了嫔位待遇,可是这几个月她只能得到贵人的分例,这是八弟在代你和十弟受过。”

    胤禟看着四嫂,他的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真的不知道,从没有人和他提过。

    胤俄愣住了,他额娘不让他和八哥走得近,说八哥糊弄他,明明和他俩一起惹事儿,结果却是毫发无伤。

    胤禛没有拦着泰芬珠说这些的意思,这俩弟弟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非是耍小聪明,觉得他不好在大年初一训斥他们。

    他确实不打算斥责他俩,因为没什么用,汗阿玛下了封口令,不让提及此事。汗阿玛的意思就是由奴才受过,胤禟跪的那一下午就是所有的惩罚。胤禛想不明白汗阿玛为什么不管教一下他们,但是由他和泰芬珠说一些实话总没问题。

    胤禟咽了咽唾沫,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胤禛看向这个弟弟:“我知道你不知道,因为所有的一切你额娘都帮你挡了,你可能连宫人是怎么说你的都不知道。你觉得哥哥们不理你,很委屈。可你就是没想过你七哥委不委屈,没想过你八哥委不委屈。因为宜妃手握宫权。”

    “我不是靠着额娘肆无忌惮!”胤禟瞪大眼睛。

    泰芬珠打圆场:“九弟,你还小,也就比四嫂的娘家弟弟大几岁,你四哥是真疼你,才会和你说这些。他如果把你和十弟敷衍走,可能外人会感觉这事儿了结了,可是你心里最清楚,哥哥依然不待见你,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胤禛看着胤禟和胤俄呆呆傻傻的样子,垂下眼帘,喝了口茶。

    胤禟逐渐涨红了脸:“四嫂,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仗势欺人。”

    胤俄也跟着说:“四嫂,我们没骗您,额娘真的没和我提过这些事儿。”

    胤禛把茶盏砰的一下放在桌上,胤禟和胤俄看了过来,“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是后宫妃嫔,你们两个是皇阿哥,难道你俩将来也打算在后宫混吗?只能看到后宫?戴佳庶妃人微言轻不敢得罪她俩,她们就认为七阿哥也不敢记恨你们。卫贵人身份低微,她们就想把错儿都归到她的身上,让别人都认为是八阿哥带得你们不学好。你俩不就是在照着她们的想法干嘛!今天来我这儿,不就是觉得我额娘德妃不好拿捏,所以才来意思意思地赔罪嘛!你们真是该生成格格,干脆就在后院里混吧!”

    说完话,胤禛起身径直往卧房去了,大年初一就见着这俩家伙,他得再去睡一觉养养神!

    胤禟立在地上看着胤禛的背影,不知所措。胤俄的眼眶里有泪珠打转儿,巴巴得看着泰芬珠。

    泰芬珠看着眼前这俩爷,暗自头疼,胤禛可真是性情中人啊,幸亏这毕竟是正院,丹桂根本就没叫胤禟和胤俄的贴身太监进来,林全带着那些人在前院儿吃早饭,要不更麻烦!

    泰芬珠吩咐陈嬷嬷:“嬷嬷,提一壶牛奶过来,再拿些点心。”

    泰芬珠接着把人带回了餐桌前,圆桌好对话。

    等着他俩每人都喝了半杯牛奶压惊,泰芬珠才开口问道:“九弟,十弟,你们和四嫂说真话,你们觉得你四哥说得是不是真话?”

    胤俄低头不言语,他额娘确实把错儿都归到了八哥和奴才们身上。

    胤禟看着泰芬珠,回想宜妃的话,额娘虽然每次都要训他两句,但也每次都告诉他不要担心,甚至隐隐地还有些怪四哥多管闲事。

    胤禟的声音有些哽咽:“四嫂,我不会仗势欺人了,可是卫贵人怎么办?是我硬拉着八哥去的,可是我觉得我额娘,她不会帮卫贵人。”

    胤俄抬头看泰芬珠:“四嫂,您这么聪明,有什么办法呢?”

    泰芬珠苦笑:“九弟,十弟,我是个小辈儿啊,我怎么能插手庶母们之间的事情呢?四嫂不瞒你们,我嫁进宫里,生怕自己哪里犯错儿,因为有些错儿犯了没法子弥补。你四哥这么生气,其实是真的又着急又心疼,着急你们迟迟不认错儿,名声很不好听的,也心疼你们年纪小,没个人教你们该怎么办。他啊,永远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胤俄怯怯地问道:“是不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你们今儿来了三所,听四嫂的,一会儿去五所看看你们七哥,宫里的娘娘们有等级高低,但你们总不能觉得自己的哥哥比自己低一等吧?”

    胤禟猛摇头,胤俄也满脸都是拒绝。泰芬珠微微一笑:“四嫂还有个请求,不要把你四哥说得话告诉你们额娘好吗?总不能让你四哥一片好心换来报复吧?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连句真话都听不到吧?虽然,疏不间亲。”

    胤禟张口结舌,他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卑鄙,可是却觉得没脸说出口,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是因为什么。

    胤俄抿着嘴唇,小声道:“四嫂,我不傻,我不会害您和四哥。”

    泰芬珠欣慰地点头。

    把这两位爷送走,泰芬珠转身回卧房,就看到胤禛盘腿坐在炕上,不太敢看她的小模样。

    泰芬珠心里乐呵,胤禛啊,你可真够胤禛的!

    第35章

    胤禛扭过头看着泰芬珠:“他俩走了?”

    泰芬珠笑眯眯地走到炕边儿,“爷心疼九弟和十弟啊?”

    胤禛反驳道:“哪有啊?爷凭什么心疼他俩?”

    泰芬珠坐在炕边踢了靴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胤禛,“我可真是心疼您啊,明明都是真话实在话,非要生气地说出来,人家都不一定能体会您的苦心。”

    胤禛抿唇:“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也不打算让他俩亲近我,爷还不稀罕呢。”

    泰芬珠拖了个软枕过来,直接躺了上去,她不理会胤禛的嘴硬。

    胤禛突然好奇地问泰芬珠:“岳父平时怎么管教儿子?”

    泰芬珠拉着胤禛的手,把他也拽着躺下。胤禛顺着她的力道枕到了软枕上,侧躺着看她。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爷,这大清那么大,汗阿玛每天那么忙,您怎么能拿一般人家的阿玛和汗阿玛比较呢?”

    胤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只是觉得汗阿玛如果亲自和九弟十弟讲清楚道理,一定更好。”

    泰芬珠插科打诨:“爷,将来我生了小宝宝,你会好好教育他吗?”

    胤禛认真地看着泰芬珠,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教养咱们的孩子。”

    泰芬珠高兴地扑到胤禛怀里。胤禛露出自信的笑容,他一定会是个好阿玛。

    五所

    高顺把九阿哥和十阿哥送走,回了屋子有些兴奋地说道:“爷,九爷和十爷竟然会来和您赔罪唉!”

    胤祐笑了笑,问高顺:“他们是不是从南三所过来的?”

    高顺看向另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说:“爷,奴才刚刚问过跟着两位爷过来的太监了,他们在三所用得早膳。”

    胤祐看着高顺挑了挑眉:“听见了吗?这才是原因。”

    高顺有些气闷:“他们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干脆不要来好了。”

    胤祐微微扬唇:“四哥和四嫂也是为我着想,谁叫这宫里都是一帮自作聪明的人呢?”

    高顺心疼自家爷:“他们也不过是仗着额娘和母族,又有什么了不起。”

    胤祐笑了:“最起码如今可以了不起,至于以后,当然不一定可以继续了不起。”

    胤祐不再理会这事儿,他要去钟粹宫陪陪额娘,两个感情淡薄的异母兄弟而已,不值得他多费心思。狂傲如多尔衮如何,不还是落得个死后鞭尸的下场?胤禟和胤俄这才哪到哪儿?

    大年初六,胤禛已经照旧去上书房了。泰芬珠略有些兴奋,今儿她额娘和两个嫂子要来阿哥所看她,这都半年没见到额娘了,她真的好想额娘。从永和宫回来,她就在门口等着,屋子也不想回了。

    看见爱新觉罗氏和两个嫂子进来,泰芬珠笑着迎上去,她额娘和两个嫂子连忙请安。

    拉着额娘的手,带着她们往正房走,泰芬珠热情地寒暄。

    进了正屋,和两个嫂子客套了两句,她们也很有眼见儿,借口想逛逛,泰芬珠让丹桂带着她俩去厢房了。

    爱新觉罗氏等两个儿媳出去脸就垮了下来,泰芬珠早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额娘,这是怎么了?”

