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郭贵人急匆匆地拉住宜妃:“纳兰珠,我和你一块儿去,咱们别坐辇。”

    六格格赶紧道:“姨母,咱们走着去吧,用辇动静太大了。”汗阿玛这会儿还不在宫里头,就怕旁人找事儿,按理后妃不能随便去阿哥所的。

    宜妃顿了一下:“那快走吧!”

    几乎是小跑着到了九所,六格格还好,郭贵人累得直不起腰来,这穿着花盆底跑太难受了。

    宜妃直扑胤禌卧房,看见儿子,宜妃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好孩子,你这到底怎么了?”

    胤禌倒是清醒的,只是声音虚弱地很:“额娘,额娘”他眼里的泪珠也不停地往下滚落,“我好怕啊!”

    宜妃哽咽道:“不怕,咱不怕,额娘找太医,他们一定有办法。”

    宜妃擦了擦脸,就要出去问那些人,胤禌唤道:“额娘别走!”

    宜妃转过身来:“胤禌别怕,我不走,我让你姨母去问。”

    郭贵人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六格格也赶紧跟着出去。

    郭贵人沉着脸:“十一阿哥都这般大了,怎么一点儿着凉就会如此严重?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医治?”

    资历最深厚的唐太医回话:“回娘娘的话,微臣等一直都是竭尽全力医治阿哥,只是阿哥实在体虚,只能选择最温和的药,阿哥几次风寒都伤了身子,实在难办!”

    六格格直接问道:“太医,你说实话,十一弟什么时候能好转?”

    唐太医低着头:“微臣等尽力,但真的不能给公主一个准话。”

    郭贵人看了看女儿,六格格心里沉重至极,十一弟怕是危险了!

    毓庆宫

    午膳之后,胤礽问石氏:“十一弟情况很不好吗?”

    石氏点头:“从去年开始,十一弟就断断续续地病着,身子很虚弱,一点儿冷热不适都会起热。”

    胤礽叹道:“汗阿玛刚刚大胜噶尔丹啊!”

    石氏斟酌了一下:“殿下,储秀宫后殿的赫舍里庶妃最近也传召了太医,她的情况也不好。”

    胤礽神色更是复杂:“你送一份慰问礼过去吧!”这是他的亲姨母,只是他们之间并不亲近。

    石氏温声道:“妾身已经送过礼了。”

    胤礽看着太子妃:“有些事情你要提前准备,不能交给旁人。”

    石氏顿了顿,说道:“殿下,后宫的娘娘们都是汗阿玛的枕边人,我们轻不得重不得,不好办的。”

    胤礽耐着性子:“你要知道你是太子妃,身份不同,就连汗阿玛都说了,从来只有嫡妻掌家的。”

    石氏的脸色平静:“娘娘们都有阿哥,皇子们愿意妾身夺了他们额娘的权吗?”

    胤礽脸上闪过怒色:“你要知道这是毓庆宫,孤是太子,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吗?”

    石氏闭嘴不再说话。

    胤礽无力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拿太子妃根本没办法,石家打着守孝的名义从不和毓庆宫联系,太子妃对李佳氏林佳氏退避三舍对二阿哥避之不及,这还是他的妻子吗?

    石氏一脸平静,她和太子的看法完全合不来,没办法。

    胤礽说道:“你是太子妃,不必要害怕宫妃们,她们终究是妾,大阿哥狂妄,可其他阿哥都是恭敬的。”

    石氏缓了缓语气:“殿下,无论如何,汗阿玛现在不在宫里,妾身不能在这个时候夺权,汗阿玛会不高兴的。”

    胤礽盯着石氏看了一会儿,扔下一句话:“知道了!”

    看着太子离开,石氏起身行礼,礼仪上她绝不肯有半点儿疏漏。

    齐嬷嬷跟着石氏进了内屋儿,皱眉说道:“娘娘,您何妨先答应殿下呢?”

    石氏的脸上终于苦涩起来:“我怎么答应?明知道十一阿哥命在旦夕,这个时候让我去插手后宫的事儿,这不简直是自找麻烦吗?”

    齐嬷嬷很是头痛:“殿下在宫里长大,按道理会明白这些人情世故,怎么如此呢?”

    石氏摇摇头:“不说这些了,林佳氏那儿怎么样?”后院的林佳格格怀孕了,估计再有四五个月就要生了。

    齐嬷嬷问道:“娘娘,林佳格格很亲近您呢,李佳格格与她极不对付,您帮一把总是好的。”

    石氏点头:“那就帮一把吧,林佳氏也算恭敬。”无论如何,毓庆宫不能只有二阿哥一个孩子,一枝独秀的时间越长,太子就越疼爱二阿哥。

    胤礽从太子妃处离开,直接去处理政务了,他心烦得很,找了个机会留下索额图,“叔外祖父,太子妃实在畏手畏脚的,难堪大用!”

    索额图人老成精,语重心长道:“殿下,后宫的妃子都是老奸巨猾的,您插手后宫其实并无多少助益。”

    胤礽喉咙动了动:“那个惠妃前几年给孤找了多少麻烦,不都是用宫权吗?”

    索额图看着太子:“殿下,如果您真的希望太子妃掌管后宫,那最起码的她首先得在毓庆宫站稳脚跟。”

    胤礽盯着索额图:“二阿哥是孤的长子,你觉得太子妃会待他好吗?”

    索额图冷静道:“殿下,太子妃容不下庶长子,李佳格格也不可能容下嫡子,这是肯定的。”

    胤礽嘴角抽了抽,他不是不知道李佳氏找林佳氏麻烦的事情,只是李佳氏和二阿哥是绑在一起的!

    索额图垂下眼帘:“殿下,世上没有两全之法,您容着李佳氏,就是在折太子妃的尊贵,石家不可能亲近我们,太子妃也不可能为了您得罪后宫。”

    胤礽脸色涨红:“你们就这么容不下二阿哥一个孩子吗?”

    索额图叹口气:“殿下,老臣只会一心向着您,只是您想要太子妃和石家用心,您就首先得把二阿哥打压下去,生意人都知道不能做赔本买卖儿,石家的封疆大吏们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妃的名头投靠您,这件事改不了。”

    胤礽冷笑:“几个奴才敢对孤提要求,左右毓庆宫子嗣传承?”

    索额图沉默,朝堂和后宫都是利益的划分,皇帝就是一个划分利益的主事人,必要时妥协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皇帝需要官僚为他监管全国,怎么能一点儿甜头都不给?皇帝尚且需要审时度势,何况太子?

    两人都不说话,良久,索额图说:“殿下,您可以一意捧着二阿哥,只要您接受太子妃与您面和心不和就好。”

    看着胤礽瞪大眼睛,索额图依然兀自说道:“您总得承认一件事,皇上和太后满意太子妃,后宫对她也多有赞誉,您不能拿她怎么样!”

    胤礽咬着牙:“孤是太子,君为臣纲,夫为妻纲!”

    索额图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真要因为一个二阿哥把太子妃怎样,所有人都得对太子避之不及了,大家都是为了自己,谁会希望有一个不懂人情不允许臣下有私心的主上呢?人皆有私啊!

    索额图说起了别的事儿:“殿下,今年五阿哥和七阿哥都入朝了,皇上估计会很快给阿哥们爵位,您总得早做打算啊!而且噶尔丹还没死,皇上很有可能会再次亲征,并且带上阿哥们。”

    胤礽抬眼看索额图:“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几个爵位而已,朝廷还不至于养不起!至于从军,有孤那位大哥在,其他人去了也得被他打压,有什么好怕的?”

    胤礽有些话不好直说,五阿哥被太后养大,七阿哥有脚疾,八阿哥的额娘只是个贵人,他们哪有资格掌军?反正四阿哥是亲近他的,只一个三阿哥哪有胆子与他作对?

    索额图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因为最近在监国吗?太子怎么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按下原本想说的话,索额图知道这会儿太子心烦意乱听不进劝说。

    康熙得胜还朝,面对储秀宫的情况心情复杂,他问顾问行:“真的药石无医?”

    顾问行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让太医院诸位太医都看过,赫舍里庶妃已然时日无多。”

    康熙一时无言,赫舍里庶妃是仁孝的胞妹,如果不是入了宫,她无论嫁到哪家都是安享富贵儿孙满堂,只是宫里有了太子就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自从她生下的小阿哥夭折,她就生无可恋每况愈下了。

    坐了片刻,康熙问道:“十一阿哥到底怎么样?”

    顾问行依然躬身:“回皇上的话,十一阿哥身体虚弱,唐太医说阿哥艰难了。”

    康熙闷着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宫里的妃子和儿子就都出了差错。

    康熙怔愣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他总得去看看。

    康熙的探望不能解决问题,赫舍里庶妃在六月二十薨逝于储秀宫,被追封为平妃。

    三所,泰芬珠听到消息,抿了抿唇:“咱们这也做不了什么表示了,倒是之前我去上了柱香。”

    陈嬷嬷叹道:“平妃娘娘也没个子嗣,这种追封我们只能听听罢了。”

    泰芬珠问道:“要不要给僖嫔送一份慰问礼过去?”

    陈嬷嬷迟疑道:“您看看大福晋和三福晋吧,这种事儿也没先例啊!”

    辛夷从外头进来:“福晋,李格格孕吐得厉害。”李氏前两天被查出有孕一月。

    泰芬珠皱眉说道:“你去找丹枝,让膳房给李氏做些清爽开胃的小菜。”

    看着辛夷出去,陈嬷嬷看向泰芬珠:“福晋,您也得上些心,早些怀个孩子啊!”

    泰芬珠无奈道:“嬷嬷,我才多大,再过一两年吧!”

    陈嬷嬷叹了口气:“原先咱们也没盼着您能生下嫡长子,这不是您运气好,后院儿这几年没人生下阿哥嘛,努力一下呗,好多人都是这个岁数怀孕生子的。”

    泰芬珠看向陈嬷嬷:“嬷嬷,我的身子最重要,你瞧宋氏生大格格多顺利,太小怀孕对我对孩子都不好。”

    陈嬷嬷点头:“好吧,您要不着急的话,就再等等,反正差个一两岁也还好。”四爷信任福晋,福晋可以教养孩子,只要庶子女都是心正的,倒也无妨。说到底还是福晋的身体要紧,为了早生一两年坏了身子倒是亏了。

    泰芬珠想了想,“我去后院儿看看李氏和大格格。”

    陈嬷嬷看着福晋出去,很是欣慰,这就对了,福晋稳稳地做事,就什么都不怕。

    泰芬珠心里挺平静的,她无力改变胤禛三妻四妾的观念,无力改变康熙以后还会赐人的现实,她能做得就是稳住自己稳住后院稳住如今的安详生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泰芬珠无奈地想到胤禛还没有胤禔好呢,起码人家大阿哥一心求嫡长子,大福晋多省心啊!胤禛倒是相信她,觉得她能理解他不会宠妾灭妻的心。罢了,她那丹药也不是摆着看的,用上就好。

    进了后院儿,泰芬珠一眼就看到了大格格,她快满三周岁了,眉眼随了宋氏,清秀得很。

    泰芬珠走近,大格格抬头笑:“额娘!”

    宋氏和两个奶嬷嬷赶忙行礼。泰芬珠笑着让她们起身,蹲下来看大格格:“这儿好玩儿吗?”

    大格格大声道:“好玩儿,额娘,我想吃鸡蛋。”

    泰芬珠搂住她:“你今儿没吃吗?”

    大格格眨着大眼睛:“吃了,可我还要。”

    宋氏连忙道:“大格格,你听话,福晋,早晨这丫头已经吃了一碗蛋羹了,就是嘴馋,她吃不了那么多的。”

    大格格瞪大眼睛:“我能吃!额娘,我能吃!”

    泰芬珠笑了:“大格格,以后晚上你再吃一碗蛋羹好吗?”

    大格格拽着泰芬珠袖子:“什么时候吃?”

    泰芬珠笑道:“晚上,就是天黑了,行不行?”

    大格格望了望天,嘟着嘴:“好吧。”

    泰芬珠摸摸她的头:“我们大格格真乖,去玩儿吧!”

    泰芬珠站起身和宋氏说:“她长大了,胃口也变大了,我会嘱咐膳房给她加一碗蛋羹的。”

    宋氏赶忙道:“多谢福晋了,这丫头太嘴馋,哪有这么大点儿孩子非要吃饭的,让她喝奶就好,也省得麻烦您。”

    泰芬珠笑道:“小孩子就得嘴壮才能健康,大格格缺什么了你和辛夷说,她会告诉我的。”

    宋氏福身道:“多谢福晋。”

    泰芬珠点头:“行了,你陪大格格玩儿吧,我去瞧瞧李氏。”

    宋氏又行了个礼,目送福晋进了西耳房,转头接着看大格格。

    喜儿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李格格生下孩子后,福晋是不是就不那么重视大格格了。”

    宋氏摇头:“不可能,一样的格格生的孩子,福晋做什么要两样待呢?”

    喜儿不好意思道:“奴婢也是小心思作怪,总希望大格格更得宠。”

    宋氏叹气:“这种私心人人都有,但是不靠谱儿,你忘了去年隔壁三福晋怎么整治格格们了?”

    喜儿提起来都有些后怕:“三福晋真是凶悍,一点儿不给格格们留脸面,她身边的侍女对后院儿都是想训就训。”就隔着一堵墙,喜儿听到过好多次。

    宋氏点头:“这就是了,后院的格格们对福晋来说什么都不是。大格格就是个普通小姑娘,福晋待她好是因为福晋宽容慈爱,也因为我对福晋恭敬,只要李格格不失了分寸,福晋同样会善待她的孩子。就是这么个理儿,大格格没法儿更得宠。”

    喜儿说道:“福晋确实大方,一般都是给了乳母就不再管了,谁乐意麻烦地吩咐膳房给个小孩子做饭!”

    宋氏叹口气:“对啊,挺不容易了,反正宫里五六岁再断奶也很常见,那样多省事儿啊!所以如今就挺好了,李格格怀孕了,你和杏儿绕着她走,那两个小宫女你们也叮嘱好了。”李氏有喜难免娇纵几分,只是宋氏冷眼看着她压根儿不是福晋的对手。

    喜儿应下,宋格格是个念旧的人,即便福晋又给了两个宫女,也更倚重她和杏儿。

    宋氏看着大格格咯咯笑得绕着奶嬷嬷跑,脸上也显露笑意,这种养尊处优的悠闲日子不就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吗?四爷不搭理她,福晋给了也很好!

    进了西耳房,李氏就给福晋请安,她刚刚看见福晋来后院了。

    泰芬珠温和道:“坐吧,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请位太医来给你调理一下?”就是太医一般只会嘱咐饮食小心。

    李氏扶着腰身慢慢坐下,然后摇头道:“多谢福晋了,但是不用请太医了,妾身觉得还好。”

    泰芬珠点头:“辛夷告诉过我了,我让膳房给你做些爽口的,你试一试。”

    李氏犹疑了一下有些局促道:“多谢福晋了,妾身瞧着大格格真是可爱,福晋养出来的孩子就是很好。”

    泰芬珠看了看她:“大格格是宋氏自己养的,我只是偶尔过问一下,你腹中的孩子也一样,由你自己养。”

    李氏有些放松又有些试探:“福晋的品格这般好,如果妾身腹中的孩子能学得一二就好了,妾身眼界不足,还得福晋教导孩子。”福晋重视多些,多带着孩子去正院儿,爷也会多留意几分,孩子的地位更高!

    泰芬珠笑着点头“放心,你好好养身子,孩子叫我一声额娘,我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李氏摸着小腹连声道谢。泰芬珠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后院,怀了身子的妾侍都要自以为是几天,随她去吧,总会清醒过来的。

    红果无奈道:“这下您放心了。”本来都没事儿的,格格担心得不行愣是开始孕吐了!

    李氏笑得开心:“嗯,放心了,福晋愿意管就好。”

    翠竹还是心直口快:“格格,您不用这么操心啊,不还有四爷吗?他总不可能不管。”

    红果看着翠竹无话可说,李氏恨铁不成钢道:“四爷天天在外头,我也得靠得上啊!再说了吃穿用度产婆奶娘哪个不得福晋操心?你指望四爷给我去内务府挑人?”

    翠竹被骂得讪讪道:“格格,奴婢去给您换壶热水来。”

    李氏没好气道:“这丫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红果一边忙活一边说:“宫里争宠早就是大家都习惯的事儿了,翠竹心思简单。”当然也因为三所的后院儿太平静了。

    李氏挑眉:“那些争宠失败的人呢?”

    红果笑了:“任谁也只看光鲜的妃位娘娘,谁管那些人啊?”

    李氏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我能吃穿不愁,下人尊重,不用天天伺候福晋,如今再有个孩子,已经可以了。”

    红果问道:“那您之前那么担心是因为?”

    李氏有些忧愁:“红果,如果爵位和家业都由嫡子继承,其实我也真的安心,只是听说别的府里没有嫡子只庶子尊贵,就很难不想些别的。”

    红果认真问道:“您也很动心吗?”

    李氏摸着小腹:“对,只是我也很害怕,那就是直接和福晋作对了,福晋厉害,四爷那么看重福晋,我怕自己没有好下场,所以我都不知道我希望我怀得是阿哥还是格格。”

    红果叹口气:“您之前不还觉得福晋很好吗?”

    李氏抿抿唇:“现在我也觉得她很好,只是我有些心思控制不住而已。”

    红果接着忙,没再说什么。嫡妻和妾侍从来都是对立的,宫里前段时间给五阿哥的庶长子办了热闹的满月礼,有这样的例子在前,李格格心生妄想再正常不过。只是也不着急,她腹中的孩子未知男女,就算真的是个阿哥,有福晋在,这孩子也很难出头。五福晋尚未入宫,四福晋却是早将三所抓在手里了。

    红果垂眸,她也偏向福晋,福晋现在就能给她的东西,李格格可能得过上几十年才给得起,而且福晋本就是三所所有下人的主子,但愿李格格运气好生个格格吧!

    七月二十五下午,胤禛从衙门匆匆回来,泰芬珠已经换好衣服等他了,十一阿哥薨逝了。

    胤禛边换衣服边说:“咱们这就过去吧!”

    泰芬珠正要说话,紫苏进来禀报:“四爷,福晋,三爷和三福晋来了。”

    胤禛皱眉,这老三天天干嘛啊!苏培盛加快动作,泰芬珠跟着胤禛往前院儿走,胤祉和董鄂氏就在院子里站着。

    胤祉不等胤禛请安就说:“四弟,我把福晋交给弟妹了,她身子不方便,弟妹照顾一些。”

    胤禛咽下想说的话:“行,咱们快走。”

    泰芬珠扶着董鄂氏跟在胤禛胤祉后头,低声道:“你没问问荣妃娘娘吗?”

    董鄂氏压低声音:“我问过了,额娘说毕竟是宜妃的儿子,能去还是要去。大嫂月份大了又怀相不好卧了床,我又没事儿,怎好不去?放心,我穿了靴子。”

    一行人路上碰到了胤禔,快速到了九所,其他阿哥格格们都到了,全都站在门外,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董鄂氏握紧了泰芬珠的手,门口一片静默。

    哭声渐渐停歇,康熙扶着宜妃出了屋子,太子和太子妃也跟着一并出来。

    康熙声音沙哑:“你们在这儿送送十一吧,朕先带着宜妃走了。”

    众人行礼领命。

    胤礽吩咐太子妃:“你一定要妥帖行事。”

    石氏点头称是,胤礽追着康熙走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泰芬珠和董鄂氏站在院子角落,董鄂氏喃喃道:“这身子骨最重要啊,都这么大了,风寒还能要了命。”

    泰芬珠默默无言。

    胤禛和胤祉正陪在胤祺身边,胤祺眼都是肿的反复念叨:“十一那么安静乖巧,怎么会这样呢?”

    终归十一阿哥是年少夭折,丧事的规模很小,入夜后众人各自散去。

    宫里的气氛很低沉,康熙在乾清宫对着梁九功掉眼泪:“你说,朕怎么这么倒霉?都这么大的儿子了,这么轻易就夭折。”

    梁九功安慰道:“皇上您得顾惜龙体,十一阿哥最是孝顺,定不忍您损伤龙体。”

    康熙的难过被前朝政务冲散了,噶尔丹跑了,他怎么也得把噶尔丹斩草除根,以此震慑蒙古。

    想着逐渐长大的阿哥们,康熙决定带他们上场攒点儿资历,好方便给他们爵位,让他们都入朝办事。

    想了想,康熙吩咐梁九功:“你派人把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再把老八也叫上,让太子过来旁听。”

    梁九功领命下去,康熙接着琢磨,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宜妃有了五阿哥,九阿哥就闲着吧,十阿哥再等等,至于胤禩,他总得有本钱对付安郡王玛尔浑,就把他也算上。

    康熙公布了他的决定,胤礽愣了一下,胤禔看了一眼弟弟们,胤祉相当兴奋,胤禛和胤祐低着头,胤祺把大家都看了一遍,胤禩自信满满。

    康熙都看在眼里,没再说什么就叫散了,只把太子留下:“保成,俗话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的弟弟们将来都是你的臂助,必得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历练。”

    胤礽应下,只是他们能是他的臂助吗?会不会再出现个大阿哥?

    胤礽的心里莫名有了些害怕和后悔,他没想到汗阿玛会一次性带这么多皇子去军中!

    第62章

    胤禛和胤祉搭伴儿回阿哥所,胤祉有些遗憾道:“我真想和你换换,要是能让我领正红旗大营多好啊!”董鄂氏的娘家就是正红旗的。

    胤禛笑道:“朋春大人在昭莫多大捷里立下战功,三哥去哪里不一样?”

    胤祉靠近胤禛,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说为什么咱俩领下五旗?五弟和七弟反倒领上三旗呢?八弟还随驾御营!”

    胤禛敷衍道:“可能是汗阿玛觉得咱俩比弟弟们大吧!”

    胤祉兴奋道:“你说得有可能对啊!咱俩可以担起重要的责任为汗阿玛分忧了,上三旗是汗阿玛亲领,他一定是不放心五弟他们!”

    胤禛有些惊讶,复又点头:“三哥说得对。”

    胤祉拍拍胤禛的肩膀:“你去了正红旗,有事儿报我的名号,我岳父在正红旗厉害得很,他们必定给我面子。”

    胤禛微笑:“多谢三哥了。”

    胤祉得意的扬眉,大步流星地进了二所,胤禛微微摇头,他这个三哥啊!

    泰芬珠看见胤禛满面春风地进来,诧异得很,这是回来用午膳?

    胤禛很激动:“泰芬珠,汗阿玛要带我们去讨伐噶尔丹啊!”

    泰芬珠惊喜道:“是吗?爷什么时候去啊?”

    胤禛拿起桌上的薄荷茶一饮而尽,激荡的心情才有所平静,坐下摇头说:“不知道呢,反正应该很快,噶尔丹新败,此时自然应该乘胜追击!”

    泰芬珠笑道:“爷很厉害嘛!”

    胤禛不自信:“汗阿玛只是想让我们去战场见识一下,我都没接触过这些,还有些紧张。”

    泰芬珠认真说:“可我觉得您这么聪明,必定一学就会。”

    胤禛笑了笑,突然问道:“岳父是不是打过仗啊?”

    泰芬珠点头:“没错,早些年阿玛领包衣佐领打过一些仗。”

    胤禛犹豫了一会儿:“我能不能去拜访一下岳父?我怕辜负了汗阿玛的期待。”三哥有岳父,他明明也有!

    泰芬珠笑道:“爷想去就去呗,自家亲戚多走动才最好!”

    胤禛忍不住笑了:“那是你娘家,怎么就亲戚了?”

    泰芬珠煞有其事地解释:“您都说了那是我的娘家,这三所才是我的家,我大哥的儿子要是和别人介绍我,可不就得说我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吗?”

    胤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吧,你说得对,今儿咱们吃什么啊?”

    泰芬珠问道:“您想吃什么啊?膳房什么都有,让他们现做就好。”

    胤禛不假思索道:“我想吃个清蒸鱼,还想吃些酱牛肉。”

    泰芬珠看向丹桂:“你去吩咐一下周嬷嬷,午膳丰盛些,鱼和牛肉好好做。”

    丹桂福身走出屋子。

    泰芬珠笑眯眯地给胤禛又倒了杯薄荷茶推过去,重新拿了个杯子自己用。

    胤禛端起茶,美滋滋地接着喝,他明天就去乌拉那拉府。

    次日,费扬古乍一听四阿哥来了很是惊讶,忙叫下人扶着他去迎接。

    胤禛看见费扬古正打算寒暄,他的老岳父干脆利落地就行礼:“老臣给四爷请安!”

    胤禛赶紧上前搀扶:“岳父,您请起,我无爵无官,实在当不得您如此。”

    费扬古笑呵呵道:“不,四爷乃皇子,老臣却只是一介臣下,不能不敬。”

    胤禛矜持地笑了。

    费扬古笑眯了眼:“四爷随老臣去书房吗?那有好茶,四爷去尝尝。”

    胤禛点头:“好,我随岳父去品一下茶。”

    费扬古的书房确实有极品好茶,胤禛赞了两声,只是他来这儿是有事儿相问,稍有些坐立不安。

    费扬古笑问道:“昨儿老臣去街上闲逛,碰到以前的同僚闲聊几句,皇上似乎又要对噶尔丹用兵了?”

    胤禛赶忙点头:“没错了,汗阿玛昨天已经同我们说了,此次要我们随驾出征,汗阿玛有意让我领正红旗大营。”

    费扬古了然:“皇上日理万机,四爷也到了为皇上分忧的时候了。这噶尔丹大势已去,此战必胜!”

    胤禛认真地说:“我于战场没有经验,很是担忧出了纰漏惹汗阿玛烦心,还望岳父指点一二。”

    费扬古连忙摇头:“您是皇子,老臣必定有问必答。”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岳父,我的骑射功夫挺一般的,这几年练得勤快,力气上还有些长进,但终究上不得台面,怕是折服不了众将士。”

    费扬古说道:“老臣听说您在户部做得很好,马奇对您多有赞赏。”

    胤禛笑道:“我只是勤奋些罢了,不值当什么!”

    费扬古真诚道:“您身为皇子如此勤奋,众将士怎能不心服呢?”

    胤禛抿抿嘴:“岳父别哄我,战场上的事情怎能用勤奋来衡量?”

    费扬古叹道:“将士们也是人,需要吃好睡好,您可以多关心一下后勤,比如帐篷搭的好不好?饮水是否干净?将领打骂兵卒厉害不厉害?能做到这些,就很好了!”

    胤禛皱眉:“将领会打骂兵卒吗?”

    费扬古点头:“好多将领脾气粗暴,喜欢打骂兵卒出气,您不必惩罚他们,可以多把他们聚在一起,不让他们闲着生事就好。”

    胤禛问道:“那不是治标不治本吗?”

    费扬古点头:“确实如此,但是上了战场,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您可以留心这些等战后再秘密禀报皇上,战场上军心稳定最重要。”

    胤禛不解:“为什么不能临阵斩将呢?中阶的军官也不可以吗?”

    费扬古耐心道:“如果您处理掉一些人,势必要再提拔一些人,那么您提拔谁呢?您初来乍到,何来的心腹呢?这么做还会引起将领之间彼此举荐为手下人争位子,到时候您该偏向谁呢?”

    有些话费扬古不好明白地说,四阿哥如今没有爵位,唯一的依仗就是皇上,他如果真的临阵斩将,朝堂上没人为他奔走,没错儿也要变成各打五十大板,划不来的!

    胤禛沉默不言,这些问题他都未曾想过。

    费扬古等着四爷慢慢想,这位爷的性子他有所了解,办事儿认真较真,很能吃苦很有耐心,只是过于急躁,而急于求成很容易吃亏的。

    胤禛渐渐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只要坐镇大营,四处转转就可以了?”

    费扬古笑道:“您是皇室贵胄,怎么能让您冒险呢?您稳坐大营即可,要是能再关心麾下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胤禛不服气:“那我就不能真的驰骋疆场了吗?”

    费扬古摇头:“您可以,只是您不可能从小兵做起,那么您就不必亲自上阵,管好军队的后勤,选择贤能的将领,这是您的职责。”

    胤禛抿抿唇,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费扬古:“岳父,八旗里吃空饷的情况严重吗?”

