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色渐暗,空中飘起了雪花。
胤禛进了前院儿,崔凛就忙迎上来恭喜四爷,苏培盛惊讶道:“宋格格生了?”
崔凛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师父睿智,今儿晌午大格格顺顺利利地就生下来了。”
胤禛点头,快步往正院儿走。
崔凛扭头看着四爷的背影愣住了,这都不给个赏赐吗?
苏培盛暗笑一声,跟着走了。他就说这小子比不上林全吧,福晋肯定赏他们了,这还想要爷再赏他们一份儿,做梦!
崔凛想着问问师父,结果师父也一溜烟没影儿了,崔凛摸摸头,这四爷怎么这么抠门?
胤禛进了正屋,泰芬珠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了,看见他进来,泰芬珠直接招呼他洗手吃饭,扭头就吩咐人摆膳。
胤禛坐下,拿起筷子,问道:“宋氏生了?小格格怎么样?”
泰芬珠点头:“今儿晌午生的,大格格叫丁太医瞧过了,挺壮实。”
胤禛夹了一筷子香菇,又问道:“额娘知道了吗?”
“嗯,我下午的时候去了永和宫,额娘的意思是不让办洗三礼。”
胤禛把嘴里的香菇咽下:“行,大哥的四格格都没办,大格格也不用办了,就是满月估计还得办,但是我的意思是不用请宫外的夫人们,就叫六格格她们和大嫂热闹一下就好了。”
泰芬珠正要说话,胤禛看向她:“那都是虚的,我身上没个爵位,你面对那些夫人们也不好说话硬气点儿,凭白叫人看热闹。”
泰芬珠拿着筷子一时没说话,她肯定也不想办,徒劳受累,而且就像胤禛说得一样,她面对一些人只是个小辈,真的是得恭维人家,主人家的款儿都端不起来。可问题是:“咱们大格格前头就只有大哥家的那四个格格,如果打从她起,这些个礼都不大办了,后头的阿哥们生了孩子怎么办?”
胤禛愣了一下,他反应了下,接着说道:“那是他们的事儿,他们要是愿意请宫外的大臣们,他们请就是了,反正我不请。”
说完话,胤禛自顾自吃饭,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在皇长孙这事儿落定前再生孩子了,更不想应付宫外的那帮子人。大格格能生下来简直就是历经千辛万苦,胤禛已经觉得很对不起泰芬珠了,从来没听说一个庶女要嫡母如此忙碌的,再把岳母她们请进来,胤禛就是感觉没那个脸!
泰芬珠眨巴了两下眼,那好吧,胤禛都不在意了,她就也别管了,反正说辞嘛,多得是。
胤禛也想起这事儿了,他说:“明天不是要去储秀宫吗?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说得,大格格一个小孩子,不值得劳动那么多人,我胤禛无爵无官,真的和大哥比不了。”
泰芬珠点点头,挺好,他乐意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值得表扬。
泰芬珠给胤禛舀了碗汤,胤禛默默地喝了。
第二天,泰芬珠被伺候着换上福晋的吉服,终究是给皇子办洗三礼,她还是得郑重点儿。
等着换好衣裳,陈嬷嬷帮泰芬珠边整理边说:“福晋,老奴也是自认看过不少新奇事儿的,这添丁进口的喜事儿,放这宫里头,竟只让人觉得憋闷。”
泰芬珠叹口气:“爷是皇子都没法子,我又能怎么样?人家看在我娘家的份儿上,面上能敬着我些就不错了。”
陈嬷嬷摇头无奈道:“皇上不重视孙女儿,弄得整座皇宫都把皇孙女当棋子儿,万幸啊,阿哥爷算得上理智,您也实在做得够好。要不然这些都得让嫡福晋担了,一个嫉妒的名儿扣下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泰芬珠只能叹息,她能怎么办呢?
看见福晋也低落,陈嬷嬷又安慰道:“您也还是幸运的,有大格格这个孩子摆这儿,阿哥爷什么时候都得念您的好,您在这三所的地位算是真的稳住了。其他的福晋啊,老奴不说大话,嫁进来也有一段日子难过呢。到最后,后院儿所有没了的孩子都得归到嫡福晋的头上。外人才不分别什么宫人猖狂,格格们腰板儿硬呢。没准儿那些爷们都得信了。”
泰芬珠笑道:“我觉得我未来的三嫂日子应该好过。”
陈嬷嬷也笑,她也听见阿哥爷那天说得话了,随即陈嬷嬷又摇头:“三福晋应该能顺利地生个嫡长子,但是她的难处也多着呢。”
泰芬珠不解地看向陈嬷嬷,陈嬷嬷一边检查福晋的首饰,一边道:“荣妃这么放不下三阿哥,肯定要插手后院的事儿,和三福晋起冲突是免不了的。最关键的是,她太疼爱三阿哥了,不舍得三阿哥难过。可是三阿哥有多宠那几个格格,您也知道。”
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陈嬷嬷缓缓道:“那些格格不敢恨荣妃,避子汤药的仇只能冲着三福晋去了,三福晋要是收拾她们的时候,顺带着收拾了庶子女,您说,荣妃能忍得下吗?”
泰芬珠点头,这事儿她还没想过。
陈嬷嬷笑道:“所谓妻妾和睦,必得是妻能压住妾,嫡子能压住庶子,要不然家里就不可能安宁。德妃娘娘应该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可惜荣妃不会明白,她太心疼三阿哥了。可是为了保全嫡子和大部分庶子,聪明的当家人都会无视掉被杀鸡儆猴的那几个庶子。终究,家族传承最重要。”
泰芬珠微微颔首。其实她额娘曾经和她提起过,阿玛除了二哥还有一个庶子,只是那个姨娘实在不安分,那个庶子明明比二哥还小一些,可是四五岁就被养得喜欢和大哥争高低,大哥的亲生额娘干脆利落地送走了母子俩。阿玛费扬古应该是知道的,因为听一些老人说他那一段时间连年节都不去正房,但是终究也没吭声。这样的事情在满洲勋贵的家庭里屡见不鲜,有了身后站着父族和母族的嫡子,再有几个可以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庶子,就足够了!
泰芬珠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陈嬷嬷叹道:“这身吉服多尊贵啊,想要穿着它,就只能一个坎一个坎地过。”
泰芬珠笑着点了点头,去永和宫找德妃汇合了。
德妃带着泰芬珠一起坐的轿子,婆媳俩挨得进,德妃笑着问:“大格格可爱吗?”
泰芬珠微微皱眉:“感觉长得不好看,最重要的是不白净。”
看着泰芬珠苦着脸的样子,德妃笑了:“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那样的。”
泰芬珠笑着说:“那过几天,儿媳再去看看。”
德妃摇头:“既然孩子给了宋氏养着,你就别管了,大格格健康,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就好。你还小,又不懂养孩子的事儿,一切交给乳母和宋氏就好。”
泰芬珠点头。
德妃接着提点:“我知道你管理下人严明,只是乳母可以稍放松一些,多给银子,多敲打,告诉她们养不好大格格的下场,她们自会把格格带大。等大格格五六岁了,如果乳母不像话,寻个错处就撵出去,好办得很。”
泰芬珠认真听德妃教她怎么收拾乳母嬷嬷。
德妃很有心得体会:“这乳母本身也是下人,只是没办法,面上总得尊敬些,但是她们养上格格几年,就容易想着把格格压制住,及时换人就好。你悄摸地处理掉,也能防着她们教格格一些不着四六的东西。”德妃是很不满皇上让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多听嬷嬷的教导的。
泰芬珠受教地点头。
德妃放下心来,她管不了九格格和十二格格,还管不了孙女吗?
暖轿到了储秀宫,德妃带着泰芬珠进去,笑盈盈打了一圈儿招呼,领着泰芬珠坐下。
德妃拉着泰芬珠的手说话。这让一旁的惠妃和大福晋都没法子,德妃坐得有些远,直接喊话有失身份。
惠妃低声冷笑道:“装模作样的,连赏赐都不给孙女,趋炎附势!”
大福晋到底温柔:“可能是顾忌四弟妹吧!”
惠妃瞥了大福晋一眼,不想搭理她,这话倒是也对,四福晋都比她省事儿,她就和胤禔拖着吧,拖到太子生下皇长孙,这夫妻俩就高兴了。
惠妃冷哼一声,她自认不是什么恶婆婆,也没说不让伊尔根觉罗氏生嫡子,就是让他们先把皇长孙这个位置占了,以后她真能生个儿子出来,愿意打压庶子就打压呗,惠妃也没说那样不行啊!
可是即便她掰开揉碎了和胤禔伊尔觉罗氏俩人说,这俩人也不听她的。胤禔是皇上长子,因为这个长字,他得了多少好处,他自己不知道吗?等着吧,皇长孙绝对和胤禔无缘了!
储秀宫很热闹,因为康熙亲自来了,看着康熙一脸普天同庆的喜意,德妃面带笑容,泰芬珠温和微笑,她微微转动脖子,观察在场众人,发现大家都挺高兴,储秀宫欢乐满堂。
洗三礼之后,德妃带着泰芬珠走得优雅迅速,两个人钻进了轿子,静静等着被抬回永和宫。暖轿的帘子挡住了外界的视线,德妃冲泰芬珠眨了眨眼,泰芬珠低头笑了,她婆婆溜得够快!
回了永和宫正殿,德妃坐到软榻上,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倒是热闹,就是看着心烦。”
泰芬珠喝着热茶,今儿虽没下雪,到底是天冷啊。
德妃笑道:“行了,你歇会儿,回三所吧,等下个月还要去储秀宫参加满月礼呢!”
泰芬珠无奈点头。
德妃感叹:“这是老来子,也不怪皇上高兴,得不着孙子,得了儿子也是一样的嘛。”
泰芬珠低头闷笑。
德妃也勾起唇角,这也就是她幸运地得了个孙女,要不今天她也得气着,合着小儿子是宝,大儿子是草呗!赫舍里庶妃和娘家不算亲近,脸都是绷着的,僖嫔干脆去和荣妃聊天了,偏殿躺着的王庶妃也笑得勉强。德妃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第52章
十二月二十九,翊坤宫
六格格刚刚回到屋子里,就被宜妃叫到了正殿,郭贵人也在。宜妃把六格格拉到自己跟前儿坐下。
郭贵人嘴快:“三所的大格格看着怎么样啊?”
六格格微笑道:“看着挺好的,小脸肉乎乎的,挺可爱的。”
宜妃笑问:“四福晋又给你们带回礼了?”
六格格点头:“带了,都是些首饰,挺精致的。”
郭贵人纳闷儿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很高兴。”
看着姨母也关切地看着她,六格格抿抿唇,脸也彻底垮了下来:“我就是不高兴,昨儿十五阿哥的满月宴多盛大啊,汗阿玛还去上书房带了兄弟们一块儿去吃席,今儿侄女的满月礼就请了我们姐妹几个和大嫂,四哥正常上课,就四嫂陪着我们用膳。就算大格格只是皇孙女而且不是四嫂所出,也不能这样吧!”
郭贵人赶忙劝慰女儿:“毕竟不是嫡出的格格,也不好和头所的满月礼比,也算常理。”
听着这话,六格格彻底恼了:“额娘您这话的意思是四嫂嫉妒,才不给大格格大办满月礼的?我们姐妹去后院看得大格格,四嫂都没忍心让人把她抱来正院儿叫我们瞧,手上带的银手镯,脖子上挂的项圈儿,身上穿得衣裳都是上好的。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嘿,你这孩子,我就说了一句,你这叭叭地一通说,我也没说什么啊!”宜妃示意郭贵人别说了,郭贵人看女儿真不高兴,也闭嘴没再和她吵。
宜妃拉住六格格的手:“六儿,你大了,姨母总要和你说些实话,姨母知道你聪明,你额娘也清楚你的话很多都对,但是对的道理在宫里不一定能用,这宫里你汗阿玛的想法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
六格格看着姨母,宜妃拍了拍六格格的手:“大格格不是因为是庶出才没大办满月礼的,正儿八经的原由,你心里没数吗?”
六格格咬着嘴唇:“姨母,我就是觉得侄女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呢,难道就真的得差十五阿哥那么多吗?”
郭贵人看着六格格叹了口气,宜妃也认真地注视六格格。
六格格肩膀垮了下来,声音低低地:“我明白了,就是差着远。我就不信王庶妃和十五阿哥能一直得意,哼!”
郭贵人看了看女儿,又瞧了瞧妹妹,到底没再说什么。
宜妃笑道:“乖,你回去歇会儿吧,别多想了啊!”
六格格确实没心情再说话,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郭贵人发愁:“六儿这性子,我真是担心,以后她可咋办啊?”
宜妃摇头:“她肯定要嫁到蒙古,性子刚强总比软弱好欺要好,何况,六儿的想法其实没什么错,错的是皇上的想法。”
郭贵人不解道:“皇上怎么了?宫里自德妃生下十四阿哥之后好几年没有阿哥出生,就算皇上高兴些,也没有什么问题啊,皇上总会有所偏爱,他还更喜欢十三阿哥呢。”
宜妃笑了笑:“那不一样,去年今年宫里因为皇长孙的事儿沸沸扬扬,太子丧子又丧女,大阿哥也心情郁闷,皇上既没有对毓庆宫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对头所的孙女们表露什么喜爱之情。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办满月礼惹得太子大阿哥想起这些不痛快,毕竟论宠爱论地位,四阿哥都比不上太子和大阿哥。”
郭贵人叹道:“阿哥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对皇上的一些做法不满也寻常。”
宜妃淡漠道:“是寻常,外头的儿子大了不听老子的话多寻常,只是皇上明显没意识到这个,上个月洗三礼他高兴地有些过了,也算是顾忌我们这些人的心情了,昨儿那是补救,想着让阿哥们都见见小兄弟,他觉着阿哥们见了弟弟就不会觉得他偏爱,可惜,适得其反。”
郭贵人叹道:“这么说来,皇上还挺宠爱王庶妃和十五阿哥。”
宜妃不在意道:“王庶妃不是个傻子,她肯定不能叫十五阿哥成为众矢之的。真要说起来,咱们宫里也就胤禟的洗三礼皇上来了。不过这些做法放到平时也没什么,谁也不指望皇上对阿哥们一视同仁,只是正好和三所的大格格隔一天生,种种比较下来,谁也不会舒服。”
郭贵人无奈道:“终究是皇阿哥呢,四阿哥以后顶多是个亲王,大格格一个亲王的庶女怎么可能比得过皇阿哥?六儿就是和四福晋关系好,感情用事,也是有些嫉妒十五阿哥。”
宜妃笑着看姐姐:“姐姐啊,你都想到四阿哥将来是个亲王了,你怎么不想想十五阿哥将来能是个什么?他能比得过年长的兄长?真论起来,他也未必能有四阿哥的女儿尊贵。六儿不就不拿他当小弟弟看嘛,其他的阿哥们天天见四阿哥,侄女儿还就是比那小兄弟亲近。”
郭贵人愕然,她已经习惯了皇上高高在上,却没想到阿哥们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无条件遵从他们的汗阿玛了。
宜妃轻笑,六格格的态度其实也是其他阿哥格格们的态度,孩子大了不听话啊!皇上自己早年子嗣不顺利,就也没把毓庆宫和头所的事儿当回事儿,可惜阿哥们没他坚强。
临近除夕,宫里热闹的气氛越来越浓。
又到了大家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太后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听了听各宫的年节准备,太后嘱咐回去的路上小心路滑,就让散了。
泰芬珠随大流儿起身给太后行礼,还没抬头,就听到一声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泰芬珠看过去,钮祜禄贵妃已经跌倒在地,她的贴身宫女扶着她,德妃离得近,赶忙过去搀扶,太后赶紧道:“快把贵妃抬上来!去请太医!”
屋子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宫妃,废了好大劲儿才让贵妃躺到炕上,太后叫了几声,钮祜禄氏完全没有反应。
多兰出来说话:“娘娘们都回吧,已经去请太医了,您们不必留在这儿。”
惠妃打头说了几句话,三妃都表了下关心,退出了屋子。
回了永和宫,德妃叹道:“贵妃的身子一直也不大好,只是脸色也从没像今日那么苍白,唉!”
泰芬珠担心道:“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样了,怎么能突然晕过去呢?”
德妃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泰芬珠略坐片刻,起身告辞。
德妃撑着额头皱眉思索,郑嬷嬷轻声道:“娘娘,贵妃娘娘应该无大碍吧,毕竟太医们医术精湛。”
德妃皱紧眉头:“她自从生下十一格格身子就不好,十一格格夭折,更是伤了元气,如今,只怕是难啊。”
郑嬷嬷劝慰道:“您可以过几天去永寿宫看望一下贵妃娘娘。”
德妃闭眼,真要是钮祜禄贵妃有个好歹,惠妃更要得意了!
泰芬珠回了三所同样在琢磨这事儿,陈嬷嬷知道后也有点儿发愁,他们挨着头所这么近,委实不愿意看到惠妃得势。
听到崔凛的声音,泰芬珠诧异地看向窗外,起身走了出去。
崔凛看见福晋出来,立马禀告:“福晋,七阿哥和九阿哥来了,正在前院儿呢。”
泰芬珠问道:“怎么回事儿啊?”这个时候不正是上课的时候吗?昨儿胤禛还说他们今天上午要在箭亭练习射箭呢。
崔凛回道:“七阿哥说,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有永寿宫的人来告诉十阿哥贵妃娘娘晕倒了。十爷急匆匆地就要去宁寿宫,正好碰上了侍卫阿灵阿,十爷就说了这事儿,阿灵阿不担心就罢了,还出言劝十阿哥要冷静,十阿哥恼了,就冲上去要打阿灵阿。九阿哥帮着打,阿哥们听到动静去拉架,九阿哥摔在了雪堆里,衣服湿了,箭亭离咱们这儿近,四爷让七阿哥带着九阿哥来换身衣裳。”
泰芬珠皱眉:“有合身的衣裳吗?”
崔凛点头:“奴才找了四爷前两年的衣服给九阿哥,他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回七所取衣裳了。”
泰芬珠往前院儿走,边走边问:“爷去哪儿了?”
崔凛说道:“不知道,四爷只让七爷带九爷过来。”
泰芬珠吩咐崔凛:“你去告诉膳房让他们做点儿姜汤来。”
进了东厢房,七阿哥和九阿哥倒是都立马站了起来请安,泰芬珠点点头:“七弟和九弟快坐吧,我让人去煮姜汤了,你们一会儿喝一碗,别着凉了。”
胤祐温声道:“多谢四嫂。”
胤禟眼睛通红:“四嫂,您说我这个时候能去乾清宫吗?”
泰芬珠问道:“阿灵阿被打得厉害吗?”
胤禟深吸一口气,“挺厉害的,脸上都是血,我还往他喉咙里塞了一把雪,他身上应该也会有伤痕。可是我们也被他打了,三哥拉架的时候鼻子都被他打破了。当然看上去还是他比较惨。”
泰芬珠坐到椅子上:“应该不止是你和十弟动了手吧?”阿灵阿正值壮年,九阿哥和十阿哥才十岁。
胤禟犹豫了一下,胤祐说道:“四嫂睿智,阿灵阿实在不逊,还敢和九弟和十弟动手,我们拉架的时候难免会磕碰到他。”
泰芬珠捏了捏自己的手,那就是胤禛也动手了。
泰芬珠扫了一眼屋子,看向胤祐:“九弟肯定被冻着了吧,没准儿要起热,你们带了几个人过来?”
胤祐反应很快:“只有我和九弟的贴身太监,都是靠得住的。九弟刚刚就冻得身子发抖,得喝几副药。”本身上骑射课,就只是侍卫护着随侍左右,他和九弟来三所,自然不会带着他们。
泰芬珠看向丹桂:“和崔凛一块儿去请太医,就说九弟起热了,跑着去,明白吗?”
丹桂用力点头:“奴婢明白。”
胤禟看着丹桂出了屋子,后知后觉道:“四嫂,七哥,这是要我装病?”
胤祐看着他:“难不成让汗阿玛把错儿都归到我们身上吗?十弟是情有可原,你不病一场怎么过了这关?而且,你身上不冷吗?”这样他们的动手就能是因为看到兄弟被欺辱而忍无可忍了!
胤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确实挺冷的。”
胤祐拉着胤禟往里屋走,把他按在床上,一边给他抖被子,一边吩咐:“你可千万记住了,你在这儿好好躺着,这就是帮忙了,一会儿我去乾清宫。”
胤禟拉住胤祐的手:“那怎么行呢?七哥,这是我惹出来的事儿,怎么能让你们去乾清宫求汗阿玛呢?而且阿灵阿太猖狂了,也太不要脸了,老十才多大,他竟然还要还手!”
胤祐无奈地给他解释:“在场的侍卫那么多,估摸这会儿四哥他们已经在乾清宫跪着了,我不去怎么行?正是因为阿灵阿难缠,我才得赶紧去,要不他不定怎么编排呢!”
