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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作精进化实录

    望家村跟张家村只隔着两条田埂,近的很。

    三轮没法在细细窄窄的田埂上骑,要走大道,那得绕一下,经过一座山,几个水塘和两个村子。

    那两村子里的人见到放了那么多东西的三轮车从他们门前路上过去,都伸着脖子瞧,乐呵呵地算着什么时候吃上喜糖。

    望向春接到了张母的电话,她早早去小店买了长鞭炮在门口等。

    三轮车一过来就放鞭炮,劈里啪啦声在村里响了老半天。

    “张老二家下血本了,带老多的东西。”

    “你也去看了啊,脑白金都买了两盒,那玩意儿贵死个人。”

    “我还以为两家的婚事要吹。”

    “吹不了,向春她弟是张老二媳妇相上的,不知多满意。”

    村里扎堆议论纷纷,望向春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叔叔婶婶都在帮她打下手。

    陈子轻已经吃上了张慕生带过来的桂圆。

    张慕生给他剥。

    “这个上面的壳没弄干净,你看这里,有一小块碎壳。”他手指着桂圆肉上一处,挑剔死了,“你剥仔细点好不好。”

    张慕生捻掉那一小块碎壳。

    陈子轻这回没得作了,他拿走吃掉,把桂圆核吐在地上,待会儿张慕生会扫的,到这个时期,他多少已经摸到了张慕生的情绪临界点。

    张慕生很随意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我妈让我带给你的。”

    陈子轻拨开塑料袋往里瞅,有金首饰,还有玉,一股热意从他后脑勺窜到他背上,他咽唾沫:“黄金俗死了,我不要。”

    对不起,我说的是假话,黄金一点都不俗,我超喜欢。

    陈子轻还说:“那镯子我也戴不了,磕磕碰碰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碎了。”年头很久远的好玉,不敢戴,万一碎了怎么办。

    张慕生的鞋子碾着桂圆壳:“不戴就收起来。”

    陈子轻打量他,眼下没青色,昨晚回去睡得挺好嘛,还以为要失眠睡不着呢。

    不过,有可能是药物的作用。

    陈子轻哼了声:“我收了,就代表做你家儿媳了啊?”

    张慕生看他一眼:“代表我们会成亲。”

    陈子轻撇撇嘴,这有区别吗,好吧,就算是有区别,你换个说法就换个说法。他把塑料袋扎起来放在一边:“那成亲了,你还会不会对我好?像在西宁那样。”

    张慕生的目光没从他脸上收回:“不会一样。”

    陈子轻“霍”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还没成亲你就要变了?”

    张慕生不快不慢地剥着桂圆,冷淡的薄唇张合间是他游刃有余的,所谓的木讷:“成了亲,我不可能打地铺。”

    陈子轻:“……”他坐了回去,挠挠脸颊说,“我也没说成亲了还让你打地铺,别人家怎样我们就怎样,不搞特殊。”

    张慕生隐隐哧笑:“在这片村子,别人的媳妇会伺候丈夫。”

    陈子轻一把抓走他剥好的桂圆肉塞进嘴里:“那不行,我是不会伺候你的,必须是你伺候我。”

    张慕生不置可否。

    陈子轻拧眉心:“你哪天不伺候我了,我就……”

    张慕生撩起眼皮,盯着他:“跟别的男人跑。”

    少年很作地拉过他放在桌上的手,将桂圆核吐上去:“我不能自己过啊,我又不是得了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绝症。”

    那桂圆核小小的,上面沾着一层晶莹的津液。

    张慕生将手放下来,做出丢掉桂圆核的动作,实际却捏在掌中,漫不经心地把玩揉搓。

    像是在揉更小,更圆,柔软还娇嫩的东西。

    陈子轻没注意到张慕生的反应,他在想,说起来,我好像有张现时的绝症卡,想不出是什么场合才能用得上,他不合时宜地开小差。

    一股辛辣的油烟味从厨房跑进堂屋,陈子轻咳嗽着回了神。

    “慕生哥,你带到我家的东西,花了不少钱吧。”陈子轻说,“是你娶媳妇,不是你爸妈,你怎么能让他们花钱。”

    张慕生把被他揉干燥了的桂圆核扔掉,拿起手拢在唇边。

    见他没说话,陈子轻就自顾自道:“哦,你是觉得我是你爸妈给你挑的,不是你自由恋爱,所以他们就该把一切都给你备好。”

    少年又开始作,说话说到激动时睫毛会颤,他那双比什么都干净明亮的眼睛狐狸似的眯起来:“说到底,重视我的不是你,是你爸妈。”

    张慕生差点没压制住地笑出声:“有藕粉,要喝吗。”

    陈子轻嘴馋:“那喝点。”

    张慕生冲藕粉的时候,陈子轻后知后觉,这家伙把他当小猫小狗哄,料定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延续刚才的话题:“你回头问问你爸妈花了多少钱,这笔钱该给他们,你自己在西宁上班有工资有积蓄,你爸妈就在家里种田,一毛两毛都是一点点省下来的……”

    直到冲好了藕粉,张慕生才给出回应:“给了。”

    说得口干舌燥的陈子轻傻眼:“那你不早说,害我浪费口水。”

    张慕生心里发笑,浪费?你口水多得都含不住。

    藕粉浓香纯正,陈子轻喝着藕粉闻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扭头就喊:“姐,猪蹄烧上了吧?”