    费扬古沉默了一会儿:“老臣不建议您如今就触碰这样的事情,这事儿太大了,涉及到八旗的根本,涉及到我大清江山的稳固。”

    胤禛有些失落:“我明白了,多谢岳父指点。”

    费扬古叹口气:“如果您想整治八旗的军队,那最起码您得有一支可以依仗的兵马,要不然军队哗变,那后果太严重了。”

    胤禛无言了很久,他想起一件事:“岳父,您知道世祖皇帝约束满洲提拔汉官的举措吗?”

    费扬古目光看向远方:“我们满洲进主中原,不任用汉官整顿吏治如何能行呢?岂不是会走了元朝的老路?那是世祖皇帝无奈之举啊!”

    胤禛顿了顿,问道:“您觉得对吗?”

    费扬古摇头笑了:“四爷,这个问题只能您自己翻阅文书来解答,老臣是满洲勋贵,老臣的想法必定有失偏颇,您是皇子,和老臣不一样。”

    胤禛微微笑了:“我觉得您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清江山。”

    费扬古真诚地说:“老臣一直都是个粗人,监管内务府也只是萧规曹随,老臣觉得咱们满人在治理地方上确实不及汉官。”

    胤禛点点头:“多谢岳父,我明白了。”

    费扬古笑道:“老臣冒昧问一句,四福晋可好?”

    胤禛笑了:“泰芬珠很好,孝顺额娘,打理家事,样样都好。”

    费扬古点头:“那就好,老臣只有她一个女儿,四福晋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宫廷事繁杂,老臣生怕她无意间得罪了旁人。”

    胤禛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笑意敛了几分:“岳父,石家的人您有所了解吗?”

    费扬古说道:“老臣了解一二,都是恭谨忠心的一家子,是我大清忠良。”

    胤禛挑眉问:“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对太子殿下并不尊敬呢?”成亲这么久了,一点儿往来都没有。太子妃未来就是皇后,她的娘家怎么也能得个爵位,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费扬古依然自若:“四爷,他们在外做官,首要的就是做好差事稳定地方,为人臣子怎么能四处钻营呢?”

    胤禛哑然,好像有道理啊!总不能让他们一心指着太子提拔,那不成了攀裙带关系了?

    费扬古笑盈盈道:“四爷赏脸在老臣家里用个膳吧?”

    胤禛欣然点头:“那就叨扰岳父了。”

    费扬古没叫其他人作陪,自己陪着四阿哥吃了个饭。

    等把四阿哥送走,费扬古回了书房兀自低笑了起来,这位四爷操得心够多的!

    想着毓庆宫里的那位太子,费扬古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是被皇上捧大的,觉得世间所有人都该匍匐在他脚下,把原配发妻生生地弄成了填房,这口气他要是石家人他也咽不下去,真的默认了太子把二阿哥这个皇长孙捧得那么高,太子妃和石家就更不在太子眼里了!

    费扬古眯了眯眼,皇上要给阿哥们封爵了,四爷这性子应该是讨皇上喜欢的,封爵之后就可以真的掌权了。想了想前段时间入宫皇上的面色红润,费扬古摸了摸下巴,他得给泰芬珠送个信儿,让她赶紧生个阿哥,四爷将来起码是个实权亲王!

    九月初康熙带着一众皇子离开了北京城,整个紫禁城都安静了下来。

    泰芬珠无奈地坐在二所听董鄂氏抱怨,安抚道:“你好好养身子不就得了,三爷走了,还省得你盯着他。”

    董鄂氏瞪了泰芬珠一眼:“我不痛快了好多天了,今天这晚膳都用得不香,才忍不住把你请来。你都不替我想想招儿,胤祉走之前竟然让我安分一些不要欺压后院儿,我还以为他老实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样子!”

    泰芬珠叹气:“那人家就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过,你有什么法子?”

    董鄂氏问道:“唉!你院里那个李氏怎么样?老实不老实?你可不能心软给自己找麻烦啊!”

    泰芬珠笑道:“放心,李氏性子还可以,再说了又不一定是个阿哥。”李氏心怀侥幸,但是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不可能为了她去豁出命,她那点儿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

    董鄂氏冷笑道:“性子这东西最是说不好了,真要让她生个庶长子出来,她可以随时变,然后不停挑衅你阻拦你生嫡子。还有理由呢,疼爱儿子,想要儿子多得阿玛几分关注,儿子一心敬仰阿玛嘛!那些个爷们还真就信,好像就看不出来人家是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一样!”

    泰芬珠点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董鄂氏眉毛一挑:“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的不负责任,把事儿都推给后院女人,还自以为自己公平慈爱,真是个笑话!”

    泰芬珠扯了扯唇:“三妻四妾嘛,这不都是常理?”

    董鄂氏看着泰芬珠笑了:“瞧瞧你这口不对心的样子!我也没说不叫胤祉去找女人,但他最起码心里得有个数,不能对那些格格们太纵着了,他说一句让她们守规矩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我都和他直说了,说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的子嗣和睦,他竟敢反驳我说只要我大度就没问题,你说,我能不气吗?”

    泰芬珠摇头:“阿哥们都一样,觉得只要福晋端正持家就没问题。”

    董鄂氏叹息一声:“难道真要我看着怨恨我的格格生下阿哥与我的孩子作对?还是等她害了我和孩子再报复,我真感觉胤祉天真得厉害!”

    泰芬珠也是无奈:“当初在宫外也没觉得哪家的夫人真的为妾侍头疼,我也想不通。”

    董鄂氏冷哼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宫外的姨娘都是主母抬举起来的,一身荣辱都在于主母,自然不敢为所欲为。我院里儿的这些比我来得都早,人家就把自己当成女主子了,还是皇上赐的,不能轻易责罚。我这个嫡福晋都拿人家没招儿,心烦得很。”

    泰芬珠安慰道:“好歹如今你这怀得是个阿哥,有了嫡长子,就算站稳脚跟了。”

    董鄂氏摸了摸肚子,点头:“这倒是真的,我想想都替五弟妹和七弟妹发愁,五爷后院儿那个刘佳氏现在一副女主子的派头,她嫁进来可怎么办呀!还有七爷后院儿那个估计也快生了,这七弟妹也是进门当娘。这一个个地眼瞧着家宅不宁,后宫的那些娘娘真是短视!”

    泰芬珠淡淡道:“谁叫咱们重视子嗣呢?没有给妾侍避子汤的说法,你这都是碰上了荣妃娘娘这个好婆婆。”

    董鄂氏微微摇头:“我不觉得真的对子嗣好,好像是公平,摆出一副嫡庶都疼爱的架势,可是疼爱不是嘴上说的,那得给爵位给前途。皇上这么多阿哥,三爷自己能荫庇几个儿子呢?小时候把庶子捧得和嫡子一般儿了,将来他兑现不了,后院和儿子会更恼怒,没准儿还会生出事端来。”

    泰芬珠叹气:“你慢慢和三爷细说,他总能明白你的苦心,反正如今后院儿不还没人怀孕吗?”

    董鄂氏苦笑:“我去年和他闹了闹,他认定我容不下后院儿,有些话他只以为我在挑拨,而且如今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才不会觉得自己给不了儿子前途。”

    泰芬珠只能说:“三爷总会明白的。”

    董鄂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等他明白就迟了,而且田格格她们可比他清醒,都只是争着让自己抢先生下阿哥,谁也不相信他能把每个儿子都顾及到。”

    泰芬珠无奈至极:“总归你养好身子,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可不能动气伤着自己。”

    董鄂氏点头:“我明白,这些皇子的做法根本就是在逼着后院自相残杀胜出一个儿子来,可是我们只是福晋只是外人,还无法左右他们,我想着都心累。”

    难道分给庶子田地产业给他们谋一份差事,再让他们背靠嫡枝就真的会日子难过吗?胤祉拎不清地就要给格格们许诺!

    有宫女走进来,两人都抬头看去,“福晋,大福晋好像难产了!”

    董鄂氏一惊:“她要生了?”

    泰芬珠也紧盯着那宫女回话:“之前头所很安静,但是太子妃刚刚来了。”

    董鄂氏问道:“没见请太医吗?”

    “福晋知道的,头所常有太医进出,守门的人没当回事儿,见着太子妃领着好几个太医来才察觉不对。”

    泰芬珠看一眼董鄂氏:“我得去瞧瞧,这就走了。”

    董鄂氏连忙道:“你等等,我和你一块儿去。”

    泰芬珠赶忙就拦:“你这都这么大肚子了,这天又黑了,快别折腾了!”

    董鄂氏摇头:“不行,阿哥们都不在,又离得这么近,我必须去露个面儿。”

    泰芬珠只能扶着董鄂氏慢慢走,董鄂氏紧张问:“大嫂怎么会难产?我会不会难产?”

    泰芬珠连声安抚:“你别担心,你可以明天召太医给你看看,一定没事儿。”

    董鄂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是去看望,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到了正院儿,太子妃正在院子里站着,看见她们,赶紧扶住董鄂氏不让她行礼:“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可别惊着你,这里有我就行了。”

    泰芬珠也劝:“三嫂,您先回去吧!”

    董鄂氏问道:“到底怎么样啊?”

    太子妃摇头:“还不知道呢,你先回去,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董鄂氏确实站不了太久,顺从地被宫女扶着走了。

    泰芬珠问太子妃:“娘娘,大嫂进产房多久了?”

    太子妃摇头:“我是听说头所一直去太医院请太医,才猜着情况不对又带了几个太医来,估计有一个时辰了,大嫂没力气。”

    泰芬珠皱紧眉头:“这可怎么是好?大哥也不在。”要是大阿哥在,他也许会优先保大福晋。

    太子妃叹了口气:“我派人告诉皇祖母和惠妃娘娘了,必要时只能请她们拿个主意了。”

    泰芬珠只能默默无言。

    太子妃看着产房的门也是无话,能拿什么主意?无非是保住小阿哥,大福晋好不容易怀了个阿哥,谁也不可能放弃。太子妃眼光微闪,如果大阿哥在,他会怎么选呢?

    泰芬珠与太子妃枯坐在屋子里,太后和惠妃派的人来了,只有一句话:皇家血脉为重!

    泰芬珠看向太子妃,石氏苦笑道:“告诉文嬷嬷,让她再给大嫂鼓鼓劲儿,大嫂还有儿女要照顾呢!”

    惠妃派来的太监迟疑道:“娘娘,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大福晋肯定更想要小阿哥平安无事!”

    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泰芬珠说道:“惠妃娘娘派你来,肯定希望你带回母子平安的好消息,大嫂还清醒,何妨问下太医。”

    石氏吩咐身边人:“去问问大嫂还有没有平安生产的可能?”

    太医回话说可以再等片刻,石氏问道:“可以了吧?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那太监讪讪地退到一边儿。

    等到深夜,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啼哭,太子妃和泰芬珠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一阵忙乱哭闹,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文嬷嬷出来了,眼眶红肿:“辛苦太子妃和四福晋了,我们福晋母子平安。”

    石氏嘴唇动了动,只是点了点头。泰芬珠无声地叹息一声。

    文嬷嬷行礼道:“更深露重,您们请回吧,等我家福晋好了”

    文嬷嬷的话被西厢房传出来的一阵哭声打断了,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拍打窗子。

    文嬷嬷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大格格和二格格。”

    石氏叹气:“你顾着大嫂吧,总得把她挪到正房去,这儿躺着也难受,我和四福晋去看看两位格格。”

    文嬷嬷点头道谢,她真的没有精力再管两位格格了。

    进了厢房,两个小姑娘在炕上早就哭成了泪人,大格格认得人:“四婶,我额娘怎么了?”

    泰芬珠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大格格别怕,你额娘好好得,你乖乖睡觉,明天就能见着她了。”

    大格格不相信:“我额娘在那里待了好久,那么多太医,四婶儿,我现在就想去看她。”

    二格格也猛点头:“我和姐姐看见文嬷嬷出来了,她都没来看我们。”

    石氏坐到炕边儿:“大格格和二格格听话,你们额娘生弟弟累了,得好好休息,你们乖乖听嬷嬷的话,行不行?”

    两个小姑娘不吭声,石氏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接着劝:“文嬷嬷现在忙着照顾你们额娘,等一会儿让她来看看你们,行不行?”

    大格格确认道:“文嬷嬷一会儿来吗?”

    石氏点头:“一会儿我告诉她,你们好好得行吗?”

    大格格点头,二格格看了看姐姐也点头。

    石氏和泰芬珠出了厢房去找文嬷嬷,文嬷嬷赶紧跑了一趟,西厢房的蜡烛才熄了。

    出了头所,石氏说道:“谢谢弟妹了,愿意陪我在这儿待一整晚,快回去歇歇吧!”

    泰芬珠点头:“娘娘也早些歇息,您辛苦了!”

    石氏突然迸出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我这辛苦是为了谁?估摸这宫里也没人领我情。”

    泰芬珠正在斟酌说辞,石氏笑了:“罢了,进了这宫里就是熬着而已,都一样。弟妹回吧!”

    泰芬珠行礼之后看了看太子妃的背影,转身回了三所。

    次日,永和宫

    德妃叹道:“真是难为大福晋了,总归这回是个阿哥!”

    十二格格有些被吓着了:“额娘,大嫂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德妃不想骗女儿,她也大了,“你大嫂算是为了这个儿子拼上命了,身子养不过来了。”

    十二格格攥紧了泰芬珠的手:“四嫂。”

    德妃看向泰芬珠:“头所有办满月礼的意思吗?”

    泰芬珠看了看十二格格:“大嫂想着给大阿哥办一下洗三礼。”

    十二格格不可思议:“大嫂不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吗?大哥又不在。”

    德妃幽幽道:“她是太高兴了。”

    泰芬珠点头。

    德妃叹了口气:“怎么办啊?阿哥们都走了,谁招待前头的男客?”九阿哥和十阿哥素来和大阿哥没交情,怎么可能帮忙?

    泰芬珠无奈摇头,她也不知道。

    德妃嘱咐道:“你在永和宫待一天吧,这事儿让惠妃和大福晋自己商量。”

    十二格格问道:“难道她还能希望四嫂去求九阿哥吗?”

    德妃淡淡道:“你不了解大福晋的偏执,我之前无意间知道她这次是硬撑着才怀了个孩子,她都为了阿哥不要自己的命了,其他的她什么都能豁的出去。”

    十二格格默然,泰芬珠也没吭声。

    德妃开解道:“她自己得偿所愿了,但我们不欠着她,大阿哥平时不照顾小弟弟,这会儿想着让九阿哥和十阿哥帮忙凭什么呢?大福晋可怜,可是之前十阿哥失母病倒在床,大阿哥和大福晋去看过吗?”

    泰芬珠摇头,十二格格叹口气,她也没去看过十哥。

    德妃看向十二格格:“带着你四嫂去你屋子里玩儿吧,今儿中午她和你一块儿睡。”

    泰芬珠和十二格格双双点头。

    郑嬷嬷问道:“您怕四福晋心软?”

    德妃点头:“她和太子妃都心软,昨儿太后和惠妃都传话了,何必多生事?大福晋只一心为了大阿哥生下嫡长子,基本不和妯娌走动,她又何曾做到一个长嫂的本分?如今要用人了估摸也只会摆摆大嫂的款儿,我永和宫不买她的账。”

    郑嬷嬷说道:“都是觉得她连着生了四个嫡女可怜罢了。”

    德妃点头:“我没说她不可怜,只是胤禛平时顾惜兄弟的情分不能被大福晋用了,泰芬珠昨晚已经尽够一个妯娌的情分了,她就是真的看看回了三所又有谁能说个不字?她一个弟妹又不像太子妃担着掌权的名头。可是人都只会得寸进尺,就算真的帮了忙儿,大阿哥和大福晋也不会多感激,只会认为他们的嫡长子本就应该被这么待。”

    郑嬷嬷点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自傲,大福晋说话温柔,但是行事也学了大阿哥的矜傲。

    德妃淡漠道:“都是惠妃给他俩灌输的长兄长嫂尊贵的观念,明明知道自己压不住下头的弟弟妯娌,可是行事作风却改不了。”

    二所,董鄂氏看着面前站着的文嬷嬷,冷笑道:“嬷嬷瞧瞧我这肚子,我也得能走到七所啊!您要我爬到那儿吗?”

    文嬷嬷尴尬道:“老奴不敢,只是本来九爷和十爷也会来参加洗三礼,大福晋只是希望他们早来片刻就好。”

    董鄂氏盯着她:“那就让大福晋去请呗,她一句话,九爷和十爷还不得立马就来?”

    文嬷嬷有些恼:“三福晋,这是我们头所的嫡长子,您作为婶娘帮着说个话而已。”

    董鄂氏气极反笑:“呵呵,人家九爷和十爷说了,人家功课紧张,只能到点儿了来吃个席,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文嬷嬷难堪得很:“我们福晋只是看您通情理,想着您劝劝两位爷而已,您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董鄂氏彻底怒了:“我们爷曾经帮过十弟那是我们爷做得善事儿,凭什么要用人情来抵一个洗三礼?大福晋打量人都是傻子吗?这不就是拿头所和二所去压人家九爷十爷吗?三爷从来也没和大阿哥一边儿,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我们爷可是一心敬重太子殿下!你赶紧走,别逼我让人打你。”

    文嬷嬷气得浑身颤抖:“就只是一个洗三礼而已,三福晋何必说这么诛心的话?”

    董鄂氏冷哼道:“你们福晋最好永远在头所待着,小心宜妃收拾她!”

    文嬷嬷终究是怕了,敷衍地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董鄂氏吩咐杜嬷嬷:“去把消息散出去,不能叫外人误会。”

    杜嬷嬷赶忙去办。

    董鄂氏眼里闪过冷光,这是把她和胤祉当软柿子捏了,阿哥们掌军,太子监国,朝堂上都有些人心浮动的微妙之感,这会儿怎么能用人情帮头所?

    延禧宫,惠妃深吸一口气,吩咐太监:“去告诉大福晋,洗三礼小办一场就好,让她不要再闹了!”

    林嬷嬷安抚道:“娘娘,大福晋只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而已。”

    惠妃咬着牙:“她到底能不能看看情况?皇上领着阿哥们在外打仗,她想大办洗三就算了,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拒绝了,怎么还能找完三所找二所?三阿哥和四阿哥不与胤禔亲近!”

    林嬷嬷低声道:“好不容易得了嫡长子,大福晋有些激动而已。”

    惠妃怒道:“她高兴,别人不高兴,人家凭什么为了她有了嫡长子高兴?别人能得一点儿好吗?”

    林嬷嬷索性沉默。

    惠妃气得直哆嗦:“她不想着替胤禔笼络兄弟就算了,她好好养身子就得了,做什么让个文嬷嬷满皇宫的溜达,把人都得罪一圈儿?”

    林嬷嬷给惠妃拍着背。

    惠妃眼里含着泪:“这是皇家,别人不记恨陷害就顶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只有自家人才能真的为她高兴吗?让文嬷嬷去三福晋跟前儿耍威风干嘛?凭她生下的头所嫡长子的面子吗?”

    惠妃缓了缓,“给我更衣,我要去宁寿宫。”她要给太后报个喜掩一下这事儿,三福晋的话太诛心了!

    第63章

    二所

    董鄂氏扶着肚子往门口走了走:“这听着够热闹得啊!”

    杜嬷嬷点头:“老奴刚刚去宫道上看了看,宾客挺多的。”

    董鄂氏站了一会儿,转身稳稳地坐到了椅子上:“买大阿哥和纳兰明珠面子的人不在少数啊!”

    杜嬷嬷叹气:“我们和头所算是真的结下梁子了。”

    董鄂氏混不在意:“三爷都上了战场了,不出几年就要封爵,怎么能没有立场?我看他也没有要跟随大阿哥的意思,那结梁子就是迟早的事儿,无妨!”

    杜嬷嬷无奈:“老奴也只是想着能不正面得罪就不要得罪,要不然三爷不就直接和大阿哥对上了?”

    董鄂氏看了杜嬷嬷一眼:“我也没有非要和大福晋掐架的意思,只是既然不能答应,那就只能拒绝。”

    杜嬷嬷自责道:“都怪老奴,老奴要是提前问问文嬷嬷的来意,也不至于非要您和她正面撕破脸。”

    董鄂氏摇头:“我怀着身孕前一天还去了头所,躲不掉的,而且躲了也无济于事,你且看着,四福晋倒是正好在永和宫,大福晋照样会埋怨她。她求的是洗三礼的风光体面,四福晋难道不能今天早上去找九爷和十爷吗?”

    杜嬷嬷叹息:“怎么这样呢?”

    董鄂氏摆摆手:“嬷嬷不要想了!大福晋嫁进宫里这么多年,就一心围着大阿哥转,天天琢磨生下嫡长子,如今可不是想着让我们都捧着她儿子吗?就像毓庆宫二阿哥那样超然于其他皇孙,正常!”

    杜嬷嬷有些感叹:“可大阿哥终究不及太子殿下尊贵啊!”

    董鄂氏吃了瓣橘子,慢慢地说:“大福晋进宫太早,大阿哥身份也毕竟不同,这几年朝堂局势变了,她对待阿哥公主们的态度已经不合时宜了。”

    杜嬷嬷认真听,董鄂氏一边思索一边说:“她进宫那会儿,宫里只有太子和大阿哥一枝独秀,三爷都还是个小孩儿,惠妃和大阿哥是真的风光,如今今非昔比,她还端着架子,而我自然不会顺着她,这才显得我俩不合。”

    杜嬷嬷有些明白了:“以前阿哥公主们都小,基本影响不到大阿哥和大福晋,他们见了弟弟妹妹只要客气些,其他人就会满足,现在却是不行了。”

    董鄂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估摸在大福晋眼里,三爷还是个会敬重她的幼弟,而我刚刚嫁进宫来,也不敢拂了她这个大嫂的面子。其实大福晋肯定能感觉到我们都更尊敬太子妃,阿哥们也更敬畏太子,只是她总是认为我们不敢和大哥大嫂翻脸。汗阿玛疼爱大阿哥的印象在大福晋的心里估计很深刻。”

    杜嬷嬷想了想:“老奴觉得大福晋应该不至于和您直接对上。”

    董鄂氏挑眉:“对上就对上,怎么?你还真觉得三爷亲近他大哥?虽然他不着调的喜欢和格格们厮混,但这事儿他绝对维护我,因为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侄子的洗三礼,让太子疑心他,胤祉这个叔叔可做不到!”

    杜嬷嬷彻底放心了,她家福晋什么都没做,可不能平白无故地让三爷不满。

    泰芬珠觉着她在洗三礼上待得差不多了,去向大福晋告辞。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辛苦四弟妹来参加头所嫡长子的洗三礼了。”

    泰芬珠微笑道:“不辛苦,人情往来应该的,大嫂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稳稳地行了个礼,泰芬珠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阴沉,文嬷嬷小心翼翼道:“福晋,您千万不可动气啊!”

    伊尔根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嬷嬷,毓庆宫的二阿哥生母只是个包衣出身的格格,我的儿子才是汗阿玛的嫡孙,可是这洗三办得这么不成个样子!”男客都是内务府的人在招待。

    文嬷嬷略过和毓庆宫比较的话,只说道:“皇上和大阿哥都在外打仗,要不洗三指定会更好!”

    伊尔根觉罗氏紧紧皱着眉:“三福晋干脆就没来,四福晋也做个看客,不愿意帮忙招待客人,她俩就不怕伤了皇家和气吗?”

    文嬷嬷回想起福晋额娘的话,狠心道:“福晋,从来都是关系亲近的妯娌才会帮忙,三阿哥四阿哥不尊重咱们爷,这与您无关啊!”

    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泄气:“再怎么样,爷也是长兄,这又是嫡出的长子,洗三礼一点儿也比不上毓庆宫的,外人看了也会心里轻视。”

    文嬷嬷实在不敢接这话了。

    伊尔根觉罗氏发愁:“明明八阿哥对爷算得上恭敬啊,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与他交好,为什么连个面子也不给爷的嫡长子呢?”

    文嬷嬷劝道:“福晋,您先休息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伊尔根觉罗氏摇头:“我千辛万苦得了大阿哥,真想给他最好的,长幼尊卑上本来也是应该的啊!”她又没有强求其他皇子怎么和胤禔亲近,只是一个在礼法规矩里应该隆重的洗三礼啊!

    文嬷嬷很苦恼,福晋憋闷地熬了几年,这会儿根本压不住激动和兴奋,可是福晋的身体真的很差劲啊!

    文嬷嬷想说些别的:“福晋,三福晋那天也来过头所,太子妃和四福晋更是陪了一整晚,咱们怎么也得送一份谢礼过去吧。”

    伊尔根觉罗氏沉着脸:“太子妃掌着宫权,三福晋那么说了爷,四福晋装聋作哑的,我就不信她不知道这事儿。”

    文嬷嬷被惠妃敲打过,苦口婆心道:“福晋,您不能要求妯娌们都是一心为您好,太子妃愿意给您说话,咱们再与毓庆宫不合,也得谢谢她。三福晋那儿是老奴言语冒失了,四福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咱们生过气,您不能靠着猜疑心连她也不亲近了。”

    伊尔根觉罗氏认真地说:“嬷嬷说得我都懂,只是我最看重的就是爷和大阿哥的体面,你不觉得你说得这些和这个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吗?”

    文嬷嬷愁道:“人家就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多面子啊!”

    伊尔根觉罗氏不想再争辩了:“行了,你要是愿意你去给她们送份礼好了,别一直用这事儿烦我。”

    文嬷嬷正要应下,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惆怅:“朝堂归朝堂,这些妯娌间的走动也要都按着那个来,一个洗三礼都要被她们往立场上按,再也没有当初的亲戚情分了,这样的兄弟和妯娌要来何用?”

    文嬷嬷憋不住话:“福晋,爷和毓庆宫不合,阿哥们都亲近太子,这您是知道的啊?”

    伊尔根觉罗氏怒道:“你去备礼就好了,我没有觉得他们都跟随爷,但这只是一个洗三礼,一个刚刚出生的侄儿!难道你非要说他们都情深义重吗?”

    文嬷嬷再不说什么,福身退下了。福晋刚刚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胤禟和胤俄离开头所,胤禟说:“我去趟翊坤宫,老十你先回吧!”

    胤俄点头:“九哥去吧,我在上书房等你。”

    胤禟快步往翊坤宫走,进了正殿,宜妃、郭贵人和六格格都在。

    宜妃嗔怪道:“不是叫你早点儿来吗?”

    胤禟请过安后坐下,无奈说:“前院儿客人不少,我和十弟也不好即刻就走。”六姐给他传话那会儿,大家都还坐着呢!

    看着额娘消瘦的样子,胤禟心疼:“额娘,您还有我呢!”

    宜妃保证道:“放心,额娘会保重自己的。”

    胤禟问道:“额娘,您叫我来干嘛?”

    宜妃叹口气:“你和八阿哥怎么回事儿啊?要不是因为他,也没有大福晋那档子事儿。”

    胤禟眼神有些闪烁,六格格轻声说:“你总得叫我们明白以后怎么为人处事吧?”

    胤禟低着头:“八哥挺好的,我们混一块儿很高兴。”

    宜妃问:“那你和十阿哥怎么不答应帮着待客呢?八阿哥和大阿哥可亲近,他额娘还在惠妃宫里呢!”

    胤禟叹口气:“额娘,我们和八哥亲近,不是和大哥亲近,那是待宗室和前朝的大臣,怎么能出面呢?”

    宜妃淡淡地:“大福晋觉得这是一样的,还会有别人也觉得一样,你真的打算和太子作对吗?”

    胤禟摇头:“没有,只是八哥很优秀。”

    宜妃提醒道:“那你们可小心些,别让毓庆宫和头所都不待见你们仨人。”

    胤禟点头,随后就走了,他下午还有课。

    郭贵人不解:“妹妹,这不纯粹裹乱吗?”

    宜妃叹口气:“儿大不由娘,六儿都琢磨着嫁到蒙古怎么站稳脚跟,那朝堂也是胤禟和胤俄心向往之的地方。”

    郭贵人皱眉:“不会陷进去吧?”

    宜妃无奈:“为了权力,陷进去又如何?大阿哥也就是倚靠明珠旧党,他这几年的风光,阿哥们都有机会试一试了,谁能不动心?胤禟这还没上战场,前头的那些皇子哪个会一如往常呢?”

    六格格沉默,她也愿意为了权力陷进去,她没有机会就罢了,胤禟有机会凭什么不能试一下?

    胤禟回了上书房找到胤俄,“你挺悠闲啊?在这儿树底下待着。”

    胤俄睁开眼:“宜妃娘娘叫你干嘛去了?”