    爱新觉罗氏也不瞒女儿:“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官场上的那些事儿。你大哥一直在步军统领衙门里干,你阿玛的意思是想让他外放,去外头攒几年资历,到时候回京能做个高官,你大嫂不乐意。你二哥一直在军队里,你二嫂想让他进步军统领衙门,你大嫂害怕你阿玛偏心。”

    泰芬珠脸色平静:“大嫂是怕大哥离开了,阿玛会因为我偏爱三哥。”

    爱新觉罗氏冷哼一声:“可不就是嘛,她没直说,可瞧着就是那个意思。”

    泰芬珠看着爱新觉罗氏:“额娘,不能任由大嫂这样下去,她在府里头折腾,毁得是阖府的安宁,也败坏在皇上那里的印象。”

    爱新觉罗氏微微点头:“我也知道不能让她折腾。你放心,你大哥不傻,他没什么功劳,去外头几年攒些资历有利于他升迁,他明白这个道理,光在京里熬着却没什么功劳很难到了高位。只是你大哥也怕你偏向你三哥,他就是因着这个举棋不定。”

    泰芬珠没什么表情:“说到底,我嫁给皇子让他们都有些想法,可是到底因着时日尚短,心里对我没什么尊敬,估计想着拿捏我的心思居多。”

    爱新觉罗氏迟疑了一下:“你也别多心,他们都不是什么糊涂人,不至于不知道高低尊卑。”

    泰芬珠看向额娘:“额娘,我一向坦诚,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心里绝对偏向三哥和弟弟,大哥与我终究隔了一层,他们越闹腾,我越生气。我从来不信奉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

    爱新觉罗氏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她养大的姑娘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也就是现在她和四阿哥还在宫里住着行事不自由,要不然她没准儿真会如同老大夫妻俩想的那样撺掇老爷。

    爱新觉罗氏问泰芬珠:“你想让额娘怎么做?额娘不是没见识的妇人,知道皇帝的亲家不好做,你大哥大嫂醒不过神儿来,我和你阿玛不会干看着的。”

    泰芬珠神色缓了缓:“我原本打算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一份礼物,现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您不用带回去了。另外,把大哥的嫡长子抱到您房里让阿玛养吧。”

    爱新觉罗氏为难:“把大哥儿抱来养没问题,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这毕竟大过年的,连份礼物也不给是不是不太好?”

    泰芬珠无奈道:“我大嫂难道没有想着凭借我给大哥在京城谋个高官?”

    爱新觉罗氏吐出一句话:“她这些年过得顺遂,有些不知所谓了。”皇上隆恩让女儿当了皇子福晋,这已经是赏赐了,如果再拿四福晋的招牌给老大往上打点,就有些不知所谓。关键是老大真还不到能在京城做高官的时候。

    泰芬珠只感觉恼火,她这个大嫂简直是自视甚高,她出身董鄂氏,家里阿玛也是正二品的官儿,只是她是嫡幼女,家里已经是哥哥当家了。

    她嫁进乌拉那拉府十年了,如今嫡长子才比五格小一岁,怀孕迟,家里谁也没催她。泰芬珠在娘家时,对这个大嫂也亲热尊敬。可她如今这样给泰芬珠找不痛快,她不知道自己年龄小嫁到宫里得小心翼翼吗?

    看着女儿冷着脸,爱新觉罗氏也不再说话。老爷一直觉得女儿虽聪慧但善良心软,她这个做额娘的知道不是。也罢,就让老爷认识认识他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吧!夫妻相处多年,爱新觉罗氏知道丈夫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当他发现情谊拿捏不住嫁出去的姑娘,他一定会让老大老二安分懂事的。

    泰芬珠和爱新觉罗氏用平铺直叙的话讲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儿,嘱咐额娘:“您回去先把这事儿告诉阿玛,他会主动把大哥儿抱去养的,不用您做坏人。”

    爱新觉罗氏点点头,她听明白了。

    娘俩又坐着聊了几句闲话,泰芬珠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这些事儿有的是办法解决,用不着一直放心上。

    泰芬珠送爱新觉罗氏和两个嫂子出了阿哥所的门,只是全程除了两句临别的寒暄,没再说别的话。

    乌拉那拉府

    费扬古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爱新觉罗氏说宫里的事儿。

    良久,他问道:“福晋在宫里过得好吗?”

    爱新觉罗氏笑着点头:“泰芬珠从小就聪明,老爷您也知道,德妃娘娘很喜欢她,四阿哥也待她亲近。”

    他又想了一会儿:“你先回屋子里歇会儿吧,我和老大有话要说。”

    爱新觉罗氏转身走了,费扬古吩咐人去叫长子。

    他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叹了口气。他这个女儿啊,确实够厉害!他一直都觉得这孩子行事大方得体有分寸,很是出类拔萃,但委实没瞧出来她这么冷静。

    费扬古眯眼,他的身体其实挺好的,只是步军统领这个要职他做了很久了,必须得退了,所以他才以老病向皇上请退。他的长子他清楚,不是什么有才干的人。原先他还高兴泰芬珠成了皇子福晋,老大将来有个倚靠,结果这女儿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费扬古其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用家族的关系和四福晋的招牌给老大推一把,不是不行的,只是有些不值当,老大的资历真不够。现在,费扬古笑了笑,他是真的不担心女儿在宫里过不好了,泰芬珠的这份心性正适合皇家。

    老大,让他外放吧,老大媳妇留下,大哥儿他亲自教养。皇上忌惮有强大母族的皇子,四阿哥排行靠前,乌雅氏不过一个普通家族,未来真的说不准这位能不能做个实权亲王。老大老二要想沾光,只能安分守己,从这一刻起,幼妹不是幼妹了,是皇子福晋。

    费扬古失笑出声,枉他自认聪明,泰芬珠和大哥二哥一年就见那么几面,又差着这么多的岁数,感情能有多好?

    其实也不止是老大老二,就算是和她同母所出的老三,将来要是不懂事儿,这个女儿一样会亳不犹豫地出手给他醒醒神儿。

    费扬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家族养大了她,她高嫁进了皇室,已经给家族带来荣耀了。以后双方的关系需要彼此用心维持。说到底,泰芬珠就在娘家待了十年,随着岁月流逝,她能对乌拉那拉府保有几分感情呢?

    听见长子在门外,费扬古正坐,家族只要有一个能立起来就好,让老大去外头呆几年,他要是能成熟起来稳稳地做大家长,那就是他了。实在不行,就老三来。享受了家族的资源,自己又不能回馈家族,那就退位让贤。嫡长子又如何?他要的是家族传承。反正他身子骨硬朗,有的是时间培养儿子。

    说起来,泰芬珠那些个锻炼身体的动作真的挺好,他特意请了两个武师傅来,这儿子们还没能立起来,他绝对得保养好身体。

    “进来!”费扬古喊道。让老大媳妇抱病吧,让她反省反省,省得出去走动跟外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进了三月份,天气转暖。

    陈嬷嬷和丹桂一起进来给泰芬珠行礼。

    泰芬珠面带微笑:“都准备好了?”

    丹桂向泰芬珠汇报了一下。旁边的陈嬷嬷犹豫:“福晋,不必这么早把李氏接过来吧?”

    泰芬珠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嬷嬷不必担心。”

    说完话,泰芬珠起身去永和宫请安。她要去把李氏给带回来。李氏今年已经十六了,本身德妃也不会再留她多久。

    康熙三十六年,胤禛应该还要随驾出征。在这之前,她要把后院给攥牢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她不能叫康熙觉得他四儿子寂寞,闲着没事干给胤禛赐女人。要知道,生女丹和避孕丹就那么几颗。

    第36章

    永和宫

    泰芬珠在例行的几句闲话之后,开始说正事儿:“额娘,我听宋氏说,当初您给爷挑了两个格格,还有一个李氏在永和宫住着,去年我刚刚嫁进来比较忙乱,这会儿三所的事儿倒是被理顺了,儿媳想着一会儿把她带回去。”

    德妃有些怔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好啊,你是嫡福晋,后院儿的事情自然由你做主。郑嬷嬷,你带着丹桂去后殿找李氏,让她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和泰芬珠回三所。”

    郑嬷嬷看了泰芬珠两眼,带着丹桂出去了。

    德妃随意地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让李氏多在永和宫住一段时间,本来嘛,胤禛还小,好好在上书房学功课才是正经。”

    泰芬珠笑得真诚:“爷终究已经成亲了,后院里只有一个格格也不像话,儿媳自然要想着这事儿。”

    德妃笑盈盈道:“他有你这样的嫡福晋已经是足够啦,后院有两个格格我都嫌多。”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

    婆媳两个接着说话,过了片刻,郑嬷嬷和丹桂进来了,后头跟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的女孩子。

    郑嬷嬷行礼说道:“娘娘,李氏已经带来了。”

    按规矩,李氏要给德妃磕个头。

    德妃看着下头的李氏,声音淡漠:“去了三所,要谨言慎行,伺候好阿哥和福晋,你要明白,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氏谢过德妃的教诲,恭敬地起身站到泰芬珠身后。

    泰芬珠全程面带微笑,又关心了两句十四阿哥和十二格格,带着李氏离开了永和宫。

    看着泰芬珠一行人出了屋子,郑嬷嬷有些疑惑地拧眉。

    德妃唇边漾开一抹笑容,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怎么了?你很惊讶?”

    郑嬷嬷确实有些不解:“娘娘,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越迟越好吗?”

    德妃笑问道:“就是迟又能迟到什么时候?泰芬珠不提,我过段时间也要提的。皇上整顿宫廷也就刚刚过去半年,可是后宫是不会真的安分的。胤禛成亲早,盯着他后院的人不少。一个格格是格格,两个格格不也是格格,又有什么区别?”

    郑嬷嬷迟疑道:“那如果生下庶长子又怎么办?”