胤禟还是犹豫:“不行,还是我去,我额娘厉害,汗阿玛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看着这个弟弟,胤祐详细地说:“阿灵阿是十弟的舅舅,俗话说娘亲舅大,十弟和他动手,一定会被人抨击的。九弟,你听我说完!你也说了,阿灵阿的话乍一听没问题,只是阴阳怪气不怀好意,明面上咱们不占理,你不病一场,咱们就彻底没理了,你懂吗?”
汗阿玛很重视亲戚情分,何况就算以国法论,是十阿哥先动的手,钮祜禄氏显赫至极,阿灵阿更是身份尊贵。
胤禟先是气愤,后又害怕:“四嫂,七哥,你们要不给我浇一盆冷水吧?”
泰芬珠不赞同地摇头,胤祐安抚道:“没事儿,你听话,好好在这儿躺着,我已经摸着你手有点儿烫了,你肯定着凉了,太医们都怕惹事儿,他们会把你三分的风寒说成八分,你就踏实躺着,听话啊。”
胤禟犹豫地把目光投向四嫂,泰芬珠点头:“九弟放心,你安心躺着。”
胤禟终于拉好被子躺了下去,他真的很冷,穿着湿了的外衣吹了冷风,胤禟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泰芬珠和胤祐走到外间儿,胤祐说道:“四嫂,麻烦您了,我这就去乾清宫了,让汗阿玛派人来找就不好了。”
泰芬珠无奈说道:“阿灵阿的妻子还是你四哥的姨母呢,还有孝昭皇后的名分在,论起来,咱们都得喊他一声舅舅。”
胤祐抿唇:“已经这样了,他阿灵阿要是不想担个以下犯上殴打皇子的名儿,就趁早承认自己出言不逊一场误会好了。”
看着胤祐的背影,泰芬珠瞧了瞧东厢房,这九阿哥可别真的起了高烧啊!
丹桂和崔凛带了两位太医回来,泰芬珠领着他们进去,可不能叫他们乱说话。
第53章
乾清宫
康熙正在和四个老臣聊家常,临近年关了,他也得表表自己对臣子的关爱之心,纳兰明珠、索额图、乌拉那拉费扬古、哈达那拉法喀,四个人分坐两边儿,气氛融洽和睦。
康熙正在谈笑风生,梁九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
五人一齐朝他看去,康熙皱眉,这又怎么了?“你不说话,跪着干嘛?”
梁九功声音倒是平稳:“回皇上的话,阿灵阿殴打了众阿哥,阿哥们请求觐见。”
法喀在这里资历最浅,他听了这话迅速低头。费扬古的头始终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纳兰明珠打量了一下梁九功,又看了看窗外。索额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把目光投向康熙。
康熙懵了,阿灵阿怎么敢殴打皇子?他盯着梁九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没头没尾地说得是什么?”
梁九功磕头,额头紧贴着地面:“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在外求见皇上。”
纳兰明珠微微扬唇,怪不得这奴才说话不清不楚的,他哪有那个胆子一口气说这么多阿哥的坏话?
康熙咽了咽唾沫:“阿灵阿呢?”
梁九功身子一动不动:“奴才不知,只知道三阿哥说,阿灵阿被他们安置在箭亭了,五阿哥说已经请过太医了。”
康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批完折子就在接见大臣,根本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他把目光投向索额图,却发现索额图也正在看着他,一脸着急担心,康熙被噎了一下,他又看向其他三人,可是他们都低着头。
康熙决定快刀斩乱麻:“今儿阿哥们在箭亭上武学课,肯定是与侍卫们切磋来着,这些个孩子勇武强壮,阿灵阿也是身手了得,估计是打出了火气,无妨,都是自家亲戚。众位爱卿,昨儿雪下得厚,你们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路滑啊!”
四位老臣都是精明人,眼看着笑话看不上了,立马起身告辞,康熙笑着点头。
梁九功抬头看康熙,康熙咬牙切齿面色狰狞:“一会儿你再去叫他们。”
梁九功立马明白,等几位老臣走远再出去。
阿哥们倒都是站着的,三阿哥一脸的愤恨,四阿哥低着头时不时拽一拽三阿哥,五阿哥双手抱胸气鼓鼓的,八阿哥兀自垂着头,十一阿哥靠在五阿哥身边,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手拉着手紧紧挨着。
索额图见着阿哥们,笑容爽朗:“老臣见过诸位阿哥,给阿哥们拜个早年!”
三阿哥冷笑不搭理他,胤禛看三哥这样又低下头,其他的阿哥们都和没听见一样。
索额图无趣地摸了把脸,打头走了。
纳兰明珠微笑着行了个礼,没说话。
费扬古和法喀毕恭毕敬地行完礼,低头走了。
胤祉低声道:“四弟,你岳父唉!那个好像是老七的岳父。”
胤禛点头:“我看见了,是法喀没错。”
胤祉有些担心:“汗阿玛要是留下他们就好了,他总不好在他们面前狠罚咱们。”
胤禛不理会这话,只是叮嘱:“三哥记好了,我们原先只是劝架,是看到九弟被推进雪堆里才上去拉架的,是阿灵阿以大欺小。”
胤祉给了胤禛一个放心的眼神,胤禛看着三哥满脸鼻血不擦,也只能相信他。
梁九功出来唤阿哥们进去,胤祉打头,胤禛等人跟在身后。
进了屋子,胤禛跪了一半儿,旁边就传来胤祉的声音:“汗阿玛啊,儿子好惨啊,您瞧儿子这一脸血,儿子着实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要被人欺负,呜呜呜,汗阿玛啊,您瞧,儿子都想自己就是那小太监,任人欺凌啊,可是儿子是皇子啊,是皇子!哪朝哪代的小小侍卫敢殴打皇子啊!呜呜呜,汗阿玛啊,儿子!呜呜呜呜呜”
胤禛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哀凄。
胤祺原本挨着胤禛跪的,连忙爬到三哥身边儿:“三哥啊,你别这样啊,这不怪你啊,咱们这就是飞来横祸啊,任谁也想不到那阿灵阿敢那么胆大包天!不怪你,但也不怪阿灵阿,都是我们卑微啊!”
八阿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汗阿玛,旋即猛地低头。
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躲在哥哥们身后,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胤禛觉得这稍微有点儿过,这都没给汗阿玛说话的机会,但是他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提醒他们,只是暗暗焦急。
三阿哥接着哭,五阿哥劝了几句也跟着哭。
康熙吸气再吸气,闭眼再闭眼,他站起身子,右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闭嘴!闭嘴!都给朕闭嘴!再不闭嘴,都去外头跪着!”
胤祉和胤祺的哭声戛然而止,两人赶紧趴下身子,胤祉暗暗纳闷儿,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明明汗阿玛看到十五阿哥哭就很耐心地哄了,为什么汗阿玛对他就这样?十五阿哥年幼,他也不大啊!他这还真的受了委屈,汗阿玛简直不公平!
康熙再次深吸一口气,看向胤禛:“老四,你说,一五一十地说,朕不听你们深思熟虑后的说辞,你别忘了,箭亭有那么多侍卫!”
胤禛磕了个头,恭敬道:“汗阿玛容禀,钮祜禄贵妃娘娘今日在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晕倒了,人事不知很是严重,永寿宫的宫女知道之后派人告诉十弟,希望十弟去宁寿宫贵妃娘娘床前尽孝,十弟心急如焚,可阿灵阿拦路不放,十弟试图绕开他,可是阿灵阿动手阻拦,九弟被阿灵阿推到了雪堆里,浑身发抖,七弟带九弟去了三所,十弟不顾疼痛毅然赶往宁寿宫。儿子等特来觐见,说明情况。”
康熙皱眉:“贵妃晕过去了?”
胤禛点头:“汗阿玛圣明,永寿宫来报时,贵妃娘娘尚且在宁寿宫里。”
康熙盯着胤禛:“你和朕说实话,阿灵阿伤得怎么样?”
胤禛真诚道:“汗阿玛,十弟才十岁,怎么可能伤及身为侍卫的阿灵阿?只不过是我们拉架心切,不小心把他推倒在地,稍有损伤而已。”
康熙盯着胤禛看了一会儿,这话绝对有水分,他又看向胤禩:“老八,你说,阿灵阿到底怎么样?”
胤禩低着头:“儿子觉得阿灵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九弟,他的身子骨也不算强健,怕是会起热,儿子很是担心,只是不得不先来告诉您。”
梁九功禀告道:“皇上,七阿哥来了。”
康熙抬头:“让他进来。”
胤祐走进来跪下磕头:“汗阿玛,九弟起热了,已经请了太医,儿子着急来向汗阿玛解释,还不知道九弟到底怎么样。”
康熙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地厉害得很,朕能怎么样?”
胤祉听着话音,立马抬头:“汗阿玛,您应该将阿灵阿革职,永不录用。”
康熙盯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阿灵阿是你舅舅?”
胤祉有理有据:“儿子当然知道,只是他身为弟弟无视姐姐,身为舅舅殴打外甥,身为臣子以下犯上,不重罚不足以平人心。”
康熙看向胤禛:“你也是这么想的?”
胤禛顿了顿,说道:“汗阿玛,不管阿灵阿是皇亲国戚也好,满洲勋贵也罢,终究他是因为皇家才尊贵显赫,以仆欺主之风不可长!”
康熙冷笑:“你们的话都对,都比朕的道理有道理,你们怎么不说直接杖杀阿灵阿呢?难道你们不担心他去宫外嚼舌头?”
胤祺抬头想说话,胤祉猛地拽了他一把,胤祺直接倒在了胤祉身上,胤祉挤眉弄眼,胤祺乖乖地跪好。
康熙看着简直无话可说,阿灵阿和贵妃的同胞兄弟法喀不和,对贵妃也不敬,见着皇子喜欢摆谱儿,这些事儿康熙知道,可是真的不好处理。
皇家的等级尊卑都是他上位后才慢慢确定下来,他崇尚汉学,之前诸王贝勒共主朝政的影响才慢慢开始淡化,这个时候再把满洲大族一块儿收拾了,那皇家靠谁?是汉族士绅,还是尚且弱小的包衣旗人?何况包衣里头可不光是满人。
阿灵阿本身无所谓,只是他代表着满洲勋贵,那些人本来就不满意康熙推崇汉学的事儿,也习惯了飞扬跋扈,这会儿狠压阿灵阿,很有可能引起反弹。毕竟就连太子妃也姓石,祖上姓瓜尔佳只是祖上的事儿!
康熙没有再问其他阿哥,也不打算召十阿哥来问,没什么用,有贵妃的事儿摆在前头,九阿哥还受了风寒,阿哥们又都参与了,真问个明白又能如何?而且胤禛还是靠谱的,一定是阿灵阿先找事儿,要不然胤俄跑着去宁寿宫都嫌慢,怎么会和他打架?
康熙淡淡道:“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过是和侍卫切磋一二,不值得大张旗鼓,你们自回去上课,该干嘛干嘛去。”
胤祉不服气,抬头道:“汗阿玛,我”
康熙打断了他:“你们的错处儿半斤八两,别再提了。胤祉,就连你也清楚,阿灵阿没犯什么大罪,朕不可能罚他,倘若你们吃了亏就也罢了,可问题是你和阿灵阿谁被打得惨?”
看胤祉不说话,康熙接着说:“你们走吧,朕一会儿把阿灵阿弄过来,让他养好伤再出宫,他作为侍卫恪尽职守,朕还得夸赞他一二。”
阿哥们都跪安了,梁九功躬身等吩咐,康熙盯着梁九功:“把阿灵阿弄轿子里抬过来,太医应该怎么说你也该知道,去永和宫让德妃传阿灵阿夫人进宫,夸一夸他家的忠心。”
梁九功领命而去。
康熙的眼里都是冷意,这些人还以为这是四大贝勒共治的时候吗?他们是皇子的倚靠而不是皇子是他们的倚靠?朕一定要把他们打下去!
深吸一口气,康熙打算去翊坤宫,这种天气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宜妃不定多着急呢,但是不能教她怪到胤俄身上,让她也请阿灵阿夫人坐坐吧!这个时候皇子和宫妃内讧只会便宜了钮祜禄家,阿哥们不能担上欺凌母舅的恶名!那阿灵阿又不是亲舅舅!
第54章
下了学,胤祉跟着胤禛来了三所,两人去东厢房看望胤禟。
胤禟的精神倒是还好,笑着打招呼:“三哥,四哥,你们坐啊!”
胤祉瞪他一眼:“你这是没事儿?”
胤禟笑得高兴:“我上午难受来着,这会儿倒是还好,不怎么起热了。”
胤禛坐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趟翊坤宫?”
胤禟苦着脸:“我额娘打发了好几波人来看我,可是太医说我最好养两天,别见风。而且我也不太敢去见我额娘。”
胤祉摸了下胤禟的额头:“你这还有点儿烫啊!”
胤禛也摸了一下:“确实还没好,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养养吧。”
胤禟着急问道:“汗阿玛是个什么意思啊?”
胤禛和胤祉对视一眼,胤祉说道:“汗阿玛聪明得很,无非是不与我们计较罢了。”
胤禛也点头:“阿灵阿再胆大,也不敢在皇宫先对皇子动手,肯定是十弟起得头,这一点没法儿说。”因为当时跟阿灵阿一起走的是一整队侍卫,都出身良好,人家都看在眼里。
胤禟怏怏道:“可是阿灵阿先挑衅十弟的,他话里还捎带着孝昭皇后,根本就是诅咒贵妃,不直白地说就不算了吗?”
胤祉开口劝道:“九弟,大家都会阴阳怪气的说话,真的因为这个打起来,当然是谁先动手谁没理。”阿灵阿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能任由皇子动手。
胤禟有些哽咽:“我也不是非要揪着阿灵阿不放,只是贵妃娘娘情况不好,太医说让卧床静养,钮祜禄家的人今天就敢对老十颐指气使,日后他们还要做什么?”
胤禛叹了口气,胤祉斟酌着说道:“九弟,阿灵阿和法喀在争钮祜禄家的当家人,他之前已经把一等公的爵位抢回去了,可是法喀依然当着护军统领,这是要职。法喀的胞姐和亲外甥自然不是他真心亲近的,而且法喀年长,阿灵阿弱势一些,总不能叫法喀真的霸占了钮祜禄家吧?毕竟阿灵阿是嫡出,法喀是侧福晋所出。”
胤禟扯了扯唇:“左不过就是平衡,打击钮祜禄家而已,汗阿玛自然不会给老十面子扶持法喀。”皇宫中的孩子没有一个真的傻,曾经佟佳贵妃就能领着宫权压住四妃,钮祜禄贵妃就不行,能是为了什么?今儿的事情回想起来,胤禟也能猜出阿灵阿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那么不懂人情世故?
胤禛叹道:“九弟,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再纠结此事,汗阿玛已经对我们很好了,阿灵阿伤得不算轻。”梁九功的动静他们也打听了,阿灵阿忍下了,谁也不敢说十弟不敬母舅。
胤禟冷笑道:“人家那是为了获得圣上垂怜,只是没想到碰上我和老十这俩不识得人家钮祜禄高门的傻子,略微失算了而已。”
胤祉靠在椅子上:“九弟,人家的父祖为了八旗入关立下汗马功劳,我们将来只不过是个宗室,两三代之后就会被边缘,可钮祜禄氏的嫡枝当家人是真的会一直被倚重,你往长远想,就会发现人家真的比我们尊贵。如今阿灵阿比法喀得圣心,他的前途好着呢。何况阿灵阿终究是十弟的舅舅,等十弟长大入朝,他还是会同十弟亲近的,现在的关系不代表以后。”
胤禟哭了:“我知道,我当然不傻,汗阿玛还不怎么喜欢我,我估计连个亲王都混不上,怎么和人家阿灵阿比?”
接着,胤禟又恶狠狠道:“不用他来亲近,合着根本不把老十当外甥瞧,疏远老十有好处他就干,等以后再贴上来,谁稀罕!那老十不就成了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工具了吗?我就不信了,老十只能靠他阿灵阿。”
胤禛看着胤禟哭,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只能先劝他:“就算如今是法喀当家,这宫里头的事儿他也管不了,也未必会处处为十弟着想。”
胤禟哭得发抖:“老十还小,一个没用的外甥,当然比不上别的。”
胤祉脾气上来了:“好了,你别哭了,宜妃娘娘那么宝贝你,要是你再哭得真的更起热了,她不迁怒十弟才怪!”
胤禟连忙擦掉眼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胤禛有些羡慕,九弟是真的一心为十弟好。
胤祉到底也不忍,复又说道:“你都知道钮祜禄家靠不上了,那以后就劝着十弟冷静些,长点心儿。”胤祉都这么大了,他看得明白,十弟的处境不怎么样,钮祜禄家内斗得厉害,原先好歹还有贵妃能护着他,现下瞧着十弟真可怜,汗阿玛在翊坤宫呆了挺久,又去了永和宫,然后才去永寿宫看了看贵妃。
胤禟连连点头。
胤禛看向胤祉:“三哥在弟弟这儿吃个饭吧。”
胤祉摇了摇头:“不了,我也挺累的,回二所歇会儿。”
按住想要起身的胤禟,胤禛送胤祉出门。
胤祉扶着胤禛的肩膀:“四弟,说真的,我有点儿兔死狐悲,汗阿玛不是叫我们年后上朝观政吗?我现在才发觉我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算,我都害怕我上了朝连个与我说话的都没有。”
胤禛抿唇:“三哥过于悲观了,我们终究是阿哥。”
胤祉摇头:“那又怎么样?我们能给人家什么?阿灵阿为了做钮祜禄家的主,甘愿与贵妃和十弟划清界限,与真的权力和前途比起来,这些什么都不是。今天是阿灵阿在交投名状,只是意外挨了顿打而已。人家以后照样能出皇子福晋,你信不信?”钮祜禄家前朝和后宫都强,汗阿玛一直压着钮祜禄贵妃,明显是不想钮祜禄家染指后宫,阿灵阿比法喀有眼色。
胤禛无言,胤祉又道:“之前我嫌额娘烦,觉得她未免太把董鄂氏看在眼里,可是估计也就董鄂家的人会在朝堂上给我帮帮腔。”
胤祉叹道:“我终于发现我就得认清现实啊,没办法。走了啊,四弟,有事儿去敲二所的门。”
胤禛在原地站了站,回东厢房嘱咐了胤禟几句,转身回了正院。
泰芬珠正在桌前坐着做针线,看见胤禛进来,起身拉他坐下,问候了两句也没说什么。
胤禛坐在桌边发呆,泰芬珠接着默默做针线,这是她给自己做的袜子。
苏培盛犹豫地提醒两位主子:“爷,福晋,该用晚膳了。”
胤禛愣了愣才说道:“上菜吧。”
泰芬珠和胤禛接着默默吃饭。
苏培盛心里哀叹,爷什么时候好啊?福晋怎么不劝劝?
用完膳,胤禛就坐到了软榻上,泰芬珠看这位爷一副想要深谈的样子,把人都打发了下去。
胤禛问道:“九弟的风寒严重吗?”
泰芬珠摇头:“是受凉了,但是将养几天就好,喝药喝得及时。”
胤禛头疼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了。”
泰芬珠摇头:“我也不知道,九弟觉得十弟受了大委屈,可我也没招儿。”
胤禛叹道:“我也是下午才反应过来,阿灵阿本身就是故意说了些风凉话,拿姐姐和外甥来做交换,他可真是”
泰芬珠也是叹气:“我从小也是长在勋贵家庭,只是额娘不让三哥同大哥较劲儿,家里头才平静,多得是为了一个爵位打破脑袋的人家。”
胤禛有些恼怒道:“就算看不惯钮祜禄家,也不能任由他们拿皇子来表态。我知道汗阿玛那么做是有意图的,可是阿灵阿真的就没把十弟放在眼里,难不成汗阿玛还真的要如了他的愿?”
泰芬珠无奈道:“法喀也不是很恭顺啊。”法喀倒是对贵妃和十阿哥上心,只是他太高调了。
胤禛哑然,法喀和阿灵阿早就斗成了乌眼鸡,真论起来法喀一直仗着孝昭皇后和贵妃是他亲姐压着阿灵阿,做得混账事不比阿灵阿少,胤禛也有所耳闻,三哥下午的时候也和他说了很多,还说荣妃见过贵妃因为法喀急得掉眼泪。
胤禛突然泄了气:“都是这个鬼样子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歹阿灵阿还听汗阿玛的话,他对姨母也还不错,最起码比法喀天天耀武扬威强。”
泰芬珠也是叹气,法喀是真的经历过钮祜禄氏荣耀至极的时候,遏必隆的长子没成亲就死了,法喀这个三子享受得是长子的待遇,他都亲眼见过遏必隆和鳌拜同为一党最后却幸免于难的事情,两个姐姐甚至都进宫伴驾身居高位,想也知道他对康熙没有几分敬意。而且法喀十一岁承袭一等公,自幼养出来的骄狂性子更甚于阿灵阿!