    胤禟摆手:“就是头所那事儿呗,怕咱们得罪了老大。”

    胤俄懒洋洋道:“得罪又如何?老大还以为这是前几年吗?”

    胤禟有些默然:“说真的,八哥会不高兴的。”

    胤俄挑眉:“那你要不要让宜妃娘娘把卫贵人要到翊坤宫呢?”

    胤禟摇头:“不行,我额娘在宫里不能得罪汗阿玛,她已经为了十一憔悴得厉害,不能给她找麻烦。”

    胤俄嗤笑一声:“那你愁什么?大福晋派人请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胞弟刚刚薨逝啊!她不顾及人情,我们又要怎么顾及和老大的情分呢?关键是老大和咱们说过几句话呢?”

    胤禟叹气:“汗阿玛重视长子!”

    胤俄冷笑:“那你就看看头所办满月礼的时候,前线有没有奏折回来好了!”

    胤禟眯眼,“那就瞧瞧老大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吧!”他们都不甘心做个闲散宗室,那就只能拼拼谁更行了!

    胤俄轻笑,本来这宫里就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干脆斗起来算了!

    头所的满月礼是按着规矩办的,没过几天董鄂氏就生了,泰芬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乳母怀里的小阿哥,笑道:“大阿哥很健壮呢!”

    董鄂氏状态不错,半靠在床头,笑语盈盈:“这小家伙折腾了我好久。”

    董鄂氏让人把阿哥抱下去,泰芬珠坐到床边儿,问道:“怎么了?”

    董鄂氏询问:“你说如果我不办洗三怎么样?”

    泰芬珠想了想:“何必呢?生下孩子好好热闹一场多好啊!”

    董鄂氏叹气:“在宫里,可不就得瞻前顾后吗?头所的洗三满月都是内务府操办的,我总不能这会儿去请九爷十爷帮忙吧?太尖锐了!”

    泰芬珠说道:“其实内务府待客也没什么,能进宫来的都不会在宴席上折腾。”

    董鄂氏无奈:“三爷到底比不上大阿哥,挨得这么近请宾客,容易被有心人拿来比较,徒惹是非!”

    泰芬珠建议:“那就只请你娘家人和几位公主好了,总不能不办。”

    董鄂氏点头,又有些愤恨:“都怪大福晋,做什么要把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蔓延到宫里头?”

    泰芬珠淡淡道:“她大约只是想论亲戚而已,不可能想着牵扯前朝。”

    董鄂氏啼笑皆非:“太子尊贵,大阿哥也从来高阿哥们一等,这才是事实。扯什么亲戚情分?再说了,皇家从来也不是一家人,十一阿哥去了才几个月,我们不照样该生孩子生孩子,该办宴席办宴席。我都不觉得翊坤宫的人能高兴,我们也没把人家的心情当一回事儿,人家九爷也不高兴我们的喜事儿多正常!”

    泰芬珠感慨道:“外头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宫里头就应了这句话。”

    董鄂氏不平道:“还不如外头呢?一般人对外人多客气啊!这些阿哥们之间谁也不把谁当一家人,等用得着人了要说亲戚情分了。害得我儿子也不好喜庆地庆祝一场!”

    泰芬珠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正常办洗三吧?五爷的长子都很热闹地庆了满月,这毕竟是荣妃娘娘的长孙。”

    董鄂氏抿抿唇:“我和你说实话,我去年和三爷闹了那么久,今年这又和大福晋对上了,我想低调一些,我阿玛辛苦在前线打仗,我不能肆意挥霍他的功劳。”

    泰芬珠点头:“那只能这样了,等孩子周岁大办好了!”

    董鄂氏安慰自己:“我该惜福,我已经过得最好了。”

    泰芬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董鄂氏连忙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总归比太子妃和大福晋幸运,至于你,你还小嘛,你等四爷回来努力一下,很快就和我一样了。”

    泰芬珠笑道:“我知道的,你好好养身子,洗三那天我再来看你。”

    董鄂氏赶紧说:“记得早点儿来啊!”

    泰芬珠笑了:“放心,我会的。”

    二所的洗三礼过后,宫里喜事连连,毓庆宫林佳格格诞下太子第三子,七爷的纳喇格格生下长女。洗三都没办,只等着满月礼时庆贺一二。

    泰芬珠看着走礼单子,和陈嬷嬷发愁道:“这毓庆宫的走礼真让我头疼,多也不知道怎么多,少也不知道怎么少。”

    陈嬷嬷仔细思量片刻:“福晋,不如就依着毓庆宫二阿哥的例吧!”

    泰芬珠笑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们表了敬意,毓庆宫内谁尊谁卑她们自己定?”

    陈嬷嬷赞道:“福晋聪慧,四阿哥亲近太子殿下,咱们对两个毓庆宫小阿哥一般儿优待就好了,皇上没发话,那两个小阿哥就是一样的,不都是格格所出吗?”

    泰芬珠点头:“那就这么办吧!毓庆宫的家事我和四爷确实没有插手的资格。另外,给七爷长女的礼也要加厚,等满月礼那天我也得早些去帮着待客。”

    再整理了一下礼单,泰芬珠感慨道:“毓庆宫这就有两个小阿哥了,五爷也有了长子,五福晋还得明年才能进门。”

    陈嬷嬷叹气:“幸亏您嫁进来早运气也很好,这些后头的福晋真不如嫁到外头,皇家的尊荣能不能享到还是个问题,这些个庶子女真是麻烦至极!”就连三福晋其实也是沾了朋春正当用的光儿才顺利生了个阿哥。

    泰芬珠问道:“最近李氏安分多了吧?不再老是找辛夷和甘芍了。”

    陈嬷嬷笑:“她知道自己怀得是个格格,不再胡思乱想,心自然就安定了,看着反而比之前还要从容很多,也开始长胖了,不像前几个月脸瞧着还瘦了。”

    泰芬珠看着桌上的礼单:“有宫里这样的例子在前,几个人能不心生妄想呢?我确实运气好,不用被情势逼着对后院儿下手。”前两天,董鄂氏处理了一个后院儿的格格一个前院儿的通房。

    陈嬷嬷长出一口气:“人们都爱说女子嫉妒,老奴瞧着无非是这个理由最轻便最没有后患。三福晋动作利落善后做得也好,可是外人依然会说她得了嫡长子猖狂,没人看其他的妾侍还好好的,也没人细究那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泰芬珠神色沉凝:“荣妃和惠妃翻脸了,昨儿在宁寿宫当着太后的面儿就互相揭短,两人怕是要闹一阵子,嬷嬷一会儿再去各处警告一下,要防着她们波及三所。”

    陈嬷嬷福身道:“老奴知道,福晋放心。”

    泰芬珠看向紫苏:“你去和辛夷一起去看看李氏,和她说说情况,提醒她怀着孩子谨慎小心。”

    紫苏领命离开。

    陈嬷嬷无奈:“您进宫好几年了,没出过什么差错,后宫的人心里不会高兴。”

    泰芬珠感叹道:“是啊!有的时候别人是容不下我们清白无暇的,只是孩子不能出差错,这个的后果会很糟糕。”

    也许一年两年胤禛不会当一回事儿,可是谁知道人到中年的他会怎么想呢?人心最不可测试,测试的结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临近年关,康熙带着阿哥们在外,噶尔丹已如丧家之犬,如今的作态主要是为了威慑蒙古,因此整个营地气氛还算轻松。

    胤禛到御帐请见康熙,很快就被允许了。

    康熙看着这个四儿子,脸色温和:“坐吧,听说你在营里勤勉,关心兵卒,很得好评啊!”

    胤禛恭敬道:“儿臣认为八旗是我大清根基,每一个八旗兵都得认真对待。”

    康熙感叹:“你这话说得对啊!只是不是谁都能和你一样脚踏实地,还有那眼睛只能看到将领和宗室的人,呵!”

    胤禛低头不语。

    康熙知道这个儿子素来心软,也不为难他,只是说正事儿:“朕让你来,是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办!”

    胤禛恭敬道:“请汗阿玛吩咐!”

    康熙有些哽咽:“朕是皇祖母带大的,每到这个时候朕都会特别思念她老人家,今年朕得坐镇这里,你替朕去祭拜孝庄文皇后吧!”

    胤禛躬身领命:“儿臣遵旨!”

    康熙很满意:“好了,去吧,准备一下,明天出发,这样你路上也轻松一些。”

    胤禛转身离开,康熙冷笑一声,他让他们彼此举荐四处串联!福全和常宁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谁允许他俩和皇子随意交往的?且等回京后!

    胤禛出了御账,没走几步就被胤祐拉走了,进了帐子,胤禛不解:“你特意等我吗?”

    胤祐问道:“汗阿玛是让您去祭拜孝庄文皇后吧?”

    胤禛惊道:“你怎么知道?”

    胤祐笑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您的正红旗大营离得远,这事儿都闹了两天了,福全举荐八弟,常宁举荐大哥,汗阿玛找了您来。”

    胤禛嘴唇动了动:“那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上路啊!”

    胤祐笑道:“您等等,八弟在大营门口呢!”

    胤禛说:“这是汗阿玛的旨意,他能怎么样?”

    胤祐挑眉:“他不能怎么样!但是别人会怎么说您就不一定了,大哥天天往这边儿跑,八弟也很愿意与随行的大臣交谈,相对来说,大家更喜欢八弟,四哥您就没怎么露过面儿,何必和他在大营门口交谈?他要是希望您替他带去他对孝庄文皇后的敬意怎么办?等着吧,不差这一会儿,老八不可能一直在那儿站着!”

    胤禛有些难受:“八弟不是这样的人吧?”

    听着他语气里的不自信,胤祐笑了:“您不舒服,旁观的我可没觉得老八的做法有错儿,他一个重孙子想要去祭拜有什么错儿?汗阿玛不允,拜托一下您帮着表一下哀思有什么问题?”

    胤禛张口结舌:“可是,这是一个差事,一个代表汗阿玛信重的差事!”

    胤祐反问:“但是这也可以从家事上来解释不是吗?”

    胤禛哑口无言。

    胤祐叹道:“您长点儿心吧!都知道您勤奋仔细,就差没把伙夫的活儿都抢着干了!有那做不到的踩您两句多正常?您也得交好几个大臣,让他们在汗阿玛跟前儿给您说些好话,上下都得顾及到才行。”

    胤禛被弟弟训了,只是讪讪道:“我没想到这会让人不喜。”

    胤祐无奈地笑了:“您瞧瞧您这脸,我们谁不是坐在帐篷里,想起来了出去溜达一圈,我都白胖了些,您可倒好,衬得我们都是来混日子的!”

    胤禛叹气:“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也亏得你四嫂素来大方,给我又带银子又带银票的,要不然我也不容易插手后勤,那些人围着我恭维但就不让我自己行动!”

    胤祐笑了笑:“您的用功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哪个人都心里明白您是真的做实事儿的!只是相比较您,老八和大臣们王伯王叔喝喝茶聊聊天多轻松,王伯王叔乐意享受皇子对他们的恭敬,人家自然就不会给您说好话。这些个人都是明白公道是什么,但不说公道话不做公道事儿!”

    看着四哥欲言又止,胤祐认真道:“您心里装着朝廷一心为大清,但是朝堂和宗室里的大部分人不是,他们的心里是眼前的银子儿孙的富贵,反正大清又不可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完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追求利益,他们才不管您的用心。”

    胤禛皱眉:“七弟,不要这么说,太得罪人了。”

    胤祐笑道:“放心,我要是连帐篷都护不好,我趁早回宫抱孩子吧!”

    胤禛想起宫里的事儿:“你放心,你四嫂一定会帮衬着大格格的满月礼。”

    胤祐点头:“我相信四哥四嫂,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满月礼也不要紧。”

    胤禛低声道:“头所的满月礼没有毓庆宫二阿哥的好。”最主要的是汗阿玛没有任何表态。

    胤祐勾了勾唇:“左右是毓庆宫和头所的事儿,不与我们相干。”

    胤禛无奈:“大福晋也派人到过三所,只是你四嫂正好在永和宫。”

    胤祐悠悠道:“德妃娘娘和四嫂都聪明,总比三福晋不得不放狠话强。”

    胤禛没再吭声,额娘和泰芬珠确实帮了他忙,消息传过来后,三哥差点儿和大阿哥打起来。

    有侍卫进来通风报信,胤祐笑着送胤禛出去:“四哥一路顺风!”

    胤禛笑着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御账里,康熙有些不是滋味儿:“老七待他四哥比待朕都好!”

    梁九功陪着笑脸不搭话。

    康熙哼了一声接着批奏折了,等他回京城收拾这帮子人!福全到底是他兄长,可以稍做些面子功夫,常宁给他等着!

    第64章

    三所

    六格格躺在软榻上,眼神放空发呆,泰芬珠盘腿坐在她身边,看见陈嬷嬷笑眯眯地端着牛乳茶进来了,赶忙推六格格:“快起来喝,你最爱的牛乳茶!”

    六格格脑袋动了动,还是不起,泰芬珠趴下身子:“六妹起来呗!和我说说话,嗯?尝尝牛乳茶,喝完了你再躺下呗!”

    六格格叹气,没精打采地坐了起来,泰芬珠赶紧把牛乳茶推过去:“快喝,我闻着都香得很!”

    六格格抿了一口,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低声道:“我想和您单独说说话。”她发了一天呆了,真的想聊聊。

    泰芬珠点头:“没问题!”

    等陈嬷嬷丹桂她们都走了,六格格才猛地喝了一大口牛乳茶,泰芬珠连忙叫道:“别烫着了!”

    六格格摇头:“不烫,刚刚好,四嫂,我今天还想在这儿睡。”

    泰芬珠认真道:“真的不回去和你额娘还有姨母谈谈心吗?”

    六格格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没法儿谈,额娘和姨母只会哭,嚷嚷着要给汗阿玛写信,按理我得安抚她们,可是我真的没心情。”

    泰芬珠接着给她倒茶,六格格摸着茶杯:“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嫁到那里去。”

    泰芬珠说道:“是正好赶上了,汗阿玛决心要稳定蒙古,想要拉拢喀尔喀。”

    六格格撑着头:“我能行吗?三十年的时候,土谢图汗部才内附,还是被噶尔丹逼着内附的,人家会把我这个公主当一回事儿吗?”

    泰芬珠看着六格格,六格格接着说:“我拜托五弟去给我打听消息,结果他只会哭,我都怕了他们了,我额娘姨母就算了,他一个男人也跟着哭,没用得很!”

    泰芬珠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娘娘吧,她老人家时常和蒙古通信。”

    六格格微微摇头:“过几天吧,我现在烦心得很,只想静静。”

    泰芬珠认真道:“那你多在这儿住几天,我吩咐人给翊坤宫和五爷报信儿,这都快天黑了。”

    六格格苦笑:“我五弟就是哭着回京的,这都回来五天了,他天天往翊坤宫去,自责地向我哭诉,我都有些哭笑不得。而且等他走了,我额娘和姨母接着哭,我觉得她们就是见着我就哭。”她昨晚真的受不了了,才大晚上跑四嫂这儿来。

    泰芬珠无奈:“五爷心疼你,那里是真的远离朝廷,这会儿还硝烟未熄呢!”

    六格格冷静道:“那又能怎么样呢?汗阿玛都下定决心了,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而且这消息都传出去了,其实我只有嫁过去一条路而已。”

    泰芬珠一时没接话,因为康熙确实不可能改变主意。

    六格格问道:“四嫂,我得怎么样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呢?”

    泰芬珠思索了一会儿:“你是十一月就会嫁过去,只怕到时候那儿也安定不下来,按着惯例,你会有很多包衣随从,侍卫却不会有多少,要是能找些忠心可靠的人保护你,自然能让人放心很多。”

    六格格摇了摇头:“难啊!九弟还小,五弟倒是关心我,可是他一没爵位二没实权,去哪里给我找忠心的侍卫?再说了额外找侍卫的话,公主府里没有多余的编制,那就得我自己花银子养着。”

    泰芬珠建议道:“求一求汗阿玛?”

    六格格叹气:“我这都不像下嫁,更像是和亲!之前荣宪姐姐和端静姐姐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满蒙联姻,是居于上风的,巴林部和喀喇沁部臣服大清已久,不像这个土谢图汗部,只能说人家识时务,第一个内附,得了我这个公主!汗阿玛让我多带人过去,人家土谢图汗能乐意吗?”

    泰芬珠认真道:“他们是惧怕噶尔丹才内附的,噶尔丹他们尚且无法,如今大清刚刚征服噶尔丹,应该不敢太放肆的!”

    六格格用手撑着额头:“我出嫁,内务府倒是会把需要的人都备好,只是靠不靠谱好不好用就不知道了,最要紧的是这是去远离朝廷的地方,朝廷威慑力有限,我得让姨母和五弟帮着我挑挑,别到了那地方再害怕地跑了!”

    泰芬珠点头:“这个是得用心,一二年内那里都不会太安定,如果身边的人指望不上,你就只能靠土谢图汗部了。”

    六格格突然问道:“四嫂,您有商队吗?”

    泰芬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要带支商队过去?”

    六格格抿唇:“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内务府是会准备陪嫁人等,但是想要笼络住他们用心为我效命,只有银子最好用,而且那里战后肯定一片萧条,我想要把商队引到那儿。”

    泰芬珠了然:“我有两支,一支是跑南边儿的,一支跑盛京,但是六妹,我打不通蒙古沿路的关节。”

    六格格摇头:“我没有说现在就用,起码我得先过去看看,如果土谢图汗部愿意善待我,我可以试着提一下。”

    泰芬珠想了想:“我会吩咐一下商队的负责人,你到时候可以派人去东城的昌多皮毛铺子,那里的掌柜能帮着联系商队。”

    六格格好奇:“四嫂,您这铺子和商队都是嫁妆吗?”

    泰芬珠点头:“都是我阿玛给的,阿玛很感激汗阿玛赐婚。”

    六格格叹道:“我也想要,那些金银珠宝什么实际用处都没有,难道要人家土谢图汗部看我珠光宝气吗?”

    泰芬珠把杯子拿过来,又倒了杯牛乳茶放到六格格跟前儿:“再喝一杯,一会儿咱们用膳。”

    六格格说道:“我明天就回翊坤宫,好好准备出嫁!”

    泰芬珠笑着点头:“好!”

    六格格情绪恢复了些,有心情闲聊了:“四嫂,你不打算给二格格办满月礼吗?”李氏之前平安生下了二格格,只是洗三那天正好五弟和七弟回宫,六格格就没能来。

    泰芬珠摇头:“要办的,只是小办一场而已,不着急。”

    六格格笑了:“您和我四哥够淡泊名利的啊!”

    泰芬珠说道:“也不是,只是大格格之前就没大办,两个格格不好分出高下来,纯粹是为了后院安稳而已。”

    六格格叹道:“五弟下个月要成亲了,我真是担心他,他院儿里的刘佳格格太嚣张了,五弟妹嫁进来,可怎么办啊?”

    泰芬珠扯了个笑:“能怎么办呢?熬一熬,看看能不能压下刘佳氏呗!”

    六格格瘪了瘪嘴:“我算是看透这些男人了,反正他们少不了女人少不了儿子,就一点儿不把嫡福晋当回事儿,幸好我是公主,那个敦多布多尔济没有孩子。”

    泰芬珠想起个事儿:“六妹知道吗?毓庆宫有个格格又小产了。”

    六格格笑了:“我知道,前几天听我姨母说了,要我说纯粹是太子自找的,太子妃根本不可能替他保护子嗣,李佳格格和林佳格格为所欲为,太子妃一心护着自己的身孕都来不及呢!四嫂,我给您下个定论,太子的子嗣多不了,不对,应该这么说,我这些兄弟们的子嗣都多不了。除非碰上个压根不在意后院儿的,就看谁有这个福气了。”

    泰芬珠无奈地笑:“你这可是把我也说进去了。”

    六格格不在意道:“我不觉得我的嫂子弟妹们这么做有什么错,我们女人也是人,都是原配正妻,偏偏要受填房的委屈,人家常宁的继福晋马氏都没受过这委屈,难不成还要你们把爷们的庶子捧到天上去?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左不过是个宗室而已,福全还是汗阿玛的兄长呢,照样管不了他福晋,谁叫他早年不作为,害得自己嫡出的二女一子都没了,活该!”

    知道六格格心里不痛快,泰芬珠只是听她发泄。

    六格格冷笑道:“嫡子女没的时候,他不在乎,觉得自己还能有庶子女,我就觉得我那位伯母做得对,他不把嫡子女的命当一回事儿,凭什么要求嫡妻把庶子女的命当一回事儿?一报还一报,都是应该的。”

    泰芬珠淡淡道:“皇子与皇兄怎么能一样?”

    六格格嘲讽道:“汗阿玛的后宫有多少阿哥公主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些如今的嫔妃一个个都是从中获利者,他能怎么样?再说了,他给兄弟们都早早地赐下包衣格格,真当外头的大臣都是傻子吗?这所谓的皇家嫡福晋还有几分荣耀?”

    看见泰芬珠不说话,六格格问道:“四嫂,我说得不对吗?”

    泰芬珠眨眨眼:“你说得都对,只是你是女儿,我是儿媳,咱俩不一样。”

    六格格忍不住笑了:“四嫂,您别怕,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养得好好的,宫里谁不知道您的贤惠?”

    泰芬珠苦笑:“你这是在打趣我吧?我也很想养个自己的孩子。”

    六格格真的笑了:“等我四哥回来,您努力一把,一定能如愿的。说真的,四嫂您对大格格也太大方了,她的那小衣服比我小时候都多,料子都是顶好的,她那奶嬷嬷待遇也好得过分,您那银子花不了给我几个呗?”

    泰芬珠失笑:“姑娘家就得金尊玉贵的养着,至于那奶嬷嬷,我也是没法子,不想让她们把大格格小小年纪就拘在屋子里学规矩,只好用银子堵住人家的嘴了。”

    六格格叹气:“宫里的女孩子都是那么长大的,我小时候也是天天跟着嬷嬷学规矩,是我长大了,和她们冲突越来越多,姨母才想办法把她们撵走,我汗阿玛还说了姨母,姨母只好又从内务府找了个教养嬷嬷来,只是这个新来的资历浅,不敢说教我。”

    泰芬珠无奈道:“说真的,大格格也没个地方去,就年节去趟宁寿宫,还是被乳母抱着,那礼仪规矩基本派不上用场,等她再大些学也是可以的。这会儿就正是该跑跑跳跳吃饱睡觉的时候。”

    六格格笑了:“其实谁都知道这个理儿,只是毕竟是宫规,您不也得花银子摆平奶嬷嬷吗?别人谁乐意费这个劲儿,四嫂,您是怕将来大格格她们也得嫁到蒙古吧?这想着让她们有个好身体。”

    泰芬珠点头:“总得以防万一。”

    六格格摇头:“不是以防万一,是肯定会嫁,要是我四哥有本事,可能能求个恩典,但是绝对不可能都留下来。满蒙联姻是国策,那是我们满人的依仗,而且四嫂你也别怕,咱们入关才多少年啊?我们的祖上在盛京不过得好好得吗?哪就那么可怕了?人家蒙古人不照样在草原上繁衍生息,大格格她们总不会像我这么倒霉,嫁到那远离王化的地方?”

    泰芬珠握住六格格的手,六格格叹口气:“四嫂放心,我不会自怨自艾的,那都没用,我明儿回了翊坤宫,就该干嘛干嘛去了,往好处想,要是土谢图汗部真的想归附大清,他们就一定会认真待我,我没准儿还能参与他们部落管理,真要嫁到漠南蒙古,我也就只能做个普通的贵妇人了,富贵险中求嘛!”

    泰芬珠笑道:“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送一车好皮子给你,你更喜欢哪种?”

    六格格笑盈盈:“四嫂还不知道我吗?只要是好的我都喜欢。”

    泰芬珠笑:“好!”

    六格格躺回软榻上:“我再发会儿呆,等明天回了翊坤宫,我还得安慰额娘和姨母,下个月五弟成亲,总不能叫她们因为我的事儿一直不高兴。”

    泰芬珠穿鞋下炕,“我出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六格格嗯了一声,她额娘和姨母都还要在宫里生活,五弟和九弟的爵位也得仰仗汗阿玛,她出嫁之后同样得倚靠朝廷,无论如何,不能让汗阿玛不满。

    从太祖起,那么多的公主宗室女嫁到草原上,她没资格例外,哪怕是土谢图汗部,她也得恭敬遵旨!要不然汗阿玛养她做什么呢?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慈父之情吗?

    家族的联姻再正常不过,爱新觉罗氏需要土谢图汗部,那她就必须嫁!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享有公主的尊贵,这是她的责任和孝心!

    五福晋和七福晋先后嫁入宫中不久,康熙终于带着大部队回京了,去过太后宫里,康熙直奔翊坤宫。

    宜妃惊喜地把康熙迎进正殿,关心道:“皇上辛苦了,在外奔波这么久,这回到宫里可得好好修养一番。”

    康熙握着宜妃的手:“朕不辛苦,只是苦了你了,去年十一没了,今年又得把六儿送走。”

    宜妃眼里闪过泪花,还是笑道:“臣妾没能替皇上保住十一,是臣妾的过错,而六儿,皇上不知道,这孩子一心为您分忧,很乐意嫁给敦多布多尔济。”

    康熙诧异道:“嗯?真的吗?”

    宜妃笑着点头:“快去把六格格叫来,让她见见汗阿玛,皇上,这孩子可惦念您了。”郭贵人就别来了,她的情绪到现在也很不好。

    康熙颔首,他确实就是来安慰这个女儿的。荣宪出嫁前都很不乐意,荣妃一直哭着求他把荣宪留在京城,康熙想起这事儿就恼火。太宗世祖都是这么做的,凭什么到了他这儿大家就都说他无情?合着进了中原,关外就成了寸草不生的地方了?那他们这些人是哪来的?愚不可及!

    六格格进来屋子,恭敬地请安之后就是关切的询问:“汗阿玛得胜班师回京,女儿未能远迎,您身子可好?”

    康熙笑着招手,六格格笑着上前坐到他身边儿,康熙问道:“不怪汗阿玛?”

    六格格摇头:“您三次亲征,辛劳至极,朝廷动兵耗费钱粮无数,我如果可以为您为大清尽一份力,为什么不做呢?”

    康熙摸了摸六格格的头:“你明白道理就好,六儿,你自幼聪慧,朕是知道的,外人瞧着咱们在这紫禁城坐稳了,其实不然,内外诸多问题,蒙古是我们的屏障,联姻是最有效的怀柔手段,漠北蒙古是朝廷必须争取的,朕也是无奈之举!”

    六格格点头:“汗阿玛放心,我明白,嫁过去一定会积极促进土谢图汗部与朝廷亲近。”

    康熙叹息:“朕知道这是委屈了你,你荣宪姐姐当初嫁到漠南都觉得受委屈,枉朕把她视若掌上明珠,只想索取不愿付出。还好她到底是个懂事儿的,与额附相处得好,这两年也渐渐想通了。朕之前真的怕你痛苦,你能这样豁达就好。”

    六格格抿唇笑道:“我自然要孝顺汗阿玛。”

    康熙一听,更加欣慰,接着安抚:“朕的汗阿玛只有一个亲生女儿长大成人,她比起你们姐妹可要倒霉多了,嫁给了鳌拜的侄子,明眼人都知道她就是直接跳进了火坑,果不其然她跟着丈夫去盛京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回了京也受人排挤,十多年前就去了。相比较她来说,你恰好碰上漠北,真的不是大事儿。”

    宜妃咬着牙,还得维持脸上的笑容不变,这皇上会举例子吗?

    六格格面不改色:“汗阿玛英明神武,土谢图汗部自然不敢慢待女儿。”

    康熙高兴得厉害,笑道:“他们自然不敢,而且朕都和他们说好了,你先在归化城住着,以后等安稳下来了,再到土谢图汗部住。”

    宜妃惊喜道:“皇上,六儿真的可以在归化城住着吗?”

    康熙大笑:“当然,朕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让额附陪六儿在归化城待一两年,等六儿生下儿子再去土谢图汗部,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六格格开心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乐道:“放心,朕从太医院给你挑两个好的跟着你嫁过去,你都这么大了,调理好身子,得个阿哥,轻轻松松的,你肯定能过得好。”

    六格格搂住康熙的胳膊:“汗阿玛最好了。”

    康熙得意得很:“不过,六儿,朕可得提醒你一件事儿啊。”

    六格格喜悦道:“汗阿玛说呗,我都听您的。”

    康熙语重心长:“你的额附绝对不敢让其他人先怀孕,但是吧,等你有喜后,他也难免得找个把女人,你明面上别跟他闹,朕不给你带着太医和产婆嘛!你私下里用用劲儿,别叫庶子生下来就好了!”