    德妃收了笑意,淡淡地说:“泰芬珠是个合格的嫡福晋,不会容不下一个庶子,当然,如果那个庶长子有了妄想,她自然也不会干看着。但是,嬷嬷,本宫为什么要在嫡孙和庶孙之间选择庶孙呢?”

    郑嬷嬷仔细想了想娘娘的话,发现确实是这样的,四福晋看样子是个贤惠大度的,那么她们还要操心什么呢?

    可是,郑嬷嬷又说:“老奴也是总想着能都圆满。”

    德妃叹口气:“就连皇上都做不到让后宫安分守己,本宫还能比皇上有本事吗?”

    郑嬷嬷哑然,她是德妃的贴心人,自然知道很多秘辛。后宫里的妃嫔在皇上的压制下都争斗不止,好不容易四福晋是个能稳得住的,难不成还要娘娘亲自下场把后院给搅和乱了,宋氏和李氏就是善良心软的?开什么玩笑!

    德妃悠悠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嬷嬷你要知道,嫡母或许能容得下庶子,庶母一定容不下嫡子。本宫做祖母的,难道不应该想着把孩子们都保住吗?泰芬珠是个大方人,她又不可能短了孩子们吃的喝的。既然如此,本宫自然要处处维护她嫡福晋的权威。”

    郑嬷嬷很是敬服娘娘,这个道理其实很浅显,但是很多人明明自己是争斗过来的,到了儿媳妇身上,却总想着儿媳和妾侍和睦相处。娘娘只要不牵扯到十四阿哥,永远都这么理智清醒。不过,貌似这段时间娘娘很少提及十四阿哥了唉,只是每日去偏殿看一看他。郑嬷嬷好惊奇啊!

    回阿哥所的路上,泰芬珠没有和李氏搭话,只是一如往常地和丹桂聊几句。

    等回到三所,进了正院儿,泰芬珠坐到上首的椅子上,喝了紫苏上的茶,才抬头打量李氏。李氏确实比宋氏漂亮,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看着周身气质倒是平和。

    泰芬珠微笑道:“李格格,既然进了三所,那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我听宋格格说你俩曾经住过一间屋子,正好儿,她现在住着后院儿的东耳房,你就住西耳房。我会拨两个丫头伺候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氏跪下磕头,声音清脆:“奴婢谢福晋,福晋的安排周全,奴婢只是想着日日伺候在福晋身边。”

    泰芬珠笑了:“多谢你一片好心了,但是不用了,我这个人喜欢安静,你好好在屋子里绣绣花做做针线就好了,记住,我不传你,你不要到正院来。正院和后院之间的门有太监和婆子看守。”

    李氏再次磕头:“奴婢谨遵福晋教诲。”

    泰芬珠微微一笑:“我给你的红果是个稳重的丫头,你好好和她学学三所的规矩。李格格,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我和你直说,你的待遇就是红果告诉你的那些,想要吃得更好住更好的屋子,安分的伺候爷生个孩子,你就去厢房住。不要惹事生非,我是真的会削减你的日常用度,甚至派人责打你的。”

    李氏依旧磕头:“奴婢遵命。”

    泰芬珠语气轻松:“好了,希望你安分守己,我希望我下次见到你只是因为你怀孕了,我给你赏赐,不要让我因为别的原由召见你。跟着辛夷去吧,她会领你去后院儿。”

    李氏再磕头,跟着辛夷出去了。

    陈嬷嬷一直仔细地观察着,泰芬珠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嬷嬷,你至于吗?”

    陈嬷嬷有些幽怨地看着泰芬珠:“福晋,老奴还不是为您操心吗?”

    泰芬珠起身回东次间,这儿的门是大开着的,有点子冷。

    陈嬷嬷跟着泰芬珠进了东次间,给她递红枣姜茶。

    泰芬珠看着陈嬷嬷,笑问:“嬷嬷看出什么了?”

    陈嬷嬷点了点头:“老奴瞧着这个李格格倒还可以,不是什么拔尖要强的性子,有些小聪明,可也不是什么真的有城府的人。”

    泰芬珠笑了笑:“我也是听内务府的人说她就是个一般姑娘,才把她就这么领回来的。”

    陈嬷嬷认可这话:“也罢,只要她守规矩,这个人就无碍。”

    泰芬珠喝了口茶,只要她真的安安分分的呆着,她就不能有什么威胁性。泰芬珠已经叫阿玛费扬古帮她彻查李家的关系网了,费扬古在步军统领上干了十多年,这北京城没他没去过的地儿,打听消息很靠谱。

    李氏跟着辛夷进了后院儿,等到了西耳房,她想给辛夷塞荷包。

    辛夷笑着推辞:“格格不必如此,福晋治家严明,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赏赐给的很丰厚,只是带个路而已。”

    辛夷把荷包按到李氏手心儿,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李氏踌躇了一下,还是准备进屋儿。红果机灵地上前来扶着李氏,翠竹赶紧给李氏撩门帘子。李氏笑了笑,跟着进屋了。

    耳房都不大,就是一间屋子,只是用屏风分出了几处区域。苏培盛把宋氏安排到了东耳房,泰芬珠萧规曹随就把西耳房给了李氏。

    李氏坐到了椅子上,旁边的小桌子上有茶水和点心。

    李氏问道:“你们谁是红果啊?”

    红果赶忙站出来:“格格,奴婢就是红果。”

    李氏又指了指翠竹,“那你是?”

    翠竹赶紧站出来给李氏行礼。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说实在的,李氏现在还是懵的,她在永和宫住了快一年,最开始天天琢磨着来阿哥所,后来四阿哥大婚,永和宫的宫人对她变得有些疏离。李氏猜测可能是四福晋很得德妃喜欢。

    一天天的过去,李氏都觉得自己估计得永远住在永和宫了,可是今儿上午她照例在屋子里发呆,郑嬷嬷就叫她收拾东西走人,这会儿就在阿哥所了。为什么四福晋会把她领回来啊?

    李氏问红果:“我需要去拜见宋格格吗?”

    红果摇头,温声道:“您和宋格格是一样的身份,不必去拜见她。”

    翠竹是个心直口快的,看红果说得不清楚,自己接话道:“格格不知道,那宋氏不得四爷和福晋喜欢,您啊,少和她亲近为好。”

    红果任由翠竹把来龙去脉和李氏交代清楚,她家里头穷,福晋给她的赏赐很是丰厚,她希望李格格乖巧安静。她只想挣到足够的银子然后出宫。

    李氏听完话,脸都有点儿被吓白了。

    她看了看不吭声的红果,明白了过来。这两个丫头都敬畏福晋,福晋给的赏赐不是她能比的,福晋在这三所的地位很稳固,福晋很得德妃娘娘喜爱。福晋年纪小不能和爷圆房,把她领来就是不希望宋氏娇狂。

    李氏感激地冲翠竹笑了笑,她不敢和福晋作对。在永和宫的日子足以让她明白后宫的残酷,永和宫有几个庶妃答应都只能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对着郑嬷嬷都得点头哈腰,而德妃娘娘从来不管。李氏想要生下阿哥,只有这样福晋才不敢随便动她,她才能站稳脚跟。

    红果看了看李格格坚定的眼神,就让翠竹出出头好了,人不真的受过打击,是不会真的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反正,红果不认为李氏能出头,福晋占尽上风,她什么都没有。就算真的生下阿哥,往这后院一放,又能得四爷几分关注?七阿哥还是皇子呢,不照样被奴才欺压?

    下午时分,宋氏坐在东耳房看着窗外出神。

    喜儿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宋氏握住喜儿的手:“喜儿,我只是害怕四爷和福晋还没原谅我。”

    杏儿进来给宋氏换了一壶热水,行了个礼又出去了。

    喜儿看了看杏儿的背影,看向宋氏。宋氏捏了捏她的手:“行了,不用安慰我,她这样已经可以了,宫里都是奴才替主子受过,我差点把你俩害死,她还肯认真做事已经不错了。”

    喜儿低头不吭声,说她不怪宋氏也是假的,任谁在鬼门关走一遭,也不可能宽容大度。可是喜儿不打算出宫,她伺候了宋格格,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是劝着宋格格,好好在宫里过罢了。

    宋氏只是苦笑:“宫里所有人都得守规矩,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怎么就跟着魔一样,总想着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喜儿叹气,说到底不就是自以为是嘛,宋格格是,她也是,总觉得福晋刚过门不敢把她们怎么样。想想也是傻,福晋就没有不是刚刚过门的时候了?真是可笑。结果福晋根本没有像她俩想的那样束手束脚,甚至格格还直接得罪了四爷,四爷来找了格格几次,可都是很晚过来早上起来直接就走了。格格是一点儿宠爱都没有了。

    喜儿只是道:“总会过去的。”

    宋氏摇头:“我在娘家时,不喜欢的下人我根本就不想看到,四爷和福晋看我时恐怕也是这个心态。”

    喜儿想安慰宋氏,宋氏又说道:“福晋不与我计较,也许是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但总归是好事儿,我能安稳地在三所待着。”

    宋氏感叹道:“我以前只能看到四个妃位娘娘的风光,从来没想过宫里无名的庶妃更多。我能衣食无忧,是不是已经比这宫里大部分人强了?”