胤禛捂脸:“因为十弟的缘故,我今天上午干脆把法喀当成受欺负的软包子了,我记得法喀原配是宗室女,继妻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当初阿灵阿奉圣旨娶姨母,法喀还当众嘲笑姨母是包衣抬旗,宫人们都拿这个当笑话说。”
泰芬珠无话可说,八旗的这些子弟都是在比烂,康熙不可能喜欢与自己儿子打架的阿灵阿,可是这事儿也能算是事出有因,毕竟贵妃以前向着法喀。比起阿灵阿那法喀是真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她听额娘说起过,阿灵阿的夫人乌雅氏在钮祜禄家就是做小伏低,因为法喀这个钮祜禄家的顶梁柱就不待见她,法喀的一等公是在乌雅氏过门后被拿掉的,谁知道法喀怎么想?
胤禛叹口气:“罢了,不提这事儿了,这帮子人就得让汗阿玛好好整治一下,十弟有九弟护着,宫人们也不敢苛待他,等他长大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其实十阿哥不可能像胤祐那么被苛待,只要钮祜禄氏还在,宫里的人就不敢欺负他。因为胤俄身上有钮祜禄家的血,这会儿关系不好,谁知道人家舅甥什么时候就和好了呢?
胤禛握住泰芬珠的手:“泰芬珠,我好好努力,等我有了爵位,你好好管管你娘家的兄弟侄子,可不能叫他们也长歪了!”
泰芬珠笑得温柔:“爷放心,到时候您亲自教导他们,我阿玛和额娘求之不得呢。”
想了想自己今天刚刚见到的岳父,胤禛认同地点点头,以他的观察来看,岳父确实是一个恭谨守礼的好臣子,岳母也明事理,不像别家夫人挑拨儿子去争。又想到哈达那拉法喀,七弟的岳父也不错,汗阿玛真的用心了。
胤禛握着泰芬珠的手,他是真不满八旗儿郎如今的颓废和窝里斗,法喀和阿灵阿这俩家伙竟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真是无奈啊!
泰芬珠左手反握住胤禛的手,又用右手拍了拍,胤禛对泰芬珠露出一个忧虑的笑容,泰芬珠鼓励地笑笑,胤禛加油吧!
永寿宫,钮祜禄氏下午就清醒了过来,用了些白粥小菜,有了些力气,这会儿看着胤俄一边吃饭一边紧紧盯着她,安抚地笑笑。
胤俄问道:“额娘再吃点儿饭呗!多吃饭才有力气。”
钮祜禄氏温声道:“你吃吧,额娘这会儿不饿。”
等胤俄吃完,钮祜禄氏把宫人们都打发了下去,将儿子拉过来:“胤俄,答应额娘,以后不要搭理阿灵阿,也不要搭理法喀,他俩与你无关。”
胤俄不解:“额娘,阿灵阿是个混蛋,可是法喀是舅舅。”
钮祜禄氏温柔地笑:“好孩子,法喀被你外祖母宠坏了,他没比阿灵阿好到哪里,你没怎么见过他,你就听额娘的。”
胤俄不安:“额娘,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钮祜禄氏坚定道:“胤俄,听话!额娘听你的好好吃药,你也听额娘的,不要搭理钮祜禄家的人,你姓爱新觉罗,你听你汗阿玛的就好。”
胤俄只有与钮祜禄家划清界限,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她不是没想掰掰法喀的性子,让他晓得眉眼高低,这样就能两全其美,只是法喀不听她的,没办法。
胤俄低头,他已经十岁了,不是以前只会疯玩儿的时候了。
胤俄:“额娘,汗阿玛没把我当一回事儿,他只疼前头的几个哥哥和刚刚出生的十五阿哥。”
钮祜禄氏笑了:“好孩子,你管那些做什么?你汗阿玛必得金尊玉贵的养着你,将来给你个好爵位,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比别人都强多了,哪里有不好?”
胤俄嘟了嘟嘴:“他都不喜欢我,怎么会给我好爵位?”
钮祜禄氏摸着胤俄的脑袋:“额娘说他会给,他就一定会给,你姨母进宫辛辛苦苦做了皇后,我也在这宫里熬了十几年,他不给你个好爵位,谁也不答应。”
胤俄抬头:“法喀和阿灵阿不答应吗?”
钮祜禄氏笑道:“钮祜禄家都不会答应,额娘和你姨母已经为了他们搭上了一辈子,钮祜禄氏谁当家都得让你有个好爵位,这是你应得的,不用感谢他们。”宫里只有胤俄是满洲大族所出的皇子,赫舍里家论底蕴可比不过钮祜禄氏,皇上必须善待胤俄。
胤俄点头,钮祜禄氏笑了,她儿子今年已经十岁了,她再撑一撑,胤俄一定能平安长大出宫建府,做他的快活王爷!
第55章
过了年,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胤禛和胤祉去户部学习去了,泰芬珠依然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永和宫的正殿里一片喜庆和睦,德妃坐在上首被十五格格逗得合不拢嘴,十五格格刚刚过了三周岁的生日,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
章佳氏笑语盈盈道:“娘娘快别纵着这丫头了,她啊,越来越淘气了,吵得我头疼。”
泰芬珠夸赞道:“十五妹妹很可爱呢,我觉着三位妹妹都是容貌俊俏的,额娘和章佳娘娘都是有福气的人呢。”
章佳氏笑看泰芬珠:“四福晋不知道,这十三格格啊,最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我是有心叫她和十二格格学学那温柔贞静,这丫头就是不听话。”
十二格格抿嘴笑道:“娘娘客气了,妹妹很好的。”
十三格格撅着嘴看额娘:“额娘就会说我,我哪里不好了?”
章佳氏虎着脸:“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小心一会儿我让张嬷嬷管教你。”
德妃看着十三格格委屈的小模样,笑着和章佳氏说:“你也太拘着孩子了,我瞧我们十三格格就好得很,活泼灵动的,叫人看着就高兴。”
十五格格看着德妃:“姐姐好。”
德妃笑开了花:“你觉得你姐姐好啊?”
十五格格点头,她指着十三格格:“姐姐,好!”
十三格格笑得得意,冲章佳氏眨眼睛。
章佳氏笑了:“你们小姐俩倒是都聪明得很。”
泰芬珠给十二格格递了个桃花酥,十二格格小声道:“谢谢四嫂。”
泰芬珠问道:“妹妹这段时间在学什么,还是针线吗?”
十二格格笑道:“嗯,我大了,总得给汗阿玛、额娘和哥哥兄弟绣点儿东西。”
德妃笑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章佳氏也看过来,十二格格正好含着一口桃花酥,泰芬珠笑道:“妹妹孝心可嘉,想着给汗阿玛和额娘做些针线呢。”
德妃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绣那些做什么?费眼睛。”
章佳氏拿帕子捂嘴笑:“妾身可是看见娘娘高兴得不得了,娘娘有四福晋这样好的儿媳,又有十二格格这样好的女儿,真真是让妾身羡慕得很呢。”
德妃笑得温和:“别急,你也有这样的好时候,现在两个格格这样好,只等十三阿哥给你娶个好儿媳,你就和本宫一样的了。”
章佳氏笑得开心:“那就承娘娘吉言了。”
看着时候不早了,章佳氏领着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离开了正殿。
德妃看着十二格格:“你不是想和你四嫂去看小侄女吗?快跟着去吧,用了午膳就回来,别搅扰你四嫂午休,知道吗?”
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四嫂,咱们走啊。”
泰芬珠拉着十二格格笑眯眯地起身,给德妃行了个礼后,姑嫂两个手拉手走了。
德妃喝了口茶,笑闹了这么一会儿,着实口干了。
郑嬷嬷不解道:“娘娘,您老打发十二格格去三所做什么?”明明前天下午十二格格才在三所玩过。
德妃看着郑嬷嬷,问:“你不觉得十二的性子有些太软吗?”
郑嬷嬷为难道:“格格是个姑娘家,将来又有公主的名分,宜室宜家就好,何必非要扭格格的性子呢?”
德妃把茶盏放在桌上:“我没要求她多么能干精明,最起码她不能被下人蒙蔽,她总觉得她的奶嬷嬷好,我要教训,她还要劝我,别说嫁出去后的事儿了,她现在就让我头疼。”
郑嬷嬷想了想陶嬷嬷,又道:“老奴瞧着陶嬷嬷还算恭敬啊。”
德妃冷笑:“格格站着她坐着算恭敬?”
郑嬷嬷看着娘娘:“可是那不是在教格格练习穿花盆底走路吗?”
德妃瞥了郑嬷嬷一眼:“那她也得站着,在格格跟前摆款儿摆习惯了,她就成了十二格格的亲娘了!”
郑嬷嬷叹气:“老奴也不是觉得娘娘不对,只是毕竟是教养嬷嬷,教着格格礼仪,总得尊敬一二吧。”
德妃挑了挑眉:“本宫何时不尊敬她?她天天坐屋子里养尊处优的,本宫还不敬她?”另一个奶嬷嬷早被德妃打发走了,这个陶嬷嬷之前看着还像个样子,如今也日渐骄狂起来。
郑嬷嬷问道:“您是想让十二格格和四福晋学学吗?”
德妃无奈道:“我没想让她变成泰芬珠那样儿,她也变不成,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泰芬珠是怎么对陈嬷嬷的,那陈嬷嬷虽不是奶娘,可是泰芬珠是她一手带大的,真正的亲近,让十二拿她比一比陶嬷嬷。”就这一个嬷嬷了,德妃不好再打发。
郑嬷嬷叹道:“老奴只是觉着宫里的格格们都这样,您插手只怕让人侧目。”
德妃得意道:“姑嫂亲近难道不是正理吗?就是皇上太后都说不出不是来。”
郑嬷嬷点头,只要不影响皇上对永和宫的观感就好。
德妃问道:“这段时间本宫忘了问了,贵妃身子怎么样了?”
郑嬷嬷微微摇头:“贵妃娘娘不是什么顽疾,就是身子虚弱,太医也没法子,只是天天喝着药。”
德妃叹口气:“她也是可怜,十阿哥又还小。”
郑嬷嬷点头:“钮祜禄家看着也是靠不上的。”
德妃摇头:“那不一样,只要钮祜禄家依然显赫,十阿哥就身份尊贵,十阿哥永远有依仗,宫里宜妃因为九阿哥还常常照应着,十阿哥受不了什么苛待的,这点不用担心。”
郑嬷嬷犹豫道:“阿灵阿夫人上次还有些对十阿哥不满。”
德妃冷笑:“她简直不知所谓,阿灵阿再尊贵也是臣子,十阿哥再是他外甥也先是皇子,他出言不敬,十阿哥动手,他受着就是了,谁给他的胆子还手?还敢在其他阿哥拉架的时候,和胤禛也动了手,狂妄!”
郑嬷嬷给德妃端茶:“您消消火,主要也是法喀这些年太欺负阿灵阿夫妻了。”
德妃都笑了:“他要跟法喀争,法喀还要善待他俩?本宫瞧着啊,本宫那妹妹是看着皇上待见阿灵阿,气焰起来了,愚蠢!皇上能收拾得了法喀,就收拾不了他阿灵阿?钮祜禄家又不是没别人了,真以为阿灵阿是个独苗啊!”
郑嬷嬷只是听着,年前娘娘把阿灵阿夫人叫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指责她没有良心,靠着姐姐抬旗嫁给了阿灵阿,这会儿胳膊肘子往外拐说姐姐和四阿哥不向着阿灵阿,把阿灵阿夫人给说哭了。
德妃喝茶,阿灵阿又不可能向着胤禛,她那妹妹是个拎不清的,她和胤禛才是她在钮祜禄家的倚靠,竟然还敢反过来责问他们,她非得叫额娘给这个妹妹醒醒神不可!
泰芬珠拉着十二格格一路往三所走,笑着问她学了什么针法,喜欢绣什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跟着十二格格的小太监小宫女,心里无奈,德妃这根本就是让她教导十二格格,可人的性子哪那么容易改啊?十二格格这都八岁了。
十二格格挺兴奋的,去三所可以四处逛逛,比在屋子里学礼仪好玩儿。
泰芬珠笑着问:“妹妹喜欢粉色的衣服吗?”她好像就没见过十二格格穿别的颜色衣服。
十二格格之前已经来三所玩了八九天了,和泰芬珠混熟了,闻言不高兴道:“不是,我喜欢绿色和蓝色。”
泰芬珠笑道:“那妹妹怎么不让嬷嬷给你做两身天水碧的,那个颜色好看,这会儿春暖花开,正适合穿呢。”
十二格格往泰芬珠身边挨了两步:“四嫂,我怎么能那样呢?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太让额娘操心了。”
泰芬珠笑着:“到了,咱们去正院儿洗个手,再去看大格格好不好?”
十二格格点头。
泰芬珠领着十二格格进了屋子,紫苏带着人让她俩净手,陈嬷嬷原本正在做针线,见泰芬珠进来,起身过来行礼。
泰芬珠嗔道:“嬷嬷年纪大了,不要天天做针线。”
陈嬷嬷略微惊讶,不过很快笑道:“老奴总不能闲着吃白饭,能给福晋做些针线,老奴心里头高兴。”
陈嬷嬷笑看着十二格格,最开始她和福晋还没反应过来,德妃娘娘一片苦心啊。
看着福晋带着十二格格去后院儿,陈嬷嬷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屋里接着做针线了,她身体好得很,眼睛也看得清楚明白,又不用拿不干活儿来彰显地位。
陈嬷嬷想着十二格格也有点儿愁,这孩子相当乖,就是太乖了,也不知道福晋能影响她几分。
后院儿东厢房里宋氏规矩地站在一边儿,这几天隔三差五福晋就要带着十二格格来看看大格格,她都习惯了。
大格格已经四个多月了,长得也算白胖,十二格格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也不吭声。
泰芬珠也习惯了,觉着差不多了,吩咐乳母好好照顾大格格,领着十二格格走人。
宋氏行礼之后目送福晋和十二格格离开后院儿,回到卧房坐下,朝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蹲下,轻声道:“格格,您怎么了?”大格格正睡着,吵醒了要哭的。
宋氏压低声音:“十二格格还是公主呢,衣服怎么那么单调啊,都是差不多的颜色。”
喜儿回道:“公主身边的事儿一般都是嬷嬷管着,可能是嬷嬷知道公主的喜好吧。”
宋氏想了想:“小女孩还是穿得花样些好,大格格每个颜色的小衣服都好看。”
喜儿笑了笑,宋氏坐了一会儿起身接着看大格格去了,她看一天都不会无聊。
泰芬珠带着十二格格溜达了一圈儿后,教十二格格修剪盆栽,十二格格满怀兴致地看着。
泰芬珠认真地修剪,这会儿太阳晒在身上舒服得很,在外面待一会儿最合适不过了。
第56章
泰芬珠修剪完花枝,净手准备用膳,十二格格被伺候着擦干手,站在一边等泰芬珠,她仰头道:“四嫂,你养的花儿好漂亮啊。”
泰芬珠笑道:“你要是喜欢,和额娘说,让额娘帮你挑几盆,只是你还小,不能拿剪子,你可以指导宫女来修剪。”
十二格格犹豫道:“可是我最近在学礼仪,没有空儿养花。”
泰芬珠牵着十二格格的手往饭桌走,给她出主意:“你把花儿养在额娘的正殿,得空了去瞧瞧,这样行不行?”
十二格格坐在椅子上,点头:“这样可以,只是给额娘添麻烦了。”
泰芬珠笑道:“你问问额娘觉不觉得麻烦,要是额娘说不行,你就得空来三所看,这样总可以吧?”
十二格格点点小脑袋,她的用餐礼仪很好,看泰芬珠动了筷子,才在太监的帮助下吃饭,泰芬珠带得胤禛习惯了自己用膳,这太监是从前伺候胤禛的,如今他只有在三所来客时才会干自己的老本行儿,平时只是等着收拾膳桌儿。
十二格格真的乖巧,喜欢一道糖醋鱼,但是太监不夹了,她也只是不舍地看看就接着吃其他的。
泰芬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用完膳送十二格格离开时,蹲下身子看着她:“妹妹,四嫂一个人养花很寂寞,你一会儿回去永和宫问问额娘,你也养几盆呗,就放在正殿,四嫂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你带四嫂去看,咱们比一比谁的花儿养得好,行不行啊?”
十二格格点头:“我回去要给额娘请安的,到时候我就问。”
泰芬珠笑道:“真好。”
泰芬珠起身拉着十二格格出了屋子,把她交到跟着来得宫女手里:“带妹妹回吧,路上慢点儿。”
十二格格仰头道:“四嫂,您不用送了。”
泰芬珠笑了笑,还是把她送到了三所门口。
回了屋子,丹桂伺候泰芬珠午休,她一边摘头饰,一边好奇道:“福晋,十二格格好乖啊,性子和六格格一点儿也不一样。”
泰芬珠笑了:“人和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样,六妹妹和十二妹妹的秉性就不一样,你快点儿的,我困了。”
丹桂赶忙加快速度,泰芬珠褪掉手上的镯子,上床躺下,十二格格哪里是真的无欲无求,根本就是被嬷嬷压住了,这嬷嬷手段还挺高明,讲得都是让人觉得很对的道理。泰芬珠闭上眼,这人厉害得很啊!
十二格格真的央求德妃替她养了几盆花,每天在正殿等着泰芬珠去永和宫,姑嫂两个瞧瞧花儿,德妃也隔几天就打发十二格格跟着泰芬珠回三所玩儿。除了请安管家理事,泰芬珠上午也有闲工夫,俩人玩得还挺高兴。
胤禛和胤祉被一同派去户部跟着大臣们学习,一是因为二人排行靠前,大阿哥去了兵部,二是因为这几年朝廷在忙一件大事,户部很是忙碌。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马奇,胤禛的伴读李荣保就是他的弟弟,今年胤禛离开了上书房,李荣保也开始了他的侍卫生涯,这是满洲上三旗子弟很好的出路。
马奇面对两个皇子神色严肃,语重心长:“三阿哥,四阿哥,这次移民四川的规模是很大的,您二位一定要慎重对待相关文书。”
虽然马奇说得慎重,但是胤祉身姿放松微微偏头,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胤禛倒是坐姿端正,但是微垂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都六月份了,马奇的话就没变过。
马奇讲完公务的重要性,站起来行了个礼,胤祉和胤禛连忙站起来回礼,出了值房。马奇目送两位皇子离开,松了口气坐下处理正事儿。
进了户部给两人腾出来的值房,胤祉往椅子里一摊,摸了摸肚子,对胤禛道:“饿了,你饿不?”
胤禛也坐下来,难得的在外不修边幅斜靠在椅子上看胤祉:“不饿,你也忍忍吧。”
胤祉叹气道:“我还以为上朝有多么惊心动魄呢,结果人家根本就当没咱俩这人。”
胤禛也挺失望:“唉,我们也没干什么事儿,人家想搭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啊!”难不成刺探宫闱吗?胤禛无聊地想。
胤祉看着眼前的卷宗:“从咱们来户部起,看得就是四川的卷宗,这会儿了还是,我真的怀疑马奇在打发咱俩。”
胤禛坐直身子,翻开卷宗:“得了,接着看吧,这确实是大事,关系到四川的恢复,一地民生呢。”
胤祉叹道:“我也知道重要,可是给咱们看得这都是以往的卷宗,今年可又在移民呢,第一手的消息都在马奇那儿呢。”
胤禛没再聊天,只是道:“看吧,还要写总结呢。”
胤祉接着开始每日翻阅誊抄的差事,他发现自己在上书房学得只有识字课能派上用场。
两个人在衙门消磨了一天的时光,结伴回阿哥所。
胤祉羡慕道:“大哥已经开始正式办差了,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啊?”
胤禛也挺向往:“大哥都去蒙古打过仗了,自然比咱们强。”
胤祉对这个不以为然:“就是去混混功劳而已,何况噶尔丹都跑了,又能有什么功劳?我岳父朋春还在降级留用呢,原先的官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胤禛叹道:“那终归也是一份资历。”
胤祉点头:“可不嘛,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混个资历?大哥都能和太子殿下较劲儿,真够厉害的。”
胤禛没说话。
胤祉有些鬼鬼祟祟地说:“你猜太子这回能得个儿子吗?”毓庆宫的李佳氏又怀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应该在八月份生。
胤禛嘴角微抽:“三哥,这事儿怎么好说?”
胤祉翻了个白眼儿:“你瞧你,我就是问问,说真的,太子就不在乎太子妃吗?礼部定的明年大婚,他要是今年真得个儿子,石家怎么想啊?”
胤禛一时没说话,想了一会,猜测道:“李佳氏只是包衣出身,太子妃出身显赫,应是无妨。”
胤祉呵呵笑了:“你猜,太子自个儿信不信这话?大哥也是包衣妃嫔所生,服他这个元后嫡子了吗?”
胤禛抿唇没再说话,其实他也不理解,纳兰明珠虽被免职,可汗阿玛依然时时召见,大哥还在兵部,太子正是需要臂助的时候,石家有好几个封疆大吏,可是人家也不可能无条件依附太子啊!
胤祉叹了口气:“我估摸啊,太子就和我之前一样没想清楚,我之前觉得董鄂氏嫁给我,自然得听我的,她还敢干涉我找格格吗?可现在啊,我真觉得我额娘说得对。”
胤祉看着胤禛,真诚道:“真的,人家董鄂氏和我额娘她们不一样,人家带的嫁妆足够富足一辈子,不靠我花钱,银子也有得是,朋春在沙场征战多年,难道谁敢欺辱董鄂氏吗?她什么都不靠我,我唯一能给人家的也就是嫡长子,这个都没有的话,包括你未来三嫂在内董鄂家搭理我有什么好处?”