    宜妃看了眼梁九功,怪不得皇上只带了他一个进屋子,还把她的宫女都赶了出去!

    六格格有些犹豫地低头。

    康熙见状,立马接着劝:“朕是心疼你,到了那里,山高路远的,额附要是只有你的孩子,朝廷又对他不错,他绝对百般爱护你,而且你不懂男人,他如果有个庶子,他对你要求就高了,会希望你善待他的侍妾和孩子,要是干脆没有,他也不会在意,反正有人继承他的爵位就行了嘛!”

    六格格明白了,汗阿玛强烈希望未来的土谢图汗身上有爱新觉罗氏的血,想让额附彻底失去旁的可能。真要有个庶子,万一他们不希望朝廷插手过多,加害她的儿子怎么办?不是不可能的,阴私手段数不胜数!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后患!

    六格格点头:“汗阿玛放心,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康熙满意地笑了,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得那么远,要是最后没有血脉传承,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绝对不行!

    宜妃垂下眼眸,皇上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那他还要给胤祺赐格格,搞得五福晋如今天天和刘佳氏折腾!

    泰芬珠笑盈盈地坐在胤禛对面,嗔怪道:“爷一回来就不着家,您有什么要紧事啊?”胤禛压根儿没回三所,只让林全报信儿说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胤禛靠在软枕上:“我去了趟毓庆宫,太子书信里说很想念我,然后我又去看了看七弟,他的婚礼我都没参加,原来还说要替他挡酒的。”

    泰芬珠笑道:“七弟的婚礼很圆满,咱们送的礼也很丰厚,您放心。”

    胤禛想了想那礼单,赞许道:“你送得很合适,咱们和七弟更亲近些,自然不能按着一般例来。”

    琢磨了一会儿,胤禛坐起来注视泰芬珠:“七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泰芬珠沉吟片刻:“我请弟妹来三所玩过两次,弟妹行事大方说话得体,只是不甚满意纳喇格格。”

    胤禛犯愁:“我希望七弟家宅和睦,可是今儿我去五所,我瞧着他们夫妻不亲近,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能让他们感情好一些?”

    泰芬珠摇头:“不知道,都说日久生情,只能慢慢相处了。”

    胤禛无奈:“纳喇格格不就生了个女儿吗?你多叫七弟妹来三所,让她见见咱们大格格二格格,学学你的贤惠大度。七弟又不是五弟,搞出来个庶长子,不值得她学着五福晋冷冷淡淡的。”

    泰芬珠问道:“您要见见二格格吗?”

    胤禛摇头:“过段时间吧,我最近挺忙的,再说了,一个奶娃娃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泰芬珠能照顾得好好的,不用他操心。

    泰芬珠喝了口茶,她想起额娘说得话了,没哪个男人愿意天天管内宅琐事,人家天生就不是那个命!泰芬珠扬了扬嘴角,等毓庆宫办宴的时候,她又可以见见额娘了,宫里喜事多就这个好处!

    胤禛叹气:“太子妃怀得是个格格!”

    泰芬珠看向他:“太子殿下和您说的吗?”宫里没什么传言。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很发愁,他说毓庆宫乱得很,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泰芬珠垂眸,太子妃这个孩子怀得辛苦,毓庆宫三天两头出事端,那些格格们都是故意的,犯些不大不小的事儿,惹太子妃劳心。德妃就说过这段时间不要离毓庆宫太近,那儿很有可能会出事。七福晋刚嫁进来其实还好,因为太子妃宴请妯娌去了趟毓庆宫,又和五福晋聊了会儿,就彻底警惕起纳喇格格了。

    胤禛苦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而且太子殿下还说了,等太子妃生产,让你去帮衬一下。”

    泰芬珠彻底愣住了,她就说这胤禛怎么回来就有些无精打采的。

    胤禛喝了口茶,他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推掉的借口,只能说出来让泰芬珠也操操心了。

    看着泰芬珠不说话,胤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该答应太子让你在他大婚时过去帮忙儿的,他觉得咱俩靠谱儿,就非要你帮衬太子妃,其实我感觉他是想让你劝劝太子妃。”

    泰芬珠勉强笑了笑:“那我只好去了呗!那是太子殿下呢!”

    胤禛连忙摇头:“不行,绝对不行,生产时忙忙慌慌的,你又不可能使唤得动毓庆宫的下人,那李佳氏和林佳氏万一找麻烦怎么办?那可是太子妃和汗阿玛的嫡孙女,咱们担待不起!”

    泰芬珠只无奈地看着胤禛,胤禛想了想,狠心道:“这样吧!如果到时候我在,就我扭下脚,要是我在衙门,只好辛苦你摔一跤了。”

    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主意啊?

    胤禛干咳了一声:“这样吧,要不然给大格格报个病,多请几个太医,你就守着她,然后干脆累倒在床好了!”

    泰芬珠扯了扯嘴角:“那还是我摔一跤好了!总不能到太子妃快生那会儿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吧?太刻意了!”

    胤禛眨眨眼:“好像是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到那段时间,我尽量多在三所呆着,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反正不能掺和进去!”

    泰芬珠点头,希望她和胤禛好运吧!她觉得太子妃生产不会顺利,有太多的人不希望她平安生产,也不知道她有心理准备吗?

    胤禛躺在软枕上,闭上眼,在哪里都不容易啊!在外头难,回宫了还要面对这样的难题,胤禛的心里有些忐忑,这毓庆宫好像很麻烦啊!

    第65章

    康熙离宫这么久,回来自然要到各宫都转转,第二天,他来了永和宫,德妃有些受宠若惊地给康熙泡茶,康熙笑道:“怎么?这么久不见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

    德妃声音温柔似水:“皇上出征这么长时间,您都瘦了,一会儿可要多进些膳。”

    康熙打趣:“原来是心疼朕啊!”

    德妃抿唇笑,康熙认真道:“朕不算辛苦,胤禛可真的是辛苦至极了,你替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德妃把茶盏轻轻递过去,康熙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后抬头说:“你不夸夸胤禛吗?”

    德妃摇头:“臣妾都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如何夸奖?”

    康熙大笑出声:“好,朕就和你说道说道,胤禛办事极为勤勉,事事仔细,与兄弟相处和睦,从不眼高手低,只知道埋头做事,总之啊,样样都好,你有功啊!”

    德妃笑眯了眼:“皇上教导有方,阿哥们都是极好的,胤禛只是听从您的教导而已。”

    康熙放下茶盏:“不,胤禛确实是好样儿的,他比他的哥哥们强多了!”

    德妃只听着并不做声,她明白皇上为什么会今天来她宫里了,这是在警告惠妃和荣妃。

    康熙习惯了德妃的规矩本分,也不以为意,只是问道:“五阿哥和七阿哥的婚礼办得怎么样?内务府有没有懈怠?”

    德妃笑道:“皇上放心,臣妾听宫人们说很合礼法,很有皇家气派。”

    康熙有些惆怅:“昨儿宜妃说五福晋不合她心意,朕有些难受,那都是朕精心挑选的。”

    德妃笑容温和:“宜妃妹妹这两年过得苦了些,皇上得体谅妹妹一二,她是太害怕孩子们过不好了!”

    康熙有些哑然,他没想到德妃是这么劝的,他还以为她会顺着说呢!

    德妃笑的得体,皇上想打压阿哥们的后院儿,她很赞同,但是不能拿她当引子!

    康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儿:“朕很是忧愁啊,阿哥们夫妻和睦是朕期盼的,哪想到这老五这么不像话,竟然和刚娶进门的福晋如此不和,朕打算让太后好好教教他,顺带也教导一下其他阿哥。”

    德妃赞扬道:“皇上您日理万机,还能如此关爱皇子们,臣妾去吩咐小厨房做些您爱吃的膳食,您在外奔波劳累,必得好生进补。”

    康熙笑着答应,看着德妃出去,端起茶接着喝,他昨晚让宜妃教育一下刘佳氏,宜妃难过地摇头说她不敢让胤祺不高兴,把他噎得够呛,这德妃今天脑子也没平时好用,没办法,这活儿只能交给太后了。

    康熙品着茶,暗自唾弃儿子们没出息,他是让他们平衡后院,没让他们偏宠妾侍!这不纯粹掉个个儿吗?只不过一手遮天的变成了格格,委屈巴巴的那个是嫡福晋,简直不靠谱儿!

    德妃在心里偷笑,皇上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不过德妃真的觉得他对阿哥们要求高了,他们将来都是个普通宗室,需要为了自己儿女的前途左右逢源。

    德妃其实觉得他们就不存在平衡后院的可能,他们要是敢硬压着身后有母族的嫡子和包衣格格所生的庶子一个待遇,那就等于自己断了妻族这门儿亲!

    谁不是想着多条门路好办事儿?平衡后院总不能把自己的脚给砸了吧?德妃在心里摇摇头,反正泰芬珠和老四挺好,她是不操心,皇上爱干嘛干嘛吧!

    德妃温柔恭顺,康熙还是很喜欢的,两个人愉快地用过晚膳上床歇息。

    偏殿,十二格格皱着眉盯着铜镜,陶嬷嬷走过来:“格格,已经很晚了,您该歇息了。”

    十二格格不搭理她,只是摸自己的额头,转身问道:“我是不是起热了?”

    陶嬷嬷用手背试了试,点头:“您确实有些发热,老奴给您冲泡一杯金银花水,您喝了,明早请个太医瞧瞧吧!”

    十二格格站在原地紧了紧衣服:“不行,我现在就要请太医,我感觉头晕得很,浑身都燥热。”

    陶嬷嬷皱紧眉头:“格格,这外头正下小雨呢!何况皇上刚刚得胜归来,今天来咱们永和宫,这是娘娘的荣宠,您明天再请太医吧!”

    十二格格摇头,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陶嬷嬷急忙道:“格格,您喝杯金银花水,一点儿发热无妨啊!”

    十二格格兀自带着宫女快步往正殿去,陈嬷嬷没奈何只能赶紧跟上,十二格格大了后就不听她的话了,德妃娘娘也盯得紧,陶嬷嬷心里苦得很,却只能忍受。

    梁九功正站在门口,突然和郑嬷嬷说:“那是谁啊?”

    郑嬷嬷定睛一看,赶紧往前迎去:“格格,您怎么来了?”

    十二格格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嬷嬷,我难受得厉害!”

    郑嬷嬷赶紧用手摸十二格格的脸,惊道:“呀!您怎么烧得这么烫!”郑嬷嬷手忙脚乱地解下腰上永和宫的腰牌,递给身边跟着的太监:“快去太医院请太医,跑着去!”

    那太监不敢怠慢,立马就往外跑,还有两个宫人也赶忙跟上。

    郑嬷嬷拥着十二格格往偏殿走:“咱们快进屋儿,外头下着雨刮着风,可别让您更严重了!”

    十二格格被伺候着脱了外衣躺到床上,郑嬷嬷吩咐道:“快去拿床厚被子!”

    陶嬷嬷连忙应声,她看着格格潮红的脸也心里后怕,怎么一会儿就这么严重?

    郑嬷嬷蹲下给十二格格掖被子,柔声哄道:“格格不怕,太医一会儿就来。”

    十二格格动动脑袋:“嗯。”

    梁九功看见太医来了,想了想,还是进屋子里把睡下的皇上和德妃叫了起来。

    德妃匆匆穿好衣服,套上绣鞋就跑,康熙催促梁九功:“你能不能快点儿?”

    梁九功三下五除二给皇上穿戴好,康熙赶紧往偏殿走。

    进了偏殿,康熙看了看十二格格,又瞧了瞧正在施针的唐太医,默不作声地等着。

    看唐太医收了针,德妃着急问道:“怎么样?”

    唐太医恭敬道:“皇上和娘娘不必担心,微臣一会儿再为格格开几副药,将养上半月就好。格格这是受凉了,前几日应该就有些不适,今日天气突然转凉,一下子就起了热,所幸微臣等来得及时,格格没有大碍。”

    康熙瞪向宫人:“你们怎么伺候的?就没有发现格格不舒服吗?”

    十二格格不安地动了动,德妃碰了碰皇上,康熙指示梁九功带着十二格格的下人去外头。

    德妃没再理会那些,只是陪在十二格格身边。

    次日,泰芬珠在偏殿看过十二格格后,回了正殿坐下:“额娘肯定辛苦了,我这就走了,额娘好好休息一下。”

    德妃有些轻松:“你放心,我挺好的,我其实很高兴十二能坚定地往正殿来,她总算有自己的主意了,她要是真的听了那陶嬷嬷的,她就危险了。”

    泰芬珠点头:“额娘说得对,妹妹很勇敢很好。”

    德妃感叹道:“人就得自己立起来啊!旁人再看顾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给再多的忠仆都没用。那陶嬷嬷也说不上她犯了错儿,可是她差点儿就耽误了十二,她连同其他宫女都被皇上撵回内务府了。等十二好了,我也得提醒她一下,觉着不舒服就赶紧说,还能拖到严重的时候再找太医?这次也亏得她运气好!”

    泰芬珠只是点头,德妃笑道:“行了,你先回吧,我确实得再睡一会儿。”

    泰芬珠起身行礼离开,郑嬷嬷伺候着德妃上床,德妃关切道:“嬷嬷也休息去吧,我估计得多睡一会儿呢,你昨晚也没合眼。”

    郑嬷嬷帮德妃盖好被子,“娘娘歇息吧,老奴这就去睡了。”

    看着郑嬷嬷离开,德妃闭上眼睛,十二格格多和泰芬珠玩玩儿,性子倒确实有些变化,九格格也是个小心敏感的孩子,怎么教教她呢?

    宁寿宫,太后坐在里间儿,问多兰:“阿哥们和福晋们都来了?”

    多兰无奈点头:“都来了,娘娘您现在就出去吗?”

    太后抬了抬手指了指外面,有些无力:“这事儿和哀家有什么关系啊!”

    多兰苦笑:“五福晋和刘佳格格闹得太厉害了,七爷的后院儿也不平静,这嫁进来都还不满三个月呢!”皇上班师回朝,这些事儿太违和了!

    太后嘴唇动了动:“那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叫五福晋把刘佳氏的儿子抱过去养吧?就算她不敢做出格儿的事儿,可是小儿本就易夭折,这出了差错算谁的啊?”

    多兰也无法:“皇上希望您也劝一下三爷和三福晋。”三爷回了二所就和三福晋吵了起来,这里头还牵扯着头所和惠妃,不能叫他们接着吵下去。

    太后本来坐直的身子又靠到了软枕上,“幸亏他没把太子和太子妃叫过来。”

    多兰叹了口气,太后定了定神,起身出去了,皇上交待的活儿怎么也得做一做。

    泰芬珠坐在妯娌堆里,面带微笑,不想说话,当然也用不着她说,因为大家都不说话。

    看见太后笑盈盈地出来,众人一起行礼,等大家都坐定,太后开始说话了:“胤禔啊,你福晋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瞧见了没?”

    胤禔赶紧起身:“回皇祖母的话,孙儿看了,都是赖您老人家庇佑,福晋才能平安生子。”

    太后笑呵呵道:“哀家能干什么?那都是太子妃的功劳,三福晋挺着个大肚子也跑去关心,四福晋更是陪了一整晚,你得谢谢她们啊!”

    胤禔脸上有些绷不住,可是太后没等他说话,就看向了胤祉,“胤祉啊,你福晋是个好的,进门一年就给你生个嫡长子,奈何后院的格格胆大包天戕害主母,你以后必须严加管教后院,可不敢再偏爱妾侍了!记住了吗?”

    胤祉起身挤出一抹笑来:“多谢皇祖母指点,孙儿记住了!”

    胤禛赶紧站起来,太后有些卡壳儿,想了想:“胤禛啊,你可不能偏宠妾侍啊,怎么哀家就没见四福晋有喜,光听见你的格格们生孩子了?”

    胤禛憋着脸,到底憋出一句话来:“孙儿知错,谢皇祖母教导!”

    胤祺非常自觉地起身,太后板着脸:“胤祺,你简直不像话,哀家问你,你的格格们凭什么能在四所随意走动?嗯?”

    胤祺辩解道:“皇祖母,刘佳氏养着阿哥,有时候难免会多要些吃的用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皇孙吧?”

    太后斥责道:“你给哀家跪下!”

    胤祺低着头跪在地上,太后厉声道:“你少拿这些话来哄哀家,你是被哀家带大的,一岁大的孩子要吃什么?刘佳氏养育皇孙有功,待遇已经给她了,你凭什么擅自添加,怎么就你的妾侍尊贵吗?哀家瞧你就是不尊重嫡妻!”

    胤祺要气炸了,抬起头就对上太后警告的眼神,复又低头:“孙儿再不敢了!”

    太后缓了缓看向胤祐,胤祐恭敬地起身行礼,太后温声道:“好孩子,你不懂,这女孩子被嫡母养育,将来说亲时婆家也要更看重几分,你把道理细细地讲给纳喇格格听,让她多为孩子着想,多把孩子带到福晋跟前儿,但是可不能叫你媳妇儿直接养着啊!她还得给你生嫡子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胤祐恭敬回话:“皇祖母所言甚是,孙儿听您的!”

    太后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你们要体谅哀家这个老婆子,就爱看你们和和睦睦的,哀家多嘴几句,你们可不要生哀家的气啊!”

    “孙儿不敢!”

    太后笑着点头,“行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哀家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说完话,太后自顾自地离开。

    屋子里众人各自对视,沉默地往外走,刚刚被太后教训过,除了大福晋因为身体虚弱没来,大阿哥自己走之外,其他的阿哥福晋都凑一起走着。

    泰芬珠心里有些愉快,但是脸上绷着严肃的表情,说真的,她觉得太后的话根本没错儿,她是运气好知道李氏肯定生个格格,胤禛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一个庶长子?

    泰芬珠觉得他大概没想过,只是觉得她大度,肯定能容得下,当然也因为他自认自己绝对爱重福晋会更加看重嫡子,但是他确实是把这个麻烦交到了她和李氏的手里,如果她和李氏真的起了纷争,难道胤禛就全然无辜吗?他可从来没和她们说过他将来的家业都由嫡子继承这话!

    众人各自回阿哥所,谁也没和谁搭话儿。

    回了三所,泰芬珠殷勤地给胤禛倒了杯水,“爷喝点儿,这水温温的,正好喝!”

    胤禛瞪了泰芬珠一眼,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泰芬珠忍不住笑了,胤禛的眼睛瞪得更大。

    泰芬珠笑道:“爷,我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太后娘娘那么说不是?”

    胤禛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就偏宠妾侍了?咱们过得好好的,又不像老三老五他们,太后娘娘就是瞎操心!”

    泰芬珠认真道:“爷,您得这么想,之前您不还担心七弟七弟妹感情不好吗?这会儿您总该放心了吧?”

    胤禛摇头:“泰芬珠,我觉得不可能,我仔细想过七弟的想法,他就是挺喜欢纳喇格格,七弟妹刚刚嫁给他,他没什么感觉,而且他不喜欢被人强压着,好不容易回了家,他不可能委屈自己。”

    泰芬珠叹道:“那就没办法了!”

    胤禛认真道:“泰芬珠,你认为七弟妹和纳喇格格哪个更好?”

    泰芬珠斟酌了一下,认真回道:“爷,我见过纳喇格格,也和七弟妹聊过,两个人都挺好的,目前看来心也都很正。只是爷,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自己孩子的地位,纳喇格格干些昧着良心的事儿也说得通。”

    胤禛沉默,有些无力地说:“人都有私心,权力和地位谁都想要,七弟妹维护自己的嫡福晋的身份没错儿,纳喇格格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心不可能改,但是我只想七弟的子嗣健康长大。”

    泰芬珠叹口气:“那就让纳喇格格学学我额娘的品格,这几年大哥外放做官,她依然不允许三嫂越过大嫂,三哥也时常与大哥通信。”

    胤禛喉咙动了动:“泰芬珠,我不否认岳母豁达,你三哥大度,但是这个前提是你大哥比三哥大很多,年龄差很重要。”

    泰芬珠抿唇:“爷,那您还能拦着七弟亲近纳喇格格吗?”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我只是心疼七弟而已,他照这样下去,七弟妹这个福晋他就白娶了。岳家的助力先不提,内宅他都不放心交给弟妹,反倒他还得防着,但是在外的交际总得由弟妹出面吧?他一个男人还能带着孩子赴宴吗?总不能就让庶子女在后宅那一方小天地长大吧?”

    泰芬珠皱皱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胤祐只会想着两全其美,不真到他觉得不行的时候,他不会愿意改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是在皇家长大,外面的事情已经很憋屈了,他不会乐意在家里也畏手畏脚。

    胤禛叹道:“算了,等苗头不对的时候,我再替他想办法吧!”

    泰芬珠点点头,胤禛好奇地问道:“其实不怪皇祖母奇怪,我也很奇怪,你怎么还没有喜呢?”明明去年他都不怎么去后院儿,可是李氏都生了二格格!

    泰芬珠脸颊红了:“爷有什么好奇怪的?缘分没到呗!”

    胤禛眨眨眼,认真地笑:“我觉得事在人为!”

    泰芬珠摸着有些烫的脸笑了,胤禛也低头轻笑,他真的觉得自己该有个嫡长子了!这样他的家就能和睦安详。

    胤禛依旧每天在户部忙碌,八月初的天气热得厉害,一进屋胤禛就急忙换衣服,然后端着放了冰块的凉茶站在冰盆跟前儿,泰芬珠又让膳房加了几道菜,转身回来就扶额:“爷,您不怕受凉吗?”

    胤禛往旁边走了几步,嘴硬道:“这大热儿的天儿,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泰芬珠不跟他犟嘴,反正他也离远了些,只是坐到椅子上喝凉茶,猜测道:“我估计一会儿要下雨,闷热得很!”

    胤禛认可:“我也觉得是,这种热就是暴雨前的热。”

    胤禛眼珠子转了转,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泰芬珠,二所有动静吗?”

    泰芬珠笑了:“您是想问三嫂有没有和三哥生气吧?”

    胤禛点头:“朋春回来没能加官进职,差不多就是个功过相抵,还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过错,其实我也觉得他是受了三哥的连累。”要是没有这个皇子女婿,朋春怎么也得升一级吧?

    泰芬珠摇头:“没有,三嫂的日子也不容易,她怎么敢和三哥闹?”

    胤禛好像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她胆子很大呢!”

    泰芬珠无奈笑道:“三嫂之前只是实在头疼三哥的后院儿。”

    胤禛点点头,三哥确实不太靠谱儿,对格格们也怜惜地有些过头儿。

    喝了会儿茶,泰芬珠问道:“咱们用膳吧?”

    胤禛笑了:“好,我今天都有些困乏,正好儿早点儿睡。”

    泰芬珠挑眉,三阿哥确实很有意思,和胤禛显摆了好几回他儿子,弄得胤禛如今极度追求嫡长子,她改日得多送董鄂氏点儿好东西,谢谢她丈夫的助攻了!

    瓢泼大雨将晚间的燥热一扫而光,胤禛和泰芬珠睡得香甜,外间儿苏培盛和陈嬷嬷两个人对视一眼,陈嬷嬷低声问:“怎么办?要叫醒四爷和福晋吗?”

    苏培盛皱着眉头:“没办法,毓庆宫来人叫了,那人我认得,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陈嬷嬷声音低不可闻:“那就让那两个人在前院儿等吗?”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你去叫起爷和福晋,我再去详细问问,顺便应付那俩人,不能让这俩孙子回去说咱们磨蹭。”

    陈嬷嬷进屋儿,苏培盛打着伞快步走进大雨里。

    泰芬珠揉揉眼睛,撩开帐子:“怎么了啊?”

    陈嬷嬷快速说:“福晋,太子妃摔了一跤早产了,二阿哥也病了,毓庆宫派人来请您和爷去一趟。”

    泰芬珠赶紧推胤禛:“醒醒,爷,醒醒。”

    胤禛坐起身来,立马问道:“太子妃已经生了?”

    丹桂等人已经点上蜡烛,泰芬珠赶紧穿衣服,陈嬷嬷解释道:“不是,太子妃摔倒了,那两个太监催得急,苏公公去打听情况了。”

    胤禛嗓子紧了紧,那他们能去吗?听了下外头的大雨声,胤禛咽了下唾沫,要不他出门滑一跤得了?

    林全匆匆被紫苏带进来,禀告道:“爷,福晋,苏公公打听过了,二阿哥起热,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去看,然后进屋子的时候太子妃就摔了,李佳格格指责是林佳格格一石二鸟,现在李佳格格和林佳格格都跪着,二阿哥被太医诊治,太子妃情况很不好。”

    泰芬珠抿抿唇,看向胤禛,胤禛反应了一会儿,看向泰芬珠:“咱们去吧?殿下估计很恼火,这要是不去很不好。”

    泰芬珠点头,只是:“爷,殿下现在应该很狼狈。”

    胤禛沉默,他同样知道这个理儿,皇宫里的人都骄傲,不会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魂落魄,但是:“咱们必须去,汗阿玛很有可能也在毓庆宫,一些花样儿瞒不过他老人家。”这闹得有些大啊,有可能会惊动乾清宫!

    泰芬珠没再说什么,胤禛亲近太子自然不可能只有好处,这就是负面影响了。

    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泰芬珠和胤禛艰难地到了毓庆宫,一到门口,泰芬珠就知道胤禛说对了,康熙也在。

    两人进了前殿,给康熙和太子行礼,康熙淡淡道:“难为你们冒着大雨来,在这儿等消息吧!”

    胤禛和泰芬珠规矩地低着头坐下,胤礽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四弟和四弟妹,太子妃恨格格们恨得厉害,情绪也很不稳定,他是想让四弟妹来安抚一下她,这是他原先就计划好的,也想让四弟陪陪自己。

    胤礽没想到汗阿玛这么晚还会来,并且教训了他一顿,他也觉得毓庆宫的丑闻确实不能肆意宣扬,只是当时他心里乱得很直接派人去了,汗阿玛来的时候派的人也已经走了很久了。

    康熙瞧了瞧胤禛和四福晋,这俩都是傻的,这种事儿也敢掺和!胤禛心软,费扬古的这个女儿更是个宽容到没边儿的,顾问行和他汇报,四福晋经常从内务府买衣料子,很多都是小孩儿用的颜色和样式,拿自己的嫁妆这么贴补庶女的,康熙也就见了这么一个!这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医几次来禀报情况,康熙一再吩咐他们尽力保全太子妃,几个人在前殿枯坐了一夜听了一夜的雨声,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雨也渐渐停歇,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太子妃母女平安。

    康熙松了口气,没有再问太医其他的,就太医那欲言又止的脸,他也知道太子妃怕是不能生了。

    胤礽有些不知所措,康熙没管他,只是看向胤禛:“辛苦你俩等了一夜,回去补觉吧,三天后来参加你侄女的洗三礼,这是朕的嫡孙女,必得隆重地庆贺一下!”

    胤禛和泰芬珠身体都僵硬了,起身行了个礼赶紧退出去,那走姿都不太正常!

    胤礽眼眶有些红:“汗阿玛,我”

    康熙打断了胤礽:“别说了,你那么喜欢二阿哥,这样也好,你总不用再提防太子妃了,二阿哥这个皇长孙,你好好培养吧!”

    胤礽有些哽咽:“可是太子妃能不记恨二阿哥吗?”

    康熙沉了沉语气:“胤礽,你不能希望所有人都按着你的心意做事,太子妃遭了这么大罪,你还能希望她待二阿哥如子吗?”

    胤礽低声道:“那李佳氏和林佳氏怎么办?”

    康熙淡漠道:“身边的宫女全部杖毙,她们的娘家朕自会处理,另外两个格格和她们家族找个由头处死即可。”

    胤礽有些急:“汗阿玛,李佳氏”

    康熙看着胤礽:“她也许不知情,可是事儿是由她的儿子引起,林佳氏手脚干净,也就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有些飘忽不定的嫌疑,还不是贴身宫女。所以她们的命留下,她们的娘家也只是受些处罚。这样都不行吗?”

    胤礽抿抿唇:“儿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为什么发生?到底是谁的错儿?”