    “烧上了!”望向春回。

    陈子轻吞口水,藕粉一喝完就跟张慕生抱怨起来:“我去西宁找你,在你那住了几个月,你都没给我烧过一次猪蹄。”

    张慕生嗅着他嘴里溢出的清香,你说你喜欢吃了吗,哪天不是你自己点菜。

    “等我们回西宁了,你要给我烧,也不是天天烧,那会腻,就每个礼拜吃一次。”陈子轻提要求,“炖化了的那种,特别好吃。”

    张慕生起身。

    陈子轻没用什么力道地踢了踢他的腿:“去哪啊,我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觉得猪蹄贵,养我很费钱?”

    “我去拿扫帚,扫地上的桂圆壳跟核。”.

    午饭的时候,望向春喊来了村长,爷爷那辈跟父辈的兄弟,一大桌子人,陈子轻主动敬帮忙的叔叔婶婶,还是站起来,双手端着杯子敬的。

    叔叔婶婶很不习惯,他们当他装装样子,就算是装,他们那也是头一回见。

    桌上一伙人都挺吃惊。

    陈子轻之后按照顺序敬长辈,一圈敬下来,发现望向春眼睛红了,张慕生则是眉头微皱眼眸垂下去,他一脸疑惑,这两人搞什么。

    望向春擦擦眼睛:“小遥,你吃你的就好。”

    陈子轻抽抽嘴:“噢。”

    他坐下来,胳膊碰到了张慕生的,转过脸小声说:“我想吃你那边的鸡胗,你给我夹。”

    碗里多了几片鸡胗,陈子轻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张慕生跟他们喝酒。

    陈子轻吃完都没离桌,一直在陪着,他领第一个月工资想灌醉张慕生,始终没找到机会实施,幸亏没做,不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慕生的酒量太好,能喝酒的都醉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

    散伙了,桌上的酒菜碗筷也收拾了以后,望向春去屋里头躺一会,陈子轻和张慕生蹲在屋檐下,问他要一支烟:“你不晕啊?”

    “不晕。”

    陈子轻惊叹地咂嘴,真厉害。他吸着烟看院里的大白鹅追着鸡跑:“我吃多了,肚子有点撑。”

    张慕生的齿间用力,烟蒂快被他咬断,和我说什么,要我给你揉?

    耳边有少年的咕哝:“都鼓起来了。”

    欠操。

    张慕生徒然就有些神志不清,仿佛酒精引发的醉意姗姗来迟,他不止颧骨,眼皮都发红。

    陈子轻发现张慕生气息渐渐粗起来,夹开烟说:“你醉啦?”

    张慕生看他,眼神似乎都不聚焦:“醉了。”

    “这还差不多,你再不醉,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人了。”陈子轻嘀咕着站起来,拉着他离开屋檐下,“去我房里,我把床给你躺,但床单被套上沾了你的酒气,你醒来要给我换新的,脏了的你给我洗干净。”

    “还有,你不准吐我床上,床边地上也不行,脏死了。”

    张慕生唇边的烟含不住地掉落,星火在他脚下碾灭,他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向扶他的人。

    不出意料被嫌弃他身上酒气大,被埋怨他怎么这么重,各种不满意,却没把他推开。

    陈子轻吃力地把张慕生扶到床上,被惯性带得往他身前趴去,嘴擦到了他的面颊,赶紧就爬了起来。

    想想又不知道哪来的小情绪,凑近些,在他脸上轻扇一下。

    张慕生就那么睁着眼睛,看他扇自己,眼皮比在屋檐下还要红,眼里也是红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骇人感。

    “你太重了,我扶你扶得一身汗,打你一下怎么了。”陈子轻捞着被子盖在他身上,“睡觉。”

    张慕生真就闭上了眼睛.

    陈子轻跟张慕生回老家这事,他只告诉了茉莉和赵帆尽。

    孟于卿不知道。

    孟少爷去小区扑了个空,回到学校满身低气压,谁跟他打招呼,他都像没听见,没看见,游魂一般回到了宿舍。

    赵帆尽见他那副不寻常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普,出言道:“你去找小遥了?”

    孟于卿坐在桌前拿药片,他的头疼得快要炸了:“我吃饱了撑的?”

    “他没告诉你吧。”

    赵帆尽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孟于卿看似不为所动,实际快要把手里的药片捏碎。

    “他回老家了。”赵帆尽前半句还带着知道一手情报的炫耀,后半句就酸到了极点,“跟他男人一块儿回的。”

    赵帆尽用水粉笔沾颜料刷着手上的熊,手法粗糙又笨拙,弄得颜料到处都是,脸上还有几道:“没准他这次回去就结婚,下次我们再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别人的老婆了,我现在做的能送他当新婚礼物。”

    孟于卿用奇怪的眼神看赵帆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帆尽吊儿郎当:“觊觎别人的老婆,这是要天打雷劈的,我反正还好,家里不是独生子,我让雷劈焦了,我爸妈还有我哥,你就不一样了,你孟少爷是独苗苗,慎重点吧。”

    孟于卿嗤之以鼻。

    赵帆尽看手里的熊,操,又画废了一个,他随手丢桌上,拆开一包辣条吃:“孟于卿,我不在他面前提起你,原因你知道吗,因为他说晦气。”

    孟于卿吃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赵帆尽走过去,哥俩好地拍他肩膀:“我劝你还是谈个恋爱,别想着和他再续前缘,你俩的缘分就那么点,不可能再多了。”

    孟于卿冷着脸拍开他的手:“有病就去治。”

    “这话你比我适用。”赵帆尽吃着辣条走出宿舍,他不会和孟于卿做盟友,十个他们都干不过那厨子,大概是他老子跟他大哥从警,他也有这方面的潜质,那厨子让他有往腰间摸枪的压迫感。

    孟于卿心头郁气难消,他找到望北遥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打过去。

    这像是他脚下的一道界限,自己给自己画的。

    然而他忘了,他上次那么隆重地对望北遥解释过往,已经是一个前任的禁忌.