看着胤禛不说话,胤祉边走边接着说:“真的,有太子和大哥的事儿在前,一个嫡子已经笼络不到别人了,哥哥可提醒你,真不要搞个庶长子出来,到时候麻烦的只会是你,两头不讨好。”
胤禛没有反驳这话,他不得不承认三哥说得对,他们天天在外头,家里就是福晋做主,真的和福晋闹掰了,一点好都讨不着,家宅不宁何以用心办差?
只是包衣旗那帮子人心比天高啊,钮祜禄贵妃卧床修养之后,宫权被四妃平分,有了这样好的例子在前,那群小人更是削尖了脑袋把女儿往兄弟们院子里送。汗阿玛觉得包衣忠诚,可是胤禛看着三所每月从内务府买东西的花销只觉得心疼,这不纯粹拿他们当肥羊宰吗?也没比嚣张跋扈的八旗勋贵强到哪儿!
胤禛转移话题:“您不着急回二所用膳吗?”他们慢悠悠地在宫道上走着,这会儿宫道上都没什么人了。
胤祉摇头:“我挺心疼我那些格格们,可惜我也没办法,我回去得迟一些,她们派的人等不着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胤禛无语,“您怎么能纵着她们随意派人到前院儿呢?太乱了,膳房可在前头。”
胤祉连连叹气:“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都不能盼着生个孩子,这都这么残忍了,我怎么能再处处拘束她们?”
胤禛看了看胤祉满脸的心疼,聪明地保持了沉默,所幸阿哥所也到了,二人就此别过。
进了三所,泰芬珠正在前院里坐着,看见胤禛高兴地挥了挥手,起身迎了几步:“爷,您饿了吗?”
胤禛回道:“还好,但也有点儿。”说着话,他牵上泰芬珠的手往正院儿走。
泰芬珠有点疑惑:“您这几天回来得都有些迟啊?”
胤禛深吸一口气,把他三哥的话复述了一遍。
泰芬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禛笑道:“我也很纳闷儿,三哥不会以为嫡长子生下来,那几个格格会欢天喜地吧?”
泰芬珠斟酌了一句话:“到时候就能不喝避子汤了,应该会高兴?”
胤禛摇头:“我都不知道三哥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别人不记得,胤祉总不可能不记得他夭折的四个兄长吧?
泰芬珠转移话题:“爷,您当差累吗?”
胤禛边换衣裳边说:“不累,就每天看看卷宗,认真算起来比去上书房那会儿轻松。”
看着泰芬珠在净手,犹豫了一下,胤禛还是问道:“毓庆宫的李佳氏怀得侄子还是侄女?”
泰芬珠想了想摇头:“真的不知道,那儿的宫人这几年被清洗了好几次,太医院对毓庆宫的事儿口风很严,但是额娘说,约莫是个男孩儿。”
胤禛好奇道:“额娘怎么可能知道?”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嗯,大概是嬷嬷们能看出来,听额娘的意思,怀阿哥和怀格格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毓庆宫的一些事务是李佳氏在打点,额娘掌宫权,有的时候会派嬷嬷送东西过去。”
胤禛愣了愣,都坐到膳桌前了,才问道:“那之前什么生下阿哥大喜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泰芬珠摇头:“您也想多了,真的有资格用积年的老嬷嬷的只能是高位嫔妃,但是在宫里头确实不可能瞒着胎儿性别直到生产。”
胤禛叹了口气,默默开始用膳,他真的替太子发愁,太子妃嫁进来要面对一个有儿子且掌过事务的的格格,石家能鼎力支持他吗?李佳氏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生下嫡子吗?
胤禛突然理解汗阿玛为什么不再立皇后,可是他觉得这就是治标不治本,难道妾妃就不会有野心和私心了吗?她们之间就不会彼此相争吗?那惠妃又该怎么解释?
前几年胤祐那么受苛待,也没见哪个宫妃出手相助啊,她们还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阿哥所的事儿她们无权干涉,这还不如有个皇后嫡母呢,最起码她会善待胤祐博个贤名儿,还有公主们,想到这儿,胤禛看向泰芬珠:“十二格格最近常来玩儿吗?”
泰芬珠点头:“一般我去给额娘请安,十二妹妹就会跟着来玩一会儿,用了午膳再回永和宫,也有的时候是下午来玩儿。”
胤禛问道:“为什么?是妹妹有什么问题?”
泰芬珠顿了顿,抬头看胤禛:“爷这些日子不也见过妹妹几回嘛,她身上穿得衣服您有印象吗?”
胤禛一边喝鸭子汤一边回想,“我记得,她穿得衣服颜色和样式都差不多。”而且不只是这几回,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泰芬珠说道:“额娘可能是觉得妹妹的嬷嬷在辖制她。”
胤禛怔了一下,“那为什么不把那人打发走?”
泰芬珠叹口气,“您在宫里长大还不了解吗?咱们满人重视奶嬷嬷,一般都是得敬着的,何况那嬷嬷也没把妹妹怎么样,宫里有宫规啊。”只不过额娘爱新觉罗氏早在泰芬珠断奶时,就把她的奶嬷嬷厚赏然后打发走了。
胤禛猛地吸了口气,低头吃饭,再不想问了。他汗阿玛在宫外出痘时就是奶嬷嬷陪着的,没缘由的怎么能把公主身边的嬷嬷赶了,额娘只是四妃之一,又不是皇后!
泰芬珠认真用膳,她最近在长个子,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听着胤禛不说话了,泰芬珠也没再提,十二格格的事情只能慢慢来,最好是让她自己明白过来,要不然总不能来一个嬷嬷打发一个吧?内务府出来的嬷嬷们管教小主子都是一个样子。教养嬷嬷间互相也有联系,到时候不定怎么编排德妃和十二格格呢!
胤禛用完膳,自去看书,西次间白天泰芬珠用,晚上就是胤禛的地盘儿。
泰芬珠坐在软榻上看些闲书,两个人各占一边儿,气氛融洽和睦。
毓庆宫
胤礽在李佳氏的屋子里,自从她丧子,胤礽大部分时候都歇在这儿,即便李佳氏怀孕了,胤礽也会常来坐坐。
李佳氏样貌秀丽,怀着孩子声音越发柔和:“殿下,尝尝这几盘点心,都是妾身特意为您准备的。”
胤礽给面子地一样吃了一口,笑笑:“你怀着阿哥辛苦,不用劳心做这些。”
李佳氏只是笑:“您用得高兴,妾身高兴,腹中的阿哥也高兴。”
胤礽笑着点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李佳氏把胤礽送出去,回到屋子坐下,摸着肚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次一定要把阿哥养好。
胤礽回了卧房,赵新伺候着他洗漱,胤礽有些烦躁:“你一定要护好李佳氏,这次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赵新躬身应下。
坐到床上,胤礽曲着一条腿,心神不宁,他一直想着索额图劝他别太在意李佳氏的事儿,他知道索额图想和石家的人搭上线,南方富裕,石家在南方有人,索额图想要强强联手,对于李佳氏的怀孕很不满。
胤礽叹了口气,可是总不能让他拿儿子来讨好妻族吧?那样他们又怎么可能看得起他?再说了,石家的官儿也是他的臣子,他可以示好,但总不能弯下腰,如果那样谁是君谁是臣?
想着李佳氏,胤礽更是心疼,她第一个儿子被人给害了,他要是连她第二个儿子都保不住,他这个太子岂非徒有虚名?再说太子妃,她如果容不下庶长子,又怎么能肯定她能容下其他庶子?他的额娘仁孝皇后尚且容下了胤禔,凭什么太子妃就不行?
胤礽闭了闭眼,终究他是大清的储君,石家只是一介臣子,君臣尊卑不容逆转!
八月二十五,泰芬珠在三所知道了毓庆宫李佳氏诞下小阿哥的消息,毓庆宫来人还让泰芬珠后天去参加洗三礼。
泰芬珠略有些不知所措,她问陈嬷嬷:“我去参加小阿哥的洗三礼,是不是还得慰问一下李佳氏,这明年太子妃就嫁进来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嬷嬷也不知道咋办,外头庶子的洗三满月周岁之类的,都是嫡母主持,生母根本不会露面儿,可听那太监的意思,福晋得去恭贺一下李佳氏。
丹桂弱弱地问:“您是福晋,李佳格格到底是个格格,之前皇上也没给等级,这不太好吧?”想也知道李佳氏刚刚生下孩子不可能起身,这福晋不是左右为难吗?
陈嬷嬷说道:“左右还有大福晋呢,到时候她怎么做您怎么做就行了,唉,不过这四爷和大阿哥也不太一样啊。”
泰芬珠无语,她还是问胤禛吧!
胤禛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消息了,但是他到底经验不足,面对泰芬珠的难题一时懵住了。
泰芬珠看胤禛不说话,叹道:“早知道我就抱病了,这怎么做都不对啊,还有走礼怎么走,之前宫里可没有皇孙办洗三的事儿。”胤礽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可也没有洗三礼,这是头一份儿。
胤禛这回反应挺快:“别胡说,不就一个洗三礼吗?还值当你病一回?”
泰芬珠把礼单递给胤禛,“那这怎么办啊?”
胤禛想了一会儿,问道:“这储君喜得贵子,宫妃和皇子们都得送礼吧?”
泰芬珠愣了一下:“之前头所的满月礼只有我去了,你们都上课,没见其他兄弟和姐妹送礼啊!”
胤禛把礼单放桌子上,“之前他们不走礼,但是这回估计不行,太子要大办,宗室和勋贵都要来,她们还能连份礼都不送?”
泰芬珠一想也对啊,两人琢磨怎么随大流。
苏培盛进来了,他说道:“爷,福晋,刚刚乾清宫传出消息,上书房后天休息,皇上要阿哥们都去毓庆宫。”
胤禛张张嘴,汗阿玛到底还想不想太子夫妻和睦了?
泰芬珠也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有十五阿哥比着,太子要办洗三礼确实规模不好小了,太子的长子可是皇上的长孙,康熙总不能优待幼子苛待长孙,只是好别扭啊!
乾清宫里,康熙满怀欣慰地对梁九功说:“听说这个小阿哥比头一个白胖健壮,太子总算可以舒舒心了。”
梁九功奉承话说得康熙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康熙说道:“保成这孩子不容易,没了孩子心里痛啊,朕也是这段时间才看出来,他真的是生怕这个儿子再出差错,让他好好高兴高兴,朕这个阿玛心里也安稳些。”上回十五阿哥满月保成就很落寞,这又心惊胆战了大半年,这个阿哥的洗三满月必得办得隆重。
梁九功笑着恭维,皇上高兴他就高兴。
内城,索额图天黑了才回到家,不用小厮扶着,索额图直接大步走下马车,怒气冲冲的往书房走。
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在书房等着父亲,眼见索额图怒气难掩,格尔芬硬着头皮无奈劝说:“太子殿下有了儿子终归是好事一桩,您实在”
索额图指着他鼻子:“你也脑子不清楚是吗?那李佳氏哪一点有资格和石家女比?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祖上还是汉人,你猜大家拿不拿她当满人看?你猜啊!”
阿尔吉善没过脑子说了句话:“石家现在也姓石啊,那瓜尔佳也是祖上的事儿了。”
索额图立马转移注意力,抄起桌上一摞纸就打阿尔吉善:“你老子我用得着你提醒?嗯?我是傻子吗?用得着你来给我背族谱?啊?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尔吉善乖乖被阿玛打,好一会儿,索额图坐到了椅子上,格尔芬叹道:“阿玛,事已至此,您气也无用了。”
索额图闭着眼睛:“我从来高兴太子意气风发,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天真,储君和君差着远得呢,他竟然拿仁孝皇后和太子妃比?”
阿尔吉善不傻,他说道:“毕竟看着是差不多的两件事,都是庶长子和嫡子,这其中的差别得等到过几年殿下才理解。”
索额图睁开眼,叹了口气:“人家石家显赫,不用他就显赫,他凭什么以为人家嫁个闺女就和他一边了?没有好处的事儿傻子才干,你觉得石家人傻吗?”低阶的官员好笼络,拥有家族背景的高级官员不会轻易下注。
格尔芬缓缓道:“生下来又不是就没法子了。”
索额图摇头:“今晚是我最后一次劝他这事儿,我不会再在这事儿上努力了,没用。”他是为了家族前途才支持太子,不可能冒着被太子厌恶的风险屡屡插手他的后院儿。
阿尔吉善无奈:“少年人都爱美色,眼见李佳氏丧子难过,殿下生怜理所当然。”
索额图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到此为止吧,石家的事儿得看太子妃手段如何了,她要是能压住李佳氏,生下嫡子,一切都还有得提。现在,不行了。”
格尔芬摇头:“我不看好,李佳氏接连诞下两子,殿下对她有感情,而太子妃,殿下有些忌惮满洲大族。我们又在他耳边提石家提了这么久,殿下对石家的观感已经不怎么好了。”
索额图冷笑道:“忌惮满洲大族,轮得着他忌惮吗?还没上位呢就这样,哪个满洲勋贵会再搭理他?他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当得不得了了?”
阿尔吉善低声道:“其余皇子的出身都不好,十阿哥也不被皇上重视。”
索额图看着他,淡声道:“皇上的出身也不好,他照样是皇上。我不是说太子想着压制勋贵不对,而是不合时宜。”何况,太子妃和嫡长子的位置本来就应该为太子拉来一门有力的姻亲。
格尔芬叹气:“荣妃在给二所的格格送避子汤。”
索额图长长地出了口气:“殿下真的天真啊,额娘或许能够一心为皇子好,汗阿玛是不可能的,要不然皇上肯定会把石家抬入满军旗里,可是他信了皇上的,不信我的,帝王权术学了不少,就是看不明白自己是谁。”
格尔芬也没法子,皇上待太子很好,太子更相信汗阿玛,而且很多道理确实无法反驳,只是太子意识不到他的处境。
阿尔吉善眯了眯眼:“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上朝了,其他阿哥们也不远了,等他们一封爵位一领旗份,太子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格尔芬也点头:“现在殿下一门心思站在皇上那一边儿,过几年他就会明白谁才会真的支持他,他为了一个庶子浪费拉拢勋贵的机会有多么可笑。”
而且格尔芬早就成亲了,他再清楚不过妾侍的心思,有了庶长子,嫡子想要出生难得很!当年他们家在宫里的势力多强,可是太子的同胞兄长还是夭折了,仁孝皇后也因为生产丧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说真的,赫舍里家自己都不知道。
索额图闭上眼沉思,终究太子的优势还是很大的,且等等吧!
良久,索额图吩咐:“后日毓庆宫大办洗三礼,礼物送得贵重些,我们不能惹殿下不满。”而且,万一太子妃手段不行,生不下嫡子怎么办?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躬身领命,终究他们家追随太子,要以太子的好恶为准!
第57章
八月二十七
毓庆宫里宫人往来穿梭,刚刚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后的泰芬珠和胤禛到得很早,没人想到他俩这个时候来,宫人给他俩上了茶,泰芬珠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精致华丽的摆设,这品味可以啊!
胤禛有些紧张,是他和泰芬珠商量这么早来得,他不想和大哥碰上,在户部待了大半年,他深刻体会了太子与他们这些阿哥的不同,他不敢得罪太子。
泰芬珠看了一眼胤禛,也正襟危坐,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对太子的敬畏。本来她还说带上十二格格一块儿来,德妃看了看时辰,让他俩先过来了,说把十二格格送到翊坤宫,让她和六格格一块儿走。
胤礽走进来,看见的就是四弟夫妻俩端正严肃的样子,他笑了笑,胤禛和泰芬珠立马起身行礼,胤礽声音温和:“四弟,弟妹,快坐吧!”
胤礽坐下,看着两人落座后,问道:“四弟和弟妹怎么来得这么早?”
胤禛笑容有些尴尬:“臣弟和福晋是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后直接过来的,没算好时间,打扰殿下了。”
胤礽心思一转,笑容亲切:“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一会儿四弟与孤一块儿迎一下客人吧。”
胤禛愣了一下,胤礽补充道:“一些宗王长辈和朝廷重臣中午也会过来吃个席,咱们还是要迎一下的。”
胤禛反应过来,起身感激道:“多谢殿下抬爱!”泰芬珠也迅速跟着起身行礼。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四弟和弟妹快坐,咱们是自家兄弟,叫殿下实在生分了,还是唤二哥吧。”
胤禛为难道:“君臣尊卑总在兄弟私谊的前头,唤二哥实在有些僭越了,太子哥哥?”
胤礽笑道:“好!太子哥哥就太子哥哥。”
胤禛扬唇笑了:“太子哥哥,您自去忙碌即可,臣弟与福晋在这儿坐着就好。”
胤礽摇头:“怎么能让你们枯坐?二阿哥正安稳地睡着,弟妹去后头就好,李佳氏还算伶俐,必定能待好你,四弟和孤去书房吧!”
胤禛想着救一救泰芬珠:“太子哥哥,福晋年纪小,小嫂子刚刚产下阿哥,不要叫她过去打扰了吧?”
胤礽笑容微敛:“四弟生分了,让弟妹过去吧,不碍事儿的。”
胤禛见状只能点头,又转头嘱咐泰芬珠:“不要扰了二阿哥和小嫂子。”
泰芬珠顺从地点头,起身行礼,跟着宫女走了。
胤礽笑看胤禛,胤禛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移步书房,胤礽认真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李佳氏?”
胤禛实话实说:“咱们的很多礼仪都是慢慢添上的,小嫂子生下皇长孙,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格格。”
胤礽有些惆怅:“其实孤的心里也有些彷徨,大哥素来与孤有些冲突,可是孤做了阿玛,却想着二阿哥和将来的弟弟们都和睦相处,也不知道孤是不是在痴心妄想?”
胤禛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沉默。李佳氏又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争?
胤礽看了一会儿胤禛,发现这个弟弟真是个实诚人,连句好听话都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胤礽笑了:“孤不为难你了,世上的男人也许有不少都是认为女子柔弱良善的,只是我们这些在宫里头长大的怎么可能相信这些?左右孤不后悔,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呢?”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豁达。”
胤礽没再提这些事儿,转而问起了胤禛在户部的见闻。
泰芬珠跟着宫女去后头,心里叹气,她真是无奈,胤禛这么早过来,他倒是可以和他太子哥哥好好相处了,她怎么和李佳氏相处啊?
泰芬珠面带微笑进了房间,李佳氏很热情:“四福晋快请坐,麻烦您这么早就来了。”
泰芬珠微笑地坐下:“您太客气了,是我打扰您了。”
李佳氏温柔道:“怎么会呢?您是二阿哥的四婶儿,您过来为他庆洗三礼,我只会感激不尽呢。”
泰芬珠微笑道:“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二阿哥是太子殿下的阿哥,尊贵非常。”
李佳氏笑问道:“我一直都听说过您,您得德妃娘娘喜爱,四阿哥敬重,实在令人羡慕。”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李佳氏又道:“您尝尝这茶,应该是合您口味的。”
泰芬珠点头:“多谢您了!”端起来喝了一口,泰芬珠赞道:“确实是好茶。”
李佳氏本以为她会说一下茶名儿,顿了顿,招呼宫人:“去把二阿哥抱来,让他四婶儿瞧瞧。”
泰芬珠看了看二阿哥,满口子地夸:“二阿哥真是俊俏,随了您的好样貌了。”
李佳氏慈爱地看了看儿子,说道:“这孩子更多随了殿下,殿下喜欢地紧呢。”
泰芬珠微笑点头。
李佳氏被子下的手攥了攥,笑道:“您这么早过来,不如去用些点心吧?一会儿要来很多夫人,且忙着呢!”
泰芬珠笑得温软:“劳烦您了。”
看着四福晋起身离开,李佳氏让人把阿哥抱回去,有些落寞地靠在床上,她还以为四福晋会很喜欢二阿哥呢,这可是皇长孙啊!
泰芬珠坐到大厅里,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一下下吹着茶水,无论如何,她不能和李佳氏聊得太投契,她能看出来太子在抬举李佳氏,估计是怕太子妃嫁进来为难她和二阿哥。
只是明年太子妃和三福晋会先后嫁进来,后年五福晋和七福晋就也要进宫,她一个嫡福晋和太子的格格投缘,其他妯娌谁会搭理她,没办法,既不能得罪,又不能亲近,只能装傻充愣了!
泰芬珠百无聊赖地坐了好久,大福晋过来了,她径直朝泰芬珠走来,泰芬珠起身给她请安。
两人落座,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问:“你来多久了?”