    康熙沉声道:“后院儿的女人都不可能是清白无辜的,李佳氏和林佳氏心怀不轨,太子妃想要浑水摸鱼,嫁进来这么久只护着自己的屋子,三个人都有错儿!”

    胤礽咬咬牙:“那二阿哥怎么办?”反正石家也不亲近他,凭什么为了顾忌他们委屈自己的儿子?

    康熙纳闷地看着这个儿子:“难不成你要因为二阿哥无条件纵容李佳氏并且护着她的娘家吗?”

    胤礽低头不吭声。

    康熙想要骂他两句,但终究还是缓缓道:“二阿哥尊贵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因为他是李佳氏的儿子,更不是因为他有李佳氏娘家这个外家,胤礽,你不会想养出一个心向外人的儿子吧?”

    胤礽摇头:“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何必伤及二阿哥的体面?”

    康熙久久地注视着他,丢下一句话:“你就当这是朕这个汗阿玛的旨意好了,你遵旨办事就行!”

    胤礽跪下磕头:“汗阿玛息怒!”

    康熙闭了闭眼,“行了,朕也累了,回去歇会儿,你听话!”

    胤礽嘴唇动了动,还是点头答应。

    回了三所,胤禛和泰芬珠赶紧换衣服,这衣服昨天去毓庆宫的时候就被打湿了,过了一夜,早就干了,贴在身上不舒服得很!

    泰芬珠吩咐丹桂:“给我抹点儿粉,我得去和额娘请安。”

    胤禛赶紧阻拦:“你快别去了,补个觉吧,派个人告诉额娘一声就好。”

    泰芬珠犹豫了一下:“我总得让额娘安心吧?”

    胤禛拉着泰芬珠的手往床边儿走,不在意道:“你可别小看额娘,她什么不能知道?额娘神通广大的很,肯定能知道我们没事儿,再说了你派人给额娘说一下昨晚的事儿不就行了?”

    泰芬珠无奈点头:“爷,您先去躺着,我去嘱咐一下丹桂。”

    胤禛想了想放开她的手,说道:“你可别去啊,真的用不着!”

    泰芬珠连忙保证只是嘱咐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胤禛眼里德妃好厉害啊!

    永和宫,德妃听完丹桂的传话,笑着点头,丹桂离开后,德妃朝郑嬷嬷苦笑道:“我这儿子儿媳啊,什么都敢干!”

    郑嬷嬷宽慰道:“太子殿下派人叫了,四爷和福晋也不好不去。”

    德妃叹口气:“罢了,左右有皇上拦了一下,倒是无妨,他俩运气挺好,皇上昨晚没来后宫。”

    德妃没再说什么,胤禛想要亲近太子,就肯定会碰到这样为难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低声下气陪些小心罢了!那毕竟是储君,没法子!

    郑嬷嬷给德妃奉茶,德妃接过来感叹道:“太子这太子妃娶得还不如不娶!两人以后要形同陌路了!”

    郑嬷嬷不相信:“太子妃怎么也不敢太冷待太子殿下吧?那可是储君!”

    德妃想着皇上要求太医院闭嘴的事儿,摇头:“太子妃不可能从太子身上得到什么了,既然如此,她自不会白费心力!”

    郑嬷嬷附和道:“太子妃也是可怜。”

    德妃叹道:“谁说不是呢?她的路本就难走,她确实也没走赢,以后也只能守着女儿过了。”

    郑嬷嬷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太子妃如果一开始换种方式过,行不行?”

    德妃真的认真想了想,点头:“如果她做小伏低谨小慎微地过几年,比李佳氏都待二阿哥好,太子到底是个年轻人,也许会相信她,别人也会渐渐放下防备,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有可能真的能翻身。”

    郑嬷嬷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德妃微微摇头:“可是太子妃出身高门大族,她的性子就决定了她做不出那样的姿态来,她应该也没能看出来太子其实不怎么把她当嫡妻看,最起码不是她在宫外见到的那种嫡妻。”

    郑嬷嬷叹息,没再搭话。德妃也没再接着说,她得给毓庆宫小格格准备洗三的礼单了,皇上说要大办,礼物必得贵重!

    第66章

    二所

    董鄂氏正在梳妆台前打扮,胤祉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儿啊?”

    董鄂氏不解道:“您着什么急啊?这还早着呢!”

    胤祉有些激动:“咱们可快要出宫建府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对太子毕恭毕敬,千万不能叫他在汗阿玛跟前儿说我坏话。”

    董鄂氏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描眉:“如果汗阿玛打定主意封您为郡王,那怎么样都会封的,您不必担心。”

    胤祉干咳两声:“我也不是单纯害怕太子,就是毕竟我要是郡王了,总不能被弟弟们给比下去。”

    董鄂氏没再接话,她不能给胤祉泼冷水,虽然她真的认为皇上不是因为看重他才打算封他为郡王,起码这样的成分不多。

    她婆婆荣妃护犊子护得厉害,如今和惠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胤祉这个郡王更像是为了牵制大阿哥。当然或许也有些她阿玛朋春这几年的战功,董鄂氏想了想这两天胤祉的殷勤,恐怕他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

    董鄂氏有些难过,她都不知道她嫁给胤祉对阿玛来说到底好不好,他那个被追究的过失真的就很敷衍!但已经这样了,她只能认真和胤祉相处下去了。

    胤祉和董鄂氏出门正好碰上胤禛和泰芬珠,胤禛暗自恼火,但还是笑着和胤祉并排走在了前面。

    泰芬珠和董鄂氏挽着手笑道:“好巧啊,你今儿打扮得很亮眼啊!”

    董鄂氏压低声音:“我家那位爷听说汗阿玛要封他当郡王,又激动又不安,非要拉着我早些去毓庆宫。”这工部前天上了阿哥们的府邸竣工的折子,很多消息就都传了出来。

    泰芬珠笑了笑:“这可不就是喜事儿吗?三哥高兴也是应该的。”胤禛昨天知道他大约会是个贝勒的事儿,可是很不爽,尤其对三阿哥。

    董鄂氏挑挑眉,轻声道:“四爷和三爷都排行在前,将来都会是个亲王,这都是能想到的,如今初封的爵位只是个开头而已。”

    泰芬珠点头,确实是这样,额娘都是妃位娘娘,又都序齿在前,亲王之位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董鄂氏和泰芬珠相处和睦,胤禛面对得意洋洋的三哥却是恨不能一拳打到他脸上去。

    胤祉很有兄长风范地宽慰道:“四弟,你不要担心,好好在朝中办几年差事攒些功劳,很快就能把爵位封上去了!”

    胤禛皮笑肉不笑道:“三哥也是看得起我,一步晚步步晚,以后我怕是要仰仗三哥多照顾了。”

    胤祉笑道:“没问题,咱俩谁跟谁啊?等出宫后咱们商量着办乔迁宴啊!”

    胤禛问道:“今年就出宫吗?”

    胤祉想了想:“咱们的府邸都竣工了,工部也呈上了已经可以入住的奏折,我听说今年我们就会走,只是封爵事宜要等到明年了。”

    胤禛看了看两侧的宫墙,惆怅道:“以后再进来就是客人了。”

    胤祉听着也心情低落,声音也低沉了:“其实我也挺害怕的,汗阿玛疼爱我们这些儿子,对福全和常宁可都不怎么样,皇子才尊贵,等成了宗室就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福全和常宁的福晋出身都很不好,这还是汗阿玛幼年登基、兄弟之间没有龌龊的情况下。

    胤禛扯了扯嘴角:“所以您今天才要这么早去毓庆宫?”

    胤祉点头,他突然发现太子真的掌握着他们一家未来的命运,而他和太子的交情却一般,如今他真的很想和太子拉进一下关系。

    胤禛心里对于胤祉的不服气被更深重的情绪压下,他之所以在听到自己会被封为贝勒后很难受,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

    大清的贝勒不多但也不少,从前他是看不上他们的,自诩为尊贵的皇子,可是好像他们的现状就是他的未来。胤禛虽然之前就知道他的权力很有限,但是他现在发现这有限的权力似乎也不是能一直拥有的。

    胤祉吐出一口气,轻松道:“但总归还是好事啊!我们可以有府邸有产业有门人有旗下人口,总比在宫里做个光头阿哥自由!”

    胤禛微笑道:“三哥说得是。”

    胤祉没再说话,胤禛也兀自琢磨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儿,他之前光顾着不高兴了,这九弟和十弟就比八弟小一岁,却一点儿封爵建府的动静都没有,汗阿玛这是在压着十弟吗?是因为钮祜禄家族?汗阿玛真是看重太子殿下啊!

    到了毓庆宫,胤禛和胤祉自去前殿拜访太子,泰芬珠和董鄂氏到了正院儿,看了看刚刚出生的三格格,太子妃身体不适没有见她们。

    董鄂氏拉着泰芬珠走到院子里坐下,叹道:“三格格看着倒是还好,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怎么样?”

    泰芬珠摇头:“娘娘应该是元气大伤,需要好生调养了。”

    董鄂氏看了看今天的场面:“这桌子倒是不少,到底是殿下的嫡女,也算是长女了。”太子如今就三格格一个女儿,他的大格格四个月就夭折了,后来生下的二格格也没能满月。

    泰芬珠也瞧了瞧,确实挺隆重。董鄂氏低低叹息:“殿下的子嗣不顺啊!”

    泰芬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胤礽今年都二十三了,毓庆宫拢共才三个孩子。

    董鄂氏扯唇笑了笑,端起茶盏不再提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不必多说。嫡妻要是真的无所谓,高门大户就不会精心培养女儿了,也不会在挑选儿媳时仔细谨慎多方打听了,都是人精,大家谁会干多余的事情?

    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联袂而来,四个人笑着寒暄两句一起坐下,董鄂氏好奇道:“你们两个倒是来得早啊?”

    哈达那拉氏直爽些,她直接道:“不是说咱们很快就会出宫建府吗?这个时候自然要事事周到了。”

    他塔喇氏问道:“三嫂和四嫂去看过太子妃娘娘吗?”

    董鄂氏笑着摇头:“娘娘身子不适,并没有见我们。”

    哈达那拉氏笑道:“咱们这么快要出宫是我没想到的,说实话,进宫几个月我实在惦记阿玛和额娘。”

    泰芬珠温和道:“这下子好了,等住进宫外的府里,你可以多回去看看。”

    董鄂氏帮腔:“一会儿你额娘应该就会进宫,你也可以过去见个面说几句话啊。”

    他塔喇氏有些伤怀:“这宫里办的喜事儿多了,就是有这个好处,怪好的。去年喜事也挺多。”她想起听宫人们提起过的去年刘佳氏长子的满月宴了。

    董鄂氏看了泰芬珠一眼,又看向他塔喇氏,斟酌了下:“弟妹,这毕竟是皇室,皇家血脉是最尊贵的,你应该体谅才是。”

    泰芬珠笑了笑:“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弟妹认真与五弟相处就是。”

    董鄂氏想了想,又加了句话:“一般来说柔能克刚,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长处了,和爷们硬碰硬得不着什么好。”

    哈达那拉氏眼神闪了闪,有些感悟,她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些事儿,七爷自小受冷待,她如果对纳喇格格和大格格玩些手段,只会让他更心疼她们,觉得她们可怜,虽然哈达那拉氏认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还不如捧着呢,捧着也许将来会有问题,不捧着现在她就和七爷过不下去了!

    他塔喇氏看了看四福晋,想起了六姐姐说过的话,她做不到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庶子,拿五阿哥的银子还是可以的,只是要缓缓得来,不能让他怀疑她的用心,就让他觉得她不敢和刘佳氏争斗好了!

    正房内,太子妃的额娘爱新觉罗氏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石氏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了,哭得厉害。

    齐嬷嬷赶忙劝道:“娘娘,您可不敢落眼泪,这是月子里,可不敢这样啊!”

    爱新觉罗氏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柔声劝慰起女儿:“更跟,听额娘的话,咱不哭了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哭了。”

    石氏仰了仰头,实在不愿意让额娘难受,强逼着自己扯出笑容来:“额娘,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爱新觉罗氏看了看齐嬷嬷,轻声道:“嬷嬷出去守着门,我和娘娘说几句话。”

    齐嬷嬷赶忙带着人下去。

    石氏握着额娘的手:“您想说什么啊?”

    爱新觉罗氏定了定神:“更跟,告诉额娘,太子是不是根本不把你和三格格当一回事儿?”

    听着额娘唤自己的闺名,石氏真的想哭,只是到底忍住了,点点头:“他自幼就是这天下顶尊贵的人,去年皇上亲征,他更是监国,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我们家没有给他什么表示,他一直都很不满。我也是这两天才彻底想明白,我这个太子妃在他眼里根本就没用!”

    爱新觉罗氏深吸一口气:“额娘和族里的人都商讨过,更跟,真的没办法,太子的庶子皇上依然捧在掌心里,大臣们都对他尊敬非常,这毓庆宫也不非得由你打理,他看不到你的用处,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石氏木着脸:“现在明白这些也没用了,我已经肯定不能生了,就这样吧!”

    爱新觉罗氏紧了紧女儿的手:“更跟,不要这样了无生趣,你得把三格格好好地养大,太子眼见地靠不住,你忍心让三格格孤苦无依吗?”

    石氏张了张嘴,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家族培养了我,可我已经不能给什么回报了。”

    爱新觉罗氏没有再跟女儿纠缠这些,她眯了眯眼,声音低不可闻:“你真的觉得他能顺利继位吗?”

    石氏盯着额娘,“他可以不能吗?”她真的恨太子,要不是顾及家人和女儿,她非得拉着他一起去死,她就不信钻不到他身边人少的空子,他可天天住在毓庆宫!

    爱新觉罗氏淡淡道:“不知道,但是你叔祖父今年年初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你是受皇上隆恩才封为太子妃,只要忠心皇上就好。”

    石氏喃喃道:“叔祖父?”她的叔祖父石琳如今是两广总督,其人眼光毒辣,祖父华善临终前嘱咐自己多听他的话。

    爱新觉罗氏看着女儿:“家里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怀着身孕,不想惹你劳心,但是你文焯叔昨日嘱咐我让我与你说清楚,他说你最是聪慧,一定能明白你叔祖父的意思。”石文焯如今在礼部任侍郎,他这段时间一直密切关注宫里。

    石氏想着日渐长大的皇子们,想着他们即将开府封爵的消息,想着十阿哥整日跟在八阿哥后面的事儿,低低道:“家里不看好他吗?”

    爱新觉罗氏摇头,轻声解释:“太子在高处太久了,他看不到底下人的心,他会容不下我们石家的观望,容不下你想要维护自己地位的心,他也不可能容下旁人的私心。”可是若不是为了利益和家族,别人凭什么效忠太子呢?真要是相信皇上乃天子至高无上,这会儿八成大家还在秦朝呢!

    石氏压低声音:“可是他已经当了二十年太子了,有那么容易吗?”

    爱新觉罗氏眼里泛出冷意:“可是这二十年皇上是对他百般爱护,阿哥们无人与他争锋,一个大阿哥,皇上还十年前就把纳兰明珠削了,你的叔伯兄弟都看不到他的危机感,除非上天眷顾,否则他的机会很小。”

    石氏沉凝了一会儿,说道:“反正我们家不要搭理他就是了。”

    爱新觉罗氏点头:“放心,家里你不须担心,你叔祖父叔父们都是沉稳守礼的人,他们担心的是你。”

    石氏认真道:“我应该怎么做?”

    爱新觉罗氏淡淡地笑了:“不做任何事,你只要在毓庆宫里用心照顾三格格就好,与皇子福晋们都好好相处。更跟你记住,你要时刻以皇上的态度为主,只要皇上挑不出你的错儿,你的太子妃位就稳如泰山。”

    石氏看了看窗外:“我只是觉得太子很受宠。”

    爱新觉罗氏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额娘活了大半辈子了,又出身宗室,你听额娘一句话,太子不可怕!外人觉着皇权巍峨,可是真的有资格参与上层争斗的,谁会真的畏手畏脚?真要那样就没有鳌拜、遏必隆、纳兰明珠这些人了!”

    石氏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万一呢?”万一皇上坚持不了那么久,太子真的登基了呢?

    爱新觉罗氏问女儿:“太子有没有来找过你?”

    石氏点头:“我应付了他两句,他没再来过。”

    爱新觉罗氏笑了:“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哭一场,说你会待二阿哥好的。”

    石氏吐出两个字来:“捧杀?”

    爱新觉罗氏认真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二阿哥有亲娘,你就让李佳氏教他,宫女太监给得足足的,吃穿用度捡最好的给,见着他就笑脸相对,不允许这宫里任何人对他不敬!别人会体谅你的,你不过是为了结几分善缘,一片慈母之心为三格格着想罢了,只求二阿哥将来照顾三格格几分。”

    石氏看着额娘:“我明白了。”她把姿态放到最低,即便太子登基也不会对一个无子的皇后做什么,至于二阿哥,就让他尊贵至极的长大,最好认为整个天下都是他掌中的玩物!

    石氏的额娘欣慰地笑了,是他们这些满人浴血奋战才把爱新觉罗家捧到了天下至尊的位子上,他们是皇家执政的根基!皇上都知道不能把勋贵们得罪的太狠,可惜太子好像把他们都当成了他身边的太监,把他们面上的尊敬当成了心里的臣服,那就让他看看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好了!

    爱新觉罗氏温柔地嘱咐女儿种种,无论如何女儿都得好好生活。这些事儿都不是事儿,她的曾祖父还是代善呢,当时代善那么大的优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还是太宗皇太极的子孙?不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都有可能!

    正院儿里,泰芬珠和妯娌们说说笑笑,前院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好。

    还不到开席的时候,阿哥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胤禛陪在太子身边,胤礽淡然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宫啊?”

    胤禛顿了顿,说道:“臣弟不知道,跟在三哥后面吧!”

    胤礽有些嘲讽地笑了:“那三阿哥不就得跟在大阿哥的后面了,大阿哥可是昨儿就去乾清宫请旨这个月就要走。”

    胤禛恭敬道:“即便出了宫,身份之别不会变,殿下无需担心。”

    胤礽盯着胤禛:“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胤禛回道:“三哥今日早早地来,就是想要多亲近您几分。”

    胤礽笑道:“是吗?多谢他了!”

    胤禛有些不知怎么是好,胤礽不再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他连这几个兄弟的脾性都不是非常了解,胤禛虽然亲近他,但是胤禛和其他几个兄弟关系好像都不错!

    胤祉和岳父朋春站在墙边儿,他脸色不好看:“太子都没给我什么表示。”

    朋春缓缓道:“殿下对您不是很温和吗?”当时他就在旁边。

    胤祉不服气:“我怎么也即将是个郡王了,他那一成不变的表情和语气是什么意思?”

    朋春无奈道:“您小声一点儿。”

    胤祉嘟囔道:“这又没人。”

    朋春微笑道:“您虽然明年会被皇上封为郡王,可是郡王在太子殿下面前依然是个臣子,您怎么能挑剔主上呢?”

    胤祉瞪了朋春两眼,扭过头不搭理这位老岳父了,太子还不是君呢!做什么摆这样大的架子?郡王已经很尊贵了好不好?他还是当朝皇子封的郡王,太子怎么也得认真对待他吧?

    朋春只是笑着,太子明明从来都是如此,变得是三爷,也许还有其他皇子们,朋春的眼里露出笑意,多好啊!泼天的富贵试一试又能如何?当初与太宗并列的三大贝勒,其后人不依然过着富裕的生活繁衍生息?先帝和今上谁又能追究?谁敢追究?

    胤俄站在胤禩身边,笑问:“八哥怎么不和王伯王叔说说话呢?”

    胤禩苦笑道:“十弟,那样不好吧?”朋春被议罪,福全和常宁也没得个功劳,汗阿玛不喜他们与皇子交往。

    胤俄笑道:“那是长辈,遇到了不说句话,岂不是显得我们看不起人?”

    胤禩有些犹豫,胤俄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转头问道:“八哥能帮弟弟一个忙吗?”

    胤禩立马回道:“十弟说就好。”

    胤俄有些失落:“自从前几年一些不愉快之后,我和阿灵阿舅舅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八哥带着我过去和舅舅搭个话好吗?”

    胤禟有些欲言又止,胤禩已经点头:“好啊,咱们这就过去,本就是亲舅甥,哪有隔夜的仇?”

    胤俄笑了,拉着胤禩就去找阿灵阿。

    胤禟站在原地,眼里闪过迷茫,他怎么觉得十弟不是单纯认为八哥厉害呢?他对阿灵阿的恨意明明那么深刻!阿灵阿可是在他的亲生额娘葬礼上惹过事儿啊!

    胤祺坐在一边儿嗑瓜子儿,胤祐拉不住四哥,只好和他一起坐着。

    胤祺抓了把瓜子放胤祐手里,“快吃啊,味儿挺好的!”

    胤祐笑道:“谢谢五哥。”

    胤祺随口道:“你别老操心四哥,他和咱俩不一样,四哥一心办差,当然得好好巴结太子,要不然他怎么能得到差事?”

    胤祐微笑不语,他不觉得如今的太子可以在政事上左右汗阿玛,他是监国了很久,可是用的都是汗阿玛的人,那些人又不会因为觉得他不错就一心为他办事,再说了太子能不能让人家在心里说个好字还不一定呢!

    胤祺更关心自己的儿子:“七弟你就不知道,我那个小家伙开始学说话了,真是可爱得很,改天你去瞧瞧。”

    胤祐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问道:“刘佳格格不和五嫂过不去了吗?”

    胤祺笑道:“六姐帮着我劝了劝你五嫂,她最近不管大阿哥了,刘佳氏要什么给什么。”

    胤祐皱眉:“您怎么也得多上些心。”

    胤祺不在意道:“唉,这也没什么,我也知道宫外大家子弟婚前一般不会有儿子,可是这不是汗阿玛赐了吗?那格格怀上了肯定得生啊!刘佳氏有些骄纵我是知道的,你五嫂想压压她我不管,对大阿哥好就行了!将来她生了嫡子,孩子长大照样有爵位,本身也没可争的。”

    胤祐心绪复杂难言,他不相信庶长子不会想着压嫡子一头,四哥也劝过他,胤祐心里挺犹豫的。说真的,他都习惯纳喇氏伺候他日常起居了,之前她还能吩咐阿哥所里的下人,他都是默许的。

    如果一旦把家都交给福晋,她绝对不会再有现在下人敬畏的轻松日子了,大格格的待遇也一定会降低,可是胤祐同样不想让自己的内宅闹成太子这样儿,他也不愿意为了纳喇氏和大格格彻底和福晋对上,他又不是只会有这一个孩子。胤祐望了眼后院儿的方向,福晋能不能把大格格和纳喇氏分开对待呢?

    胤祐垂下眼眸,汗阿玛婚前那么久就赐包衣格格的意图他懂,毓庆宫不就遂了汗阿玛的意吗?而且四哥说得对,女孩子总得多见见世面,如果福晋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铁了心不管大格格,还真叫大格格长于奴才之手吗?他还没想和岳家彻底闹翻呢,没那个必要,眼瞧着法喀和几个儿子前途都不错。

    索额图挨在石文晟身边谈笑风生,“公著官运亨通,真是让我这个老朽自叹不如啊!”

    石文晟笑得恭敬:“索相得圣上倚重,下官岂敢与索相比较?”

    索额图亲切地拉着石文晟的手:“公著斥退了安南国王的僭越上国之心,维护了我大清的领土,皇上对你可是称赞有加啊!”

    石文晟向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都是皇上圣明,下官只是依旨办事,不敢邀功。”

    索额图转了个话题:“琅公之前就曾任云南巡抚,如今你担任此位政绩卓著,真是一家忠良啊!”石琳可真的是封疆大吏啊,把南方几个省的高官都做过了,厉害!

    石文晟连称不敢:“叔父与我只是一心效忠皇上,勉力办差而已,不做其他妄想。”

    索额图的笑意敛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石家人,只是笑问:“你何时回云南赴任啊?有空去我家坐坐吧!”

    石文晟恭敬地低头:“下官明日就启程,皇上已经允准了。”他这次本就是回京公干,已经可以走了,这毓庆宫只敬着就好。

    索额图问道:“不等三格格满月吗?”

    石文晟摇头:“下官为一省父母官,不能离职太久。”

    索额图笑道:“那我就祝公著一路顺风。”

    石文晟低头:“多谢索相!”

    索额图看了看眼前的石文晟,又瞧了瞧远处的石文焯,又想了想管理漕粮的石文桂,再念及太子妃已经长成的三个兄弟,终究又说了一句话:“咱们是一家人,公著有事儿自可来信问我。”

    石文晟只是道:“多谢索相!”

    索额图又站了片刻,到底是转身走了。石文晟抬起头面色平静,既然看不起他们石家人,他们识趣地远离就好,终究皇上才是主子,储君又不是君!

    大阿哥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冷笑,就让他看看太子能嚣张到几时吧!

    洗三礼盛大隆重,康熙还亲自来抱了抱三格格,又慰问了石家众人,一切都在圆满里结束!

    索额图回到府里就是一声不吭,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彼此对视一眼,眼看着父亲没有说话的意思,格尔芬开口:“朝廷上又不只有他石家的官儿,我们拉拢别人就是。”

    索额图声音沙哑:“怎么拉拢?向那些人许诺吗?等到日后再兑现?”

    格尔芬沉默,低级官员可以这么干,因为他们拼命想要一个上升的机会,外地的封疆大吏和北京城内的满洲勋贵不可能被他们一个承诺打动。过河拆桥的事儿比比皆是!

    阿尔吉善说道:“太子殿下监国很受好评,大家还是满意的。”

    索额图淡淡道:“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就他处理的那些不算机密的奏折?何况皇上可是每天都能收到快马密报的折子,你知道那是谁写的?写了什么吗?”而且他见过太子监国时拉拢人,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反正他没有感觉到他的拉拢意图!

    格尔芬叹口气:“皇上还是满意殿下的。”

    索额图冷笑:“能不满意吗?太子身边有什么人皇上都清清楚楚,满洲大族基本没谁是旗帜鲜明支持他的!”

    阿尔吉善无奈道:“阿玛,我觉得你不能强求这些,我们自家也是满洲勋贵,满人就这么多,皇帝再怎么挑也得每个家族都用一两个人,殿下不能给也给不出什么让人家满意的价钱!”要不是太子身上有他们赫舍里家的血,他们家也会冷眼旁观的!

    索额图冷声道:“我只知道三阿哥的嫡长子身上有董鄂家的血!”

    阿尔吉善叫道:“那不也只有个三阿哥例外吗?皇上给每个阿哥都赐了格格,又不是只针对太子殿下。”

    格尔芬也劝道:“大家都是一样的,阿玛,别太忧心。”

    索额图抿了下唇,“其实我不止担心这个,我发现太子的腰一点儿都弯不下去,他好像就不会怀柔的手段。”

    明明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想贴上来,可是太子不仅言语上不亲近热络,也不打算替两个人谋求一份差事,他觉得这是他的防范之举,可索额图认为让三阿哥四阿哥帮着干些脏事儿,让他们下不了船才是最好的!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人面面相觑,格尔芬勉力安慰道:“殿下生来尊贵,气度非凡,还是能折服臣下的。”

    索额图盯着他:“你被太子折服了吗?”

    格尔芬哑然,他明明只是为了做天子的母家人才鼎力支持太子的,只要他是赫舍里女子所出就好,他本人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而且太子教养于深宫,一上朝堂就是上位者的姿态,他就不可能有多么深沉的心思和老辣的手腕儿,这些是需要时间和世事一点点打磨出来的,指望太子有,根本不现实!谁敢对他不敬?他能遭遇什么磨难呢?一个纳兰明珠倒是和他明火执仗地作对过,可是已经在家赋闲十年了!

    阿尔吉善看着阿玛眯着的眼,问道:“您有什么办法?”

    索额图缓缓道:“太子高傲的性子不好改,既然他做不到怀柔,那就威逼利诱好了,反正不能叫其他阿哥们扩张势力拉拢官员。”

    阿尔吉善惊喜道:“妙啊!用功不如用过,抓一些高官贪污受贿私下结党的证据,不怕他们不听话,这比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支持我们容易多了!”

    格尔芬看向父亲:“这可不是正道啊!”偶尔一用就算了,全凭这种手段的话,这等于是在庇佑官员犯法!吏治败坏怎么办?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赌一把好了,你们不知道,我真的感觉局势对太子很不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有可靠势力的太子未来怎么样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吗?”

    阿尔吉善惊疑不定,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格尔芬喉咙动了动:“他是太子,大清律就是用来维护皇家统治的,他怎么能带头破坏呢?”