    喜儿同样认可这话,福晋是真的大方,宋氏的分例一点儿没少过,日子确实不难过。

    宋氏笑道:“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她没提阿玛的事儿,这三所的天是四爷,四爷在皇上面前告了阿玛,只有她安稳过日子,才对家里更好。而且宋氏不是不怨阿玛的,他嘱咐她小心翼翼伺候阿哥,可他自己却利用她这个女儿大肆敛财,罢了,都是命!

    正院儿,午休起来,泰芬珠在准备礼单,前几天,五格格受封和硕端静公主,明天她要去延禧宫为公主道贺。

    陈嬷嬷问道:“不用和大福晋还有其他格格约个时间一起去吗?”

    泰芬珠看着礼单,用毛笔加加减减,随口回道:“我问过额娘了,额娘说不必,三姐姐受封荣宪公主的时候,大嫂和格格们都是单独去庆贺的。”

    陈嬷嬷点头,那就好。

    泰芬珠把礼单定好,又把苏木叫来,让她和陈嬷嬷按着单子去库房打包礼物。

    泰芬珠走出屋子,看着这春光明媚,胤禛现在应该在跑马吧?她也好想骑马啊!

    第37章

    晚间,胤禛回来,苏培盛伺候他换衣裳,泰芬珠就坐在椅子上看他,“爷,跑马好玩吗?”

    胤禛笑:“你也想玩儿啊?羡慕我?”

    泰芬珠煞有其事地点头。

    胤禛换好衣服坐到桌子前,等着宫人摆膳。

    泰芬珠突然想起来:“爷,我从永和宫把李氏带回来了。”

    胤禛愣住了,“哪个李氏啊?”

    泰芬珠托着下巴看他:“额娘给您挑了两个格格啊,不还有一个李格格在永和宫吗?”

    胤禛惊讶:“你把她领回来了?”

    泰芬珠嘴角下拉,沮丧点头。

    胤禛歪了歪头,问:“你怎么会想着把她带回来的?宋氏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

    泰芬珠望着他,小声嘀咕:“谁叫大家都知道我小呢?大哥成亲之后很快就有孩子了,您能等我吗?”

    看着泰芬珠幽怨的眼神,胤禛干咳了两声,这个嘛,泰芬珠今年十一,这,好像是有点儿久,可是庶长子?胤禛皱眉,他想到大哥和太子殿下了。

    泰芬珠拉过胤禛的手晃来晃去,“爷,我看过了,李格格长得比我漂亮,你会喜欢她吗?”

    胤禛安抚地摸了摸泰芬珠的手,他觉得汗阿玛真不厚道,这不纯粹是见不得他安宁吗?他自己的庶长子和嫡子相争,就想要儿子也如此?

    “放心啊,我肯定最喜欢你,那李氏就让她在后院儿住着吧,晾一晾她,磨磨她性子。”

    泰芬珠眼巴巴地看着胤禛:“真的?你不骗我?”

    胤禛保证:“放心,我说得都是真的,绝不骗你,来,咱俩吃饭。”

    “好啊!”泰芬珠声音雀跃。

    苏培盛低着头撇嘴,后院的格格遇到他家福晋真是倒霉。陈嬷嬷一脸笑意地看着,这样就好!

    进了延禧宫,泰芬珠被领着先去拜见惠妃,惠妃笑得慈祥,温和地问了泰芬珠几句话,就让她去看五格格了。

    林嬷嬷看向惠妃:“娘娘,四福晋小小的人儿倒是不露怯。”

    惠妃想了想昨天听来的消息:“确实心性可以。”不过,惠妃不太关注四福晋,她现在天天就盼着伊尔根觉罗氏能生个嫡长子。太子一心与胤禔争锋,毓庆宫也有两个格格怀孕了,那里头皇上的人手太多,惠妃插不进手。只能靠天意了,胤禔勇敢豪气,这样的男儿本就不该屈居人下,老天爷该赐他一个儿子了吧?

    泰芬珠和五格格彼此请安问好,两人落坐。

    泰芬珠笑着恭贺:“五姐姐受封和硕公主,我本该前几日就来道贺,晚了几天,还请姐姐勿怪。”

    五格格,现在是和硕端静公主了,她客气道:“四弟妹今天来就刚刚好,不瞒弟妹,前几天我自己都还没回过神呢!”

    泰芬珠笑道:“姐姐和荣宪姐姐接连出嫁,真是喜事连连啊!”

    端静公主勉强笑道:“这算什么喜事?如果可以,谁愿意嫁到那远远的地方?怕是好久都回不了一次京城。”

    布常在听到动静也进了屋子,不高兴地附和道:“可不是吗?公主金尊玉贵,在这紫禁城长大,现在却要远去那苦寒之地受苦,真是不知道喜从何来?”

    泰芬珠笑着安慰道:“姐姐嫁过去自有公主府,吃穿用度大可以遣人回京置办,终归姐姐受封公主是好事情。”

    端静公主点点头,布常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泰芬珠拿着礼单给布常在和端静公主介绍了一番,起身告辞。

    端静公主有些嗔怪地看额娘:“您和四弟妹说这些做什么?”

    布常在摸着端静公主的脸:“额娘不是心疼你吗?呵,惠妃说得好听,荣宪公主也是嫁到蒙古了,可是人家有三阿哥那个同胞兄弟。唯独你,怪额娘无能,没能再生个儿子。”

    端静公主也有些伤感,纵然都是和硕公主,她也是比不得荣宪姐姐的。

    布常在又道:“那四福晋年纪小,这小孩子都心软,看见咱们不高兴,肯定也会忧愁,四阿哥没准儿也会念着你不是?”

    端静跟着点头,额娘说得有道理。

    回了三所,丹桂和陈嬷嬷学话。

    陈嬷嬷咋舌道:“难怪布常在那么多年的老人了,现在还是个常在,您是去道喜的,她怎么都满面愁容呢?”

    泰芬珠猜测:“估计她是想要我心疼五姐姐吧。”

    丹桂提出疑问:“延禧宫可有大阿哥和八阿哥两位皇子,她怎么会非要找您呢?”

    陈嬷嬷和丹桂说:“你不懂,布常在那么早进宫,如今却只有一位公主,怕是舍不下脸面和惠妃还有卫贵人陪小心。”

    泰芬珠看着丹桂:“她也没有和我陪小心啊,只是希望我为五姐姐抱不平而已,那是长辈的姿态。”

    丹桂皱紧眉头:“她到底疼不疼爱端静公主?”

    陈嬷嬷笑了:“你这丫头到底年轻不经事,公主们嫁到蒙古,对于宫里已然是鞭长莫及,布常在自觉自己没有依靠了,无非是想凭着公主和阿哥爷之间的姐弟情分,为自己赚几分关注而已。至于疼爱吗?应该还是有的,只是那疼爱不是真的为公主着想,更像是心疼自己。”

    泰芬珠也是叹气:“既然改变不了汗阿玛的决定,她当额娘的就应该劝五姐姐心胸开朗积极乐观,还没嫁呢就是叫苦连天,以后五姐姐能想通吗?”

    陈嬷嬷叹道:“后院里的妾侍也好,后宫里的妃嫔也罢,为了自己的地位殚精竭虑,对于一个注定会嫁出去的女儿,疼爱之心有限得很。”

    丹桂到底年轻:“那端静公主嫁去蒙古,真的会很受苦吗?布常在就真的没依靠了?”

    陈嬷嬷笑道:“你别听那些个似乎有道理的话,你只仔细想公主去到蒙古后吃喝穿戴到底怎么样就好。太后娘娘还是从蒙古而来,娘娘的手不依然细腻柔嫩?怎么?你觉得公主嫁到蒙古会去放羊?至于布常在,皇上不可能容许嫁出公主的她被后宫欺凌,后宫的娘娘们也不傻,没人会为难她,她可以悠闲度日,只是她想要借此事抬高地位而已。”

    丹桂失笑:“奴婢真是傻,竟然也觉得蒙古是个受苦地儿,恐怕真的受苦的只会是普通牧民,公主在公主府里呆着,认真算起来还比只能住在延禧宫偏殿强呢!”