泰芬珠笑道:“大嫂您不知道,我们爷生怕大家都来得早,早早得就去给额娘请安,路上也走得快,结果就到早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她不可能相信这话,只是没办法,人家的态度这么明白,她不可能挑明了说,这是四阿哥的表态,和四福晋没关系。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二阿哥不是不遗憾的,只是有庶子的格格她尚且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有一个皇长孙的格格了,胤禔愿意等她恢复身体,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妯娌聊衣服聊首饰,毓庆宫不用她们帮着招待客人,来的夫人们都很自觉,平平静静的一场洗三礼。
泰芬珠没有等胤禛,她没地方等他,又不能站在宫道上,带着丹桂和紫苏溜达着回三所。
进了正屋躺到软榻上,泰芬珠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自己家得劲儿。
陈嬷嬷笑道:“您这倒像是受大罪了呢?”
泰芬珠摇摇头:“就是去受罪了,也就是见着额娘进宫高兴些,但是人多,也不好多说话。”
陈嬷嬷看着福晋实在提不起劲儿来:“您去睡一会儿吧!”
泰芬珠点点头,又躺了一会儿才起来到床上睡。
泰芬珠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胤禛躺在软榻上,看见泰芬珠,胤禛随口道:“你醒了?”
泰芬珠点头,“您怎么不去床上睡一会儿?”
“我躺这一会儿就睡着了,刚刚醒来。”
泰芬珠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喝茶,胤禛支起身子问道:“你和李佳氏聊什么了?”
泰芬珠笑了:“我能聊什么啊?几句话之后我就去坐着吃点心了。”
胤禛趴着看她:“我真的觉得荣妃娘娘很明智,这男人一旦有了感情,总不会太靠谱儿。”
泰芬珠笑道:“爷对谁有感情了啊?告诉我,我以后敬着些人家。”
胤禛闷笑出声:“你啊,天天去户部抄文书,回来了还得再翻翻书,我也得有那时间啊!”
泰芬珠低头玩着手指:“反正爷喜欢旁人我也没法子,只能多多努力,求着爷垂怜了。”
胤禛坐起身来笑得厉害,泰芬珠吃味起来挺可爱的。
看见胤禛这样,泰芬珠也抬头笑了。
胤禛正色道:“说真的,泰芬珠,你不能和李佳氏亲近,她那儿根本就是一个泥潭,我们没有必要讨好她。”胤禛是害怕泰芬珠为自己着想,曲意逢迎李佳氏。
泰芬珠发愁:“我倒是觉得您说得对,只是太子殿下亲近您,下个月还有满月礼,怕李佳氏不高兴吹枕头风。”
胤禛摇头:“太子不是个会被女人左右的,他会因为怜惜没了的大阿哥,更加心疼二阿哥,但不会把李佳氏捧到天上去。”
胤禛认真道:“我能听得出来,太子对李佳氏的偏爱大部分都是因为她曾经丧子,太子是元后所出,他不可能特别重视一个庶出的儿子,只是”
胤禛犹豫了一下,泰芬珠看着他,“只是有的时候只要这个孩子存在,他就会是太子夫妻间的阻碍,这个真没法子。”
泰芬珠疑惑道:“太子如果不打算让二阿哥以长子身份自居自傲,等明年交给太子妃养育就好,那样不就两全其美?”
胤禛无奈摇头:“太子并不怎么相信太子妃,一个是天真无邪的稚子,一个是本身就有所求的嫡妻,太子妃不好办啊。”
泰芬珠叹气:“二阿哥当然还是在亲生额娘身边长大最好,谁能有亲额娘仔细呢?”
胤禛轻笑了一声:“李佳氏只恨不能天天粘着太子以求恩宠,她哪有那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左不过是嬷嬷养着,能有多大差别?”
胤禛跟着太子去看了看二阿哥,他能明显看出来李佳氏不安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的安分就不敢让大福晋和泰芬珠去看了,再是生育有功,没有品级她凭什么让两位嫡福晋去瞧她?
泰芬珠听见胤禛悠悠叹道:“这会儿的稚子没有所求,五六岁的长孙就有所求了,他本身就有政治资本,也就是这会儿看着可爱无害罢了。”
泰芬珠无奈道:“也许太子殿下教导有方呢?”
胤禛摇头笑道:“我不相信。”
泰芬珠叹口气,接着喝茶了,其实她也不相信,太子妃还没入场就已经输掉一半儿了,别的还好办,太子的防备心理几乎不可能消除。
胤禛兀自抱膝琢磨,他左思右想只能看出内务府包衣得利,太子基本失去了家宅和睦的可能,太子妃站稳脚跟难上加难,二阿哥失去了平安富贵度日的机会,胤禛的眼里闪过寒光,内务府!
九月二十五毓庆宫二阿哥的满月礼一如洗三盛大隆重,康熙亲自出席抱着二阿哥给宗室的人瞧。
泰芬珠自然没能看见这一幕,胤禛回来说胤禵悄悄抱怨汗阿玛都不怎么抱他,泰芬珠看着胤禛也有些羡慕的样子,心里感慨,要不人怎么那么重视仪式呢?都知道康熙重视长孙,等亲眼看到排场,该嫉妒还是嫉妒。
胤禛接着每日去户部看卷宗抄文书,泰芬珠在永和宫听见了钮祜禄贵妃身子每况愈下的消息。
德妃叹道:“贵妃的身子骨怕是不成了,你提前准备一下你和胤禛要穿的衣服,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嘱咐道:“记得先来永和宫问问我,不要直接去永寿宫。”
泰芬珠问道:“额娘的意思是怕永寿宫出乱子?”
德妃无奈道:“宫外的钮祜禄家最近闹腾得厉害,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她的妹妹被敲打后,今年几次进宫把情形说得详实,阿灵阿已经彻底和法喀翻脸了。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有些失神,这娘家有时候根本就是在拖后腿啊!
胤禛听完泰芬珠转述德妃的话,叹了一口气。
就在泰芬珠觉得他不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胤禛说话了:“有恃无恐真的挺可怕的,法喀觉得左不过是罢官,阿灵阿觉得汗阿玛也只能选他,心里没有畏惧行事自然为所欲为。”
泰芬珠只能道:“钮祜禄氏是满洲著姓大族呢。”
胤禛眼神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实在听不得著姓大族这种话,早在唐朝,所谓的大族就是朝廷极力压制的,到了我们这儿,满军旗的就不提了,蒙古也要把血脉追溯到成吉思汗那儿,包衣的更是削尖了脑袋要让女儿生下皇室或宗室血脉。可是满汉两榜选出来的官儿根本比不得,还会激起汉官的不满。”
泰芬珠抿了抿唇,胤禛不能和外人说他的感想,就总是对她倾诉,如果他将来真的是个宗室,其实也无妨,他俩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即便她言语放肆,胤禛也不可能大义灭亲,问题是不是啊。
胤禛安抚道:“我不是说你娘家,岳父岳母都是明事理的人,行事素来谨慎低调,我是说大部分的人。”
泰芬珠喉咙紧了紧:“爷,您说得都对,只是我们无权无势。”
胤禛眼睛眨了眨,其实他的心里也很乱,问题摆在眼前,可是解决起来一筹莫展,更甚至他还没有去解决的资格。
泰芬珠低头看手,人在不同的年龄遇到同一个问题所产生的观感是不一样的,在胤禛志得意满自己的皇子身份时,对于宋金柱贪污无能为力的事实让胤禛的高傲一下就破灭了,她从内务府买到的很多之前很少提供的食材和昂贵的日用品更让胤禛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皇长孙的事儿,他对于内务府包衣信任度几乎没有。那么举目四望,胤禛觉得皇家无所依仗就成了必然。
胤禛默默盘算着,开国时权势滔天的宗室也好,勋贵也罢,按道理两三代后就会徒有虚名,如今无非是因为找不到压制他们的人,那能替换他们的人在哪里呢?
泰芬珠喝着茶,胤禛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他本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而清朝的制度基本沿袭明制,无论如何汉族士绅也是需要被拉拢的,入关时凶猛的八旗如今还有几分战力?而且各地驻防八旗的糜烂只会越来越严重。
十一月初三,胤禛急匆匆地跑回了三所换衣服,他刚到衙门就听说了温僖贵妃薨逝的消息,泰芬珠站在旁边等他:“爷,咱们先去永和宫啊!”
胤禛点头,还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给追封呢!
永和宫里,德妃也已经穿戴好了,钮祜禄氏是贵妃,她也得去祭拜一二。
得知康熙给了温僖二字作为追封,章佳氏看了下德妃和四阿哥夫妻俩,垂下了头,她还以为会追封为皇贵妃呢。
德妃说道:“走吧,咱们去永寿宫。”
只是温僖贵妃,德妃上柱香就带着三个格格走了,章佳氏选择留下来跪拜,胤禛和泰芬珠干巴巴地劝慰了胤俄两句也离开了永寿宫,胤禟跪在胤俄边儿上,担心地看着他。
泰芬珠回想着刚刚法喀夫人和阿灵阿夫人各自冷着脸怒目而视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胤禛说道:“几个弟弟还没来呢。”
泰芬珠点头:“从上书房回了阿哥所,过来是得费些功夫,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胤禛颔首,贵妃其实不需要皇子公主祭拜,无非是看在十阿哥的面儿上。
胤禛想了想:“九弟这几天一直在永寿宫吗?”
泰芬珠点头:“额娘说之前还是下了学往那里跑,昨天干脆陪十弟在永寿宫待了一天。”
胤禛挺担心钮祜禄家闹幺蛾子,而他的担心也没错,十一月初五,温僖贵妃梓宫奉移朝阳门外,法喀和阿灵阿大打出手,两人双双被叫到御前,彼此诬陷攀扯不休,康熙震怒。
十阿哥病了,胤禛和泰芬珠作为哥哥嫂子,怎么也得去八所看看他。
胤禛在礼物前看了一遍,和泰芬珠商量:“咱再送点儿吃的行不行?”
泰芬珠干脆利落地点头:“爷想送什么?”
胤禛看向苏培盛:“你去库房将各类干果都装上些。”
陈嬷嬷跟着苏培盛出去,库房的钥匙在她手里。
胤禛叹道:“十弟够可怜的!”
泰芬珠只能说:“等他出宫建府就好了!”
胤禛和泰芬珠到了八所,被直接带到了卧房,胤俄躺在床上,只是勉强笑道:“四哥,四嫂,快请坐,弟弟就不给您们请安了。”
胤禛坐到床边儿:“这会儿正是寒冬,你怎么能把自己搞病了呢?”
胤俄听着这带着斥责意味的话,只是平淡回答:“四哥,我这就是偶然感了风寒,哪有什么搞病之说?”
胤禛低声道:“贵妃娘娘最心疼的就是你,你得好好的,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胤俄的头偏转过去:“我哪里来的亲者?”
胤禛看着他:“九弟怎么也能算是你的亲者吧?我和你四嫂也盼着你好啊。”
胤俄转过头来:“四哥不用劝我,我都懂的。我真的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过两天就好。”
泰芬珠感受着沉闷的气氛,只是默默无言,她好像明白了未来的十阿哥为什么会一心向着胤禟,胤禛一个异母兄长的关怀起不到什么作用,此时的胤俄心中只有九阿哥一个亲人。
胤禛看向泰芬珠,泰芬珠微微摇头,胤禛无奈道:“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这就走了。”
胤俄勉强露了个笑容:“四哥四嫂慢走,弟弟就不送了。”
泰芬珠温声道:“十弟好好休息吧。”
胤禛看了胤俄一眼,给他拉了下被子,“好好休息!”
看着四哥四嫂的背影,胤俄眼里酝酿许久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看了看被提进来的六篮子干果,胤俄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的贴身太监魏弦送完四爷四福晋回来看见这一幕,只是无声叹息。
今儿是爷传太医的第四天了,皇上没来过,其他各处都只是送了慰问礼,只有九爷天天来,魏弦眼里也有些起雾,这都什么人啊!
胤禟下了课飞奔回八所,到了前院儿换了身衣裳去去寒气就进了卧房,看见老十眼眶红通通的,气冲冲地坐到床上:“你打算伤心到什么时候?你就是难过得不行,汗阿玛也不会搭理你,你那俩混蛋舅舅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要干什么啊?”
胤俄吸吸鼻子:“没有,只是刚刚四哥四嫂来看我了。”
胤禟愣了一下,他还没顾得上问魏弦呢,“他教训你了?”
胤俄摇头:“没有,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胤禟扫了一眼屋子,看到了六篮子干果,语气缓下来:“胤俄,你听九哥的,不是所有人都凉薄,去年兄弟们帮咱俩打架,那不是假的,只是钮祜禄家乱得很,你又还小,兄弟们有些害怕而已,毕竟我们都是包衣妃嫔所生。”
胤俄带着哭腔:“我没有怪弟兄们,没有。”
胤禟泄了口气:“老十,他没什么了不起,你不用理会他,左不过就是平衡,他都平衡得入了魔,你看哪个兄弟在意他?”
胤俄哭得哽咽:“人家也不在意我们,太子好就成了。”
胤禟狠狠道:“呸!太子的女儿死了,他转头给十五阿哥大办宴席,这种隔应的在意太子喜欢就让他占着吧!”
胤禟上床拉着胤俄的手:“老十,十弟,我叫你祖宗,咱不哭了啊,你这风寒就是被哭出来的,你听我的,将来咱们进了朝堂,把法喀和阿灵阿都弄死,至于皇上,他也没好下场的,啊,不哭了。”
魏弦和胤禟的贴身太监安材低头就当听不见,这些话九爷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
胤俄握紧哥哥的手:“我只是想不通难道我额娘就这么无足轻重吗?他们谁都不在意。”
胤禟接着安慰:“我和你保证,那阿灵阿和法喀都不得好死,然后汗阿玛,他都不在意儿子和孙子的死,你还对他期望什么?”
胤俄靠在床上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胤禟看着终于露出一个笑来,赶紧吩咐人摆膳。胤俄看看那六篮子干果,又看着九哥,他绝不让法喀和阿灵阿得偿所愿,也不容汗阿玛和太子好过!
胤禟翻了翻干果:“这四嫂真是财大气粗,临近年关,这些都贵得很。”
胤俄端着碗问道:“九哥,八哥最近在干什么?”
胤禟剥着一颗核桃,头也没抬:“你想他了?我告诉他让他来看你啊!”
胤俄点头说好。
胤禛和泰芬珠往三所走,低声道:“毕竟汗阿玛已经给了贵妃封号,十弟还是想通为好啊,要不然他以后怎么办啊?”
泰芬珠微微摇头:“那不一样,爷还记得您为七弟责打膳房奴才的事儿吗?”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都过去了,我那会儿也是年少太冲动。”
泰芬珠看着他笑:“我不觉得,我觉得您是有情有义的英雄,为兄弟出头令人敬佩。”
胤禛低头笑了笑,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十弟的想法不能和旁观的我们一样?”
泰芬珠叹道:“那是亲额娘啊,十弟才多大,想不通多正常啊,怎么能强求一个孩子明白一切相忍为国呢?”
胤禛喃喃道:“我也心疼他,只是汗阿玛不只是阿玛啊。”
远远地看见三所门口有人,泰芬珠问:“那是不是三哥?”
胤禛看着淡淡道:“我约他今天一起去看十弟,他说他有事儿。”
泰芬珠了然点头:“那您和三哥聊,我先进去了。”
到了三所,泰芬珠微微欠身,进了门。
胤祉看着冷着脸的胤禛,走过来:“四弟,给我个面子,去二所聊聊。”
胤禛到底跟着胤祉去了二所。
胤禛淡淡地问:“三哥找弟弟什么事儿啊?”
胤祉苦笑:“你就是觉得我趋炎附势吧?”
胤禛没吭声。
胤祉无奈地说:“我和钮祜禄家能有什么关系,轮的着我趋炎附势吗?”
胤禛抬头:“您的意思是我和阿灵阿有关系,我在替他奔走?”
胤祉叹口气:“四弟,我们是皇子,不可能全凭着心意做事,有些时候需要明哲保身,朝廷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胤禛看着三哥:“那您去年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打阿灵阿呢?”
胤祉看着四弟:“如果现在阿灵阿还敢在我跟前儿对兄弟动手,我依然打他。但是朝廷上的事儿不是靠着拳头能摆平的。”
胤禛不再吭声,他早已经意识到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这会儿不过是认识到兄弟也在这个里头而已。
胤祉深吸一口气:“四弟,接下来几年我们很有可能会去战场上混混功劳,现在我们一无资历二无爵位,钮祜禄家的事儿我们不能掺和,你在这宫里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人仔细琢磨,汗阿玛也只是嘱咐太医院好好照顾十弟。”
胤禛轻声道:“多谢三哥提醒,弟弟明白了。”
胤祉笑了,起身亲自把胤禛送出门。
胤禛进了三所,看着隔壁,那以后三阿哥又会怎么明哲保身呢?
胤禛心里实在憋不住这事儿,他必须跟泰芬珠说说。
泰芬珠看着胤禛:“我觉着三哥想多了,兄弟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真要事事小心,不成了看臣子脸色了吗?”
胤禛脸色好看了些:“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都不能干,我活着干嘛!”
坐了一会儿,胤禛想起来:“毓庆宫最近很忙吗?”
泰芬珠点头:“内务府忙得很,明年五月份太子殿下大婚,总要整饬一次屋子收拾一下摆设,等过了年就没几个月了,婚礼很隆重,必须得提前准备,样样都不能出错儿。”说着话,泰芬珠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胤禛更心疼十弟了,但又觉着太子哥哥也不错,唉,希望太子的大婚一切顺利吧!
第58章
今儿德妃格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泰芬珠请安坐下后好奇道:“额娘今天这么高兴啊!”
十二格格在旁边赶紧回答:“四嫂,咱们过几天可以出宫去太液池玩儿跑冰呢。”
泰芬珠惊喜道:“真的吗?去呆多久啊?”
德妃笑道:“看把你俩高兴得,至于这么乐呵吗?”
十二格格撒娇:“额娘明明也很高兴,四嫂,你都不知道额娘跑冰厉害着呢!”
德妃笑问:“你见过吗?说得言辞凿凿的。”
十二格格看向郑嬷嬷:“嬷嬷去年说过,我记住了。”
郑嬷嬷笑道:“格格真是好记性,娘娘您去年不就念叨跑冰的事儿了吗?”
德妃眉飞色舞:“我跑冰确实很好,说来也是巧,泰芬珠嫁进宫里这几年,皇上还真没想起来要跑冰,还是昨儿前朝有人恭贺新年,皇上来永和宫时说那就今年跑下冰喜庆一下。”
泰芬珠高兴道:“我之前听阿玛提过冰嬉的盛况,说跑冰英姿飒爽,我嫁给爷后可是盼了好久了。”
德妃笑道:“现在其实不是跑冰了,我刚刚生下胤禛那会儿,还是跑冰居多,这会儿一般都是拖床,倒是也有自己跑的,但是都是组队比拼掷球的,一般都是侍卫们切磋玩儿的,咱们倒是可以坐一下拖床。”
十二格格兴奋得很:“额娘,那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好?”
德妃笑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只要披上厚厚的斗篷,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我觉得四嫂送我的那身儿红色冬衣很好看,然后其他的我也都要带上。”
德妃故意问道:“额娘给你做得衣服难道不好看吗?”
十二格格笑嘻嘻地说:“都好看,额娘的我也带上。”
泰芬珠向德妃取经:“额娘,那我需要带些什么呢?”
德妃想了想:“你带够打赏下人的荷包,其他的也没必要,那里什么都有,厚衣服和暖手炉多带些就好了。”
泰芬珠笑着点头:“多听额娘的话总是好的,我能少吃好些亏。”
德妃满意地笑:“也是你这孩子灵醒,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呢。”
泰芬珠疑惑地问:“什么事儿啊?”
德妃无奈道:“太子有儿子了,等到过年那会儿快半岁,到时候你也把大格格带到宁寿宫给皇上看一眼。”
泰芬珠不解道:“大格格那么小,这段日子都这么冷,何必让她受那个罪?”她和胤禛还没有轿子,而且之前大阿哥的嫡女也没参加过宁寿宫晚宴啊。
德妃也很无奈:“皇上想看看儿孙满堂的盛景,突发奇想罢了,除夕那天把大格格抱到永和宫来,本宫带着她过去,你放心,就让皇上看一眼,随后我就让郑嬷嬷坐暖轿把孩子抱回三所,不碍事儿的。”
十二格格冷不丁地问道:“不会是为了表示对太子殿下的重视吧?”
德妃斥责道:“你这孩子,活泼点儿是好,但是千万不敢口无遮拦,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记住了没有?”
十二格格乖乖点头:“记住了!”
德妃转头看向泰芬珠:“皇上的想法是他的想法,与咱们无关,我只是跟你说,这段日子调整一下大格格的睡觉时间,让她变成下午那会儿睡,你也告诉宋氏,大格格不是重点,那风头不是咱们的。”
泰芬珠应下。
德妃随即又笑盈盈地和她们说起了她当年跑冰的趣事儿,十二格格偷偷向泰芬珠眨眼睛,泰芬珠抿唇笑。德妃坐在上首对此心满意足,这就对了,胤禛一年能见十二格格几面?好好和泰芬珠这个嫂子相处对十二格格最好。
既然德妃交待了,泰芬珠回了三所换了身家常衣服,又摘掉了耳环和一些头饰,就去后院儿找宋氏。
大格格被养得很好,见着泰芬珠就叫额娘,她过了周岁后说话就挺清楚,泰芬珠抱着大格格坐在椅子上,逗她:“你今天吃什么了?”