    索额图绷着脸:“官僚们都喜欢仁慈纵容他们的主上,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全力支持太子,至于吏治的事儿,等上位之后再说吧!”

    格尔芬明白了阿玛的言下之意,如果这个国家未来不属于太子,那么他们家肯定是万劫不复,那这吏治与他们何干!

    第67章

    晚间回到三所,泰芬珠瞧着胤禛闷闷不乐地用完膳坐在那儿发呆,只是默默喝茶,看见丹枝进来,泰芬珠看向胤禛:“爷,去泡个澡吧!今儿挺热的。”

    胤禛看了看泰芬珠,勉强扯了个笑容,轻轻答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泰芬珠放下茶盏,吩咐道:“多拿几个冰盆过来,再用冰水擦一下地,动作快些!”说完也起身去洗漱了。

    等泰芬珠披散着头发进屋儿,胤禛已经坐在软榻上喝凉茶了,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舒缓,泰芬珠笑了笑也上了软榻,这上头铺着凉席,坐上头吹着窗户吹进来的习习凉风确实很舒坦。

    胤禛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宫合适呢?”

    泰芬珠想了想,“挑个好日子,宜搬家的那种?”

    胤禛有些轻松地笑了:“不是说这个,太子不是很高兴我们出宫,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去问一下太子妃?”

    胤禛摇头:“不用,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求全责备了,我理解太子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没有解决的法子,且走且看吧!”

    泰芬珠点点头,接着喝凉茶,胤禛看着窗外的夜色很是出神,天色实在不早了,等两人上床,胤禛嘱咐道:“你先打点下人和行礼吧,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出宫了。”他不能让大阿哥和三哥难堪,也不能叫五弟和七弟难做,三哥一旦走了,他必须尽快跟着走!

    泰芬珠给自己掖被子:“爷放心,我会准备好的。”

    胤禛颔首,躺下闭上眼睛,拉着泰芬珠的手一下下轻轻点着,他出宫之后汗阿玛会不会忘了他呢?他该怎么打消太子的疑心呢?

    既然胤禛吩咐了,次日,泰芬珠给德妃请安回来就开始整理三所的坛坛罐罐,几个宫女各管一摊儿事,泰芬珠只是检查成效,倒也轻松,陈嬷嬷有些感慨:“这进宫都快整六年了!”

    泰芬珠笑道:“差几天就整好六年,日子过得很快。”

    陈嬷嬷整理西次间的书籍,认真问道:“福晋,您什么时候和宋格格李格格说这事儿呢?”

    泰芬珠琢磨了一下:“不急,等定下出宫日期再说吧,她们都有孩子,不用太早惊动她们。”

    陈嬷嬷没再说什么,福晋心里有数就好。

    泰芬珠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府邸宫人名册,拿笔勾掉不少,一些明显背景复杂的,一些年龄小的,还有一些是在包衣里名声不好的家庭出来的宫女,把名册放一边儿,这个需要再查一下,她在宫里查一遍,也拜托额娘在宫外再查一遍。一下子进这么多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二所的董鄂氏也在忙着整理家当,杜嬷嬷问道:“后院儿格格们身边的宫女要不要清理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

    董鄂氏眯了眯眼,她正有此意,不过:“不要明着提出来,等出宫的时候直接安排好人带着那些格格们各自去院子,那些原本的宫女叫到正院儿,我给笔银子就好。”

    杜嬷嬷担忧道:“不提前和三爷说吗?”

    董鄂氏摇头:“不说,而且他也不可能在意,只要他还能见到那些娇滴滴的格格们就好。”

    杜嬷嬷看着福晋嫁进宫不过两年就沉稳淡然地处事,有些欣慰也有些难过,福晋在家时可是过得潇洒快意得很,所幸她们很快就能出宫了!

    董鄂氏察觉到奶嬷嬷的情绪,只是没说什么,她也很惊异自己的变化,但这是好事儿!胤祉的性子改不了,那就只能她来改了,这宫里所有人都在委屈求全,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结果!也许有一天她还能面不改色地给他搜罗女人,只要对她和儿子有好处!

    康熙允许了胤禔八月十七搬出宫的请求,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传到了上书房,师傅说了休息一会儿,胤俄照例走出了屋子到树下坐着,胤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察觉到他走近,胤俄抬起头,胤禟看着十弟,到底坐了下来。

    胤俄先开口了:“九哥不太高兴?是我惹的吗?”

    胤禟嘴唇动了动,实在按捺不住,出言问道:“十弟,是不是你根本不看好八哥的行事作风啊?”

    胤俄抿唇:“为什么九哥会这么想?”

    胤禟盯着他:“我不觉得你会原谅阿灵阿,你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叫他舅舅。”

    胤俄低笑:“我就不能是想着卸磨杀驴吗?到时候八哥就会自己主动与阿灵阿敌对?”

    胤禟摇摇头,“十弟,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胤俄认真地看着哥哥:“你会选择八哥放弃我吗?九哥,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不是和我同岁,这次你也能够出宫封爵的!”

    胤禟坚定道:“我只会选你,胤俄,我不是个傻子,八哥或许是因为卫贵人在宫里地位低,他做事儿其实少了几分人情味儿,即便他说话很好听,但他的眼睛看的永远是朝中的高门显贵。至于封爵的事儿,我们前头的哥哥那么多,本身就很难出头的!”

    胤俄笑了:“我一直觉得你打心眼儿里觉得八哥好。”他真的为了这个担心了很久,九哥这么待人真诚,可是朝堂里黑暗的事情很多,八哥也并不可靠!

    胤禟吐出一口气:“人就怕一个比,当年我不懂事儿连累得哥哥们午膳用不好,还口出不敬,你陪着我跪在了乾清宫前,他就只求了几句情。我那会儿天真,觉得额娘是个心善慈爱的人,我额娘确实是,可是她同样找了卫贵人麻烦,小半年的时间八哥没和我们提过,我让太监去悄悄地打听一下他到底知情吗?他院里的人说他知道还因为这个哭过。”

    胤俄看着胤禟难过的表情,说了句实话:“我们是不可能体会八哥的处境和小心翼翼的,他待我们除了兄弟情还有些巴结。”

    胤禟点头:“我理解,但是有了间隙就是有了间隙,我知道了他待我们有权衡,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赤城了。”

    胤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九哥要问我什么呢?”

    胤禟注视着这个弟弟:“我知道你恨钮祜禄家,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我绝对帮你收拾了阿灵阿和法喀,但是十弟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贵妃娘娘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过得快活。”

    胤俄轻声道:“你不看好八哥吗?”

    胤禟听着这个自己刚刚问过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那要看他想做到什么地步了?如果只是想要结成势力以自保只求做个实权的宗室,我觉得他一定成,可如果他是奔着老大那个样子,我其实不看好他。”

    胤俄看着胤禟,胤禟接着说:“咱们都是学过史书的,如今的这些著姓大族和宗室对皇家来说太强了,汗阿玛自登基以来就不遗余力地打压,如果八哥周边围绕着这么一群人,汗阿玛不可能高兴。”

    胤俄认真道:“那咱们劝劝他不就好了吗?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及时止损。”

    胤禟皱眉:“万一不行怎么办?”

    胤俄深吸一口气:“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我知道额娘希望我过得好,但是我身为人子,真的受不了阿灵阿和法喀的逍遥日子,我只能找八哥,汗阿玛防我过甚,我不可能掌握实际的权力,九哥你也一样!”

    胤禟眨眨眼,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了五哥在,近些年汗阿玛都不会把目光投向他,可他真的不甘心就天天混日子,所以他也同意跟着八哥,但是:“八哥到底也比不上前头的哥哥们,要不咱们换个人?”

    和汗阿玛忌惮的勋贵们混在一起,有些危险,可是福全和常宁在汗阿玛面前唯唯诺诺,不像他们原先想的那样有权势,宗室里还能找谁呢?

    胤俄反问道:“换谁呢?”

    胤禟仔细想了一遍,大阿哥肯定不行,三哥四哥都亲近太子,五哥和七哥好像没什么进取心啊,“太子不行吗?”

    胤俄眸光微敛:“不行,钮祜禄家不亲近太子,我们给不了太子什么,太子不会重用我们。”而且他恨汗阿玛,也不想亲近他喜欢的太子。

    胤禟无力道:“那也只有八哥啊!只是老十,以八哥的性子,他可未必会为了咱们和阿灵阿翻脸啊!”

    胤俄没有答话,到时候就由不得八哥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胤禟坐在一边儿有些犯愁,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可是风险好像比起初预想的要大啊!八哥基本没什么资本,这都得靠老十从中穿针引线给他介绍八旗勋贵,这真的没问题吗?

    胤俄微闭着眼,汗阿玛对他的打压超出了他的预计,他肯定走不到台前了,只能靠八阿哥,反正胤禩自己也很乐意,只能说他们一拍即合,至于之后各安天命!他只要能拉着九哥全身而退就好!还好九哥对胤禩也心有防备,应该不难!而且说不准他们会赢呢!成为宗室的中坚力量,真的权倾朝野!

    胤俄眼里透出坚定来,他一定要通过八阿哥掌控实权,收拾掉阿灵阿和法喀!他别无选择,如果不这么做,他只会被金尊玉贵的养着,成为皇家示好满洲贵族的一个吉祥物!

    永和宫,十二格格紧挨着泰芬珠坐下,撒娇道:“四嫂,您真的要这么快就和四哥出宫吗?”

    泰芬珠笑道:“三哥三嫂已经定好日子了,我们月底就走,总要给五弟和七弟留出时间来,八弟也是要出宫的。”之前还听说胤禩会在阿哥所举办婚礼,这两天才知道胤禩打算出宫后明年直接在府里迎娶福晋,而且康熙也允准了。

    十二格格不高兴:“那您什么时候进宫请安呢?”

    泰芬珠安慰道:“初一十五我都会进宫啊!到时候我从宫外给你带些好玩儿的,好不好?”

    十二格格不情愿地点点头,德妃笑着看她们姑嫂亲近,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都打点好了,宫外的府邸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门锁之类的也全部换过,里头的下人已经都在那儿候着了,苏培盛把他的徒弟林全派了出去管理府邸,马车也已经联系妥当了,等二十七一早我们就能用,中午前我们所有人肯定就能到了府邸。”

    德妃点头:“老四打算和你一起吗?”

    泰芬珠笑了笑:“爷有差事要忙,他把苏培盛留下就行,我自己可以的。”

    德妃扬了扬唇,没说什么,老四已经习惯了把家里的事儿全部交给泰芬珠,这小夫妻俩好容易把日子过顺了,她自然不会闲着挑拨生事。

    十二格格说道:“到时候我去三所帮四嫂。”

    泰芬珠笑着:“那我先谢谢妹妹了!”

    德妃嘱咐道:“帮帮忙儿就回来啊!可千万不敢跟着出了宫,你汗阿玛是会罚的。”

    十二格格笑嘻嘻道:“额娘不说还好,说了我真想去四嫂家住几天。”

    德妃瞪了十二格格一眼:“等你四嫂办乔迁宴,你再去玩儿,现在可不行。”

    十二格格调皮地笑笑:“我听额娘的,额娘可别恼。”

    德妃笑了,看向泰芬珠:“你快回吧,这也没几天了,你再打点一下,不要到时候出了纰漏。”

    泰芬珠起身行礼,又和十二格格笑着挥挥手,离开了永和宫。

    泰芬珠回了三所,进了屋子问道:“我怎么瞧见头所里头还有动静?”明明已经锁上了的。

    陈嬷嬷回道:“刚刚崔凛来回话,说他派小太监去看过,是有些东西落下了,大阿哥又派人回来拿。”

    泰芬珠叹了口气:“大福晋的身子撑不住了。”那天她们几个妯娌去头所,也是本着规矩去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大福晋已经彻底起不来身了,文嬷嬷掉眼泪说现在全靠汤药吊着。

    陈嬷嬷叹道:“没法子。”

    泰芬珠再一次审查了一遍要带出去的箱子,盘算着马车够不够用,再一次得出绝对是有富余的才放心,泰芬珠抬头看向陈嬷嬷:“嬷嬷一会儿再去嘱咐一下,膳房的人先走,他们得先去府邸里准备午膳,让崔凛带着俩人跟着,再让苏木警醒着些,咱们的家当可都在库房里,到时候带着人盯好了。”

    陈嬷嬷应下,泰芬珠起身往后院儿走,她得当面叮嘱一下宋氏和李氏。

    进了东厢房,宋氏赶紧行礼,大格格冲过来抱着泰芬珠大腿:“额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泰芬珠摸摸她的头:“过几天,大格格越长越漂亮了啊!”

    大格格一听额娘夸她,立马仰起小脸期待地看着泰芬珠,泰芬珠笑道:“大格格还聪明,又听话,额娘最喜欢你了。”

    搂着大格格坐下,泰芬珠看向宋氏:“我看你屋子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宋氏赶紧回话:“妾身和大格格的衣服首饰基本都已经装进了箱子里,就留了两件在外头,到时候打个包袱就行,屋子里也就剩两套茶具,其他的都装进了箱子。”

    泰芬珠点头:“二十七那天卯时初就必须准备好,你什么都不用管,带着奶嬷嬷看好大格格就行,辛夷和甘芍会告诉你们什么时候出阿哥所上车的。”

    宋氏点头:“福晋放心,妾身就带着大格格在屋子里,不会随意走动的。”

    “好!”宋氏这两年还是靠谱的,泰芬珠看向大格格:“咱们出宫的时候你跟好你额娘乖乖听话,不要哭闹,等到了咱们新家你就能去花园里玩儿了,知道不?”

    大格格认真点头:“我听额娘的话,只是咱们家的花园有御花园好看吗?”

    泰芬珠笑道:“好看得很,你见到就知道了,额娘去看看你妹妹,你好好玩儿吧!”

    大格格撅着嘴:“额娘,妹妹不好,你怎么老去看她?”

    宋氏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孩子怎么屡教不改呢?

    大格格余光看见额娘虎着脸,转了转身子背对她,依然满脸不高兴。

    泰芬珠笑叹道:“你妹妹怎么你了?她都不会说话还能惹着你?”

    大格格嘟着嘴:“李额娘老害怕我碰妹妹,我明明只是轻轻地摸一下,而且额娘你老给妹妹送小衣服。”

    宋氏教训道:“你妹妹小,你没轻没重地伤着她怎么办?你嫡额娘没有给你做新衣服吗?”

    大格格就是不高兴,泰芬珠看了看两个低着头的奶嬷嬷,宋氏的不满不是假的,她也听下人禀报过宋氏训过大格格好几次,那就是这两个奶嬷嬷了!

    泰芬珠笑了笑:“有个妹妹和你玩儿多好啊!等妹妹会走路了,你要是还觉得她不好,再和额娘说好不好?”

    大格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泰芬珠笑着摸摸她起身离开,宋氏瞪了大格格一眼,也追了出去。

    宋氏站到福晋跟前儿,低声道:“福晋,妾身知道宗室的女孩子都是由教养嬷嬷陪着长大,只是这些嬷嬷们私心太重杂念太多,大格格这两个奶嬷嬷起先还好,这一年经常在大格格耳边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有几回大格格嘴里念叨几个名儿,妾身单独仔细问了问她,她才说是嬷嬷的孩子。福晋,这两个嬷嬷留不得了。”

    泰芬珠认真道:“大格格快满四周岁了,但还是小,如果你一个人带她,身边都是没生养过的宫女,你行吗?你也知道内务府的嬷嬷都是这个样子的,再换人来也得你来盯着,起码要到大格格明白事理才能放松一二。”

    宋氏坚定道:“妾身可以,虽然两个奶嬷嬷照顾大格格多,可妾身对大格格的饮食起居都是非常了解的,再有喜儿杏儿帮衬,大格格妾身自己就可以带。”

    泰芬珠点头:“你要愿意那就这样吧,等出了宫我再办这事儿,这几天你不要露出这个意图来,要防着她们狗急跳墙,拿大格格生事儿。”

    宋氏连忙道:“福晋放心,妾身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教她们接触大格格了,她们倒也乖觉。”

    泰芬珠闻言点头,这两个嬷嬷是她精心挑过的,胆子都不大,家里都一般,宋氏从来也盯得紧,三所的规矩更是严格,只是内务府的风气早就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她们积习难改,只能打发走了。

    宋氏看着福晋进了西厢房,稳了稳心神,她也犹豫过的,小孩子不好带,只是时间越久宋氏越意识到她自己不可能再怎么得宠,大格格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不能由着这些嬷嬷把她的性子带偏,性子被扭了,大格格的未来就更难说了!

    李氏就在屋子门口站着,笑着给福晋行了个礼,安静地看着福晋瞧了瞧二格格后示意她跟着出来,李氏站在院子里等着福晋说话。

    泰芬珠嘱咐道:“进了府邸,宋格格住在东路的一个院子,你住在西路,二格格和你一起,让她住东厢房就好,咱们出宫应该动作挺快,你看好孩子就行。”

    李氏恭敬道:“多谢福晋,妾身一定守着二格格。”搬家到底忙乱,她肯定守在二格格身边寸步不离。

    泰芬珠看着李氏欲言又止,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李氏狠狠心说道:“福晋,大格格好像不太喜欢二格格啊!”

    泰芬珠点头:“我刚刚去过东厢房了,大格格年龄小,宋氏会好好教她的,你放心!”

    李氏压低声音:“妾身挺发愁二格格那两个乳母,她俩对我都不放在眼里。”

    泰芬珠无奈:“辛夷和甘芍都提醒过你不要对她们太客气,我已经给足她们赏银了,你为什么要捧着她俩?”

    李氏有些讪讪道:“妾身只是感觉二格格将来怎么也有个品级,想着让嬷嬷好好养她,妾身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怕耽误了她。”

    泰芬珠失笑,低声道:“让两个嬷嬷挑唆着她和姐姐争,就像大格格那样不喜妹妹?”

    李氏尴尬地低头,她只是以为嬷嬷们能接触宫里贵人,肯定很有见识,能把二格格培养成真正的宗室贵女,谁想到她仔细观察了大格格的两个嬷嬷后,发现她们的手段就是拉踩,说得都是好听话,偏偏惹得大格格更看不惯小妹妹,而二格格的那俩乳母言谈里与她们也是一路货色,她很后悔,只能请福晋帮帮忙儿了!

    泰芬珠淡淡道:“等进了府邸再说吧,这两个乳母家境都一般,你冷一冷她们,我再让辛夷来提醒她俩一回,你可别再自作主张了。”

    李氏低着头:“妾身再不敢了。”她自己知道自己,她是存了让二格格压大格格一头的心思,因为听了些教养嬷嬷称赞格格们的话,又觉得大格格整日疯玩儿没有个娴静的样子,才想着让二格格不一样,结果却是两个奶嬷嬷登鼻子上脸!

    泰芬珠点头:“行了,你好好照顾二格格吧,提前收拾好,二十七卯时就得准备好,队伍顺序都是安排好的,你要是到时候上不了马车,就只能下午再接你和二格格出宫了,二格格有奶娘,你就得饿着了!”

    李氏忙点头:“福晋放心!”

    泰芬珠转身走了,李氏行礼之后轻呼出一口气,她倒是没有打算挑事儿,只是觉得福晋不可能放下她和二格格不管,没怎么收拾而已。

    李氏赶紧进屋子拾掇她和二格格的东西,她可不能被扔在宫里,那是给四爷丢脸,本来四爷对后院儿就不上心,她再惹恼他,以后就只能指望着福晋过活了!

    泰芬珠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二十七日午时初众人就安顿了下来,溜了一圈儿,着重看了看大格格和二格格,泰芬珠回到正院儿仔细打量,赞道:“这屋子修葺的很好,打扫得也很用心,你有心了!”

    林全连忙道:“多谢福晋夸赞!”

    泰芬珠吩咐道:“其他的不住人的院子全部锁了,把钥匙交上来。”

    林全有些无奈:“福晋,奴才正要和您禀报这件事,内务府说下人的人数是有定制的,想要再给咱们府里拨人来。”

    泰芬珠点头:“这样啊,这事儿得由爷来做主,我晚上问问他,你先别管了。”

    林全躬身领命,要他说内务府这帮子人都是王八蛋,纯粹就是拿他们府来安置那些包衣奴才,本身就用不着那些人,来了闲着干坐就算了!就怕人家不甘心不得重用,挑拨着奴才和奴才斗,格格和格格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挤掉别人上位,真是一群混账!

    胤禛到了府门口有些恍惚,他以后就住这儿了?苏培盛笑道:“爷,您进去看看,咱们府里真的漂亮极了!”

    胤禛回过神来,笑骂道:“按着礼法规矩建的府邸不都一个样子吗?”

    胤禛大步往正院儿走,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地盘儿了!

    泰芬珠兴奋地带着胤禛逛了一圈儿,胤禛的心里终于振奋起来!宫里虽然离汗阿玛和太子更近,但是毕竟只有到了宫外他才能封爵,爵位才是能留于子孙的,他一定要一步步升上去!

    第68章

    胤禛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后,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和泰芬珠商量事情,他叹了口气:“我和三哥商量,你和三嫂去大哥府里帮衬一下乔迁宴吧!”

    泰芬珠惊讶道:“大哥家的乔迁宴定下来了吗?”

    胤禛点头:“就定在下个月十六。”

    泰芬珠摸着杯子,思绪转了转,毓庆宫三格格的满月宴在下个月十一,这是不是挨得太近了点?

    胤禛看向泰芬珠,无奈道:“你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吧?”这很像是在看人站队,就算没这个意思,赴宴宾客的政治倾向却很容易被看出来,通过宴席的位次和送的贺礼,两场宴席离得这么近,对比性太强烈了!

    泰芬珠轻声道:“那我和三嫂去帮衬合适吗?”

    胤禛摇头:“不要只和三嫂去,你们把五弟妹和七弟妹也叫上。”单单他和三哥容易叫人误会,如果大家都帮衬,一句兄弟情谊就掩过去了,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这几个皇子都追随大阿哥。

    泰芬珠算了算日子:“七弟是下个月初九出宫,八弟是十三,我和三嫂只需要找五弟妹和七弟妹吗?”

    胤禛抿抿唇,说道:“其实这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三哥的本意,是今天大阿哥找我俩的,当时我没应承下来,今天离宫的路上,三哥追上我说最好我们还是意思意思地帮帮忙儿。”

    见泰芬珠认真听着,胤禛有些犹豫道:“原先我不想答应,可是三哥说那样显得我们都只亲近太子,也不太好,毕竟都是哥哥,容易让汗阿玛觉得我们凉薄。其实我觉得三哥有些待价而沽,他希望太子重视他,对之前太子不温不火地应付他很不满!”

    泰芬珠不说话,胤禛认真地注视着她:“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帮忙?说真的我觉得大阿哥提出这个事儿本身目的也不纯,你们就算真的去了他府上,那些下人也不会听你们使唤,乔迁宴自有嬷嬷和贴身太监操办,你们去了好像也就是表个态度!”

    泰芬珠叹道:“无论如何,那是长兄,都当着您的面儿直说了,不去一趟显得太不近人情。”

    胤禛无奈点头:“我就是顾虑到这个,才有些举棋不定,那你还是去一趟好了,只是不要多说话,略坐片刻离开就好。”

    泰芬珠点头答应:“爷放心,等七弟出宫,我们定个时间一起去。”

    胤禛突然担心:“五弟和七弟不会不愿意吧?毕竟大阿哥没有找他们。”

    泰芬珠猜测道:“应该不会,我觉着随大流最安全,五弟和七弟也不是特立独行的人。”这她和三嫂去,五弟妹和七弟妹不去,外人也会揣测。

    胤禛微微点头:“我明天去找一下五弟和七弟,至于八弟,我和三哥商量一下,让我俩身边的贴身太监跑一趟,说说这事儿好了。”

    泰芬珠一时没应声,胤禛有些惆怅道:“当年我与八弟一同在承乾宫长大,后来他被惠妃抚养,卫贵人也在延禧宫住着,他的态度不可能与我们一样,让下人传个话,总比面对面说话要强。”

    泰芬珠皱眉道:“之前我和三嫂弟妹们去头所,那时候可没见他们提这事儿啊!”明知道出宫后要办乔迁宴,整个头所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这事儿吗?非要让大阿哥出面亲自问?

    胤禛怔了一下,他都忘了这事儿了,胤禛心情复杂:“大约是出宫后才想起来吧!”这是希望博得汗阿玛垂怜吗?福晋身子虚弱兄弟冷漠无情?还能和毓庆宫的贵客盈门做一个鲜明的比较,这主意虽简单但老辣啊!

    泰芬珠喝了口薄荷茶,胤禔和胤礽斗了这么多年,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个率真直爽的人,何况还有个纳兰明珠在呢!

    胤禛低声道:“反正糊弄过去就好了。”

    泰芬珠点头,然后说道:“爷,咱们府上的下人您觉得还要再添吗?”

    胤禛不解:“现在不够用吗?”

    泰芬珠摇头:“内务府说这是有定制的,想要给我们再补一批人,可是那些我划掉的下人都有些问题。”

    胤禛扯出一个冷笑来:“定制?他们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提定制的事儿呢?怎么?他们把人派过来,我府上养着他们白吃白喝?他们怎么不把贪污的银子分些给我呢!”

    泰芬珠沉吟道:“就怕他们不依不饶,拿规矩说事儿。”

    胤禛冷哼一声:“那我就让他们知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泰芬珠诧异道:“您想找汗阿玛吗?”

    胤禛想了想,点头:“我和汗阿玛说一下这个下人的事儿,顺便提一句大哥最近的憔悴。”

    泰芬珠自动忽略后半句话,问道:“汗阿玛要是心疼咱们,愿意替咱们养着下人呢?”

    胤禛翻了个白眼:“绝对不行,那些包衣拿着我的银子还要朝三暮四呢,要是吃内务府的皇粮,能把咱们放在心上才叫怪事!我就直说,我信不过那些人,就不让他们来,原本咱们在三所时候的下人就够用,我干脆直接说想把人都退回去好了!”

    泰芬珠眨眨眼睛,胤禛这个思路很对,他要这么说了,康熙绝对让他维持现状不再提别的,没问题!

    胤禛在脑海里斟酌明天见到汗阿玛的说辞,躺到了床上也依然在琢磨,泰芬珠看着他炯炯有神丝毫没有睡意的眼睛,自己闭眼睡了,她今天可是累得很!

    胤禛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乾清宫求见,康熙都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等胤禛进来,康熙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啊?”

    胤禛站起来坦诚道:“回汗阿玛的话,儿臣昨日搬出宫,内务府非要儿臣再领些下人回去养着,儿臣实在不愿,请汗阿玛为儿臣做主!”

    康熙盯着胤禛:“你这么早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胤禛恭敬道:“汗阿玛圣明!”

    康熙都笑了:“你是缺那几个银子不成?那么大的府邸没有下人走动,你不觉得撑不起门面吗?”

    胤禛诚恳地摇头:“汗阿玛,儿臣不需要这么多下人,其实儿臣连现在的下人都觉得有些多余,只是实在不好一个人都不要拂了内务府脸面而已。”

    康熙笑叹道:“你先过来坐下。”

    看着汗阿玛指的炕桌对面,胤禛有些受宠若惊,他就没这么坐过,稍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康熙莞尔:“如今你们手头上都不宽裕,明年封爵过后朕会给你们一人二十三万两银子,你是皇子,多养些下人而已,无妨!”

    胤禛惊讶道:“这么多吗?”

    康熙笑道:“总不能叫你们都花福晋嫁妆吧?养一个府所费银子比你想得要多!”

    胤禛为难道:“汗阿玛,儿臣真的不想要那么多下人,儿臣喜好清静。”

    康熙摇摇头:“你不要就算了,朕会告诉内务府不让他们插手你们的家事。”其实之前康熙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没来得及吩咐而已,内务府鱼龙混杂康熙还是知道的,这几个儿子都还小,不能叫他们府上的事儿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胤禛惊喜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笑了笑,这些宗亲府邸都是属于内务府的皇产,内务府本就有权管理,不过他的儿子们肯定不能和其他宗室一个待遇!

    胤禛低头想了片刻,康熙挑挑眉,他就觉着这个儿子来还有别的事儿!不会是老大那事儿吧?

    胤禛决定还是平铺直叙:“汗阿玛,大嫂如今身子很是虚弱,大哥家办乔迁宴的时候,儿子和三哥商量,让福晋去帮帮忙儿!”