    泰芬珠笑了笑,哪儿的贵族会真的吃苦?只是端静公主没见识,被一些话给吓住了而已。

    陈嬷嬷叹道:“老奴觉着您和四阿哥说的时候最好原样复述一遍,也提一提延禧宫里也有皇阿哥。后宫的事复杂,您和阿哥爷只能跟着德妃娘娘走,何况布常在住在惠妃的延禧宫。”

    泰芬珠点头,满蒙联姻是国策,不知道胤禛是个什么看法,不过泰芬珠想了想宫里阿哥和公主一年能碰面的次数,又思及胤禛在上书房受到的教育,他不太可能对这个有什么触动,毕竟荣妃所出的荣宪公主也是嫁到了蒙古。

    泰芬珠自己是觉得抛弃国家的现实情况去代入一个食利阶层的贵族想问题,挺不负责任。为了征讨噶尔丹而牺牲在蒙古的将士又有谁为他们心疼了?泰芬珠在郊外的庄子上养了几个在康熙二十九年对蒙古的战争中受伤残疾的兵卒,这些人的生活才是真艰难!总不能将士用命为稳定蒙古是应该的,公主住到蒙古的公主府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陈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她能看出来姑娘对于公主抚蒙不是不以为然,而是真的认为这是责任。就像八旗选秀,所有的秀女都必须先供皇家选阅,而姑娘自己也必须遵从皇命十岁就入宫一样。她常常想,姑娘就该生成个男儿,因为陈嬷嬷觉着姑娘也很有胸怀格局。不过,难道姑娘就不能驰骋于天地间了吗?陈嬷嬷不服气。

    泰芬珠在五月十三见到了跟着胤禛来三所的胤祥,胤祥生日小,去年冬天才满五周岁,今年开春去了阿哥所。

    泰芬珠在永和宫见过他好几回,她回来和胤禛提过几次,胤禛都兴趣缺缺。泰芬珠了然,看来这最爱的弟弟是在夺嫡过程中养成的,现在的胤禛对胤祥没感觉。

    乍一看到胤禛身后跟着胤祥,泰芬珠还没反应过来,他俩都走到跟前儿了。泰芬珠都还在思考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了。自从天气暖和,泰芬珠又开始天天在前院儿溜达顺带等胤禛下学了。

    胤祥憨态可掬地给泰芬珠请安,泰芬珠笑眯眯地点头。

    她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胤禛,胤禛示意一会儿再和她说。

    让胤祥在外头喝牛奶吃点心,泰芬珠跟着胤禛回里屋。

    胤禛边换衣裳边和她说,泰芬珠明白了。胤祥小朋友饿了,在路上碰上他四哥,胤禛给了他一块儿绿豆糕,他就跟着来三所用膳了。

    泰芬珠好奇:“十三弟午膳没吃好吗?”

    胤禛摇头:“应该不是,膳房自从被汗阿玛整治过后就乖觉得很,他现在在跟着武师傅打熬底子,可能是活动太多累着了。”

    泰芬珠点了点头:“那今晚叫十三弟在前院儿住吗?”

    胤禛摇头:“不行,他还小,怕太监晚上照顾不了,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然后泰芬珠和胤禛就见识到了小男子汉的吃饭速度,胤禛不停嘱咐胤祥慢点儿吃,这孩子冲着他俩笑一笑,但是接着吃得很快。苏培盛看着不让他吃多了,胤祥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胤禛看着天色不早,又给胤祥裹了一件衣服,带着他走了。

    泰芬珠自去泡澡,想着胤祥乖乖巧巧的样子就觉得可爱,感叹康熙教育皇子怪严格的。

    泰芬珠在软榻上倚着看书,顺带晾晾头发。胤禛洗完澡也上了软榻,他上一天课累得够呛。

    胤禛喝了口茶,问泰芬珠:“你见过十二弟吗?”

    泰芬珠停下翻书的手:“嗯?没有啊,就上次在宁寿宫远远地看了一眼。”

    胤禛有些感慨:“刚刚胤祥和我说,他十二哥基本不怎么跟他和十一搭话,这宫里头啊,十二弟也是可怜。”

    看着胤禛有些伤怀的样子,泰芬珠也挺无奈。在宫里头引人注目是需要本钱的,十二阿哥胤祹是庶妃万琉哈氏所出,苏麻喇姑养大,习惯了被宫里人忽视的孩子自然容易不多话。

    第38章

    胤禛摇摇头:“其实我也是瞎操心,根本就没办法儿的事说出来也是让你跟着不好受。好歹自从上书房的膳房被收拾之后,其他的奴才也老实很多,吃喝用度总是不愁的。”

    泰芬珠默默点头,哪里都只会有几个人是众人的中心,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其实就连她和胤禛在这宫里也不是大家的关心所在。想到这儿,泰芬珠问:“您听说毓庆宫的事儿了吗?”

    胤禛听到这话动作一怔,正襟危坐:“你也听说了?三哥晌午的时候偷偷和我说的。”

    泰芬珠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午的时候她去给德妃请安,德妃告诉她太子的一个格格昨日傍晚小产了,听说是一个男胎。

    胤禛叹气:“真是,三哥让我别跟人讨论这事儿,我也是心里不得劲儿,都六七个月了吧?也是侄子呢。”

    泰芬珠沉默,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终归不可能是意外,一直都好好地,到能把出男女的时候就出事儿了,想不多想都不可能。

    胤禛低低地和泰芬珠说:“我觉得汗阿玛得给太子殿下娶个太子妃了啊,宫里奴才背景复杂,再是老嬷嬷有时候也镇不住。何况”

    胤禛的声音更低了:“太子妃一定是出身尊贵,进门看到有个庶子,她的娘家怎么能忍?对太子的观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她感觉到了胤禛在害怕。自从胤禛开始客观真实地观察佟家,他对于很多事就不再那么天真,当他跳出对于孝懿皇后和佟家的孺慕之情,再去瞧别人的事就不再容易被表面上的东西蒙蔽双眼。

    这种话从前的胤禛是说不出来的,他肯定觉得皇家至高无上,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太子妃的娘家自然会俯首帖耳。可是胤禛意识到连他看不起的内务府包衣都有自己的心思,他这个皇子甚至都不能随意左右人家后,他变现实了。

    泰芬珠安慰道:“爷不用担心,太子妃不会容不下包衣出身的庶子,大家族的嫡女从小就是被当作大妇培养的,有那个度量。”

    胤禛抿抿嘴,他知道他和泰芬珠说这些不太合适,毕竟他还有两个妾侍呢。胤禛好愁,他不想别人关心他为什么没有孩子,可是也不想要庶长子。

    泰芬珠还小,他的后院要是真的五六年都没有孩子出生,康熙和德妃一定会过问的。要是宋氏和李氏像大嫂那样生几个格格就好了,既省事儿,也让外人闭嘴。

    想到大嫂,胤禛问:“头所没什么问题吧?我这段时间看到好几回有太医进出那儿。”

    泰芬珠提醒他:“太医应该能把出大嫂腹中是侄子还是侄女了。”

    胤禛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急切地问:“那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泰芬珠摇头道:“爷觉得我能知道吗?”

    胤禛靠在软枕上:“爷觉得应该是个侄女,肯定是个侄女,应该是的,你想啊,如果怀的是侄子,那大哥大嫂肯定不会频频叫太医,应该是个侄女的。”

    泰芬珠好奇地看着胤禛:“爷,您怎么这么操心这事儿啊?”

    胤禛深吸一口气,说:“你想啊,太子殿下刚刚失去一个儿子,要是这头大哥马上得个嫡长子,那,我觉得他们两个要彻底翻脸了,还是侄女好,侄女好。”

    泰芬珠听这话的意思,胤禛是认定毓庆宫是惠妃动的手了?

    胤禛喃喃道:“你说会不会是一些人见不得皇家和睦,在这儿挑拨离间吧?”

    泰芬珠低头不搭理这话,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康熙知道,这还得看看顾问行的动作快不快,既然有人动了手,一定是有备而来。太子是储君,盯着他的人太多,目的也纷杂不一,真的不好说。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幸好,泰芬珠是个好的,只要他留心压制后院,他的家就能圆圆满满。

    头所,伊尔根觉罗氏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眼角有着几道泪痕。

    胤禔声音柔和:“佛拉娜,不哭了啊,真的,不哭了,没事儿的。”

    文嬷嬷站在一旁,面带愁容,太医看过好几次了,都说福晋怀的是格格。自家福晋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伊尔根觉罗氏声音里是特别明显的哭腔:“爷,您去后院儿吧,别管我了。”

    胤禔用手轻轻抚摸佛拉娜的脸,“听爷的,咱好好把姑娘生下,以后咱俩总能得个儿子的,不着急。”

    伊尔根觉罗氏越听越想哭,她终于哭出来了:“爷,为什么啊?为什么别人那么轻易就能生个儿子,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为什么啊?”

    胤禔握着佛拉娜的手:“你听爷话啊,不要胡思乱想,佛拉娜,人家都说好事多磨,咱们的儿子一定是聪明健康,所以才来得迟,你别多想,你还怀着身孕,不能激动。”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胤禔,为什么啊?爷待她这么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老天爷不能给她一个儿子,如果她生下嫡子,她就是真的夫君爱重儿女俱全,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圆满?为什么?

    胤禔又哄又劝,伊尔根觉罗氏终于平静下来。胤禔去洗漱准备休息了,明儿他还得早起上朝听政。

    文嬷嬷看着福晋,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伊尔根觉罗氏开口了:“嬷嬷,你说太医说得真的准吗?万一,万一他只是诊错了,我怀得真的是阿哥呢?”

    文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真的害怕福晋没了盼头,这生孩子得用劲儿啊,她点头:“福晋,您好好养身子,太医毕竟只是把脉,不一定准。”

    伊尔根觉罗佛拉娜笑了,她笑得坚定,她一定能生下皇室的嫡长孙。

    文嬷嬷真的害怕,早知道,她就不附和着说怀得是阿哥了,福晋情绪真的不太正常。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泰芬珠在三所知道了大福晋生下嫡四女的事儿。

    她问丹枝:“大嫂昏过去了?”