大格格笑呵呵地叫额娘,泰芬珠重复道:“吃什么了?”
大格格转了转身子拿手指乳母,泰芬珠笑了:“咱们大格格聪明得很啊!”
大格格依赖地靠在泰芬珠怀里,调整了下抱她的姿势,泰芬珠抬头看向两个乳母:“你们辛苦了,一会儿让辛夷给你俩多发一个月例银。”
两人忙不迭地行礼谢恩,泰芬珠转头看向宋氏:“我今儿来是有件事情要嘱咐你。”
宋氏柔声道:“福晋请说。”
泰芬珠看了看怀中的大格格,问道:“你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得了二阿哥吧?”
宋氏点头:“妾身知道。”
泰芬珠叹道:“长孙的意义总归不同,除夕的宁寿宫晚宴,汗阿玛希望孙子孙女们都去一下。”
宋氏吃惊道:“那会儿毓庆宫阿哥不还不满半岁吗?”
泰芬珠颔首:“对,我跟你说一下大格格的事儿,这段时间别让她中午睡了,哄着她多玩一会儿,等到下午再叫她睡觉。”
宋氏点头:“妾身知道了,谨遵福晋吩咐。”
泰芬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不只是大格格,头所的皇孙女也是陪衬,你别多想,汗阿玛的儿子女儿那么多,大格格不可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另眼相看,不出错就好。”
宋氏认真点头:“福晋放心,妾身明白。”
又逗大格格说了会儿话,泰芬珠起身走了,宋氏目送福晋离开后院儿,才回到东厢房抱了抱大格格。
宋氏吩咐道:“一会儿格格困了,你们就来叫我,我哄着格格玩儿。”
两个乳母都俯身领命。
宋氏半躺到床上,接着给大格格做小衣服,杏儿看了看宋格格还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格格还会有些侥幸心理的。
宋氏抬头看了一眼杏儿,复又低头做针线,只要想一想兄长的姨娘,就什么都能想明白,她的阿玛既有儿女又有嫡孙,怎么可能把一个庶出的孙女放眼里?
宋氏做针线很认真,说到底,日子就是吃穿住行,除了行在宫里不可能外,其它的她样样都好,四爷不在乎她和大格格,福晋重视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更安全!
正屋里,泰芬珠挺诧异向陈嬷嬷描述了一下宋氏,她以为宋氏怎么也会有些蠢蠢欲动的,陈嬷嬷笑道:“您真的是多想了,妾侍要是个个都不安分,那夫人们干脆都不用出门了。”
泰芬珠笑了笑:“关键是她俩以前都不怎么安分。”
陈嬷嬷一边忙活一边说:“后院儿不安分一般都是能看见希望,李格格和宋格格都看不见什么希望,怎么可能和您叫板?”
泰芬珠失笑:“我没怎么狠压她俩吧?”
陈嬷嬷笑了:“没有,您管家严明又对下人大方,这就能压住一大半的心思了,真要手里没人,哪个妾侍敢叫板主母?再说了,四爷确实也不很近女色,只要求格格守规矩,既然都守了规矩,哪还有嚣张的资格?”
泰芬珠点头,胤禛确实不是会被女色冲昏头脑的人,他要真像隔壁胤祉一样心疼格格们,她就是有什么手段都没招儿,真的是抵不过男人乐意。
陈嬷嬷认真地说:“只要四爷看重子嗣和睦,他就一定要看重嫡子,旁人不以为然,真的见着宫里这两年的事儿,谁能相信妾侍不争这话?”
泰芬珠笑道:“其实我觉得道理人人明白,只不过人感情用事的时候更多。”
陈嬷嬷点头,“要不宫外一般都会给赏银打发走婚前的通房呢,就是这个道理,小年轻不明白,只能长辈做主。”
泰芬珠笑着看账本去了,但凡家里有儿子的主母都不会不明白阿哥们婚前的格格有多糟心,只是没办法而已,只能由嫡福晋进门拼拼手段了!
胤禛晚间回来喜气洋洋道:“汗阿玛说让咱们去冰嬉啊!”
泰芬珠邀功:“我都给您准备好衣服了,只等汗阿玛一声令下,咱们直奔太液池!”
胤禛确实很开心,一边用膳一边和泰芬珠说他玩冰的乐事儿,泰芬珠听得津津有味,这娱乐活动真的让人万分期待!
寒冬腊月的,内务府统一备的马车,胤禛看着泰芬珠揭开帘子看外头,笑问:“你在宫里待得够腻味了吧?”
泰芬珠转过身来失笑道:“您说得夸张了,在宫里待得挺舒坦的,就是不太热闹。”
胤禛示意她坐过来点儿,泰芬珠不明所以地靠过去,胤禛问:“毓庆宫大婚的时候,你去新房里陪陪太子妃吧?”
泰芬珠点头:“好啊,本来作为妯娌我也得去瞧瞧太子妃。”
胤禛说:“你多陪一会儿,太子哥哥让我帮着招待客人,你就在那儿应付一下宗室福晋们。”
泰芬珠想了想,疑惑道:“福晋们应该还算好打交道吧?”她和胤禛成亲的时候,都只是进来问候一两句就走了。
即便是在马车里,胤禛还是压低声音:“汗阿玛有意让太子妃嫁进来后接管后宫,怕是过完年就会说。”
泰芬珠愣住了,德妃可是也掌着宫权呢。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无奈道:“其实也正常,汗阿玛这是好意,防止有人轻看了太子妃。”十一月太子妃的祖父华善和阿玛石文炳先后逝世,但婚礼最后还是决定如期举行。
泰芬珠环住胤禛的胳膊:“额娘可不会高兴啊。”
胤禛低低道:“我也不傻,太子哥哥也能想到,但是这对毓庆宫好处挺大的,就是太子妃会很难。”
泰芬珠紧了紧胤禛的胳膊:“爷,这宫里就消停不了一会儿啊。”
胤禛叹了口气:“我之前也想过这事儿,但是你没嫁进来前,宫里其实就挺乱,那会儿是后宫在争着生阿哥公主,争着升位分。现在轮到阿哥所之间争了,谁叫我们都大了呢。”隐隐地,胤禛有些为太子担心,他能明显感觉到兄弟们对太子没有什么好感,明年胤祺和胤祐就也要上朝观政了啊。
泰芬珠抱着胤禛不说话,说真的,小心谨慎在宫里才是永恒的真理,不做不错这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胤禛愁道:“当家三年猫憎狗嫌,这太子妃,我都替她发愁。”
泰芬珠尝试转移话题:“一会儿咱们叫上九妹妹和十二妹妹还有十四弟一块儿坐拖床啊?”
胤禛依然还在思索:“泰芬珠,我觉得啊,我倒不是对太子妃有意见,我是感觉汗阿玛还不如给太子哥哥赐个身份高贵的侧福晋呢,依然能显示重视,后宫的事情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就是错儿,也就是看起来风光。”
泰芬珠眨眨眼:“那太子妃不就更难了吗?”
胤禛和她讲道理:“你不能这么想,你觉得是一个同样在宫里没有根基的侧福晋可怕,还是额娘她们这种深耕后宫十几年的可怕?”
泰芬珠嗔怪道:“您怎么能这样说额娘呢?”
胤禛抿抿嘴:“我也就是和你说说,外人跟前儿我一个字都不会提。小选入宫的那么多,最后走到高位的怎么可能单纯?她们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让家族抬旗,难不成是因为仰慕汗阿玛吗?”
泰芬珠轻轻拧了胤禛一下:“爷,您说点好听的行不?”
胤禛也笑了:“好了,我不说了,反正啊,你别跟着额娘的想法走,她是她,太子对我不错,你也得好好尊敬太子妃。”
泰芬珠点头:“我记下了,咱们一会儿去玩儿?”
胤禛揭开帘子看了看路:“咱们用过膳睡一会儿再去吧,这也不早了,这回玩儿五天呢,有的是时间。”
到了西苑,进了屋子,泰芬珠看了看:“不大啊,收拾的倒还凑活。”
胤禛也打量了一下:“还行了,汗阿玛说得急,他们能收拾成这样也可以了。”
泰芬珠点头,低头解斗篷,这屋子还算暖和。
胤禛说道:“你先待一会儿,我去看看七弟和十四弟。”
说完胤禛就又出门了,他太清楚这些奴才的秉性了,他既年长又已成婚,就怕他们慢待弟弟们。
胤禛先去看了看胤祐,胤祐坐在屋子里,见着四哥进来赶忙起身:“弟弟给四哥请安了。”
胤禛拉着他坐下,“我就是突然想来问问你,下午咱们一块儿去坐坐拖床啊?”
胤祐笑着点头:“好,很久没玩儿了,我也挺想的。”
胤禛看着七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今年去户部,一年也没见着七弟几面儿,胤禛突然有些心虚:“你今年过得高兴吗?”
胤祐笑了,他这个四哥啊,“四哥不用担心,弟弟过得很好。”
胤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的格格纳喇氏还好吧?”
胤祐略微敛笑:“都好,四哥不用担心。”
胤禛有些失声,今年三月份的时候胤祐的一个格格小产了,泰芬珠送了一份慰问礼过去,因着只是女眷的事儿,胤禛只是有一次碰到胤祐宽慰了他两句。
看着这个哥哥如此,胤祐温声道:“也是弟弟天真罢了,不干旁人的事儿。”胤祐确实挺嘲笑自己的,他就是觉得纳喇氏也不一定怀得是阿哥,只是还没到能知道男女的时候,她就小产了。四哥的女儿能平安生下来真的是四嫂够可以,其他兄弟院里儿不也没人这两年生孩子吗?
胤禛握着胤祐的手:“下午我来叫你,咱们去玩儿。”
胤祐点头:“好,弟弟等四哥。”
看着胤禛出去,胤祐坐回椅子上,其实真的没什么,他不是四哥,对汗阿玛对太子对其他人他其实从来也不相信,更谈不上什么失望,只能说他确实天真了一回,胤祐笑了笑,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胤禵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看见胤禛来了,冲上去喊四哥,胤禛拉着他坐下:“你这闹腾什么呢?”
胤禵嘟嘴:“我现在就想去玩儿。”
胤禛问他:“你不饿吗?”
胤禵眨巴大眼睛:“我先玩一会儿再吃饭不行?”
胤禛笑道:“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用完膳才去玩儿的,等着我和你四嫂来叫你啊。”
胤禵可怜巴巴道:“四哥,您能不能帮我和四嫂求个情?让四嫂劝劝额娘给我多做几件新衣服,今年额娘给十二姐姐做了好多!”
胤禛缓缓点头:“可以,只要你等着我来叫你。”
胤禵忙不迭地点头,他看出来了,额娘就听四嫂的话,他怎么央求额娘都没用。
胤禛想着胤禵的小模样就想笑,回来屋子看见泰芬珠就问:“十四弟想要做新衣服吗?”
泰芬珠笑了:“嗯,他说了好多次了,爷,您先用膳,别一会儿凉了。”
胤禛坐下扒了两口饭:“我还没想到额娘会不搭理十四呢。”
泰芬珠挑挑眉:“皇子的分例就那么多,额娘只能拿银子给他添补,关键是额娘已经给十二格格做了好多了,不想花银子了。”
胤禛笑道:“看来额娘更爱女儿,十二格格确实活泼了很多,你教导有方啊。”
泰芬珠打趣道:“十四弟天天在上书房,十二格格天天陪在额娘身边儿,额娘偏向一点儿多正常,爷,没准儿哪天额娘更喜欢我呢?”
胤禛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捂住以防饭喷出来,等咽下去了他说:“应该的,我也更喜欢你。”
泰芬珠笑,低头吃饭去了。
午休起来,呼朋引伴地往太液池走,泰芬珠左手拉着九格格,右手拉着十二格格,六格格吃味道:“十二妹妹,你天天和四嫂玩儿,这会儿也不肯让让我吗?”
十二格格哈哈笑道:“六姐,你拉着我,我再拉着四嫂,一样的啦!”
九格格很有姐姐样子地嘱咐十格格和十三格格:“你们一会儿可不敢快跑啊,很滑的。”
六格格开心得很:“终于能出来散散心了,一个冬天憋在屋子里闷得很。”
不远处的胤禟听见了小声嘀咕道:“六姐真是没良心,老十那么伤心,她就跟不知道一样。”
胤禩低声劝道:“大家出来玩儿都很高兴,你别扫兴。”
胤禟瘪瘪嘴:“老十还在宫里头呢,他得多难过啊。”
胤禩语重心长:“九弟,你不能要求大家都顾忌十弟的心情,这宫里头谁能要求旁人都顾忌自己呢?”
胤禟看了他一眼:“汗阿玛不就行吗?”
胤禩无奈道:“汗阿玛也很难啊,他总得处处顾忌一下,今年十五弟弟的周岁礼不就很一般吗?”
胤禟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他就是心疼老十。
胤禩无声叹口气,这宫里人人都不容易,有些事情想不通难为的只是自己。胤禩很小就明白自己不算什么,汗阿玛不缺他这个儿子,孝懿皇后更疼爱四哥,惠妃母一颗心都在大哥身上,额娘盼着他读书上进。终归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地位,就有了一切,胤禩看了眼四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上朝观政。
胤禵乖乖跟在四哥身边,额娘派人给他传话一定要跟好四哥。
胤祉看着胤祥笑问:“四弟,你瞧十三和十四天天混一块儿看着都和双胞胎差不多了。”
胤禛也笑道:“差不多的衣服,个头也一样,看着确实很像。”
胤祺低头问胤祹:“你冷不冷啊?冷的话回去加衣服。”
胤祹微笑:“不冷,五哥不用担心弟弟。”
胤祺接着问旁的,胤祹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苏麻姑姑非要让五哥照顾他,其实真的不用的,但姑姑知道十一哥受了风寒不来后就生怕他落单,胤祹一边应付五哥,一边看远处的大阿哥,他不也没和兄弟们搭腔吗?
伊尔根觉罗氏说道:“爷,我带着大格格就好,您和兄弟们一起走吧。”
胤禔摇头:“没什么用,他们永远都更尊敬太子。”
伊尔根觉罗氏没法子,只是她觉得爷希望兄弟们敬重他,总得先做些事儿,爷和太子眼见地不和,总不能就指着弟弟们无视毓庆宫的意见来跟随他吧?
伊尔根觉罗氏嫁进宫里七八年了,长子这个名头唬不住其他阿哥们的,惠妃压不住其他三妃,大阿哥同样压不住其他弟弟,真论起来他们的出身都是一样的。
胤禔拉着女儿的手,朝她笑笑:“你别担心,我就不信他们都服太子。”
伊尔根觉罗氏不吭声,他们不服太子也不会服你啊。
胤禔有些得意:“之前瞧索额图那得意的样子,结果怎么着,太子妃还没嫁,她的玛法和阿玛就都没了,太子这运气啊,啧啧!”
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句公道话:“太子妃挺不容易的,想也知道她嫁进来日子不会好过。”
胤禔幸灾乐祸:“谁叫她摊上太子这么个人,太子真是天真,也怪仁孝皇后不能教他,他到底怎么想的非要和咱们争皇长孙?不纯粹自找麻烦吗?”
伊尔根觉罗氏淡淡道:“可能是觉得太子妃拿他没办法吧?”
胤禔笑了:“帮忙儿难,帮倒忙还不容易,咱们满人就没有太子一说,谁强谁最大,石家不支持他又能怎样?人家门第那么高,又不用担心子孙的仕途。何况如今他们想帮也没法子了,叔伯那些都不可靠,才不会这个时候就压上自己的前途。”
伊尔根觉罗氏没再说什么,这两年她渐渐想通了,皇家的嫡福晋都不好做。她算是可以了,四福晋多伶俐的一人,还是不得不善待庶女,太子妃进门就得面对一个有皇长孙的骄纵格格,那李佳氏眼见地是个心大的。
看了看女儿,伊尔根觉罗氏笑,没办法,皇上在上头压着,格格们也不是没名没姓的,这日子就得慢慢熬啊,还不定能熬出来!
太液池到了,拖床准备得多得很,结伴儿登上拖床开始滑行。
泰芬珠旁边坐着六格格右边坐着十二格格,十二格格惊奇地看这拖床:“四嫂,他们好轻松啊,脚下就是滑冰刀吗?”
泰芬珠笑着:“嗯,冰上光滑,这还是照顾我们,速度算慢了,你瞧你四哥。”
十二格格扭头看见惊讶地喊出来,六格格和泰芬珠也瞧,阿哥们玩得猛多了,快得很。
六格格和泰芬珠说:“一会儿有侍卫们的比赛,咱们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人家的绝技。”
泰芬珠用力点头,在这冰上滑行真的有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之感。
御前的人来清场,泰芬珠带着十二格格和胤禛汇合:“爷,您厉害啊!”
十二格格也喊:“四哥您厉害啊!”
胤禛的笑声爽朗眉目舒展:“等明天咱们学学自己滑,我觉得那滑冰刀好玩得很。”
泰芬珠用力点头,坐到指定的位置上等康熙来。
后妃们也提前到了,康熙和太子进场,俱都起身行礼,等待掷球比赛和冰上献技。
真的壮观极了!这是泰芬珠的感觉,十二格格大声道:“我明年还要来。”泰芬珠用力喊好,现场一片欢呼喝彩声,热闹欢腾!
欢快的西苑五天行过后就是除夕佳节,三所里,胤禛看着泰芬珠给大格格裹厚斗篷,皱着眉头:“给她报病也行啊,凭白折腾,咱们费事儿,大格格也受罪。”
乳母整理大格格的衣服,泰芬珠无奈道:“大家都去,怎好就让大格格落下?额娘说交给她就好。”
胤禛烦躁得很,兀自出了外间儿,汗阿玛这办的什么事儿啊?大事都是源于微末小事儿,这么抬举一个庶孙做什么?就不说太子妃,难不成以后太子哥哥就选定二阿哥了?
泰芬珠叮嘱乳母:“你从来稳重,记住到时候千万别让大格格哭闹就好。”
乳母慎重点头,她在宫里久了,最是知道小孩子只有乖巧才好,大格格一会儿应该会睡着的。
泰芬珠和胤禛把大格格送去了永和宫才往宁寿宫走,德妃保证:“你俩放心,我一会儿才去宁寿宫呢,指定片刻就把大格格送回三所。”
太后见了两人就笑道:“快去坐着和兄弟姐妹们说会儿话。”
看见四阿哥四福晋出去,多兰好奇:“奴婢还以为会直接带着大格格过来的。”
太后无奈叹气:“我真是没法子,皇上到底不靠谱啊。”多大点儿的孩子,非要叫抱到宁寿宫来。
多兰劝道:“其实也无妨,九五至尊呢。”
太后笑了:“那宫里就不用定宫规了,上位者随心所欲不就乱套了吗?皇上有些讨厌石家那些事儿,想着给太子撑腰呢。”
多兰沉默。
太后叹了口气:“一会儿你亲自盯着,千万不能让毓庆宫阿哥出半点差错。”
太后整理下表情,她不同意太子妃掌管后宫,嫡子媳妇在外掌家无所谓,公爹的妾侍不听话怎么收拾都行,惠妃宜妃德妃荣妃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那是宫权啊!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偏要她们结仇!要不然干脆前几年就收了四妃的宫权,让顾问行代理,反正顾问行也做过这差事。
太后看着门外想起了姑祖母,她觉得太子的处境不太妙啊,皇上的重视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可是这话她连多兰都不敢提。
宫妃们陆续到了,康熙带着太子进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连忙要抱二阿哥,笑着对皇帝说:“哀家看着这小阿哥像极了皇上呢!真是俊俏,叫人爱到心眼儿里。”
康熙笑着点头:“皇额娘好眼力,这孩子长得极好,朕看着他,就像看见了太子小时候。”
太后点头,康熙看了看德妃:“老四的大格格呢?”
德妃笑了笑:“她小孩子家爱睡,在偏殿睡着呢。”
康熙又笑对惠妃:“朕之前光听你说老大家的姑娘怎么好了,一会儿朕可要好好看看。”
惠妃微笑:“皇上过奖了。”
这话不伦不类,可也没人计较。
看着时辰到了,晚宴开席,过程乏善可陈,到了点儿泰芬珠和胤禛走人。
回了三所,泰芬珠去后院儿看了看大格格,看她确实睡得香甜没着凉,才放心地回了正院儿。
胤禛正在床上凝神思考,泰芬珠洗漱一番躺上去闭上眼,胤禛看了下她,这就是大格格没事儿,接着思考。胤禛在认真琢磨太子大婚的流程,他得帮忙儿的。
第59章
五月初八,天幕依然漆黑,三所正院儿已经亮了起来。苏培盛和林全伺候胤禛穿皇子吉服,泰芬珠坐在梳妆台前,丹桂和紫苏忙着给她戴旗头,头油是不得不抹的,今天会很忙。
胤禛穿戴好了,过来叮嘱泰芬珠:“我先过去了,你稍后再来,反正如果有人没眼色,你帮着挡一下。”
泰芬珠不能动作,只是道:“爷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胤禛对泰芬珠还是很相信的,闻言点头然后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陈嬷嬷仔细检查福晋的着装:“您千万记住,碰到找茬儿的三言两语岔过去就好,不要让人没脸,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泰芬珠点头:“嬷嬷放心,我有分寸。”
看着丹桂和紫苏跟着福晋走了,陈嬷嬷叹口气,都不容易啊!