    康熙淡淡道:“那你们有心了。”

    胤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不知所措。

    康熙想起胤禛家里的情况,问道:“你知道昨儿上午你大哥来找朕说什么吗?”

    胤禛老实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大阿哥下午只和他说了乔迁宴的事情。

    康熙语气淡漠:“你大哥家的大格格今年十岁了,他试探朕可不可以把大格格留京嫁人?说大格格可怜,大福晋病歪歪的,这孩子性子有些怯弱了,不能嫁到蒙古。”

    胤禛只是接话道:“大哥是一片慈心。”话一出口,胤禛就知道不对了!

    果不其然,康熙冷笑:“他是慈父,你也想要当个慈父,那朕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阿玛,你的姐妹们做了朕的女儿真是苦了她们了!”

    胤禛赶紧起身道:“请汗阿玛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康熙的怒气已经积压了一天了,胤禛是正好撞上来,他冷哼道:“你六妹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十一月份就出嫁,老大这个关头来找朕说这事儿,合着妹妹不是同母所出,是个漠不关心的外人,他的女儿是亲女儿,是他的血脉,是咱们爱新觉罗氏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折损在蒙古那片草甸子上,呵!”

    胤禛已经跪下了,他真的就是一时嘴快,泰芬珠和六妹妹玩得好,他也是知道六妹妹很是坚强,已经开始谋划怎么能让自己过得好了,胤禛还赞过这才是他们家姑娘的风采,他只是觉得汗阿玛宠爱大哥,顺嘴说了一句而已,天地良心啊!他拢共没和大侄女说过十句话,他能有多疼爱她?

    康熙冷冷逼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朕说情?对了,朕差点儿忘了,你可是有两个同母妹妹呢,你这就得替四个人求情!胤禛,你就好好办差吧,朕倒要看看你得做出多大的功绩才能保住她们,保住她们的命,人家老大可是说了,嫁去蒙古就是送死,留在京城他那尊贵的女儿才能活命!”

    康熙说完就扭过了头,胤禛跪在地上左思右想道:“汗阿玛,儿臣自幼听您的教导长大,儿臣无比清楚蒙古对我大清的重要性,武力震慑是其一,下嫁公主是其二,姐妹们尚且如此,儿臣的格格也应该效仿,六妹妹十一月出嫁,儿臣恳请汗阿玛准允儿臣送嫁!”

    康熙转过头来看着胤禛:“你真的乐意?”这可是个苦差事,他总不能也坐在马车里吧?又赶上冬天,还得和沿路的蒙古亲王郡王们都亲热一番,说白了就是奉承人,胤禛去那儿可摆不了什么架子!

    胤禛认真道:“蒙古安稳,京师才能安稳,儿臣同样受六妹妹恩情,六妹妹远嫁,儿臣无能,只能尽一份兄长的职责送妹妹出嫁!”

    康熙点头:“行吧,还算你有几分良心,回去准备好,十一月初你就得去,过完年你才能回来,你得在那儿陪六格格待三个月。”

    胤禛诚恳道:“儿臣多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脸色缓和了些:“你走吧,内务府的事情朕知道了,朕会吩咐的,你用心办差,好好准备送嫁!”

    胤禛恭敬地行礼离开。

    过了一会儿,康熙嘱咐梁九功:“今晚朕去永和宫,你提醒朕一下。”他确实是迁怒胤禛了。

    梁九功躬身领命,这四爷也算是为母尽孝了。

    康熙看着炕桌上的折子,眼里闪过冷光,老大自己不大可能想到这种乞怜的法子,纳兰明珠!

    胤祐被康熙指派到了兵部帮忙,胤禛心情郁闷地坐到了他的值房里。

    听完来龙去脉,胤祐失笑:“四哥,您怎么想得啊?非要在这个时候夸奖大哥是个慈父,这离六姐出嫁还有俩月,我听说宜妃娘娘一天问三遍内务府嫁妆的事宜,汗阿玛心里可是正不好受呢!”

    胤禛沮丧道:“汗阿玛那么说了,明显是不高兴,我又不能顺着说,只好说一下大哥的为难,也是请汗阿玛体谅一下,本来嘛我也只能劝和,也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汗阿玛脸色就彻底变了。”

    胤祐笑着摇头:“您也别想了,汗阿玛是在生大哥的气,您怎么说他都不可能高兴。”无非就是说大哥对还是不对,说对就是四哥这样,说不对汗阿玛当下可能不会发怒,之后可不定怎么想呢,他们到底比不上大哥在汗阿玛心里的地位。

    胤禛叹气:“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回去告诉你四嫂,让她给我收拾行李吧,这还不像在军中,得多带些华丽的衣服,总不能在气势上就输给蒙古人。”

    胤祐关心道:“五哥也是要去的,四嫂可以问问五嫂,太后娘娘可是很了解蒙古,五哥带的行礼肯定周全。”这毕竟不是之前随汗阿玛出征,什么都齐全,还是要自己多上心。

    胤禛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看看要不要让七弟妹也跟着去大哥府上走一圈儿,随大流嘛,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胤祐低头笑了:“四哥,您不怕太子殿下生气吗?这种帮衬宴席的活儿不论是民间还是宗室从来都是亲近的兄弟妯娌才会做。”

    胤禛偏了偏头:“那如果不去,汗阿玛会不会认为我们孤立大哥呢?大哥与太子殿下的事儿只能他们解决,我们这些人没有资格掺和,否则我总觉得汗阿玛会发怒。”

    胤祐喝了口茶,没说话,汗阿玛很护犊子,太子和大阿哥在他心里分量很重,是他们这些兄弟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大阿哥明摆着剑指储位,可是汗阿玛却不会愿意他们把站队这种事儿摆到明面上。

    胤祐沉凝了一会儿,问道:“如果太子殿下希望您帮着对付大阿哥呢?”

    胤禛怔了怔,摇头:“我不干!”汗阿玛是君也是父,他给大阿哥当了二十五年的阿玛,可是却只给他当了十九年,汗阿玛偏心大阿哥,他不能与大阿哥作对!

    胤祐看着四哥:“那太子殿下可能永远也不会把您视作心腹。”

    胤禛抿抿唇,认真道:“我可以办差勤勉,恭谨事上,汗阿玛和太子会喜欢用我这个臣子的。”

    胤祐眸光动了动,掩下心思,笑道:“四哥心里有主意就好,我今晚回了阿哥所就和福晋说,等出宫后让她去找四嫂,其实去帮衬一下也说得过去,毕竟大嫂自来和弟妹们相处得都不错,如今她身子不好不能理事,外人也会理解。”

    胤禛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七弟,那我先走了,户部还有差事要忙,等你出宫了来我府上,我请你吃饭。”

    胤祐笑着点头,起身送四哥出去。

    回到桌子前,胤祐端详着手里的茶盏,心里浮现出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四哥有可能吗?

    纳兰明珠的书房,胤禔下了值就过来,抱胸坐在椅子里脸色沉重。

    明珠坐在书桌后头,也是沉默不语。他只是让大阿哥跑一趟御前,说说自己家如今的难过,再意思意思地找找三阿哥和四阿哥,让皇上瞧瞧阿哥们都敬畏太子,大阿哥能搭上话的三爷四爷都不把他这个大哥当一回事儿,明珠安排得好好的,可惜大阿哥总是要横生枝节。

    胤禔身子动了动,声音沙哑:“明相,您真的没办法吗?”

    明珠抬了抬眼睛,盯着胤禔:“老臣有让您提大格格的事情吗?老臣现在天天呆在家里,只有皇上传召才会进宫,老臣这个内大臣是怎么个情况您不是很清楚吗?”

    胤禔不理明珠的辩白,只是长出了口气:“我按照您说得去做了,只是我真的着急大格格,不参加选秀的宗室女孩子一般都是十三四定亲,我想给她定下来,福晋真的不行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四个女儿,我想满足她的心愿。”

    明珠摆摆手:“那老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您如果心甘情愿这样做,又有什么可说得呢?”

    胤禔咬着牙:“可是汗阿玛不同意,说大格格是这一代的长孙女,必须做个表率。”

    明珠叹口气:“可是皇上不也答应您,二格格可以嫁在京城吗?”

    胤禔皱着眉头:“大格格是长女,她在福晋心里地位不同!”

    明珠淡淡道:“那您再去求见皇上,说二格格自愿替长姐嫁到蒙古。”

    胤禔不可置信道:“本来她可以留在京城过逍遥日子,我这个阿玛怎么可以推她入火坑!”

    明珠好整以暇地看着大阿哥:“那您希望哪个女儿嫁到蒙古?”哪个女儿在大阿哥的心里是不怯弱的,是可以在蒙古生活的?

    胤禔沉声道:“自然是都留下来才好。”

    明珠笑了,他笑着问道:“爷,您昨儿有提到一句六格格吗?”

    胤禔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他说道:“明相,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人有亲疏之分,我都没怎么见过六格格,我们之间关系很生疏,何况汗阿玛都已经赐婚了,我还能拦着不让吗?”

    明珠声音淡然:“那您怎么不想一下,六格格在皇上心里是亲,您的女儿在皇上眼里是疏呢?”

    胤禔生气了:“明相,虽然六格格是公主,但她的生母只是一个贵人,而大格格可是我们夫妻的嫡长女,我是汗阿玛的长子,这实际上谁尊谁卑,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明珠扯了下嘴唇:“老臣只知道皇上是天下至尊,这天下没有谁的女儿比公主更尊贵!”

    胤禔站起来,怒道:“那凭什么京中八旗勋贵的女儿可以自由婚嫁?她们就不需要为国尽忠吗?”

    明珠面不改色:“凭这天下是您爱新觉罗的天下!而且她们怎么就自由婚嫁了?您不知道八旗选秀人人参加吗?您这么心疼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仁爱些连着京中女儿一并心疼了?您干脆请旨废除八旗选秀好了!”

    看着胤禔瞪大的眼睛,明珠轻声道:“难道您不知道皇上指婚只看皇家利益吗?那些婚后不乐的八旗贵女您不知道吗?”就皇家的那些嫡福晋有几个心里是不怨恨的?明明嫁到宫外可以凭借娘家随意收拾妾侍,偏偏要在宫里受那窝囊气,连个孩子都得求着皇子才能有!

    胤禔只感觉难堪到了极点,面色涨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僵立片刻拂袖而去。

    明珠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他的儿子纳兰揆叙走了进来,问道:“阿玛,您何必非要惹恼大阿哥呢?”

    明珠喝着茶:“他自是甚高,不这样怎么把他打发走?”

    揆叙不在意地挑挑眉,说道:“我受您的嘱咐,观察八阿哥好久了,感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珠笑道:“八阿哥出身低微,难得的是肯放下身段,够识时务,他会谦虚温和的。”

    揆叙坏笑道:“十阿哥也喜欢跟着八阿哥,好像很信服他。”

    明珠摇头:“怎么可能是信服?无非是没办法罢了!皇上不允许他接触权力,算来算去也就八阿哥最好用。”

    揆叙只是说笑罢了,不过:“阿玛,其实我确实有些担心,万一八阿哥和大阿哥一样得志就猖狂怎么办?”

    明珠笑道:“不可能,大阿哥到底是皇上长子,皇上确实宠爱他,他的额娘毕竟也是个妃子,这些八阿哥都没有,他就没有猖狂的资本。”

    揆叙有些埋怨:“您最开始也说大阿哥会时刻记着我们的恩情,可是他还不是渐渐倨傲起来?”

    明珠无奈:“我哪能想到大阿哥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他手下那些人可都是我的人,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一个亲征的机会,频频做错不提,还要和福全闹矛盾,那次二十九年的出征他还不如不去,可人家还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清巴图鲁的称呼,你阿玛我也是万万想不到啊!”

    胤禔自身真的一般,最主要的是明珠意识到皇上从未想过以大阿哥代替太子,胤禔和太子一起长大,种种皇上都看在眼里,打心眼里皇上不觉得胤禔比太子好!

    揆叙真的担心:“阿玛,我真的觉得八阿哥那性子不能让皇上满意。”皇上还是刚柔并济,那八阿哥完全是只会个柔,这能做个上位者吗?

    明珠叹道:“容德,我与你说实话,我们家把太子和索额图得罪地太狠了,无论如何我要把太子拉扯下来,八阿哥只是做这个事情的最佳人选,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揆叙有些受宠若惊,阿玛可不怎么常叫他的字,“这能行吗?皇上多护着太子啊?大阿哥都办不到的事情,八阿哥能办得到吗?那大阿哥我们依然应付着吗?”

    明珠自信地笑了:“放心,皇上不是从前的皇上,太子也不是从前的太子,历史上的父子关系破裂不都在皇帝晚年吗?我眼瞧着皇上是个长寿的,一定能行!至于大阿哥,保持和他的关系,未来他还有用处!”

    揆叙信服地点头,他阿玛的眼光一向很准!

    明珠意味深长地笑了,索额图急了,太子也未必不急,皇上绝对容忍不了他们肆意笼络官员,而且他不会像对待大阿哥那样对待八阿哥了!

    明珠起初是真的在培养大阿哥,因为他真的盼过大阿哥君临天下。而八阿哥,这只是明珠选中的一枚推翻毓庆宫的棋子,他只要温和谦虚就够了,其他的明珠都会为他办妥,他会在短时间内拥有庞大的势力!

    明珠心情很好,他意外发现自己可能会有个盟友,十阿哥好像也愿意推着八阿哥往上走!十阿哥是孝昭皇后的外甥,温僖贵妃的亲子,身上有钮祜禄嫡枝的血脉,天然拥有满洲大族的好感,这可是个得力的帮手!

    九月初一,泰芬珠和胤禛一起出的门,今儿她要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胤禛陪着泰芬珠做得马车,感叹道:“还是做马车舒服,平常我自己骑马老不得劲儿了。”

    泰芬珠笑道:“爷清早起来骑马很辛苦啦,以后我吩咐膳房早膳做得再丰盛些。”

    胤禛摆手笑道:“也用不着再添了,我就是单纯觉得骑马没有坐车好。”

    泰芬珠笑而不言。

    果然,胤禛随即苦着脸:“这去蒙古沿路都得骑马,我都问过五弟了,他说礼部安排的就是我们骑马在前,他还说必须得穿非常厚实的大毛衣裳,你可一定给我准备好衣服,要最好的毛皮。”

    泰芬珠笑着点头:“爷放心,我给您准备多多的厚厚的。”

    胤禛无奈道:“不过六妹妹确实很好,你记得给她多送些礼物,最好是实用的衣服之类。”

    泰芬珠利落地点头答应,她给六格格准备的礼单就是这样的。

    到了皇宫,胤禛去户部,泰芬珠去宁寿宫,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喊她,扭过头就看到董鄂氏在几步之外。

    泰芬珠笑着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董鄂氏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我和三爷早片刻来的,问过侍卫说你们还没到,我就等等你。”

    泰芬珠笑道:“那以后我也等等三嫂。”

    董鄂氏摇头:“可别,我也就是今天来得早,下回我肯定是卡着时间来,早上早起别提多难受了。”

    泰芬珠打趣道:“原先在宫里不是天天早起吗?”

    董鄂氏感叹道:“享受过好,再让不好就受不了了!”

    泰芬珠挑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

    董鄂氏瞧了泰芬珠一眼:“能有什么话?就是田格格仗着身孕作妖呗!”

    泰芬珠正想说话,董鄂氏说道:“改天我再和你细说,提起这事儿我就心烦,实在不行我打算和胤祉分账,他挣的银子给我和儿子一半儿,府里的花销他自己担着。”

    泰芬珠拍拍她的胳膊,没再说话。

    董鄂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在宫里把日子过顺了,府里新进来那么多下人,她说学着四爷府退回去一部分,因为确实没那么多主子要伺候,胤祉好面子死活不答应,非要养一帮闲着生事的包衣奴才。府里自己采买食材,属田氏挑剔地欢,诸如此类的烦心事数不胜数,反正啊,董鄂氏出宫十天攒了一肚子火。

    进了宁寿宫,太后还是笑眯眯地几句问候就让大家散了。

    泰芬珠跟着德妃回永和宫,德妃坐下就是哭笑不得地问:“胤禛要去送嫁?”

    十二格格贴在泰芬珠身边,也一脸好奇的望着她。

    泰芬珠笑道:“爷心疼六妹妹,想着作为娘家人去送一下。”

    德妃笑着摇头,从皇上隐晦的话里,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胤禛可真是会挑时候找皇上!

    泰芬珠情知德妃大约清楚,但是实在不好多说,只是抿唇笑。

    德妃正色道:“你可得好好准备给毓庆宫和大阿哥府的礼物。”

    十二格格若有所思,就是说两边儿都敬着?

    泰芬珠笑着应下,这是德妃的提醒。

    德妃看她意会,满意地勾唇笑了。

    第69章

    八月十一

    石氏穿戴好隆重的太子妃吉服,站在全身镜前,胤礽仔细打量了一下,称赞道:“端庄秀丽,雍容华贵。”

    石氏抿唇笑,轻声道:“妾身多谢殿下。”

    胤礽稍犹豫了一下,笑道:“来,咱们坐下喝盏茶,这会儿还早呢!”

    石氏顺从地移步到桌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端着茶盏静静地坐着,眼睛盯着桌面,胤礽也沉默了一会儿。

    周遭的下人全都屏气凝神,太子和太子妃这一个月以来三次相处都是相顾无言。

    胤礽喉咙动了动,眼看着已经是满月礼的正日子了,还是出声打破了寂静:“今儿来参加咱们三格格满月宴的人都是朝中显贵,你得好好待人家。”

    石氏点头:“殿下放心。”

    胤礽垂下眼眸:“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毕竟是长辈,总归还是要尊敬一二的。”

    石氏依然点头:“妾身明白。”

    胤礽抬起眼来盯着太子妃:“大阿哥存心与孤作对,两场宴席离得这么近,不能让人觉得他更得人心。你最好和三福晋他们暗示一下。”

    石氏淡淡道:“昨儿弟妹们已经联袂去过大阿哥府上了,妾身暗示什么呢?”

    胤礽顿了顿,还是说道:“不要赴宴太早,礼物要看出区别来。”

    石氏刮了刮茶盖:“妾身尽力,但是夫唱妇随,这件事要看阿哥们的态度。”

    胤礽摸着茶碗的手停住了,静默了片刻,还是解释道:“他们肯定更亲近毓庆宫,但是这毕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孤不好直说。”

    石氏心里一动,认真道:“妾身会谈及此事,有消息了及时派人告知殿下。”

    胤礽点头:“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不傻,不会敢亲近老大,只一个八阿哥棘手些,此事孤自有打算。”

    石氏微笑:“妾身明白了。”

    胤礽喝了口茶,起身道:“孤要去书房忙些事情,你歇着吧!”

    石氏无声地行礼,胤礽带着人离开了。

    齐嬷嬷连忙扶着自家主子:“娘娘,您去软榻上歪一会儿吧!”

    石氏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软枕上,齐嬷嬷心疼道:“您身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为什么非要亲自待客呢?”

    眼看着屋子里外都是陪嫁侍女,石氏脸上的温和被冷漠替代:“做贼的人最心虚,我如果今儿也躺在床上,太子不定怎么觉得我是在给他难堪呢!”

    齐嬷嬷低声道:“皇上可是很满意您这个太子妃,这样也不行吗?”

    石氏冷笑:“再满意,我也是个外人,没资格与太子比,没资格和二阿哥比,也许实际上连李佳氏都比不上。”

    齐嬷嬷小声道:“您到底怎么早产的,有资格进宫赴宴的人哪个不清楚?”

    石氏把头仰了仰:“掩耳盗铃罢了,他求得就是人家脸面上的尊敬。”

    齐嬷嬷赶紧替太子妃调整了一下软枕:“您肩膀又酸疼了吗?”

    石氏闭眼道:“有些不适。”

    齐嬷嬷上手替太子妃揉捏,石氏叹气:“我做个月子落下一身病,过段时间需要找个太医调理一下了。”

    齐嬷嬷安慰道:“太医们医术高超,一定能解了您的病痛。”

    犹豫再三,齐嬷嬷还是说道:“娘娘,您真的要按着殿下说得去做吗?”

    石氏淡漠道:“嗯,他都吩咐了,我岂敢不照做?”

    “可是那不太合适吧?明明可以两不得罪,福晋们怎么会愿意表态?”齐嬷嬷担心道。

    石氏嘴角漾开一抹冷笑:“太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太子认为弟弟们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她试探一句就好了。

    齐嬷嬷低低道:“您已经够不容易了,再把妯娌们都开罪了,处境更是艰难。”

    石氏轻松道:“我心里有数,嬷嬷不用操心。”

    齐嬷嬷素来知道主子靠谱,遂不再言语。

    石氏始终闭着眼,她其实很想多躺一会儿,只是太子总也不走,她知道他有话说,只能强撑着起来等他吩咐,夫妻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再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走进屋子里,给太子妃行礼问安,石氏笑着道:“辛苦你们特意进宫为三格格贺满月了!”

    泰芬珠恭敬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哈达那拉氏低着头:“三格格是娘娘嫡女,臣妇们进宫祝贺理所应当。”

    石氏莞尔一笑:“三格格在隔壁,一会儿三弟妹和五弟妹到了,咱们去看看她。”

    泰芬珠笑道:“娘娘吩咐就好。”

    哈达那拉氏点头:“都听娘娘的。”

    石氏没再说什么,等董鄂氏和他塔喇氏进来坐下寒暄两句,石氏语气淡淡道:“十六那天,大哥大嫂要办乔迁宴,这与今天还得劳烦你们进宫不同,都在宫外方便得很,你们可以更早些去帮忙了!”

    董鄂氏看了看其他三人,微笑道:“这都是应该的,皇家为天下表率,我们这些妯娌自然要彼此和睦互助,大嫂可怜,大侄女儿也还小,大哥府上没个主事的人,我们过去也是尽一份心。”

    石氏点头:“这确实是应该的。”

    他塔喇氏有些犹豫地左右看看,哈达那拉氏百无聊赖地看向了门外,泰芬珠低头喝茶,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石氏扬起唇角:“我看着三格格可真是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慈母心肠的缘故,你们和我一起去瞧瞧这个小丫头吧!”说完石氏起身打头往外走。

    董鄂氏奉承道:“娘娘姿容如此,三格格肯定粉雕玉琢。”

    石氏笑道:“三弟妹过奖了。”

    董鄂氏不再搭话,只是无奈地和泰芬珠对视一眼,跟着太子妃走。哈达那拉氏自然地和他塔喇氏并肩同行,还低声问她早膳用得什么?

    石氏没有拘着众人,都是说过几句话后就让大家随意走动交谈了。

    董鄂氏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塔喇氏有些担心:“爷们都在前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哈达那拉氏无所谓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儿?”

    董鄂氏看向泰芬珠:“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补救一下?”

    泰芬珠皱着眉:“我刚刚看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往前殿去了。”

    他塔喇氏说道:“我也瞧见了。”

    董鄂氏默然,哈达那拉氏挑挑眉:“既然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泰芬珠温和道:“先坐下吧,咱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太好。”

    落座之后,董鄂氏探过身子来:“我刚刚是不是嘴快了?”

    泰芬珠微微摇头:“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都是一个态度。”

    董鄂氏压低声音:“本来就是防着这个,才昨儿就去大阿哥府上,可是这怎么好像适得其反呢?”

    泰芬珠叹气:“我也没想到,咱们就是去坐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走了,这明明已经很明显了!”

    董鄂氏嗫嚅了一下:“我担心三爷要被找麻烦了。”

    泰芬珠沉凝道:“四爷也跑不掉。”

    董鄂氏的手指有些忙乱地敲着椅子扶手,三爷就没和她说过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答应吧?这刚刚联袂去看过大福晋,等到乔迁宴了四家都去得迟了,这更惹人笑话吧?这不就变成墙头草了嘛!

    泰芬珠垂眸沉思,太子妃如果单独和她们某个人说,其实应承下来还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四个人都答应,一个迟了有借口,四个迟了找借口就是让人家看笑话了,不过太子希望的应该是他们四家堂而皇之地疏离大阿哥,只是胤禛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要明着与大阿哥作对!

    看见六格格和九格格进来,福晋们都起来上前寒暄几句,六格格笑道:“我和九妹先进去看看三格格,三嫂四嫂和五弟妹七弟妹安坐就好。”

    董鄂氏笑道:“三格格可真的是惹人怜爱得紧,两位妹妹快进去吧!”

    泰芬珠笑着握了下九格格的手,说道:“等你们出来聊天啊!”

    待到再坐下,他塔喇氏赞道:“六姐真是气度从容。”

    哈达那拉氏笑了:“行了,都知道五嫂您最喜欢六姐了,提到了就是满口子的夸,我就好奇五哥会吃味吗?”

    他塔喇氏轻轻打了下她胳膊:“你可真是会打趣人,五爷比我都敬爱六姐。”

    董鄂氏低声问:“大阿哥府上的乔迁宴是不是没请公主们?”

    泰芬珠点头:“没有听说往宫里送请帖的消息,九弟他们应该也没有请。”

    董鄂氏烦躁道:“这办得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府上该怎么办啊!这哥嫂搬家怎么能不请弟弟妹妹?”

    泰芬珠轻声道:“大阿哥大福晋和底下的弟妹都没有交情,何况此事没有先例,这么做也有说法的,幼年的阿哥格格不好出宫。”

    董鄂氏皱紧眉头:“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吧?这样不就是看不起人嘛!就在内城,又不远。”

    泰芬珠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这么做不单纯是不把幼弟妹们放在眼里,他现在是纯粹的夺嫡思维。

    康熙今年已经四十三了,按照常理来说真的有资格参与站队的本就只有八阿哥前头的几个阿哥,胤禟和胤俄都十四了,可是都还没有指福晋,这本来也就是圣意。

    随着阿哥们出宫开府,朝堂上人心浮动,太子和大阿哥应该是都受不了如今胤禛他们暧昧模糊的态度,希望得到明确的表态。

    大阿哥府的乔迁宴可以说是他在京城官员前的首秀,是一个展现他力量的机会,这已经是个赤裸裸的政治博弈场合了,胤禔自然没心情玩儿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大清前几次的继位之争的种种较量里可从没有爱护兄弟这一项!

    让泰芬珠感到奇怪的是,纳兰明珠为什么没有劝阻的意思呢?康熙喜欢儿子们友爱和气,他不至于看不出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皇位争夺,但明面上说得永远都是明索党争!大阿哥要是率先撕下这个遮羞布,在康熙的心里他可就是率先出局了!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纳兰明珠这会儿就已经放弃了胤禔吗?

    扯了扯泰芬珠的胳膊,董鄂氏无奈道:“那要是他们不请,我们就也不请了,你会不会想请九格格她们?”三爷的胞姐已经嫁了,四爷可是有三个同胞弟妹。

    泰芬珠只能说:“我回去和四爷商量一下。”

    董鄂氏叹了口气,一个乔迁宴也能被他们玩出花儿来!

    胤礽和胤禛正在书房里坐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胤禛思索再三,劝道:“殿下,您是我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纳兰明珠试图对您不敬,就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有他警示众人,百官自然敬服。”

    胤礽冷淡道:“孤说得是大臣的事情吗?”

    胤禛斟酌言辞:“大哥毕竟是长兄,皇家理应为天下垂范,兄弟和睦总是好的。”

    胤礽呵了一声:“难为你没说兄友弟恭了!”

    胤禛索性沉默。

    胤礽面色缓了缓,推心置腹道:“四弟,你也看到了,老大处处与孤作对,他搬到宫外四处拜访宗室勋贵,孤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毓庆宫没个反应,朝臣只会认为孤露怯,更要心思浮动了!”

    胤禛苦口婆心道:“殿下,大嫂真的命不久矣,大哥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小,这种乔迁宴会要是出了岔子,伤得是皇家体面。”还有汗阿玛的心,只是这话胤禛不太敢说出口。

    胤礽纳闷道:“孤让你去破坏了吗?人情走礼本就有厚有薄,难不成你亲近老大?你是觉得他做得对吗?”

    胤禛张口结舌,这种事情如果搬到台面上讲,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讨论要怎么收拾大阿哥了?

    胤礽看胤禛低头不语,叹口气:“孤知道汗阿玛重视老大,你也有些敬畏他,但是四弟,朝堂上容不下个人私情!”