    丹枝点头:“应该是,头所现在太医进进出出的,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呢。”

    泰芬珠僵坐在椅子上,她不是胤禛,在胤禛看来,他的大哥二哥和睦最重要,皇家体面最重要。他可以觉得大福晋生下格格更好,因为如果大阿哥这个时候真的得了嫡长子,前朝和后宫都不会平静。但是,泰芬珠无法这么想,她没有办法忽视伊尔根觉罗氏的心情。

    陈嬷嬷也是沉默不语,同为女人,即便她没有想过嫁人,听到这种消息,本能地她还是会为大福晋难过。但是:“福晋,头所现在忙乱,也没有正经派人到各处告知大福晋产女的消息,阿哥爷和大阿哥的关系只是一般,您现在不好过去。”

    泰芬珠终于说话了:“丹枝,派个人关注头所,有消息了及时告诉我。”

    丹枝领命而去。

    丹桂叹息一声,给泰芬珠和陈嬷嬷都倒了一杯茶。

    陈嬷嬷倒底年纪大,她能沉得住气:“福晋,您一会儿得拟个礼单吧,总归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咱们得走礼的。”

    泰芬珠叹了口气:“到底能不能办洗三还不知道呢。”

    陈嬷嬷缓缓地说:“福晋,大福晋可以露出难过来,您不行,添了个小侄女是喜事!”

    泰芬珠望着陈嬷嬷,陈嬷嬷也看着她:“福晋,您比老奴有见识,您该知道的,您与大福晋是皇家妯娌,中间夹杂着后宫的娘娘和前朝的大臣,您嫁给阿哥爷不满一年,且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您不能松懈。”那天晚上的话陈嬷嬷听到了,阿哥爷觉得大阿哥有个嫡女更好,德妃娘娘更不必说,同为妃子,德妃怎么可能希望惠妃得意?福晋不能得罪阿哥爷和德妃娘娘。

    泰芬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去为小格格挑礼物了。

    次日上午,泰芬珠知道了大福晋无恙的消息,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泰芬珠去了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确实待泰芬珠亲近,主动问她:“知道头所的事儿了吗?”

    泰芬珠点头。

    德妃看着她情绪不高,微微一笑:“泰芬珠,你还小,难免心软。只是我是你婆婆,不希望你走弯路。”

    泰芬珠看向德妃,德妃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不疾不徐道:“我的事情你应该了解地很清楚,我就拿自己做例子讲给你听好了。”

    “我进宫千辛万苦地生下了胤禛,可惜我位分不够,他被抱给了孝懿皇后。我又生下了胤祚,可惜胤祚夭折了。我想着再生个儿子,接连诞下三个女儿。七格格只活了两个月,九格格被皇上抱给了太后。孝懿皇后防着我,胤禛和我这个额娘不亲。我好不容易生了十四,可是他年纪小,皇上不重视。”

    看着泰芬珠脸上的担心和心疼,德妃笑了:“可是我成了四妃之一,这里是皇宫,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着进来拥有一席之地,我幸运地站在了高处,所以我不后悔。”

    泰芬珠赞道:“额娘心胸开朗,我不及您。”

    德妃失笑出声:“你才多大点儿,我要是和你一样,那岂不是白活了。”

    德妃正色嘱咐道:“记住了,大福晋为皇家生下皇孙女,有功无过,你要为大阿哥和大福晋高兴。因为,皇上高兴。”

    泰芬珠看着德妃认真的神情,走到中间跪下磕头:“儿媳谨遵额娘教诲!”

    德妃满意点头,她这个儿媳妇真的一点就通。

    翊坤宫

    郭贵人和六格格呆在正殿里,这儿的冰很足,凉快得很。

    宜妃懒懒地半躺在软榻上,郭贵人坐在对面儿,她的脸上现出同情:“大福晋运气真够差劲的。”

    宜妃瞥了郭贵人一眼:“姐姐,你我都是妾侍,人家是嫡妻,你有资格同情人家吗?”

    郭贵人被宜妃呛得够呛:“妹妹,我只是说她连着生了四个格格,确实运气不好而已。”

    宜妃冷笑:“我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大的那个我一年见不着几次,我都怀疑那是我生的嘛?”

    郭贵人气急:“那总不能说她运气好吧?”

    宜妃懒得搭理这个姐姐,她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就是女儿,人家大福晋也比她多三个!

    六格格怕姨母和额娘吵起来,赶忙叉开话题:“额娘,姨母,您们说如果我嫁人之后也一直生女孩儿怎么办?”

    郭贵人听了这话,随意道:“不生就不生呗,你是公主,还拿捏不住庶子?我当然只想你能过得好,你生不下外孙不能继承部落,那是该皇上头疼的事情。”

    宜妃也附和道:“怕什么?让个奴婢替你生,那孩子要想继承爵位,就得恭恭敬敬地孝敬你。”

    六格格笑着听两位长辈替她打算。她这位公主还得嫁到千里之外,不能事事如意呢,大福晋日子不顺心又有什么好琢磨的?六格格打小儿就明白,只有能想通那些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日子才能舒心,她才能过得更好!

    头所没有办洗三礼,但是大阿哥嫡四女的满月礼却办得很热闹。因为康熙给头所的赏赐很丰厚!

    第39章

    头所

    泰芬珠作为妯娌帮着招待客人,天气热得厉害,她忙了一会儿后躲到围墙边的树底下乘凉。

    六格格出了屋子,环视了一眼儿正院儿,找到泰芬珠,就欢快地向她走去。

    泰芬珠见着六格格过来,不等她打招呼,六格格微微蹲身一礼,随即笑道:“四嫂,原来您在这儿躲懒啊?”

    泰芬珠把六格格往大树跟前拉了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六格格附在泰芬珠耳边说:“我见着大嫂的娘家人想要和大嫂单独待一会儿,就打头走了。”

    泰芬珠挑眉:“你没把九妹妹和十二妹妹带出来吗?”

    六格格晃了晃泰芬珠的胳膊:“四嫂真偏心,就惦记着九妹妹和十二妹妹。”

    泰芬珠笑,正想解释,六格格已经说道:“那俩小丫头一直没瞧我,无妨,我出来了,大嫂就好把她们安排到其他屋子了。”

    泰芬珠面带笑容,不打算说什么。

    六格格也没再提正屋的事儿,只是问泰芬珠:“四嫂,我真的好好奇北京城长什么样啊?”

    泰芬珠拍拍六格格的手:“你才多大啊?以后有你四处逛的时候。”

    六格格笑出了声:“四嫂,好像我还比您大两岁啊,您瞧您这长辈的口吻。”

    泰芬珠也笑了,她说:“本来就是嘛,等你出嫁后和额附回北京,那你就是皇家的娇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六格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泰芬珠:“四嫂,我觉得您真的好不一样啊,您知道吗,宫里的人一个个提到公主出嫁,脸上就贼眉鼠眼的,我都不理解,就算是嫁到蒙古那也是我们的事情,她们操得什么闲心?”

    泰芬珠想了想,回道:“也许是因为蒙古苦寒,大家都心疼公主受苦吧。”

    六格格自傲道:“苦不苦的那得我说了算,怎么嫁给京中八旗,我就可以万事不操心了?那婆家还不是会巴巴得指望我给他们向汗阿玛要好处?真说起来更麻烦!”

    泰芬珠看向六格格:“妹妹好聪明啊!”

    六格格脸颊微红:“四嫂,您笑话我。”

    泰芬珠摇头:“我是真的觉得你有公主风范。”

    六格格笑得开心,笑声愉悦中还有一股豪情。

    泰芬珠摇着把扇子,这小风吹过来真舒坦!

    泰芬珠给六格格讲北京城的事儿,既有她出去玩儿的时候见到的,也有听长辈说知道的。六格格极感兴趣,两个人说小话说了好久,宴席散去,泰芬珠和六格格一块儿向大福晋告辞离开,走出头所后挥手告别。

    泰芬珠回了三所换了身衣裳,这天气太热,她的衣服都汗湿了。

    她正坐在椅子上喝薄荷茶,胤禛走进了屋子。

    “爷回来了,您换身衣裳啊。”

    胤禛点头,换过衣服后也坐下用茶水,他也被热的厉害。

    缓了一会儿,胤禛说:“今日太子殿下没来头所,也不知道为什么。”

    泰芬珠猜道:“可能是政务繁忙吧?”

    胤禛换了个话题:“我瞧着大哥不是真的高兴,唉,真是头疼啊!”

    泰芬珠又喝了口茶,前段时间,毓庆宫的格格李佳氏为太子诞下一子,估计下个月就要办满月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小阿哥的洗三礼也没办。

    胤禛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谨慎得环顾了屋子,确认安全之后,胤禛看向泰芬珠,他说:“泰芬珠,你说,为什么皇子的侍妾都是包衣出身,而且都是婚前赐下?”

    泰芬珠看着胤禛一愣,这位爷这是几个意思?

    胤禛认真地问泰芬珠:“你说这是不是包衣旗在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明面上是说满洲贵女尊贵,只能是包衣女子为妾侍,实则他们想要把控我们的后院,是吧?”

    泰芬珠听着这奇思妙想,竟然无言以对,因为在乾隆以后,内务府包衣确实掌控了这座紫禁城。

    胤禛猛地站起来,他紧张地看向泰芬珠:“四妃都是包衣出身唉!”

    苏培盛和陈嬷嬷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被主子信任就是痛苦啊。

    泰芬珠瞠目结舌,胤禛确实聪明啊!

    半晌,泰芬珠拉住胤禛的手,“爷,这也未必就是阴谋,就像您说的那样,总不好叫满洲贵女来做婚前的格格吧?”