    张慕生睡到下午才起,理所当然的被留下来吃晚饭。

    冬天夜幕来得快,饭碗一撂天就黑了,陈子轻发现房里的灯泡不知怎么坏了,就叫张慕生修。

    望向春:“不用他,姐可以修。”

    陈子轻:“让他修。”

    望向春:“真用不上,姐修起来快得很,一会就好。”

    陈子轻:“姐,我也说真的,就让他修吧。”

    望向春看他态度坚决,只好随他去。

    陈子轻进了房间,看着在修灯泡的男人,修灯泡就修灯泡,还要把外套脱掉,抬手臂期间,露出一截若有似无的冷白色腹肌。

    那肌肉不过分健硕,也不显单薄虚弱,一看就猛而有力。

    干嘛啊。

    我不知道你身材好啊,夏天那会儿,你不都在阳台光着膀子洗过衣服了嘛,能看的我早就看过了,用得着你逮着机会做开屏的孔雀?

    灯泡亮了起来,陈子轻没反应,张慕生也没反应。

    陈子轻打开灯,关上,再打开,“哇”了一声:“这就修好了,太快了吧,慕生哥,幸好有你,要不是你在,我今晚就要摸黑了。”

    张慕生终于看他。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姐待会儿肯定要过来问,算了。”陈子轻把窗帘拉上,“你在这,我去洗澡。”

    陈子轻很快就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张慕生面前,他在卫生间把头发吹得半干,脸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水淋淋的光泽。

    张慕生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底既漠然又深沉。

    陈子轻瞟他一眼,感觉他像木头,也像石头,情绪外露时不像人。

    刚洗过澡的人身上很香,那味道从他厚厚的睡衣里跑出来,撩拨着对面人的神经。

    张慕生去倒水。

    陈子轻跟在他后面:“你怎么知道我渴。”

    一杯水下肚,陈子轻没一会就疲上了,他都没管张慕生几点走,哈欠连天地爬上了床。

    深夜,张慕生披着一身浓重的寒意翻墙进张家,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左边房间,他没立即上手,而是把手放进被子另一头,在等冰凉的手暖和起来,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笑自己惯人惯出了贱骨头。

    张慕生脱掉外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在黑暗中平躺片刻,这才徐徐地享用起了夜宵.

    陈子轻隔天去了张家,望向春和他一起去的,两人走的田埂,提的东西要简单许多。

    张母满脸笑容地把他们迎进门,张父拄着拐招待他们,老两口十分有诚意。

    院子里有颗柿子树,陈子轻进来就被吸引住了。

    张父给他一把花生糖吃:“那是慕生种的,那孩子喜欢吃柿子,他眼皮上的疤你看到了吧,就是小时候上树摘柿子,让树枝给刮的,当时流了不少血,把他娘吓坏了。”

    陈子轻怔了怔。

    张父说:“这棵树每年都结很多柿子,今年结的比往年还多。”

    陈子轻吃着花生糖往树上看,大多都是青的,只有少部分带着点红。

    “可以摘下来放米缸里捂着了。”张父笑得很慈祥,“小遥,你要是想吃,下午我们就摘。”

    陈子轻透过张慕生他爸的眉眼,想到他老了的样子:“张叔,我听我姐说你犁田出事后请了大师做法,大师怎么说?”

    提起这事,张父就收起笑意,凝重道:“祖坟要迁。”

    陈子轻咔嚓咔嚓嚼嘴里的花生糖,这还扯上祖坟啦?他口齿不清地说:“祖坟最好不要随便迁。”

    张父点点头:“我也是说的这话,所以我们没迁,打算年后再找个人算算。”

    陈子轻眨眨眼,找我啊,我给你们算,免费的。

    这话不好说。

    反正他不急着走,暂时都在村里住着,他想着找个机会去张慕生家的祖坟那儿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名堂。

    吃饭的时候,张母忙个不停,她给望向春舀了满满一勺子肉,接着就给陈子轻舀,姐弟俩刚吃完,张母就又让他们吃这个吃那个。

    张母无视老伴的眼神阻止,对儿子说:“慕生,你给小遥夹菜,你那边的菜他够不到。”

    望向春忙说:“不用不用,我弟弟自己夹就可以,够不到可以站起来够,他又不是小孩子。”

    那梦依然让她有阴影,导致对着张慕生尽量都郑重些。

    张母顿了顿,眼角瞥向一个劲拒绝的望向春,夏天她来帮忙割稻那会儿像是要后悔这门亲事,后来没那情况了,怎么这会儿又生分上了,到底满不满意他们这个亲家?

    不满意也晚了,她婆婆传给她的,她全给了未来儿媳,望向春要是敢后悔,她能让这对姐弟在村里抬不起头待不下去。

    她去很远的地方找几个厉害的人算了儿子跟望北遥的八字,个个都说好,这才让她把心安定下来。她为了这儿媳,钱花了很多不说,心思是废得够够的了,绝不能有意外。

    因为儿子是真的喜欢他.

    村里习俗多,没结婚是绝对不能在哪一方家里过夜的。

    陈子轻纳闷,他不都早就跟张慕生同居了吗,还要遵守这个习俗啊?

    兜里揣着张母给的红包,陈子轻在张慕生房里喝椰子汁,前段时间他利用孟于卿下的药,效果是张慕生承认对他有想法,进展停在了那儿。

    好像让张慕生在明面上走一步,比登天还难。

    陈子轻一口口地喝着椰子汁,脑子里敲着小算盘,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手机上来了短信,他看了,见是在外面和张父张母聊天的望向春,催他回去。

    他喝掉剩下的椰子汁,张口就来一句:“慕生哥,要不要亲嘴?”