    胤禛点头道:“臣弟明白。”

    胤礽深吸一口气,“孤请你到书房来,是因为十弟和钮祜禄家。”

    胤禛嘴唇动了动:“臣弟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弟明白。”

    胤礽盯着胤禛:“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胤禛如实说道:“殿下,臣弟与十弟这几年只是寻常往来,至于阿灵阿,虽有姨母的关系在,可臣弟与他素来没有交情。”

    胤礽淡淡道:“交情是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胤禛张口欲言,胤礽抬手制止道:“别再和孤说什么钮祜禄家忠心汗阿玛的话,他们根本就是居功自傲,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你可以给他们讲讲情势,让他们看清楚老大和老八有几斤几两!”

    胤禛抿抿唇:“八弟只是和阿灵阿相约吃过几次饭而已,应该只是寻常交往。”

    胤礽脸色彻底冷下来了:“如果你就要如此作想,那孤与你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胤禛起身,拱手道:“殿下息怒,臣弟认为殿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胤礽淡漠道:“你出去吧,宾客应该来了不少了。”

    胤禛怔了一下,还是行礼离开了。

    胤礽问赵新:“三阿哥在哪儿呢?”

    赵新回话:“三爷刚刚独自在凉亭。”

    胤礽吩咐道:“你去把他请过来,就说孤找他有事。”

    胤礽调整了一下表情,胤禛虽然是个办差认真的,可是胆子太小想法太天真,在朝堂上权力斗争才是最重要的,放任政敌肆意就是自掘坟墓!

    胤祉一会儿就到了,行礼之后就是赞扬:“臣弟今日可是开了眼,殿下的毓庆宫可真是高朋满座,由此可知殿下极得人心。”

    胤礽轻笑道:“三弟过奖了,大家都只是给孤个面子罢了,里头有太多心向老大的,孤也很是头疼啊,不知三弟可能为孤解惑?”

    胤祉心里有些激动,恭敬道:“汗阿玛最是宠爱殿下,心怀不轨的人是有,可是到底还是心向殿下的人更多。”

    胤礽好奇道:“你知道的人里谁心向孤呢?”

    胤祉笑道:“臣弟怎及殿下阅人无数?只是内阁学士噶礼很是尊敬殿下,之前向臣弟言明愿意为殿下效死力!”

    胤礽回想了一下:“也姓董鄂氏,和你的岳父朋春是一家,是何和礼的四世孙?”

    胤祉恭维道:“殿下真是博闻强识,噶礼和朋春是同辈兄弟,为人很是能干,去年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礽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人,汗阿玛乐意提拔他,孤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胤祉笑道:“噶礼要高兴坏了,就今天他还给殿下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胤礽满意道:“那孤一会儿就见见他吧,不能寒了忠良的心!”

    胤祉主动问道:“殿下察觉到有人不轨了吗?”

    胤礽叹气:“还能是谁呢?大哥和八弟而已,孤知道这怪不得他们,是惠妃心大教坏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宫妃,又为汗阿玛诞下长子,孤也不好做什么,难啊!”

    胤祉恨恨道:“惠妃在内祸乱宫廷,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大福晋更是心比天高妄图让她的儿子与汗阿玛的长孙比肩,殿下宽容大度,反倒是纵容了他们。”害得他的嫡长子满月礼都是敷衍了事,惠妃还敢买通他的妾侍挑拨她们暗害董鄂氏!再说了汗阿玛真正的长子明明是他额娘荣妃生下的!

    胤礽无奈说道:“孤从前觉得八弟是个恭谨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个月八弟与勋贵们谈笑风生,又几次到大哥府上帮着操办乔迁宴,孤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胤祉冷笑道:“耳濡目染罢了,明明出身低微,偏偏学了大阿哥的心比天高,殊不知我们满人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早在太祖时,额娘是大福晋,阿哥就是亲王,额娘是庶妃,生下的儿子最高得个镇国公,他们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胤礽很高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三弟是个明白事理的?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直到快开宴了,胤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书房,胤礽心情愉快地很,也不打算再叫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本来他俩就是顺带的,眼看着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到开宴,满桌子的人就看着胤祉慰问了胤禩慰问胤禔,胤祉很是关切地说道:“大哥,我也是个做叔叔的,之前只是让福晋去府上看了看侄子侄女们,不知道孩子们近来可好?”

    胤禔冷笑道:“你要想知道去瞧瞧不就好了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问?”

    胤祉不乐意道:“您这话怎么说得?我自问我这个叔叔做得不错,自我成家,孩子们的生辰礼就没有少过,眼看着大格格二格格都大了,我都已经让福晋准备着给她们添妆了!”

    胤禔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骂道:“我呸,就你还配说自己是个叔叔,你有良心吗?我姑娘现在还不满十岁呢!你就想着给他添妆送到蒙古了?”

    胤祉都懵住了,他还没开始刺老大呢,他怎么就生气了?

    胤禛赶紧把想要站起来的胤祉拽下来,胤祉恼道:“四弟,你干什么?”

    胤禛低声道:“这可是殿下嫡女的满月礼,你要搅和不成?”

    胤祉左右衡量,还是冷哼一声兀自低头喝酒。

    胤禩拉扯了胤禔一下,胤禔看到其他人都往这边看,到底是握紧拳头坐下了,正站在福全身边的胤礽眼里都是寒意,老大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胤禛和胤祺极力活跃气氛,但是始终没有之前的热闹,前殿的宴席就在不温不火里结束了。

    胤禛眼疾手快,等到泰芬珠就快步往宫外走,胤祐看着四哥的背影,眼里都是笑意,这种夹板气也不知道四哥能忍多久?

    哈达那拉氏疑惑道:“爷,四哥四嫂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上午可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宫门,一起进的毓庆宫。

    胤祐随口道:“四哥说他有些困,着急回去睡觉。”

    哈达那拉氏诧异地啊了一下,胤祐没再解释,四哥只是说他要赶紧走不等他了而已,扭头看了一眼折返回去的三福晋,胤祐吐出一口气,三阿哥有些自傲啊!

    上了马车,胤禛迎着泰芬珠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泰芬珠点点头,左右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些事儿。

    可等到了解情况,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胤祉在干嘛啊?

    胤禛叹气:“三哥大约是不知道大阿哥在烦心女儿们的事情,他只是想着给太子表现一下。”

    泰芬珠认真问道:“那我们还是正常时辰去赴宴吗?”

    胤禛点头:“对,三哥肯定不会了,我不能再闹幺蛾子。”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们府上的乔迁宴呢?”

    胤禛眼睛眯了眯:“如果三哥不请宫里的弟妹,我们也别请了,送一份礼物吧!就说让弟弟们好好上课,也省得妹妹们奔波。”本来上书房一年也就只在年节和生辰休息,也算说得过去。

    泰芬珠答应:“这种事情做成惯例大家就会习惯了,宫外的兄弟们彼此来往,宫里的阿哥们之间多交往,年龄差得远见面自然就少了。”

    胤禛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哪里是按照年龄来的?其实是依着地位来划分的。”

    泰芬珠看着他,胤禛叹道:“在关外,额娘出身高贵,意味着所生阿哥有更多的牛羊人口,也就是有更多的权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脉尊贵。可是如今,三哥与八弟之间差距其实只有生母的位分,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八弟自己也认为自己远不如三哥。”

    胤禛感觉到了极大的矛盾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满军旗尤其是满洲大族,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依着汉家规矩册立的太子,十阿哥可以轻松地和满洲勋贵来往,太子和这些人的关系却很平淡。

    胤禛的脑海里闪过北京城各衙门中层以上官员的出身,汉官的力量明显不足,太子的处境真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这该怎么办?

    董鄂氏站在胤祉面前,压着怒气:“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住在内城,非要故意去迟了,礼单还要再削减一些,别人会戳我俩的脊梁骨的!”而且他俩刚刚表态自己敬重长兄长嫂,太子妃又是当着妯娌们的面说的那话。

    胤祉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怕这怕那的爵位从何处来?”

    董鄂氏耐心道:“您可以效忠太子殿下,但是这种兄弟间的走礼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毕竟大阿哥就是大哥啊!”

    胤祉好笑道:“太子还是他二弟呢!他不照样该野心勃勃还是野心勃勃吗?朝堂上有什么亲情可讲?这自古以来,皇位斗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我再和大阿哥和和睦睦,对他恭敬喊哥,太子殿下凭什么相信我?”

    董鄂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真的觉得不能这么做,胤祉是个弟弟,怎么能明火执仗地支持二哥收拾大哥呢?皇上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不待董鄂氏说话,胤祉得意道:“像老四那样,不就是三心二意吗?你且看太子亲近我还是亲近他?”

    董鄂氏担忧道:“如果大阿哥很厉害”

    胤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自信道:“你放心,太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我眼看大阿哥也没那个本事压倒太子!而且汗阿玛多喜欢太子啊,怎么可能放弃太子选了大阿哥?我猜汗阿玛如今也很恼火大阿哥,我帮着太子对付大阿哥,汗阿玛一定高兴。”

    胤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揣摩没错,汗阿玛对大阿哥这个长子大概是骑虎难下了,他帮着太子收拾了大阿哥,让汗阿玛顺水推舟就好。

    纳兰明珠支持大阿哥的事情路人皆知,汗阿玛厌烦了明珠,忍下了大阿哥,可如今大阿哥变本加厉,汗阿玛才不可能接着容忍他!

    董鄂氏听着胤祉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呢?

    胤祉看了看皱着眉的董鄂氏,摇了摇头出去吃饭了,他今天辛苦得很,必须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第70章

    九月十六,从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与哈达那拉氏挽着手走在后面,胤禛和胤祐相携在前低声谈话。

    哈达那拉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笑语盈盈:“四嫂,那我和七爷就叨扰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说好了前两天就要来吃饭的,今儿怎么也得补上。”

    哈达那拉氏扬起唇角:“我和七爷那天可苦恼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只能晚两天再来尝尝四嫂家的好饭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过奖了。”

    进了正院儿,各自净手用膳,胤禛和胤祐推杯换盏,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吃好后离开了饭厅,把场子让给了兄弟俩。

    胤禛琢磨道:“你说玛尔浑在想什么呢?”

    胤祐捏着酒杯:“安和亲王岳乐在军政上都颇有建树,汗阿玛让玛尔浑降等袭爵,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禛沉声道:“可是他的额娘是索尼的女儿,和太子还算表兄弟,也是欲壑难填,眼见地想要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祐摇头叹道:“进了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辈的权势滔天,这些宗亲不会甘心。”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七弟,我觉得八弟不会按着汗阿玛的想法去做,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蓝旗的影响,反倒很有可能会利用八福晋的身份赢得玛尔浑等人的拥护。”

    胤祐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摆着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禛喝了杯中的酒,担心道:“岳乐的遗泽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铁了心那么干,太子的麻烦很大啊!”

    胤祐扯唇笑了:“我觉得八弟没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是真的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胤禛给自己斟酒,语气里难掩愤恨:“汗阿玛还是太纵着这些人了,就该把他们都打进尘埃里!”

    胤祐晃了晃杯子:“这些人既包括宗室,这是我们的同族,也包括老满人,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抛去这些,我们不就什么都没了?”

    胤禛一时语塞,他明白这些,正因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祐又加了一句话:“汗阿玛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着这不过就是另一个满八旗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内务府的存在,我觉着包衣旗还要更危险,他们离我们太近了!”

    胤禛捏紧酒杯:“那怎么办?改革吗?”

    胤祐叹道:“谈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儿子,那罪己诏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满蒙老牌贵族的利益面前,自己亲生儿子的身后名都能被孝庄文皇后抛弃,这从虎口夺食的事儿岂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胤禛不满道:“都是短视而已!”

    胤祐点头:“如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没落是宗室和勋贵不满的根本所在,当初的孝庄文皇后不满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尔沁,汗阿玛后宫里早年的慧妃,现在的咸福宫格格,都是孝庄文皇后尝试恢复蒙古荣光的举措,只是汗阿玛挡住了而已。”

    胤禛迁怒道:“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根本就不该被设立出来。”说完胤禛又喝了杯闷酒,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很没道理,太宗皇太极设立这个会议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权力,引入低级的满洲贵族,扩大会议规模,便于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贝勒闭门开小会可是更加棘手!

    胤祐无奈:“汗阿玛早在十六年就设置了南书房,就是为了再次打压满洲亲贵,这些遭受压制的人自然想找一个温和宽纵的主子。”

    胤禛看了看胤祐,嘴唇微张,但到底没说什么。大阿哥觊觎储位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么想的还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心思不纯,都不是顺服于皇上的!

    胤祐和胤禛碰了个杯:“四哥,您先准备给六姐送嫁吧,别的不提,您总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谱背下来吧?尤其是归化城附近的和土谢图汗部。”

    胤禛呼出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认真点头:“我明儿就去理藩院,调一些文书出来翻阅,还有一个多月,确实得准备了!”

    胤祐品着嘴里的酒,想起今天大阿哥府里的宾客们,真够乱的!

    次日,泰芬珠和胤禛用早膳,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怎么有些沉闷呢?”她平常最爱颜色鲜亮的衣裳了。

    泰芬珠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回道:“我今儿要去外头巡视一下我的嫁妆铺子,还是穿得沉稳些好。”

    胤禛点头:“这样啊,我今儿下午要去趟理藩院,可能会回来得迟些,你别着急。”

    泰芬珠好奇道:“五弟是不是就在理藩院当差?昨儿五弟妹说五弟如今时不时就要蹦出几句蒙古话。”明明五弟之前已经都说汉话了。

    胤禛笑道:“汗阿玛说五弟了解蒙古,蒙语流利,所以就派五弟去监管理藩院了,我得和五弟去取取经,总不能见了人家蒙古王公,连恭维的话都说不出来。”

    泰芬珠脸上漾开笑容:“您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搞清楚。”

    胤禛自信地颔首:“我也觉得我一定行。”

    送了胤禛出门,泰芬珠带好人手乘马车到了昌多皮毛铺子。

    掌柜金译恭敬地领着泰芬珠上了二楼,把账目都拿了出来。

    泰芬珠仔细算了算,这掌柜可以啊,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账目基本是能对得上的,这是不求银子另有所求吗?

    合上账本,泰芬珠赞许道:“你不错,我阿玛夸奖你忠心能干,确实如此,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这几年在考科举,功课怎么样?”

    金译苦笑道:“不瞒福晋,小儿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为人倒是能说会道,可是功课却总也不好,奴才也是苦恼得很。”

    泰芬珠了然点头,金译好不容易中年得了个儿子,一心想要儿子转换门庭,他家是汉军旗,祖上是辽东汉人,爷爷就在乌拉那拉府的产业里效过力,这是想求个官身了。

    泰芬珠笑道:“我记得你儿子叫金宏,身子骨怎么样啊?”

    金译连忙道:“奴才那儿子自幼就活泼好动,身板子健壮得很,虽然嘴甜但是心眼儿实诚。”

    泰芬珠笑问:“你是想让他留在京城做个官儿吗?”

    金译抿抿唇,如实说道:“奴才情知小儿留在京城难有作为,也愿意叫他去外头拼搏个前程,只是奴才就这一个儿子,儿媳进门一年还没个喜信儿,奴才想等有个孙子了,再用银子给他捐个官儿!”

    他爹只是老实的普通旗人,家底子也薄,他凭借着爷爷和福晋娘家以前的关系进了这铺子,踏实干了这么多年才熬到掌柜,金译最是明白这京城勋贵有多少,他儿子在这儿难熬出头,还是外地更好,借一二分福晋的势就能坐稳官位,慢慢往上爬。

    泰芬珠笑着点头:“金掌柜,我娘家三哥如今在步军统领里当差,要不先让金宏跟在三哥身边转悠转悠,认识些人,也是练练心性。”

    金译惊喜道:“奴才多谢福晋。”他听说了四阿哥要封贝勒的消息,原本只是想等到儿子去外地时,能用一用贝勒府的名头,要是这两年金宏可以跟着三爷认认这八旗的老爷们,长长见识,那自然最好了。

    泰芬珠随即问了些铺子里的情况,金译都对答如流,对铺子里的伙计都如数家珍,确实用心,他儿子要是学了他一些品格,值得给个前程!

    晌午时分,泰芬珠到了喜家酒楼,进了包间就看到三哥富存。

    富存笑着行礼:“微臣给福晋您请安了!”

    泰芬珠笑盈盈地坐下:“三哥这是在打趣我了,快坐,你怎么不让上菜啊?”

    看着泰芬珠吩咐人叫摆膳,富存乐道:“福晋气度非凡啊!”

    把其他人打发出去,泰芬珠认真道:“三哥,我给你找了个差事,我打算让我铺子里掌柜的儿子跟着你,你带一带他,过几年寻个门路外放做官。”

    富存不解:“我现在就可以托关系把他安排到外地,只是品阶不会太高。”

    泰芬珠笑着摇头:“金掌柜还等着他儿子给他生孙子呢,再说了你帮我调教一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

    富存点头:“随你吧,这一两年还行,我打算再在京城干两年然后外放,阿玛说他想法子把大哥调回来,让我出去攒几年资历。”

    泰芬珠想了想:“这很好啊,不去外头待几年,光在京城熬资历可不容易往上走。”

    富存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放心不下额娘和你。”

    泰芬珠挑眉不说话。

    富存无奈地看着妹妹:“四爷都要封爵了,你什么时候生个阿哥啊?”

    泰芬珠戏谑道:“我光听额娘说你不着调了,你觉得这话是你一个哥哥该说的吗?”

    富存笑叹:“我说不过你,不过这也是阿玛的意思,你总得上上心,能让外甥居长还是居长的好,要不然麻烦得很。”

    泰芬珠认真道:“我明白了。”这回是真的,她确实应该赶紧怀个孩子了,生女丹只有六颗了,这玩意儿还有时效限制,时不我待啊!

    富存捏着筷子,神色凝重了些:“阿玛让我提醒你,不要对大福晋和明年进门的八福晋太热络,索相和明相,阿灵阿和佟国维,玛尔浑和雅尔江阿,这些人可都不太安分。”

    泰芬珠心里一动,仔细打量三哥,发现他真的只是转述阿玛的话,看来她有必要找时间回趟娘家,费扬古这种老而弥辣的人精恐怕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索额图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他的好日子没剩几年了。

    泰芬珠点点头:“三哥放心,我明白。”

    富存笑道:“快吃菜,咱们这都好几年没在一起用过膳了。”

    泰芬珠夸赞道:“三哥如今真的高大英俊,我进宫的时候,三哥才这么高,刚刚猛一下子进来,我都不太敢认。”这几年就在宴席上见过寥寥几面,也只是问候两句就分开。

    富存眼眶有些红,低声道:“咱家谁也没想过你能嫁进宫里,正常来说,你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呢!”

    泰芬珠只是勉强扬唇笑了笑,遂低头吃饭。

    十一月初,六格格受封和硕恪靖公主,泰芬珠进宫为她道贺,也是添妆,很快就是她大婚的正日子。

    恪靖公主拉着泰芬珠的手:“我可是有日子没见四嫂了,您出宫后就忘了我,乔迁宴也不请我。”

    泰芬珠晃晃她的手,“好妹妹,别生我气呗,瞧我给你送来的礼单多长,都是你喜欢的。”

    恪靖公主失笑:“四嫂真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也不知道咱们何时能再见面?”

    泰芬珠也有些不舍,认真道:“我过段时间就打发人给妹妹送年礼,你可以让他们给我稍封信回来。”

    恪靖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您干脆让车队和我一起走好了,这可都十一月了。”

    泰芬珠端庄道:“妹妹说笑了,我必得让他们按时给你送去新年的祝福。”

    恪靖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泰芬珠笑看着她,恪靖笑道:“四嫂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好玩儿啊!”

    等恪靖笑够了,才认真说道:“四嫂,我会和敦多布多尔济相处和睦,等明年的春节我就要带着他回北京过年。”

    泰芬珠握住她的手:“妹妹一定可以!”

    恪靖公主自信地点头。

    既然进了宫,怎么也得给德妃请个安,辞别了恪靖,泰芬珠到了永和宫。

    德妃亲热地叫泰芬珠坐下:“你是不是在找十二格格?”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往常一进永和宫就能见着妹妹,今儿妹妹去哪里了?”

    德妃笑道:“她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顺带找九格格玩一会儿。”

    泰芬珠稍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两个妹妹差不多大,肯定能玩到一起。”

    德妃点头:“她俩感情好,你给老四准备好行礼了吗?”

    “额娘放心,我问过五弟妹,各样所需都带得足足的。”

    德妃吩咐道:“等老四去送嫁,你把府门一闭,安心在家过冬就好。”

    泰芬珠应承:“我都听额娘的。”

    德妃叹了口气,说起了闲话:“前段时间,皇上觉着惠妃照顾孩子体贴,把今年年初生下的十七阿哥抱到了延禧宫,前几天又觉得十五阿哥灵慧,把他交给了太子和太子妃养育,这宫里乱得很,你安生在府里呆着吧。”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我明白了。”

    德妃想了想,又提点了几句:“这夫妻啊是一体的,福晋们都得跟着阿哥走,三阿哥天天往毓庆宫跑,三福晋也得常常往太子妃和赫舍里家走动,关系淡了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泰芬珠认真道:“儿媳谢额娘教诲。”

    德妃很满意,泰芬珠还是拎得清的。如今三阿哥一心跟着太子,八阿哥特别尊敬大阿哥,怪泾渭分明的,而皇上似乎也挺喜欢胤禩。要说德妃也纳闷儿,她瞧着八阿哥就是个待人和气些的小少年,没什么特殊的啊,皇上这个阿玛喜欢就算了,怎么就那么受阿灵阿追捧?

    要知道她妹妹给阿灵阿生儿育女百依百顺的,阿灵阿有时候言语里也会透出看不起乌雅氏的意思,他们钮祜禄家可是很看重血统的,这对胤禛都是淡淡的。

    而这老八的额娘卫贵人同样是包衣出身,还是地位更低的内管领,还没抬旗,为什么老八可以得到阿灵阿的青眼呢?这个问题,德妃已经琢磨好多天了,还是找不着头绪。

    送走恪靖公主和胤禛,泰芬珠安心留在府里打理下人,这在三所都是做惯了的,一个固若金汤的府邸是必须拥有的。

    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泰芬珠向陈嬷嬷叹气:“爷要被冻坏了,今年的雪下得够早的,好像还比去年冷,这种天气骑马够受罪的!”

    陈嬷嬷附和道:“今年确实很冷,不过四爷带的厚衣服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泰芬珠算算日子,这会儿应该到归化城了吧!

    此时的胤禛坐在清水河县的公主府里,正一边泡脚一边揉搓手指。

    苏培盛从外面小跑进来,禀报道:“爷,明儿还有一场仪式,奴才去看过了,各处布置得都很是华丽,然后您和五爷得招待一下来宾。”

    胤禛点头,这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又吩咐道:“你去找五爷,跟他要一份明天来客的名单和流程安排。”他之前去忙别的,这个单子应该在胤祺手上。

    苏培盛领命出去,不一会儿胤祺亲自来了,胤禛无奈道:“五弟你让下人传话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来?这晚上寒风刺骨。”

    胤祺坐下,不在意道:“没事儿,就几步路,四哥,我是想问问您,您觉得那敦多布多尔济怎么样?这一路上表现倒是不错,就是我派人去打听他以前有没有相好的,他那些随从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您觉着呢?要不要逼问他一下!”

    胤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你不早在京城就打听过了吗?”

    胤祺睁大眼睛:“我这不是担心他那些个亲信不说老实话吗?想着他在这归化城待了挺久,问问他那些不太亲近的随从,结果可倒好,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胤禛叹口气:“只要他没有孩子就成,他今年都十九了,这些蒙古人都是早早地通人事,那会儿人家土谢图汗部还不听我大清话呢,怎么可能没有妾侍?”

    胤祺郁闷道:“那六姐以后还得收拾妾侍,多麻烦啊!就不能我俩警告一下,让敦多布多尔济警醒一些吗?”

    胤禛连忙劝阻:“这就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可以给六妹支招儿,但不能这样干,额附纳妾这事儿也常有。”

    胤祺叹口气:“要我说啊,这额附就不该有资格纳妾,这六姐是君他是臣,他找别的女人就是不忠犯上,这忤逆之罪可是罪该万死啊!”

    胤禛不理胤祺摇头晃脑的慨叹,只是拿过他手里的单子,仔细审查。

    胤祺伤心地靠在椅子上,这敦多布多尔济真是有眼无珠,天家公主下嫁,他守身如玉就对了,竟然今年还找过两个通房,万幸他之前已经打发走了,要不他这个小舅子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君臣之分!

    胤禛欣慰道:“这土谢图汗应该是真心实意内附我大清的,这礼节很完善也很隆重,附近的贵族基本都请到了。”

    胤祺点头:“那就好,这样六姐日子肯定好过。”

    胤禛嘱咐道:“你多接触一下公主府里的侍卫,噶尔丹今年三月才死,他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同样是个有野心的,这归化城依然处在硝烟弥漫的战场里不算太平,六妹的安全一定要保证。”

    胤祺疑惑:“那四哥你要干嘛?”

    胤禛笑道:“近来朝廷在移民实边,土默特就是一个目的地,我要四处转转,了解一下情况告诉六妹,她总不能对外头两眼一抹黑。”

    胤祺叹道:“这归化城是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这乍一下来了一位清廷的公主,还是土谢图汗部的郡王妃,六姐立足不易啊!”

    胤禛认真道:“所以我们要用心,明年二月份我们就得回京,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帮帮六妹。”

    胤祺点头:“好!”

    除夕夜,泰芬珠独自进宫赴宴,哈达那拉氏低声道:“这宴席真没意思。”

    泰芬珠同样小声回话:“汗阿玛和阿哥们都去了前头,这里只剩太后娘娘主持宴席,自然人少冷清些。”

    哈达那拉氏奇怪道:“汗阿玛不应该奉着太后娘娘守岁吗?”

    泰芬珠笑了笑,“娘娘喜欢清静。”

    哈达那拉氏怔了怔,看到三福晋老是看时辰,想起她的嫡长子跟着三阿哥去了前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泰芬珠低头用膳,太后如今连后宫和公主福晋都不想招待,只是康熙坚持要她们替他侍奉皇额娘,太后没推掉罢了。

    董鄂氏坐在一边心神不宁,她真是信了胤祉的鬼话,儿子才一岁多,皇上能有多喜欢,这么冷的天气,可别把她儿子冻坏了,她也是鬼迷心窍,她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啊!

    乾清宫,康熙坐在福全身边,感叹道:“二哥与朕如今也是过了半辈子了,前些年除夕都没能和二哥一并守岁,朕想起来就遗憾啊!”

    福全恭敬道:“皇上龙马精神,臣才是真的老了。”

    康熙握着福全的手:“朕也是受皇额娘提醒,之前朕只顾着自己一家和乐,还是几年前皇额娘说过年正是兄弟亲近的时候,咱们平时是君臣,这阖家欢乐之时就只是兄弟,来,二哥,朕敬你一杯。”

    福全赶忙举杯,一饮而尽。

    下首的胤祉和胤礽推杯换盏,真情实意道:“二阿哥真是聪慧,小小年纪沉稳有礼气度不凡,都是太子哥哥教导有方啊!”

    胤礽轻笑:“孤瞧着你的儿子才是活泼伶俐惹人爱,哪像二阿哥被教得不苟言笑,失了童真。”

    胤祉不赞同:“二阿哥这是天家威仪,太子哥哥很该满意了。”

    胤礽瞧着端坐的儿子,心里满意,嘴上笑道:“他们小哥俩年纪相仿,将来一同伴着长大才好。”

    胤祉乐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

    另一边的胤禟和胤俄坐在一块儿,胤禟看了看胤禩:“咱们就把八哥留到那儿吗?”

    胤俄轻声道:“大哥对八哥多有照顾,八哥自然得好好敬大哥几杯酒。”

    胤禟思绪转了转,觉着毕竟卫贵人在延禧宫,八哥如此应该只是为母尽孝,旁人应该会理解,便随即转了话题:“老三把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带过来做什么?”

    胤俄瞥了那边一眼:“这有什么可猜的?汗阿玛刚才不还抱了抱夸了两句吗?就做这个。”

    胤禟努努嘴:“这么冷的天儿,老三真不害怕冻着他儿子?”

    胤俄笑了:“三哥胆子大,确实不怕。”不止这天冷,这人心同样冰冷,大阿哥都没敢带他的嫡长子进宫炫耀,这三阿哥倒是四处显摆,太子之前防着太子妃,之后可未必不会后悔自己只能有庶子。汗阿玛的一个拥抱一句夸赞都是虚的,在皇家只有平安长大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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