    胤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没有理泰芬珠的话,只是接着分析:“爷不是说包衣旗怎么样,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是跟随太宗打过仗的。只是包衣世代联姻,管理宫廷的内务府里充斥着包衣旗人。宫女都是包衣出身。这会子再让皇子们的长子长女都让包衣女子生了,他们还能走仕途做官。这未免太没有节制了!”

    泰芬珠只是沉默,她心里感叹,政治素质真的是天生的,胤禛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明明他很震惊,他还能肯定包衣旗的功劳,没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胤禛在地上走来走去,努力思考这个他以前没有发现的事实。

    泰芬珠看着胤禛拧眉思索的样子,没有试图说些什么。这个问题其实相当敏感,清初政局混乱,皇位继承都是各方权衡的结果。皇帝不信任宗室,不信任握有兵权的满洲大族,不信任汉族士绅。

    这个时候,作为皇帝家奴的包衣旗脱颖而出,皇帝信赖他们,视他们为皇帝的爪牙和心腹。这其实没什么,纵观各朝历史,皇帝历来喜欢位卑而权重的臣子,因为他们好控制。提拔一些出身卑微的臣子对于皇帝来说更是非常正确的选择。皇帝都喜欢只能依附自己的大臣。

    可问题是,康熙倚重的包衣旗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基本是封闭的,犹如一个没有活水的池塘。时间一久,问题自然会出现。真要说起来,后期的内务府和魏晋时期的世族门阀性质类似,他们几乎垄断了有关皇宫的一切。

    泰芬珠看向胤禛,想要真的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把池塘变成江海湖泊,只是胤禛能有这个胸怀吗?

    泰芬珠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凉爽的薄荷茶,不急,她和胤禛的日子长着呢!

    毓庆宫没能操办小阿哥的满月礼,因为这个小阿哥未能满月就夭折了。

    整个皇宫都被一团阴云笼罩,宫人们走路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太子胤礽失去了两个儿子。毓庆宫的宫人一批批地进慎刑司,能够出来的寥寥无几,不能确定毫无问题的都没能活着走出慎刑司。

    乾清宫

    康熙面沉如水,顾问行站在下方,脸上是一如既往地的平静。

    “能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嘛?”

    “皇上明鉴,刚出生的孩子极其脆弱,据太医回禀,小阿哥受了很大的惊吓,精神损耗得厉害,加之着了凉,起热太快,小儿不能用药,靠乳母吃药又杯水车薪。皇上恕罪。”

    康熙怒极反笑:“朕的孙儿竟然会在宫里受了惊吓,又受了风寒。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顾问行和梁九功利索地跪下不吭声。

    康熙只是沉着脸,这跟之前七阿哥的事儿不一样,那只是后宫的不安分,前朝的因素不多。

    康熙闭上眼靠到椅子上,他就是不希望满洲大族一个个的离皇家太近。给胤禔指婚时就是按着这样的想法挑出来的大福晋。大福晋的阿玛科尔坤能力不错,尚书也的确位高权重,可是到底是个文官,康熙一句话想削就削了。

    胤禛的福晋真的是康熙一时心软才给的,他对不起表妹,又觉得德妃待胤禛不算亲近,想着这孩子也可怜,他才给他指了乌拉那拉氏。

    费扬古算个知进退的,知道之后立马上表请辞。就是这样,其实康熙也不太放心。费扬古自康熙十三年担任步军统领,这都多少年了?他在衙门里结下多少香火情?

    四福晋的如鱼得水康熙有所耳闻,可是没办法,费扬古早年征战沙场,后又管理内务府,接着天天领着一帮侍卫满北京的溜达,这样的家庭根本就不在康熙的考虑范围内,纯粹是阴差阳错。

    所幸费扬古养儿子迟,四福晋的哥哥们都还没立起来,她自己年龄小,胤禛的长子应该不会由她所出。康熙揉了揉太阳穴,以后步军统领这样的要职不能让一个人担任那么长时间了。这都相当于是禁军统领了,管着九座城门,太要害了。

    康熙的目的是由皇家决定满洲大族中哪一支系最尊贵,不能让他们内部自己来定。偏偏康熙不能真的得罪满军旗,皇子的嫡福晋依然只能从中选择。那么在阿哥们婚前赐下包衣格格就是很好的办法了,有了庶长子,嫡福晋的地位也不会太稳当。

    可是,这帮混蛋,赫舍里家在宫里的一些人手面对李佳氏产子的事情无动于衷,他们简直就是坐视胤礽的儿子被害。康熙咬牙切齿,合着包衣所出的阿哥身上就没有他赫舍里家的血了?

    康熙想要发火儿,可是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他甚至不能去明着斥责索额图,毓庆宫的事情关人家一个外臣什么事儿?隐隐地康熙也觉得脸面无光,宫外有教养的人家都不容许儿子婚前有了庶子,他倒是在这儿盼着庶孙先出生。

    康熙是恼怒愤恨无奈外加一抹心虚,他猛地一拍桌子,再次握紧的手吱嘎做响。

    梁九功身体略微发抖,顾问行倒是一贯的稳当。顾问行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了,他最是清楚皇上的想法,可惜皇上的算盘打得精,外头的大臣们也不傻。太子妃的娘家一定显赫,等太子妃生下嫡长子,他们完全可以和她的娘家来一下利益交换。凭什么让他们堂堂的满洲贵族捧一个包衣女生的小崽子做主子?他们不答应。上层的利益就那么多,他们凭什么容一个家族兴起与他们争夺?皇上只要重用他们家族的人就够了!

    顾问行敛眸,想着查出来的消息,其实就不单单是一方动了手。就像顾问行说得那样,未满月的孩子那么脆弱,李佳氏护子心切经常要抱孩子去看,只要伺候的乳母嬷嬷给阿哥穿的衣服少一些,让他在李佳氏的屋子里着了凉,太医让乳母服药喂阿哥时,再让乳母吃点儿对冲药性的食物,拖一拖时间,小小的孩子一定夭折。除此之外,还有人尖着嗓子在屋外交唤,这个顾问行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也没问出是谁干的。

    这里面有人直接动了手,有人推波助澜。可以肯定宫外的纳兰家一个不起眼的族人确有涉及,有一位被夺了爵的宗室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拿捏了毓庆宫膳房里的一个太监,小阿哥身边的一个嬷嬷自称李佳氏折辱她,而她的家人早就不翼而飞。至于推波助澜的人,顾问行只能这么说,反正后宫没有一个人对那个小阿哥有好感,而前朝的事儿顾问行也说不准。

    顾问行为小阿哥叹息,他本身就是权力争夺的产物,他的额娘无力保护他,他就因为权力斗争而夭折。皇宫是个天生的权力场,有资格在这个权力角逐场长大的皇室子孙,无一不是实力与运气俱有。

    顾问行了解皇上,皇上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为了增强皇权而丧命的阿哥,毓庆宫小阿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40章

    宫里的压抑气氛一直持续到十月份端静公主下嫁喀喇沁部噶尔臧,这一场热闹的婚礼总算把宫里带回了往常的平静状态。

    三所

    泰芬珠和六格格正面对面坐在炕上,两人在比赛谁抄书快,抄的就是普通的经书,这个最安全。

    六格格一边快速移动毛笔,一边睁大眼看泰芬珠的进度:“四嫂,您就不能让一让我吗?您都赢了两回了!”

    泰芬珠满脸的骄傲:“我让你了啊,你写完一张我才写,是你太慢了,没办法的事儿。”

    六格格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不服输:“那谁叫您不跟我比画画儿,我那个比您好得多了!”

    泰芬珠眼睛紧盯着字,笑道:“你不讲理,我不和你比那个,咱俩一起画一盆菊花,我照着画的,你一共就画了两朵,你耍赖!”

    六格格百忙之中抬起脸狡辩:“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画得那么传神,难道还能只看数量不看谁更漂亮?”

    泰芬珠停笔,她认真地看着六格格:“所以,我已经写完了,你还有多少呢?”

    六格格哀叹一声,认命地低头接着写,其实她也就差一张了。

    泰芬珠招手,接过丹桂递来的牛乳茶,喝了一口,悠闲自在地看六格格写字。

    都输了,六格格恢复正常的速度抄:“四嫂,您不知道,但我觉得得和您还有四哥说一下,我不是来找您玩了两次吗?就前几天我在御花园碰上佟佳格格了。”

    泰芬珠快速眨了两下眼,佟佳格格?她想起来了,这位孝懿皇后的胞妹是去年十二月进宫的,康熙给了她妃位的待遇,但没有任何册封,大家也不好叫她庶妃,便都称她格格。

    六格格没等泰芬珠说话,她接着道:“她倒是没说什么,但我觉着啊,她八成是想你去承乾宫拜见她。”佟佳格格入宫后住在了孝懿皇后生前的寝宫。

    泰芬珠叹道:“我们爷和八弟都是孝懿皇后抚养的,按道理我也应该去见见佟佳格格,只是八弟尚未娶妻,我一个人去有些对不住八弟。”

    六格格的笔尖顿住,她抬头笑道:“四嫂,我又不傻,也没搭理佟佳格格,您跟我打什么官腔?她要真想见见她姐姐的养子,去年刚进宫的时候干嘛去了?打量谁不知道佟家的心思一样。”

    六格格哼了一声接着写字,她要写就要写完。

    看着六格格,泰芬珠眼里露出笑意,这位公主真是让人喜欢!