    张慕生原本坐在灯下玩打火机,闻言,手中打火机掉落在地,他半晌才弯腰去捡:“亲什么。”

    “嘴啊。”

    陈子轻说:“你正式来过我家,我也去了你家,婚事定在明年端午,我想着我们可以适当的发生点什么。”

    张慕生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陈子轻已经走到他脚前,弯腰跟他说:“亲不亲嘛?”

    张慕生没说亲,也没说不亲,他僵硬地坐起身,不知何时潮热的后背抵着冷硬的椅背,骤然就从寒冬到了炎夏。

    陈子轻凑到他跟前,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把沾着椰子汁甜味的嘴往上送。

    张慕生把面庞侧开。

    陈子轻:“………………???”不是吧,哥,你这么对我?

    “你躲什么?不想亲?”陈子轻走到张慕生面朝的那一边,“张慕生,你嫌我啊?”

    他呼吸挺快,像是气狠了,委屈上了:“我只是谈过一段,初吻还是在的好吧,再说了,就算我初吻不在了,你也不能嫌我。”

    张慕生捏着打火机的力道极重,骨节泛着白,他站起身将打火机扔在椅子上面,语气很淡,眼下很冷:“亲了就胀,胀了就想干,还没结婚办喜酒,你给干?”

    四周诡异地寂静下来。

    陈子轻虽然知道张慕生很装,却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字,一点准备都没有,人都傻了。

    “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对我没……那时候你给我涂药,我很快就……可你还是没……现在你怎么说这些……”

    陈子轻的话声停了几秒:“张慕生,你当时对自己做什么了吗?”

    猛地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听到了撕胶布的声音,他猜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缠了胶——”

    腰突然被箍住,男人滚烫的掌心紧贴他冰冷的外套,张慕生离他极近,他们四目相视,气息一触碰到彼此就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仿佛一对火热痴缠的爱人。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慕生指间一股大力往怀里一带,将他向上捞着摁上去,在极速蔓延的火热情潮里开口,伴随愤怒,自嘲,任命的低语。

    “是,我为了不让你看出我会受你影响,被你迷惑,可能失控到像条公狗一样在你身上乱撒尿标记,我给自己缠了很多层胶布,帮你涂好药后就马上去卫生间,拿剪刀剪开胶布,疼得发抖,我一连弄了几次,想象着被你包裹绞紧!”

    张慕生的额角迸出青筋,疯子一般狰狞狂乱,却没一点表情:“我明知道你叫我给你涂药是在试探我,我还是去了,你现在知道我被你勾引到了,是什么感觉?”

    第322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头脑混沌地骑在上面,从脸红到脖子,四肢发软使不上力,他眼睑颤动着去看和他气息相融的男人,嘴角小幅度地动了几下,发出来的声音干干的,音量极小,像从嗓子里飘出来的,断断续续。

    “感觉啊……感觉就是……你……疼我了……”

    房里一片难言的死寂。

    陈子轻垂下眼睛,呼吸有些紊乱地说:“你这么别抓着我,我想下来,我腿酸。”

    张慕生似乎失去知觉,他没反应,仿佛是个死物,硬邦邦的死物。

    陈子轻怕把他坐怀,两手扶着他的肩膀把身子向上抬,脚尖抵着地面:“非……非要这么说话吗?”

    尾音还在嘴边,就被按了回去。

    那一下让陈子轻眼前晕眩,眼尾很快就出现了生理性的红,腿颤得厉害,他忍不住扇张慕生一巴掌,在男人维持着被扇偏的面颊几秒,双眼又冷又暗地看过来时,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了几个字。

    ——你要强弄我啊?

    张慕生面部肌肉隐隐抽动,他一抖一抖,剧烈地跳着。

    摁着陈子轻的可怕力道撤了,他一挪屁股往下一滑,所过之处隔着衣物擦出要命的战栗,陈子轻吸着气将被迫踮起来的脚踩回地面,腰上的大手依然箍着他,带着散漫和不由分说的强势。

    腰肯定青了。

    有点疼,还酥麻,具体不知道是身上哪儿,陈子轻不好意思当着张慕生的面摸索着确认位置,他小心地把手放在箍着他腰的那只手上。

    男人手臂肌肉贲起,被触碰的手颤抖几下,慢慢松开了掌中那一把细软的皮肉。

    陈子轻顿时后退点,又往前,脚步拐着坐到椅子上。

    屁股压到了什么硬东西,摸出来见是打火机,他就递过去,眼睛没在张慕生的身上乱看。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张慕生就那么肆意地冲着他,站在原地抽起烟。

    陈子轻把脸转到墙的那边,两眼瞪着石灰墙壁,大腿根一直在抖,根本控制不住,他偷偷掐了一把腿肉,嘶嘶地借着疼痛让自己浑身热度稍微降下去点。

    没事提什么亲嘴,真服了,这跟唤醒一头怪兽有什么区别。

    转而一想,怪兽压根就没沉睡。

    只不过在这之前,假惺惺地闭上了眼睛装睡。

    陈子轻垂头摸摸裤子,怎么好像有点潮,不会吧,他确认了一下,捻着指尖搓搓,眼皮往天花板一翻。

    真的有潮意。

    陈子轻偷瞟罪魁祸首,这才惊觉他是什么糟乱的景象。

    那一大块深色印子无疑是在显示,刚才经历过怎样地动山摇的海啸。

    陈子轻小心谨慎地咽了口唾沫,怎么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张慕生……他尝试着去回忆那会儿张慕生的各种细微反应变化,怀疑是他说强弄的时候……

    这变态!