天光放亮,泰芬珠看着沿途喜庆的大红绸子,心情平静,对一个太子来说,前朝才是最重要的,这后院儿的事情真的都是末枝小节。奈何啊,康熙年富力强,胤礽其实没多少用武之地。
到了毓庆宫,泰芬珠被人迎进了正院儿,远远地看到李佳氏站在中间,泰芬珠眯了眯眼。
李佳氏看见四福晋过来,稍有些局促,随即扬起笑脸:“给四福晋请安,您来得好早!”
泰芬珠笑得客气,微微侧身避开:“您客气了,我们爷极敬重太子殿下,他来得比我更早,我这都是怠惰了,您可别笑话我!”
李佳氏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我怎么敢呢?您看咱们得做些什么?我盼太子妃进宫可都好久了,今儿真是个大喜日子。”
泰芬珠笑着“您真是有心了,礼部和内务府的大人们都是很能干的,倒也用不着做什么。”
“不过,”泰芬珠看着李佳氏,李佳氏看着四福晋,她要说什么?
泰芬珠笑容温和:“您现在就称呼二嫂为太子妃不合礼法,得等到册封礼后您才能这么叫,二嫂嫁进宫来,汗阿玛还会举办一场册封礼,这个是很严格的。”
李佳氏尴尬地说道:“是这样啊,我都高兴地忘了,多谢您提醒了。”
泰芬珠笑道:“您真的客气了,我家爷和太子殿下很是亲近,您又为汗阿玛生下来长孙,咱们之间不需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
李佳氏有些欣喜道:“您真的抬举我了,我一直都为没能给殿下保住大阿哥而自责,殿下说不怪我,可我依然很痛苦。”
泰芬珠亲切道:“您何必自苦呢?二阿哥极得汗阿玛喜爱,他是咱们大清唯一的皇孙,您真是有功的,对了,您怎么没看顾二阿哥呢?”
李佳氏迟疑道:“我原本是打算帮些忙的,只是您既然来了,我还是去照顾二阿哥吧,这孩子一刻也离不得我。”
泰芬珠笑道:“您辛苦了。”
李佳氏微微福身,转身走了。
泰芬珠看着院里对李佳氏来去毫不在意的下人们,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步往正房走,她刚进门,翟嬷嬷就急匆匆地过来请安:“奴婢给四福晋请安!”
泰芬珠客气道:“嬷嬷有礼了,四爷在前面陪着太子殿下,我就来这儿看看,劳烦您了。”
翟嬷嬷笑道:“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您请坐。”
泰芬珠看着上首的椅子摇头:“君臣尊卑有别,嬷嬷替我搬个凳子就好。”
泰芬珠扭头吩咐:“丹桂,给嬷嬷一个荷包,算是辛苦嬷嬷了。”
翟嬷嬷捏了捏荷包,赶忙去搬了个凳子来:“福晋您坐,您有事儿吩咐奴婢就好。”
泰芬珠微笑点头,翟嬷嬷接着忙去了。
泰芬珠正襟危坐,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这胤禛可真会给她找活儿!
枯坐了一上午,晌午泰芬珠到前院儿找胤禛,胤禛问道:“你吃了吗?”
泰芬珠摇头,胤禛让人端来些点心,哄道:“乖,你先吃这些啊,辛苦你了。”
泰芬珠无语,“您也吃的这些?”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也这么吃的,他礼服厚重,吃这个不怕脏衣服,何况可忙了,送礼的大臣特别多,有些都是晌午下了值过来的。”
泰芬珠坐在凉亭里喝茶吃点心,这参加太子婚礼比她自个儿成亲都累。
胤禛看着泰芬珠吃得差不多了,“怎么样?没人找事儿吧?”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大臣们会上午过来殿下跟前儿露个面儿,福晋和夫人们都是晚上来吃席,正院儿只我一个。”
胤禛直接问道:“李佳氏呢?毓庆宫的翟嬷嬷?”
泰芬珠摇头:“我到的时候李佳氏在院子里站着,被我哄走了,翟嬷嬷没露面儿,我给了她个荷包。”
胤禛喝了口茶,叹口气:“泰芬珠,以后咱俩有了儿子,你就做个坏人欺负欺负儿子的妾侍。”
泰芬珠睁大眼睛看着他:“凭什么不是您做坏人?我是慈母。”
胤禛笑了:“慈母多败儿,我这是相信你。”
泰芬珠笑出了声:“爷可真会哄我,偏偏我还很高兴。”
胤禛笑着,他突然放松了不少:“说真的,我发现很多事情都没办法。”
泰芬珠静静地听胤禛说话,“我今年跑毓庆宫跑得很勤,也见过两次二阿哥,泰芬珠,我看着二阿哥心里真挺软和,这真的是个侄子啊。”
胤禛苦笑:“我见了两次,有些隐晦的话我就说不出来了,比起没有见过面的二嫂,我真的更偏向小侄子。”
泰芬珠低头叹了口气。
胤禛摇头:“随缘吧,我只是个叔叔,太子殿下的家事我也没资格参与。”
胤禛喝茶,他不是不知道大格格生下来艰难里头也有太子的原因,只是皇宫尊卑等级森严,他如果因此恨上太子,那他又应该对汗阿玛有什么态度呢?宫里的事情很多无法计较,大家都在争地位和权力,难道还能怨怪别人不让着自己吗?
胤禛看向泰芬珠:“咱们尽了一份心就好了,太子殿下如何为夫为父,这不干我们的事儿。”
泰芬珠笑道:“您别担心,我自认自己还有几分度量,咱们家会好的。”
胤禛笑了:“嗯,我也这么觉得,你再喝点儿茶,一会儿更忙了。”
胤禛看着泰芬珠眼神柔和,她确实很好,只不过胤禛觉得家宅能否安宁,他的责任非常大,他不能容许妾侍放肆。守规矩对所有人都好,不守规矩最后只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泰芬珠喝着茶,没谁希望自己的府邸成为一个战场,尊重嫡妻重视嫡子,家里头就安宁。这个年代大妇们对妾侍和庶子普遍是宽容的,给自己儿子培养几个帮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当然这些庶子的年龄最好比嫡子小上一些,谁也不喜欢养虎为患。
李佳氏在毓庆宫已经站稳了脚跟,瞧着吧,她会比太子妃更激烈地打压后来者,她深知自己出身不足,她会比嫡妻更难以容忍旁的庶子出生,这无关李佳氏的人品,只是她底气不足的无奈之举而已。后院的平衡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人人自危下,谁会把太子的子嗣当一回事儿?
康熙的后宫自二十年大封后,出头生下皇子的寥寥无几,认真算起来也就章佳氏和十二阿哥的额娘万琉哈氏两个而已。八阿哥生于康熙二十年初,大封后宫在二十年末。这都可以算是她们联手掌控后宫了,真够有默契的!
前头的妾侍挡后来人的路本质上和嫡妻压制后院没有什么区别,谁也不可能在有余力的时候让旁的妾侍崭露头角。
泰芬珠认真想到,这或许是因为妻妾和睦子嗣友爱本身就是一种封建男人的幻想?
用了顿点心,泰芬珠接着回正院儿坐着。六格格进了屋子,泰芬珠笑着拉住她,六格格抿抿嘴,和泰芬珠站到院子里说话。
泰芬珠笑得高兴:“我刚刚无聊还想你呢。”
六格格叹口气:“我姨母可不高兴了,我额娘劝我晚些再过来。”
泰芬珠微笑道:“这倒显得我和你四哥傻乎乎的。”
六格格微微摇头:“我也没办法,姨母掌宫权都十几年了,乍一下要接着仰人鼻息了,劝不好。”
泰芬珠叹道:“二嫂是小辈,怎么也不可能苛待了娘娘们。”
六格格搂住泰芬珠的胳膊:“四嫂放心,我明事理的,肯定不能放肆。”
泰芬珠点头,六格格又道:“四嫂,您过两年赶紧生个阿哥吧,总不能一心为了四哥,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捞不着。”
泰芬珠失笑:“我才多大,你也不怕我辛苦?”
六格格摇头:“四嫂啊,时间很重要,长子这个名头不是说说而已的。又不是您让格格们早早地进后院儿的,即便有因果,也不该您来担。”必要的时候用一下手段也未尝不可,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未来处境艰难吧?
六格格望着那大红绸子,许久又说道:“本来就是别人刻意为之的,难道您能瞻前顾后顺了旁人的心吗?”
泰芬珠不说话,六格格聪慧清醒,她说得都对,只是她不能接话而已。
泰芬珠没再进屋里,就和六格格坐在院子里聊天儿。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不一会儿也来了,泰芬珠和六格格起身相迎,泰芬珠笑道:“您来得好早,先进屋子里喝茶歇息会儿吧!”
西鲁克氏爽朗道:“不了,这天气舒服得很,我就和你们在外头坐坐好了。”
六格格笑:“伯母真是光彩照人。”
西鲁克氏拍了拍六格格:“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都一个老婆子了,哪能光彩照人。”
泰芬珠笑道:“伯母,我和妹妹一个看法啊,您真的气韵极佳。”
西鲁克氏仰了下头道:“日子顺遂了可不就气色好吗?”
六格格有些语塞,这位伯母所生的二女一子俱都夭折,怎么也称不上一声顺遂吧?
泰芬珠笑了:“我听四爷提起过,保泰可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读书用功,和阿哥们相处的都极好,您有这样的好孩子,可不是顺遂吗?”
西鲁克氏多看了四福晋两眼,“你说得对,那孩子虽不是我亲生,可真真儿得我欢心,他的额娘瓜尔佳氏在我眼里那都是亲妹子,有她娘俩儿在啊,我这日子就舒心。”
六格格看了看这位伯母,想起姨母提过的裕王府事儿,真是个狠角色,她的孩子没能保住,这会儿府上就只有瓜尔佳氏所出的两个儿子,其他的或是生不下来或是养不大。
泰芬珠赞道:“您真是好福气!”
西鲁克氏笑了,再说话也比之前要亲切和气。
恭亲王继福晋马氏进来见着西鲁克氏就笑:“嫂子来得好早,倒显得我不恭敬似的。”
西鲁克氏挑眉道:“怎么?我来不得吗?”
马氏自然而然地说话:“怎敢?我哪有那胆子?只是您是嫂子,我是弟妹,我在您之后就是我的错处,我真是惶恐啊。”
西鲁克氏冷笑一声,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马氏笑道:“咱们坐下吧,何必站着呢?”
六格格客气:“叔母喝盏茶,劳动您了。”
马氏微微一笑:“六格格真是好涵养,参加太子殿下的大婚,我怎么敢累?”
泰芬珠笑道:“屋子里有些点心,您要用吗?”
马氏看着她:“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怎么都坐外头?进一下屋子应该不妨事吧?”
泰芬珠叹气道:“不瞒叔母,终究是储君正妻的屋子,咱们进去还好,可还有别人,总不能叫新嫁娘今儿就管家理事吧?”
马氏忽的笑了:“这二福晋够可怜的,我一个填房,都没享受过这种进门当娘的待遇。”
西鲁克氏喝着茶不吭声,泰芬珠不再说话,六格格看了看她俩,把想说马氏的话咽了下去。
马氏靠在椅子上,突然百无聊赖起来,常宁不喜欢太子,她自然不会上赶着捧太子妃,但是她儿子早没了,她也没那个心一心向着常宁,她没有西鲁克氏培养庶子的胸怀,反正她足可以富裕一生了。可是她很好奇,也不知道成为太子妃对石家女而言是福还是祸?
二福晋被送到正院儿,泰芬珠等人进去,场面一时有点儿冷,泰芬珠看向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笑道:“二福晋终于嫁进来了,我们盼了好久了。”
石氏透过薄薄的红盖头,看着屋里的众人,声音平和:“多谢大嫂。”
泰芬珠接话:“二嫂真是端庄持重,我成亲那会儿毛毛躁躁的可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六格格很给面子:“四嫂,您那会儿还是个孩子,二嫂,我看着您就很想亲近呢。”
石氏声音里带着笑意:“四弟妹和六妹妹过奖了。”
六格格机灵:“二嫂您瞧,这是九妹和十妹,这是十二妹妹和十三妹妹。”
“二嫂好。”
石氏温声说:“妹妹们好,恕我不能起身了。”
西鲁克氏笑道:“二福晋不愧是皇上千挑百选出来的名门闺秀,行了,咱们都出去吃席吧,二福晋安坐就好。”
其他福晋们没有说话的意思,石氏微微颔首:“诸位慢走。”
西鲁克氏带头往外走,马氏自始自终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大福晋笑道:“二福晋安坐,我也出去了。”
“大嫂慢走。”
六格格冲泰芬珠眨了下眼:“二嫂,我先带着妹妹们出去用膳了。”
“妹妹们慢走。”
就剩下泰芬珠自己:“二嫂,桌子上有些点心和茶水,都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您稍用一些,我先出去了。”
石氏微微抬头:“多谢四弟妹了。”
泰芬珠笑,行了个礼离开了屋子。
齐嬷嬷站出来:“二福晋大喜,你们去领赏吧。”
屋子里的四个宫女躬身退下,石氏的一个陪嫁丫鬟跟着离开。
重归寂静,石氏自己拿下了红盖头放在一边儿,齐嬷嬷端来一盘点心:“福晋用些吧。”
石氏拿起一块儿绿豆糕慢慢吃着,齐嬷嬷叹气:“您千万沉住气。”
石氏看了下窗外:“你觉得殿下会把二阿哥抱给我抚养吗?”
齐嬷嬷道:“此事得缓缓图之。”
石氏想着刚刚的情形,垂下眼帘,且走且看吧!
泰芬珠回了三所吃了碗面泡过澡坐软榻上晾头发时,胤禛回来了。
把薄荷茶递过去,泰芬珠说:“快喝口歇会儿吧。”
胤禛喝了盏茶,抬头问道:“有洗澡水吗?我身上难受得很。”
泰芬珠点头:“给您准备好了,您去洗吧。”
天气渐热,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洗澡换上干净的里衣,胤禛总算出了口气。
两人躺床上,胤禛问:“你瞧着太子妃怎么样啊?”
泰芬珠想了想:“怎么说呢?应该是个很稳重的人,而且没什么高兴的感觉。”
胤禛诧异:“不高兴?今儿可是成亲啊!”
泰芬珠把马氏的话复述了一遍,胤禛讪讪地躺了回去,有些张口结舌。
胤禛斟酌了一下措辞:“太子殿下的嫡福晋还是很尊贵的吧?”
泰芬珠玩着胤禛的手:“爷,我如果说二嫂欢天喜地,您相信吗?”
胤禛叹了口气,他看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希望太子妃贤良淑德,善待李佳氏和二阿哥,管好后宫,得到众人的认可。可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这个态度,太子妃能用心吗?
泰芬珠看着胤禛,胤禛苦笑:“这哪是娶太子妃,更像是娶个管家嬷嬷。”
泰芬珠抱着他不说话,胤禛无奈道:“得了,反正你也没机会见李佳氏,见着太子妃尊敬一些就好,咱们睡觉吧,我困了。”
泰芬珠点头闭上眼,真的很困。
太子大婚与寻常皇子不同,第二天阿哥格格们都去毓庆宫用了个午膳,算是让二福晋见见皇家人。
泰芬珠的生活一如既往,只不过自六月初七太子妃册封礼后,她能频频听到太子妃拜访各宫的消息。其他人的态度泰芬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德妃很不高兴。
永和宫里,德妃打发十二格格跟着泰芬珠去玩儿,自己在屋子里生闷气。
郑嬷嬷小心翼翼道:“娘娘吃苹果吗?还是吃橘子?老奴给娘娘剥。”
德妃没心情搭理她,半倚靠在软榻上,兀自生气,郑嬷嬷试探叫:“娘娘?”
德妃瞪着她:“你有完没完?”
郑嬷嬷为难地说:“娘娘,皇上下定决心要让太子妃管理后宫,您也没法子,那就别生气了。”
德妃有些无力:“我不是没眼色的人,只是孩子们都小,没点儿宫权在手,我连宫人都不好处理,麻烦太多了。”
郑嬷嬷沉默,她也不傻,都说妃位尊贵,其实就贵在这个宫权上头了,要不然也就是屋子宽敞些吃穿好些,又能比其他人强到哪儿?
德妃心里另有烦恼,她听泰芬珠说胤禛跟着太子的事儿了,这以后什么都还得求着太子妃,这不简直是无条件依附毓庆宫吗?
不行,她必须想想招儿,太子妃挂个名儿可以,其他的不行!
德妃看向郑嬷嬷:“去打听一下,宜妃什么时候去御花园?”宜妃的十一阿哥身子不好,她经常派人去阿哥所,德妃就不相信她能甘心认命。
郑嬷嬷应下,她自然也盼着娘娘依然尊贵。
毓庆宫,石氏从李佳氏处回来坐在椅子上屏退了下人,齐嬷嬷心疼道:“娘娘,您得稳住。”
石氏面色平静,声音淡淡的:“太子一心要两全其美,我做不到,只能不管后宫了。”
齐嬷嬷冷静分析:“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后宫的那几个妃子搞得鬼,您缓一缓,仔细和殿下分说。”二阿哥一直好好得,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地屋子里放多了冰突然起热呢?
石氏摇头叹气:“嬷嬷,太子不是不知道二阿哥着凉可能是后妃捣乱,只是他不相信我盼着二阿哥好,想要借此事敲打我而已。”
齐嬷嬷用力说:“您可以和殿下说说心里话啊?”
石氏抬头:“什么心里话?他不可能相信,我也不是真的盼着二阿哥好,能说什么?”
齐嬷嬷哑然,又说道:“毕竟如今只一个二阿哥,您总得善待一二。”
石氏无奈地叹息:“嬷嬷,关键是殿下他自己搞不清二阿哥的身份,汗阿玛捧了二阿哥几回,殿下就觉得二阿哥尊贵,必须得人人敬着,单只是这样就罢了。偏偏他很清楚二阿哥是个庶长子,又天天见着大阿哥与他在前朝作对,他认定了我容不下二阿哥!”
齐嬷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过了半晌:“他不想要嫡子了吗?”
石氏摇头:“他想要,但他又害怕嫡子和二阿哥不合,他的这种想法很容易看出来,赵新也好,翟嬷嬷也罢,他们都是聪明人,不是不敬着我,只是他俩的主子自己就犹豫不决。”
齐嬷嬷低声道:“难不成太子真的以为皇上喜欢二阿哥,喜欢二阿哥这个人?”这可只是个奶娃娃!
石氏淡漠道:“他就是这么想的,正如他坚信汗阿玛立他为太子只因为疼爱一样,因为汗阿玛待他一直很好。”
齐嬷嬷彻底无言了。
石氏又道:“他已经给我定了罪,我说什么他都能理解成我在打压二阿哥,他想既维持二阿哥的尊贵,又让我生下有可能更讨汗阿玛喜爱的嫡子,但这两件事儿方方面面都冲突,你且瞧这毓庆宫的下人有多少心向李佳氏。”
齐嬷嬷问:“那您怎么办?”
石氏长长地出了口气:“不怎么办,后宫的事情由娘娘们自己做主,意思意思地告诉我就行了。太子以为他尊贵得不得了,但是他真的不能为所欲为。他不坚定地支持我,我不可能真的收了后宫的权。”
齐嬷嬷担心:“不是不行,这样您还更轻松,也省得阿哥公主们对您有意见,只是怕皇上不高兴。”
过了很久,齐嬷嬷听到一句低低的话:“我不觉得汗阿玛真的希望太子对后宫了如指掌。”
三所,胤禛和泰芬珠又一次穿戴吉服,他们要去二所吃席,三阿哥今儿迎娶董鄂氏。
胤禛在全身镜前照自个儿,笑道:“这身新做的就是比之前那身儿强。”
泰芬珠笑了:“爷,这说明您越长越俊了!”
胤禛有些脸红:“你,你也越来越好看了。”
哟,这么会说话!泰芬珠走过去:“咱俩都好看,爷,什么时候过去啊?”
胤禛想了想:“一会儿吧,不着急,抬脚就到。”
泰芬珠点头,正好她再喝口水。胤禛感叹道:“三哥就是命好啊,荣妃娘娘什么都替他想好了,三福晋进门就会和他好好过日子。”
泰芬珠接着喝水,喝完了,她问:“爷,您娶了我,怎么样?”
胤禛失笑:“好,比三哥都好,行了吧?咱们走。”
泰芬珠笑眯眯地拉着胤禛的手出门了。
第60章
两场婚礼的举办让皇宫的氛围都格外喜庆,太子妃端庄持重,三福晋董鄂氏却是个活泼爱说的性子,二所和三所挨着,董鄂氏今儿找泰芬珠玩了后,非要拉着她去二所,泰芬珠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三嫂,您的画技确实很好啊!”泰芬珠看着董鄂氏画的牡丹,真诚地赞道,比她画得强多了。
董鄂氏嗔她一眼:“那你刚刚还怎么说也不来?”