    泰芬珠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进了宫里,想着见见亲近的人很正常,你别跟旁人这样说。”

    六格格吹了一下自己写好的字,把纸轻轻地放到一旁,端过丹桂递来的牛乳茶,低头喝了一口。

    六格格叹了口气:“四嫂啊,我知道您管家严,也是想说两句我的心里话。我真的觉得汗阿玛对于佟家的优容过了,真的算起来,对谁都不好。”

    泰芬珠静静地看着六格格,今儿六格格来,她就感觉她不太痛快。

    六格格确实还有下文:“鄂伦岱的同胞弟弟叫夸岱,也在上书房,胤禟那傻孩子去人家面前一口一个爷地抖威风,夸岱倒是没说什么,结果我姨母知道了就教育胤禟要对表兄亲近恭敬。唉,我就纳了闷了,终究只是个大臣家的子弟,用得着让皇子去他们跟前儿陪小心吗?”

    泰芬珠劝道:“终究是孝康章皇后的母家,那是祖母呢!”

    六格格摇了摇头:“皇家怎么能和普通人家一样呢?权力和官职岂是能拿来满足私情的?今日我不满,来日就有别的兄弟姐妹不满。佟家除了汗阿玛的宠爱,认真论起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泰芬珠沉默,八成宜妃和郭贵人训斥六格格了,她这话里隐隐地将矛头指向了康熙。

    果然,六格格叹道:“有时候啊,我真想赶紧嫁出去算了,在这宫里呆着实在憋闷,我真佩服我汗阿玛,能面对这么多的娘娘们和儿女,我姨母和额娘倒是都聪明本分!”

    泰芬珠安静地等着六格格平复情绪,六格格低头喝了一会儿牛乳茶,复又抬起头来:“让四嫂看笑话了,我也是不懂事儿,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着六格格脸上的笑容,泰芬珠笑道:“妹妹不要多想,你是公主,比这天下的女人都尊贵自由,可别自个儿难为自己。”

    六格格抿唇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汗阿玛喜欢公主贞静贤淑,可我偏不,我都是公主了,好不容易面对丈夫能称一声君,凭什么让我和额娘姨母一样过日子?”

    泰芬珠把茶盏往前递了一下:“咱俩碰一杯!”

    六格格笑,把茶盏递过去:“碰一杯,为了开心!”

    喝完牛乳茶六格格就走了,她已经在三所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了。

    丹桂收拾炕桌上的纸墨笔砚。

    陈嬷嬷给泰芬珠换衣裳,她每天下午要锻炼半个时辰,得换身轻便的衣服。

    看着泰芬珠做俯卧撑,陈嬷嬷坐在凳子上好奇地问:“福晋,您说这六格格怎么和您这么亲近啊?”

    泰芬珠一边做一边回道:“嬷嬷言过其实了,宫里人都知道我天天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我怎么可能去承乾宫?六妹妹是憋不住话了,找了个人倾诉一下。”

    陈嬷嬷点头,感叹道:“之前见过两次六格格,看着她和小大人一样,今儿可算是让人觉得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泰芬珠笑道:“六妹妹确实聪慧,我很喜欢她。”

    陈嬷嬷失笑:“老奴瞧出来了,按道理说翊坤宫同咱们也不亲近,可是每次六格格来,您都很高兴,还让老奴特地为她做了这牛乳茶。”

    泰芬珠反问:“嬷嬷不觉得六妹妹很好吗?”

    陈嬷嬷笑着感叹:“好,怎么不好?开朗聪明的姑娘很招人喜欢,尤其这宫里沉闷得很,看着六格格就叫人心里松快。”

    泰芬珠做完一组俯卧撑,坐着歇一小会儿。

    陈嬷嬷正色问道:“福晋,承乾宫的佟佳格格怎么办?”

    泰芬珠活动着手腕:“不怎么办,和爷说一下,看他什么意思吧,这事儿瞒不住,佟家起了亲近的心思,爷早晚会知道。”

    陈嬷嬷心疼:“六格格小,您更小,这宫里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哥爷能出宫另立门户?”

    泰芬珠接着做俯卧撑,没理这话,出了宫又如何,胤禛和她的一生都会与这座紫禁城交缠。不过,泰芬珠乐在其中,这可是幅员辽阔的中央之国啊,她可以参与进这个帝国的最高政治生活,她心甘情愿!

    估摸着胤禛快回来了,泰芬珠漫步往前院儿走去。

    后院儿的李格格终究不像宋氏一样安分,泰芬珠很好奇,难道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让人腻味吗?李氏三番两次想要和后院的宫女太监套话,还有两回想要来正院,不依不饶地和守门的婆子纠缠,辛夷赶过去,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屋儿。

    胤禛告诉泰芬珠,让她管教一下李氏。据苏培盛的暗示,李氏和胤禛说她想来正院儿伺候泰芬珠,然后林全得了师父的嘱咐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和丹枝说了。

    泰芬珠觉得自己真是好性子,就这样也只是撤走李氏两个菜,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李氏不愿意过,那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泰芬珠轻呼一口气,这天气已经彻底冷了。她的度量还是不够,既然清楚康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就必须容下她俩。只是刀把子明明就握在手里,硬要压着自己不去收拾一个想要挑战自己地位的人,真难受啊!

    泰芬珠眯眼,她得想个法子压一压李氏。

    看见胤禛回来,泰芬珠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后院儿西耳房

    李氏看着桌上远不如从前丰盛的晚膳,暗暗垂泪。

    红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翠竹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热络,只是在规规矩矩地摆盘子。

    看着李格格不吃饭,两人谁也没打算劝。红果不必说,她根本不想和李格格一起折腾,对她的很多做法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翠竹暗暗翻了个白眼,话说她是想要好好伺候李格格来着,但这可不包括帮着李格格和福晋作对。翠竹就不明白,怎么这些当格格的一个比一个脑子不好使,宋格格如今倒是聪明了,喜儿和杏儿日子也好过。而她因为李格格处处受人白眼嘲讽!

    红果垂眸,李格格真的不聪明,她就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副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心。

    红果和翠竹相处了很久,看得出来这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她不会教李格格那些话。可是李格格就是能无师自通,福晋不要求她请安,李格格每日都是睡到天亮,可是四爷一共来了两回,李格格清晨愣是要爬起来给福晋上眼药。

    红果就不知道李格格口中的只想要站稳脚跟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李格格到底明不明白她是做妾侍的?哪家的嫡妻会喜欢一个自己动不了也打骂不得的妾侍呢?何况福晋地位稳固,李格格这纯粹就是拿自己试探福晋的气量。

    屋子里两个丫头的不配合让李氏讪讪得坐到了桌子旁,她就是想要风风光光的过日子,为什么不可以呢?四爷真是莫名其妙啊!她明明就是和福晋吃醋争风,他竟然斥责她安分守己,四爷看她的眼神让李氏至今想起来都胆寒。福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不生气啊?这不就是后宅常见的争宠吗?争宠怎么会让她这么生气呢?宋格格之前是怎么让福晋消气的?

    泰芬珠和胤禛躺在床上说闲话,冬天窝在被子里最舒坦。

    泰芬珠侧躺着,她撑着头问胤禛:“爷,佟家的人有和您搭话吗?”

    胤禛疑惑:“没有啊,怎么了?”

    泰芬珠斟酌着说:“今儿下午六妹妹来找我玩儿,她说佟佳格格想要见见我。”

    胤禛不解:“她为什么要见你?佟家大房的夸岱就在上书房,他没找我啊!佟佳格格找你要做什么?”

    泰芬珠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想要额娘为她说说话啊?”

    胤禛一愣,好半晌才说:“明儿你和额娘说一下这事儿,额娘顾全自己就好。”

    泰芬珠点头,她握着胤禛的手,认真地注视他。

    胤禛笑了笑,声音温和:“怎么?怕我难过?放心,我没事儿,孝懿皇后是孝懿皇后,佟家是佟家。我总不能让额娘帮我还孝懿皇后的抚养之恩吧?何况,这个恩情对于额娘来说也不是恩。”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

    胤禛被她逗笑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买了两个手镯,让李荣保帮我在宫外的银楼订得,应该明儿就能拿回来了,到时候你瞧瞧好不好看?”

    泰芬珠高兴地滚来滚去,突然她问:“爷,您怎么知道我想要银手镯的?”

    胤禛笑:“那天你在整理首饰匣子时,和陈嬷嬷抱怨想要镶嵌着红色玛瑙的银手镯,我正好手上有银子,就给你买了呗。”

    泰芬珠猛地扑胤禛怀里:“爷,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可是我还想要一副金灿灿的耳环,要样式精巧的,您也给我买了吧?好不好?”

    胤禛无奈,答应道:“我明天吩咐李荣保去买,让他动作快点儿,保证让你早日戴上。”

    泰芬珠笑得灿烂,胤禛也愉悦地轻笑出声。

    苏培盛暗暗叹气,自家爷手上一点儿银子也攒不住,就这些钱还是上回皇上考问功课赏给几位爷的,爷这就全散出去了!苏公公真的为爷的钱袋子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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