    而且那家伙现在还那么精神抖擞。

    张慕生靠坐到床头,后仰一些将绷着的背部抵着床板,他一只手盖在被扇出巴掌印的脸上,喉结滚动着,一语不发。

    他一下一下用牙齿撕磨烟蒂,渐渐的,那被他唾液浸湿的烟蒂好像变成了别的东西。

    或许是少年的嘴唇,或许是耳垂,有太多比尼古丁带来的瘾大千万倍。

    “嗡嗡”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微妙的寂静,惊魂未定的陈子轻看了看短信,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我姐让我回去。”

    床上的男人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子轻慢吞吞地站起来,腿还有点软:“我那次就跟你说有反应是正常现象,我不都没藏着,你干嘛……对着我站起来又不丢脸,我长得这么好看,衣服还撩了……咳,说到底你当时就是不满意我,觉得有感觉是耻辱,不想被我发现……算了算了,我不怪你,那会儿我也不满意你,扯平了……不管怎么说,你以后真的别那么做了,胶布撕下来的时候多疼啊。”

    没得到丁点反馈。

    陈子轻抓抓头发,揣着手机往外走,就在他走到房门口时,背后忽然响起声音:“隔着布料缠的。”

    他闻言松口气,嘀咕了句:“那就好,不然我都担心你没毛了。”

    张慕生的太阳穴狠跳了一下,他盯着打开房门的少年。

    房门又被关上,少年回头跟他说:“你别出来送我了,裤子脏成了那样子让人看到了多不像话。”

    张慕生唇边的烟灰抖动着着掉在胸前:“你从哪看出我要送你?”

    陈子轻:“两只眼睛看的。”

    张慕生:“我的裤子为什么会脏。”

    陈子轻没好气:“你问我啊?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

    张慕生看着他的眼睛:“什么原因?”

    陈子轻被看着,遭受抵压的地方又开始酸痛,眼神躲闪着说:“还不就是你自己乱来。”

    “我乱来。”张慕生语调平平,“那你为什么在门边站着,而不是在我床上躺着?”

    陈子轻:“……”

    张慕生的胸腔里已经找不到最初充斥碰撞的厌恶和着迷,那两种情感就像两个寄生虫,突然有天趁他不注意避开他的防护钻入他皮肉,在他体内寄生,不分日夜地两两相斗,皮开肉绽你死我活。

    最终,那只叫“着迷”的寄生虫杀死另一只胜出,它很快汲取他的血液长大,随时都会掀起想碰眼前人的飓风狂暴,导致他大脑充血,心脏激烈跳动——渴望他。

    陈子轻察觉到了危险,他就要走,冷不防地听见张慕生突兀道:“可以有婚前性行为?”

    陈子轻毫不迟疑:“不可以。”

    张慕生的面上不见喜怒,眼底犹如夜幕下的海,谁也不清楚海平面下面有什么。

    陈子轻再说一句表达自己的态度:“你想都别想!”

    张慕生面无表情,恶劣森冷地抽了自己十几下,在那股只增不减的欲望里嗤笑:“听到了吗,想都别想。”

    末了收起笑意,凉凉道:“等夜里吧,夜里让你吃点好的。”.

    回家的路上,陈子轻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就从田埂上滑到了田里。

    望向春在前头打电筒,没及时把他拉住,让他弄脏了鞋子,裤腿上也有了点泥巴。

    陈子轻从田里上来,把鞋底的泥蹭在田边的细碎干草跟土上。

    望向春蹲下来给他卷脏了的裤腿:“出啥事了?”

    陈子轻迷茫:“没啊。”

    望向春眼神犀利:“没出啥事你能一脚踩到田里?”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慌:“田埂上乌漆嘛黑的,一不留神不就踩进去了。”

    望向春举起手电筒,意思是说,我打着这个,不是有亮光的吗。

    “那也比不上白天。”陈子轻挺淡定,“啊呀,姐,咱走吧,真没事儿。”

    望向春狐疑地看了会弟弟,语重心长道:“小遥,姐说的话你要听着,如果张慕生欺负你了,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子轻笑笑:“从小不都是我欺负人的份,谁能欺负我。”

    望向春还真没法反驳。

    姐弟两人往家走,夜空既没月亮也没星星,比他们的年纪加一起都要大的手电给他们照路。

    陈子轻在心里说:“三哥,你看到了吗,完全起来有小臂粗,太可怕了。”

    系统:“有马赛克,没看到,不过小臂粗细我是知道的,也还好。”

    陈子轻:“……”我的妈,小臂粗都只能叫还好???三哥似乎眼界很开阔的样子。

    系统:“小弟,你有菊花灵,不用太过焦虑。”

    陈子轻嘴角抽抽,那确实是个仙品,但小臂的威慑力还是可怕,他摸了摸屁股,惆怅地叹了口气。

    真担心哪天早上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裂了。

    系统:“船到桥头自然直,钥匙对了门自开。”

    陈子轻无力吐槽:“好诗。”.

    走到村子的池塘边,陈子轻忽地停住脚步:“姐,我有个事忘了跟张慕生说了,你先回吧,我去说一下就马上回来。”

    望向春:“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话没说完,弟弟就跑没了影。

    “小遥,把手电筒带上啊——”

    “我有手机,不用!”

    虽然望向春没跟人好过,却也看出弟弟对张慕生的心思,张慕生也惯他惯得让他满意,她带着期盼和祈祷感叹,希望那个梦没任何提示,两人好好的。

    陈子轻顺着来时路小跑,他跑到张家村村口的小树林,隔着点距离望见一个人影坐在土包上面。

    “慕生哥?”