泰芬珠笑盈盈地看着董鄂氏:“三嫂,您说吧,要问我什么?”
董鄂氏撑不住笑了:“唉,泰芬珠,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个性子啊?怎么,进宫几年变了?”
泰芬珠真诚道:“在宫里生活怎么可能不变呢?”
董鄂氏挨着泰芬珠坐下:“我听说你过得还算顺遂啊?”
泰芬珠点头:“还行吧,只是终究不如在闺中时自在,倒也寻常。”
董鄂氏收了笑:“可不是不自在吗?我是心里烦,才非要把你拉这儿来。”在三所,她也不好叫泰芬珠屏退下人。
泰芬珠笑着:“布尔和姐姐还会烦啊?”泰芬珠在娘家时和董鄂氏玩过几次,她性子真的很舒朗。
董鄂氏瞪泰芬珠:“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啊?老是三嫂三嫂的,哼。”
泰芬珠无奈:“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啊!”
董鄂氏愣愣的:“你真的比以前脾气好多了。”
泰芬珠看着布尔和:“说吧,怎么不高兴了?”
董鄂氏说道:“我之前知道二所没有孩子,真的高兴了很久,可是进来才知道是荣妃娘娘做得,三阿哥迫不及待就和我说了。”
泰芬珠低头“那不也很好嘛?总比进门当娘强。”
董鄂氏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
泰芬珠点头:“三爷和四爷关系好,他告诉我们爷的。”
董鄂氏了然:“这样啊,但我心里不痛快。”
泰芬珠说:“总归是你得了好处。”
董鄂氏微微摇头:“我不傻,荣妃娘娘希望我领她的情,三阿哥觉得他的格格们受了委屈,我真的难受。”
泰芬珠叹口气:“说真的,你别在意那么多,总归荣妃娘娘还算重视你,三阿哥也不会轻看你。”
董鄂氏眼里有泪花闪过:“我知道赐婚圣旨后特别兴奋,我也能成为阿玛额娘的骄傲,可是到头来事事都得靠阿玛,我觉得我当这个福晋我阿玛就卖给三阿哥了!”
泰芬珠碰了下她胳膊:“朋春大人一心为汗阿玛,这话可别瞎说。”
董鄂氏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成亲是成两家之好,我董鄂一族人才辈出,阿玛这几年为朝廷奔忙操劳,难道我家就不配出个皇子嫡福晋吗?”
泰芬珠动动嘴唇,还是没说话。
董鄂氏看她一眼,接着道:“为什么把一个嫡长子当成恩赐一样给我?如果不给我应有的地位,我凭什么做这个嫡福晋?”
泰芬珠声音低低的:“所以,你想我说什么啊?”
董鄂氏闭了闭眼睛:“我知道自己得忍,可我难受,这宫里我举目无亲,我只能找你。”
泰芬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董鄂氏问道:“泰芬珠,你是怎么能那么善待大格格的?在宫外,从来都是庶女讨好嫡母,就算她是皇家血脉,可你到底是皇子福晋,难道就必须小心翼翼吗?”
泰芬珠微微偏头,目光看向远处:“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董鄂氏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容不下一个孩子,我只是感觉我这个福晋不被人看在眼里,管家有嬷嬷,生孩子有格格,我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三阿哥一些朝堂上的助力。我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廉价,荣妃和三阿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儿媳和妻子在他们的心里没有分量,真是家风不正!”
泰芬珠扭头看着她:“布尔和,三嫂!”
董鄂氏胸膛剧烈地起伏,泰芬珠陪她静静坐着。
董鄂氏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泰芬珠,我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我自小学礼仪,学画画儿,读各朝典籍,我觉得我很优秀,可到头来婆婆和丈夫连尊重也不给我。”
泰芬珠握着她的手:“布尔和,你不必在意这些,你有你的好处,我知道,也还会有别人知道,你很好。”
董鄂氏怔了一会儿,抹掉眼泪:“你别和四阿哥说这些,我是个外人,他肯定向着他哥。”
泰芬珠点头:“放心,一些妯娌间的悄悄话而已,我不会说。”
董鄂氏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三阿哥待见的格格们都是些什么人,想要我阿玛帮他,他就最好能忍得住。”皇上拿三福晋的位子安抚她阿玛,荣妃和三阿哥拿嫡长子的位子示好她,她从来不知道一样东西还能卖两次!
泰芬珠劝道:“你也别待格格们太苛刻,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不像外头的那些妾侍。”
董鄂氏呵呵道:“一个个地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真的纳闷了,本来成亲前就不允许有孩子,只要是疼姑娘的人家都不会让去当继室当后娘,凭什么啊?后院儿的格格都觉得她们应该在我嫁进来前有孩子,那我是个什么啊?那避子汤竟然成了他们向我邀功的事儿了?”
泰芬珠叹口气:“布尔和,你也见过太子妃娘娘,虽然这事儿让你不舒服,但是再怎么样也比进门面对一个庶长子要强吧?”
董鄂氏有些哀怨:“泰芬珠,我真的不知道这皇子嫡福晋算恩赐还是算惩罚了!”
泰芬珠无奈道:“三爷排行在前,将来必是个亲王,你好好过日子,将来做王府的当家人,这样想是不是就好多了?”
董鄂氏点头:“这样还行,反正我不能白忙活一场。”
看着她盘算,泰芬珠也有些头疼,这荣妃和胤祉倒是都挺直白,只是泰芬珠就怕等朋春真的帮了胤祉,他回头再觉得还是小鸟依人的妾侍更得他欢心。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泰芬珠也不知道怎么提醒这事儿,董鄂氏看着她:“放心,我不傻,指定不能说这些计较的话,要不然还不如不帮。”
泰芬珠点头,踱步去桌边儿看董鄂氏的画,确实很有灵气。
董鄂氏看着泰芬珠,许久又叹了口气:“对三阿哥,我真是无话可说,他在前院儿还有三个通房呢。”
泰芬珠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她以后必须对胤禛更好些,感谢他没有给自己扒拉妾侍。
董鄂氏闭了闭眼,“我得抓紧了,必须赶紧生个嫡长子,这嫡福晋的位子太难坐了。”董鄂氏也是家里头精心教导过的,她看得分明,皇上就不重视她们这些嫡福晋,荣妃其实也不觉得嫡孙和庶孙有什么区别,三阿哥单纯只是敬畏董鄂家的势力,可是她的娘家不可能无限制的帮三阿哥!
泰芬珠认真道:“你好好保养身子,身体最重要。”
董鄂氏点头:“你也上些心,大格格是很好,可是那不是你的倚靠。”
泰芬珠笑了笑,董鄂氏走过去:“你和我学画画儿吧?我一个人真无聊。”
泰芬珠看着她,董鄂氏笑得张扬:“我不会像你一样管家的,三阿哥就不把我当一回事儿,他的格格们心里头也怨恨我,这家还是乱着吧!我就是想找个事儿打发时间,咱们妯娌亲近些没什么。”
泰芬珠缓缓说:“下午学画画吧,上午我挺忙的。”
董鄂氏拿起自己画的牡丹:“放心,我不给你添麻烦,我每天下午去三所教你画画儿,顶多半个月,你就学会了。三阿哥习惯了我就在二所画了。”
董鄂氏高兴道:“来,我教你怎么画牡丹。”
泰芬珠无奈点头。
回了三所,用过午膳,泰芬珠靠在床头,陈嬷嬷无奈地很:“早知道,您就别和三福晋去二所了。”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看出她心情不好,但没想到她有这个打算。”
陈嬷嬷安慰道:“就算您不跟着去,她还是会每天过来的,这事儿也无妨,三福晋不可能和旁人说,四爷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儿。”
泰芬珠点头:“三嫂是嫡幼女,性子高傲些,但是聪明理智,她不可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况且她也没说什么。
陈嬷嬷笑了笑:“福晋再多见些人就明白了,夫妻间都是相互糊弄容忍着过,三爷这是刚成亲,过上几年他就不会肆无忌惮地让三福晋包容格格们了,因为他会明白三福晋不是那样儿人。”
泰芬珠有些意兴阑珊:“有的时候想想,这么相处怪没意思的。”
陈嬷嬷摇头:“爷们都喜欢妻妾和睦,可是他们看不到自己的额娘就不是那样的,也喜欢嫡子亲近庶子,但他们不想自己在太子殿下跟前儿就是毕恭毕敬。他们未来都有爵位传承,却不看看如今的王府里是不是一片祥和,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让嫡妻真的和个妾侍一样只求衣食无忧,那样对得起人家的娘家吗?”何况宫里的妾侍都不只求衣食无忧!
泰芬珠静静听着。
陈嬷嬷低声道:“嫡庶规矩既是保护嫡妻也是保护妾侍,乱了规矩人心也会跟着乱,宫里的规矩其实已经乱了,阿哥们的后院儿不可能平静。”
泰芬珠想了想各个阿哥所的情况,都是嫡福晋还没入场,就已经输了一半儿。
陈嬷嬷语重心长:“您好好养身子,早日生个阿哥,三所有了您再有嫡子,就能真的安稳。”
泰芬珠听到陈嬷嬷叹了一句:“这宫里没人能违逆皇上的心思,没办法。”
泰芬珠闭上眼,宫里没人是傻子。
胤禛在户部忙得厉害,翻过年汗阿玛要领兵亲征噶尔丹,粮草必须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打点。
拿着一份记述目前已备好粮草的文书,胤禛去找马奇。
两人互相见礼,胤禛说道:“尚书看一下,是不是还得催地方的粮食?”
马奇看了一遍,抬头说:“这些肯定不够,必须再催,只能富余不能有缺口,您盯着紧些,要防着一些人胆大包天。”
胤禛应下,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马奇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这位爷倒是比三爷强,三爷不乐意干这些既琐碎又得罪人的事儿,可是在户部这个掌财政的地方就不可能不得罪人。
想着四阿哥亲近太子,马奇有些愁,这些阿哥们都大了啊!
胤祉站在衙门外百无聊赖地等胤禛,看见他出来,胤祉叫道:“四弟啊,户部就你一个官儿吗?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胤禛无奈,他真的很累了,偏偏还得应付三哥,“三哥,我不是告诉您先走吗?您不饿啊?”
胤祉拽上胤禛往阿哥所走:“我不想回二所吃饭,我要去你家吃。”
胤禛简直想跺脚了:“三哥,您都在三所用了六天晚膳了,您要干嘛啊?”
胤祉也很生气:“四弟,我是你三哥,你就不心疼我吗?”
胤禛拉着胤祉往僻静处走:“不是,您总不能天天在我家用膳吧?”
胤祉冷哼道:“我今晚还想在前院东厢房睡一天,怎么?七弟九弟能睡,我就不行?”
胤禛被气笑了:“您和三嫂到底怎么了?”
胤祉一肚子苦水:“你不知道吗?你非要我再和你说一遍?”
胤禛气得锤墙,泰芬珠都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
胤禛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您应该做得是整顿下人,清理一下前院儿膳房,您老往我家躲也无济于事唉!”
胤祉也有些无力:“董鄂氏什么都不管,天天就是画画儿看书,叫乐师来给她弹琴,我叫她管,她就说不会。我让嬷嬷们管,她想起来就随意给嬷嬷赏赐,挑拨得嬷嬷们彼此仇视。我说让田格格帮衬一下,她把田氏叫到屋子里站了一天。我都和她吵了好多次了,额娘说了她,她也不当回事儿,我额娘已经不叫她去请安了。”而且胤祉觉得丢脸的是,额娘勒令他哄好董鄂氏。
胤禛无奈至极,他真的不想三哥再跟着他去三所了。胤禛好声好气道:“您听我的,回去二所直奔正院儿,别理那些格格,你陪上三嫂几天,一定就没事儿了。”
胤祉不相信道:“真的?”
胤禛斩钉截铁:“真的,您试一试,不行再来找我。”
胤祉将信将疑,但他真的筋疲力竭不想和董鄂氏闹腾了,还是深吸一口气进了二所。
胤禛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逃回了三所。
用过晚膳躺到床上,胤禛认真问道:“三嫂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泰芬珠无奈:“三嫂就来教了半个月的画儿,我这两个月也没怎么和她说话,我怎么知道?”
胤禛无力:“我真的不想三哥天天粘着我,三嫂是不想三哥亲近后院儿吗?”
泰芬珠点头:“大概是。”
胤禛简直对胤祉无话可说,他怎么想得啊?竟然要三福晋心疼格格们喝避子汤的事儿,那心疼得着吗?那纯粹是荣妃心疼他,那会儿还在闹皇长孙的事儿,就算对三福晋有好处,可这怎么能放到台面上说,难道没有朋春在前线打仗,三哥就一定要生个庶长子吗?这不纯粹挑事儿吗?
泰芬珠心里无奈,胤祉把话说得太难听了,董鄂氏原本只是对后院儿不冷不热挑拨一二,想着浑水摸鱼,结果直接罢工不伺候了,二所的格格们还在膳房闹了一场,宫里人都盯着二所当笑话看。
胤禛喃喃道:“我怎么就和三哥做了邻居,他快点儿和三嫂和好吧。”就不提他来三所吃饭的事儿,他还和董鄂氏在院子里吵架,这边儿听得清清楚楚。
泰芬珠不认为三福晋会一直和三阿哥闹,这也差不多了,终归是皇宫,她不敢太过分的。
毓庆宫
太子妃说起三福晋只有羡慕:“她也是有底气,明年汗阿玛要对噶尔丹用兵了,朋春是汗阿玛倚靠的将领,她这么收拾三阿哥,乾清宫都没动静。”
齐嬷嬷只能安慰道:“您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太子妃叹了口气:“殿下防我防得紧,我也是真没法子。”
齐嬷嬷说道:“天长日久,您的好殿下总能看得见。”
太子妃无奈得很:“庶长子就罢了,汗阿玛看重也不提,殿下看着大阿哥就想到我,觉得我会打压二阿哥,我也是百口莫辩。”
齐嬷嬷纳闷儿道:“要说殿下自己是嫡子,他应该更希望您诞下嫡子啊?”
太子妃笑了笑:“他倒是个好阿玛,一心怕二阿哥在我这个嫡母手里受委屈,我只能说汗阿玛太宠爱殿下了。”
齐嬷嬷说道:“总得想想法子。”
太子妃没吭声,她也不甘心就当个管事儿的嬷嬷,只是毓庆宫被皇上盯得紧,她只能等,且看天意吧,无论如何她不能累及家族,她都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不能叫家里人再牵扯进来。
齐嬷嬷懂自家主子的心,只是石家对太子冷淡,太子和主子更不亲近,这什么时候能有转机啊?
康熙已经定了要御驾亲征,宫里的年节气氛很淡,胤禛在户部忙碌,泰芬珠照例跟着德妃到宁寿宫请安。
今儿太后有话要说:“阿哥们都大了,不必叫他们除夕来这儿陪我,让他们跟着皇上去前头用膳,咱们娘们儿好好相处就好了。”
太子妃坐在太后下首:“祖母说得极是,孙媳替殿下陪在您身边。”
太后笑呵呵地:“好,二阿哥也不必抱过来,让他跟着太子去前头吧!”
太子妃神色不变:“您想得周到,二阿哥一个男孩儿跟着阿玛最好。”
太后笑着点头,随即就叫众人散了。
多兰问道:“这样不太好吧?太子妃刚刚嫁进来。”
太后神色淡漠:“是委屈了她,但这是皇上干的,与我无关。我与皇上并无血缘,我不能叫二阿哥在我宫里出了差错。”
多兰迟疑道:“太子妃确实是名门闺秀。”
太后挑眉:“确实是名门闺秀啊!一个名门闺秀要天天在毓庆宫忍让李佳氏,皇上不怕,我怕,我不想和二阿哥扯上关系。”
多兰沉默,太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登基,一个二阿哥只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太后扯了下嘴角:“阿哥们都大了,去前朝折腾吧,别沾染我宁寿宫。”
太后看出来了,皇上在防着毓庆宫了,可惜胤礽这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又想了想皇上昨儿请安时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不太看好太子。
永和宫里,德妃叮嘱泰芬珠:“你一定要提醒胤禛,让他小心办差,皇上御驾亲征,他在户部必得事事小心,让他专心用心。”
泰芬珠点头应下。
德妃感叹道:“太后娘娘不好讨好啊,太子妃事必躬亲,依然不能打动她老人家。”
泰芬珠说道:“太后娘娘应该是不想掺和毓庆宫的家务事。”
德妃想着太子妃,这是个心思灵巧的,二阿哥着凉之后,即便太子再不满她也没有插手后宫的事儿。
德妃幽幽叹了口气,后院儿的事情不能优柔寡断,太子因为二阿哥防着太子妃,可是难道就只能见着眼下的二阿哥看不到将来的嫡子?这样太子妃的用处不就没了吗?难道太子能让李佳氏替他打点后宫和皇子福晋们?德妃又笑了,也许太子根本没把弟弟们当一回事儿。
这个紧张的年过后,二月份康熙二征噶尔丹,这一次胤禔并没有随驾出征,而是留在兵部处理军务。胤禛在户部忙得天天披星戴月而归,泰芬珠忙着处理人情往来,伊尔根觉罗氏和董鄂氏都怀孕了,两人一前一后在同一天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泰芬珠哭笑不得:“哪怕错开一天呢?我这一上午得跑两家。”
陈嬷嬷笑道:“这叫双喜临门啊,就爱扎堆儿来。”
泰芬珠无奈地只能先去看大福晋,长嫂嘛。
伊尔根觉罗氏躺在床上笑得开心:“你快坐下,我就猜着你今儿要来。”
泰芬珠笑道:“这种好事儿,我不得赶紧来贺一贺,恭喜大嫂了!”
伊尔根觉罗氏满足道:“我养了好几年身子,还以为自己怀不上了,没想到太医一查都三个多月了,我真的惊喜,爷也高兴的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还特意给汗阿玛去了书信报喜。”
泰芬珠笑着说:“大嫂苦尽甘来,我为大嫂道贺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和泰芬珠聊了几句女儿们,催道:“快去看看三弟妹吧,她头一次怀,八成满肚子的高兴想和人说呢!”
泰芬珠从善如流:“那大嫂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文嬷嬷说道:“四福晋行事真够周全的,硬要一上午跑完。”
伊尔根觉罗氏摸着小腹没搭话,三阿哥和四阿哥关系好,四福晋能先来瞧她就已经可以了,夫唱妇随,没办法。
泰芬珠回三所拿上礼物进了二所,董鄂氏正在前院儿溜达,见了泰芬珠笑道:“哟,想起我了?”
泰芬珠正儿八经:“给三嫂请安。”
董鄂氏拉着泰芬珠往屋子里走,笑得开怀:“和我客气什么啊?刚刚去看大嫂了?”
泰芬珠点头:“嗯,谁叫你俩一起有喜呢!”
董鄂氏撇嘴道:“可不是一起啊,她都三个多月了,我这才两个月,碰巧和她同一天请太医而已。”
泰芬珠问道:“怎么样?有怀孕的反应吗?”
董鄂氏得意的摇头:“没有,我舒服得很,要不刚刚还能在前院等你。”
泰芬珠笑了:“你好好保养,怀孩子辛苦,用膳精心些。”
董鄂氏好奇问道:“大嫂有我怀得好吗?”
泰芬珠无奈:“你怎么这么爱比?和你差不多。”
董鄂氏不在意道:“谁叫她去年劝我温柔恭顺,大阿哥对她一心一意,我那位爷就是个贪花好色怜香惜玉的,我不闹,他就得把我当成那些格格们的老妈子!”
泰芬珠转移话题:“行了,你挺顺遂了,这么快就有喜了,汗阿玛出征,端午的庆祝活动也取消了,你好好在二所静养吧。”
董鄂氏说道:“岂止是端午的活动,原本不是说今年就要把五爷和七爷的婚礼办了嘛,现在也改明年了。我听说汗阿玛有意让阿哥们都上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爷要是能上场混个军功就好了。”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啊,听说噶尔丹势大,可能得等到局势转好吧!”
董鄂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汗阿玛准备了好几年了,这几年对我阿玛多有指示,再说了我大清地大物博,噶尔丹怎么可能抗衡,秋后的蚂蚱而已!”
泰芬珠笑着点头,她看出来了董鄂氏最近过得春风得意,高兴得很!
董鄂氏的消息确实没错,五月份昭莫多大捷的好消息传来,朝中一片喜庆祥和。
只是翊坤宫的气氛却是沉重至极,郭贵人和六格格陪在宜妃身边,宜妃的眼睛都是肿的,她不断摇头:“胤禌都这么大了,去年的一场风寒而已,不都好了吗,如今怎么就能这么严重呢?”
郭贵人抚着妹妹的背:“你别担心,太医的医术还是好的,胤禌会好起来的。”
六格格站在一边儿:“姨母,”
她话还没说完,宜妃站了起来:“我要去阿哥所,我要看看太医到底在干嘛!”
郭贵人和六格格愣了一下,又赶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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