    陈子轻气喘吁吁地喊问:“是不是你啊?”

    人影十分模糊,没响动。

    陈子轻打电话,听到手机铃声就挂掉,气汹汹地走过去:“你又装鬼吓我!”

    男人双臂撑着腿部随意垂落下来,上半身前倾些,头低着,英俊的眉眼下压,夜色浸在他脸上,看不清一点情绪,这让他有种狩猎的压迫。

    陈子轻走到他面前,鼻子抽了抽,震惊道:“你是不是没换裤子?”

    张慕生在黑暗中无所谓地说:“是。”

    “脏死了。”陈子轻嫌弃地说,“你爸妈看到了没问吗?他们问了,难道你要说是你尿裤子啊?那也不像,哪有尿裤子是那样的。”

    张慕生扯了扯唇:“他们没看到。”

    陈子轻松口气:“你坐这儿干什么,我不都叫你别送我了吗,你是一点都不听我的。”

    冬夜的风很冷,刮得陈子轻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疼也冰,他把手塞进棉衣口袋里,见不暖和就拿到嘴边哈气。

    他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返回,张慕生也不问,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哪能看出不久前他们差点负距离接触。

    陈子轻弯腰,孩子气地拽拽张慕生短硬的黑发,松开,手沿着他的面庞轮廓线条往下摸。

    在这期间,张慕生好像连气息都没了,他手指发抖,因为情欲和兴奋。

    一双葱白的手捧起他的脑袋。

    张慕生脸上一软,那湿润触感刚贴上来就离开,他眼睫轻颤着撩起眼皮,震动的深黑瞳孔里是少年仓促跑走的背影。

    愣了半晌,张慕生伸手去摸被亲的地方,指骨蹭蹭,唇角勾起起来。

    他没扇自己,由着自己这副贱样。

    他一寸寸地亲过,咬过,舔过那双手,也用那双手打过不知多少次,那都是在少年睡着的时候,这跟少年清醒时主动亲他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张慕生算算距离明年端午还有多少天,前面传来一声痛叫,他面色一沉。

    摔趴在地上的陈子轻听到了脚步声,他慌里慌张地大叫:“你别过来!我自己起来就行了,不用你扶我!”

    张慕生脚步不停。

    陈子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飞快跑走,边跑边喊:“我不要你扶我,不然你又要对我耍流氓!”

    张慕生讥笑,不是你亲的我?

    少年又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看穿他所想:“我亲你是很纯洁的,你不纯洁,你思想肮脏!”

    他不反驳,似笑非笑。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着那头的喘气声就开始发涨,尽是些污浊不堪的念头。

    “当时你说亲嘴就想……我,我没亲你嘴,亲的是脸。”陈子轻快步走,“那不叫勾引,那是我对我们定下亲事的诚意,相当于盖了个戳,你感觉怎么样?”

    张慕生厌烦且沉迷于自身的不受控制,对支配他调动他情绪的人既恨又爱,恨的是不愿意对他打开蚌壳让他吃到最软嫩的那块肉,爱的是……

    爱就是爱了。

    “没感觉。”他说。

    陈子轻的不满还没发出来,电话里就传来低沉的嗓音,“猪八戒吃人参果。”

    他耳朵一红。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要是你能管的住自己,那我们就从亲脸开始。”

    张慕生手上动作顿住。

    陈子轻不给他犹豫几秒的机会,立马就说:“不想就拉倒!”

    张慕生嘶哑道:“没说不想。”

    陈子轻满意地点点头,他往后扭着脖子瞧了瞧小树林,感觉张慕生在看他:“那我希望我们从明天开始都诚实一点。”

    张慕生眯起眼睛,诚实?你自己做得到?小骗子。我诚实了,你也没给我什么奖励,还是要我自己去取。

    别指望那个吻就是奖励,不算。

    陈子轻舔舔让风吹得发干的嘴巴:“就这样。”

    张慕生蓦然开口:“刚才摔破皮了?”

    “没有。”陈子轻怔了怔,说,“我要到家了,晚安,挂了。”

    张慕生站在小树林外面,目视田埂上的身影渐行渐远,对于那声晚安,他会在对方耳边给出回应.

    陈子轻第一天就去看了张慕生家里的祖坟,坐北朝南,坟墓明显被打理过,墓碑前还有烧过香的痕迹。

    估计是张父被牛拖行后的事。

    陈子轻围着坟研究研究,他不解地嘀咕:“没什么问题啊,风水还蛮好的。”

    他求助道:“三哥,你看呢?”

    系统:“我不懂风水。”

    陈子轻唉声叹气:“我也不是很懂,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了,幸好没当着老人家的面夸海口。”

    “比起风水,我还是更懂捉鬼驱邪的法子。”

    他自言自语:“说起来,我怎么一直都没忘记那点本事呢,别的我都不记得了。”

    系统:“也许是你每个世界都用。”

    “有道理,用着用着就忘不掉了。”陈子轻笑着说。其实他觉得不全是这个道理,他有种这是陆哥给他开了个小金手指的感觉。

    好不切实际,他的监护系统不讲人情,干不出那种事吧……

    陈子轻正要招个魂问问,三哥就跟他说坟前的树木布局,环抱砂水,中间靠左的那棵树阻挡富贵,下一代运势一般,不会有贵人提携,是个鼠目寸光的活法。

    但下一代指的不是张慕生他爸那一代。

    已经没必要改动。

    陈子轻没在祖坟找出关键就在附近溜达溜达,他发现一个田边沿的泥块有洞,就拿一根干草伸到洞里面钓黄鳝,一条没钓到,倒是挖泥巴挖出了几条手指长的泥鳅,他用草绑着泥鳅,拎在手上回村。

    碰到村里有人家迁坟,是在大城市发达了的子女开车回老家,要把老一辈的坟迁走。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都羡慕那家的长辈,说他们好福气,自己跟着孩子享福,下面的人也过好了。

    陈子轻站在后头咕哝:“俗话说,穷不换门,富不迁坟。”

    旁边人想反驳两句,一看是他,登时就闭上嘴,满脸“我跟这家伙说什么”的轻视。

    陈子轻拎着泥鳅走了。

    “诶,”他脚一停,“三哥,张慕生爷爷的坟在哪啊?”

    系统告诉他方位,他过去一看,是在地里,四周空荡荡的。

    “这好还是不好?”陈子轻跟三哥聊。

    他三哥是真不懂风水,为此,特地在家属的庞大资料库里翻了翻,这才给了他一点指示。

    坟管的是福运的上限和下限,不管是好,还是不好,家里一样会有不顺心的时候,家人也一样有可能会被疾病困扰。

    像杀业,坟地,风水之类都起到些作用。

    而老子的坟如何,受影响最大的是儿子,张慕生爷爷的坟,牵扯最深的是他爸。

    以地里的坟来说,张父自己飞来横祸,几年内就会惨死,独子则是有牢狱之灾。

    下面的过得不好,上面的就跟着倒霉。

    逢年过节的要多烧烧纸,别等到需要他们保佑的时候才烧。

    陈子轻表情严肃地吹着风,所以,张家的祖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上一辈的坟。

    想要化解,就必须在坟前种上龙柏树稳个两年,之后再迁坟。

    种树的人数量跟属相上都有讲究。

    陈子轻忽然问:“三哥,我让张慕生在他爷爷坟前种下树破掉他跟他爸后来的运势走向,算不算改变他人的命盘?”

    系统一时没声响。

    陈子轻说:“陆哥提醒过我,120区人各有命,我为谁改了命,就要承担那个人的命。”

    “这个区是有那规则。”系统说,“不过,有三哥在,你别怕。”

    “谢谢三哥。”陈子轻利索地表达谢意。

    张慕生爷爷的坟在别人地里,得去跟这块地的主人说种树的事才行。

    陈子轻为了不露出自己上头有人这一事,费心去镇上找了个网吧上了会网,然后才给张慕生发短信,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就直奔正事:“我听你爸说了迁坟的事,就来镇上的网吧上网搜了搜,在网上找了个高人描述你家祖坟的情况,高人说你家祖坟没问题。”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没指望他顺势提问,这家伙尤其沉得住气,还死装。

    “高人说祖坟只影响一代,像你爸这事,主要看你爷爷的坟。”陈子轻嚼着泡泡糖,“我就让我姐去看了,叫她跟我说,我再形容给高人听。”

    张慕生倚着墙壁,从他口中得知了所谓的破局之法,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身上。

    陈子轻哼道:“我的上网费你出。”

    张慕生将口袋里的所有零钱都给了他。

    陈子轻麻利儿地收起来,他吹了个泡泡,等它瘪了就用舌头卷着吃进嘴里:“龙柏树好弄不?”

    张慕生说:“村里没有龙柏树,要去别的地方找。”

    陈子轻仰头看张慕生:“你真的信我……不是,你信我找的高人啊?”

    张慕生用沉默回答了他。

    “你上辈子那会儿,你爸也遭过同样的罪吗?”陈子轻说出压在心里的疑惑,“要是遭过,那你肯定会在事发当天或者前后几天提醒他当心,别去犁田,看能不能避开。”

    陈子轻顿了顿:“这辈子你爸又遭了,是不是说明,上辈子没有发生啊?”

    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张慕生面色阴郁,上辈子这个时期,他在牢里。

    见气氛有点压抑,陈子轻就对身边人伸手:“还不拉我起来?”

    张慕生的视线沿着他的指尖划到他腕骨。

    陈子轻等了等,以为张慕生要发神经的时候,一片干燥的触感拢住他整只手,他被拉离地面。

    下一瞬,他的手便被放开了。

    陈子轻马上就恼火:“你把我拉起来了,就松开我的手了啊?咱俩处对象呢,你这都不趁机多拉一会?又对我没想法了是吧?好,好好好!”

    张慕生下意识去捉他腰,被他扭开,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往前跑。

    过年的猪张慕生一只手就能摁住,他沉着脸去摁比猪还难摁的小媳妇。

    陈子轻使劲挣开。

    张慕生故意没收拢力道,让他挣的,等他挣出来了,就又去捉他。

    逗猫一般。

    直到少年玩累了,张慕生才将他的手牵住,压制着熟练地放到唇边咬的冲动,只牵,不玩。

    陈子轻没话找话,煞有其事地说:“慕生哥,你别扭吗?我有点。”

    张慕生冷笑,他为自己沉浸在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牵手中不可自拔感到鄙夷。

    陈子轻发现了个熟人,正在往他们这边瞅,他示意张慕生看去:“等着吧,咱俩还没回去,你村里跟我村里就都会知道咱们在镇上牵手的事。”

    张慕生心猿意马:“嗯。”

    陈子轻感觉很快就要接到望向春的电话,他不自觉地晃了晃被牵着的手:“泡泡糖不甜了,不想吃了。”

    张慕生将空着的那只手伸到他嘴边,他眼睛瞪大:“你让我把泡泡糖吐你手上?”

    “怎么,”张慕生说,“要我先把手洗干净?”

    陈子轻:“……”哥,能别这么变态吗.

    关于这次传开了的牵手事件,望向春对弟弟开了个小会,婚前要保护好自己。

    陈子轻认真听,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他心想,张慕生大概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背地里轻举妄动,否则就会让他血崩。

    毕竟张慕生不知道他有仙品。

    陈子轻在家跟张慕生进入乡土爱情故事前篇,两家商量着为明年的亲事做准备,一天下午,他接到赵帆尽的电话,男生在那头说,福来多餐馆被砸了。

    赵帆尽人在街上,背景的杂音较重:“我让我哥帮忙调查,估计希望不大,那地儿没监控,哪个傻逼半夜骑个摩托路过的时候抡铁管砸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子轻听到这事,手里的柿子都不甜了:“我问问同事知不知道。”

    赵帆尽在他挂电话前说:“小遥,你什么时候回西宁?”

    陈子轻有点焦虑:“本来想着餐馆重新开业了就回去,现在砸了,我年前可能都不回了吧。”

    赵帆尽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他遮掩着低迷的情绪:“餐馆不开了,你可以找其他工作,我也愿意帮你。”

    “这事儿回头再说。”

    陈子轻联系茉莉,问了餐馆的事情。

    茉莉下周考试,这会儿人在图书馆,她去厕所接听,餐馆被砸她是知道的,隔壁店面的老板给她发的短信。

    陈子轻打听道:“那你表舅怎么说?”

    另一头没声音了。

    陈子轻看看诺基亚的小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茉莉姐?”

    茉莉犹豫着说:“小遥,餐馆不是我舅的了。”

    陈子轻听完茉莉的后半句,他惊愕地和她结束通话,先是若无其事地吃掉剩下的柿子,再打给张慕生:“你来我家找我,现在,马上。”

    张慕生那边有很大的风声,他说:“我走不开。”

    “我不管你走不走得开,反正你现在就要来找我。”陈子轻的话里带着不大不小的火气,“要是你不来,那你看着办。”

    “嘟嘟嘟——”

    张慕生盯着望家村方向发了个短信,没回,打过去也不接,他捏住手机,看来是跟餐馆的事有关。

    几个长辈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面面相觑:“慕生,龙柏树不种了?”

    张慕生将插在地里的铁锹拿起来:“种。”

    大家继续种树,挖着坑的张慕生突然直起身:“我去趟望家村。”

    “什么事啊?”

    “一点小事。”张慕生说话时已经从地里走了上去。

    其中一个长辈不理解他的说法跟做法:“那还要这个时候去?不等树种完?”

    不去不行,作上了。

    被惯坏了。

    才下过雨,田埂上没一块干土,都是泥泞。

    张慕生脚上的胶靴底开了胶,走得越快,鞋底带起的泥就越多,他烦躁地脱下胶靴,再是袜子,随意就把袜子塞进胶靴放在田边,赤脚踩在泥巴里,大步朝着望家村走去。

    面上阴云密布,脑中想的是,待会儿怎么哄人。

    路边有几朵不畏寒冷的小黄花,张慕生的余光瞥了眼,他抿直冷薄的唇,眉头紧锁。

    后面有人牵着牛过来,牛蹄子刚好踩在小黄花上面。

    “慕生,你爷爷坟前的树种好了没,你这是准备上哪儿,是不是要去找向春她弟……”

    那人冷不丁地发现张慕生面色怪吓人,周身气息也很不正常,他惊了惊,没再搭话询问,速度赶着牛走了。

    张慕生闭了闭眼,他去附近找小黄花,找到一把摘下来,放进口袋里。

    又拿出来,生疏地,不耐烦又细心地数了数所有小黄花的花瓣,确定每朵都是完整的,漂亮的。

    他盯着手中的小花,冷冷道:“希望你们不会被人嫌弃,祝你们好运。”

    第323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没在家门口把脖子伸老长,只为第一时间看到张慕生的身影,他头疼嫌冷,窝在床上昏昏入睡,打电话那会儿情绪高涨,要死要活的非要张慕生立刻来他家,实际是没管住自己,作上了。

    望向春出门谈事儿去了,她想承包哪个村子的山种草药,思想很前卫,也很大胆,陈子轻是支持她的,亏不亏赚不赚的那是后面的事,第一步要走出来。

    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膝盖以下是热的,以下是冰的,冰火两重天,他在这个热烘烘的年纪,就有了一双死人脚。

    待会儿要让张慕生给他捂捂。

    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来的短信,陈子轻瞟了眼,屏幕小,字可大了-

    小遥,你跟同事聊得怎么……

    后面的内容就看不见了,要点开短信,往下翻着看。

    陈子轻懒得去拿手机,现在别说是赵帆尽找他,就是张慕生给他发短信,他都不回,电话也不接。

    院门被打开的声响传入陈子轻耳中,他躺着不动,没有要起来查看的意思。

    哪怕是张慕生带着从外面沾染的寒气进入他房间,他也没动弹。

    直到他鼻息里普进来泥土的腥气,他才转动着眼珠去瞟,这一瞟让他腾地坐起来:“你脚怎么光着,鞋子呢?!”

    张慕生的裤脚卷上来一截,露着劲瘦的脚脖子,他进门前在外面的水洼里洗了脚,泥洗得差不多了,脚趾修长充满骨感,脚上皮肉泛着森冷的白。

    陈子轻拧起眉心:“张慕生,我问你话呢。”

    张慕生淡声:“胶靴坏了,走不快。”

    “那你就不能慢点——”陈子轻的话声戛然而止,他想起自己在电话怎么脆张慕生的了,脸顿时就烧起来,嘴角抿了抿说,“那你穿我拖鞋,这个天气,光脚多冷啊。”

    见男人不动,陈子轻弯腰去够床边地上的棉拖,够到后扔到他面前,“穿上!”

    张慕生:“我脚底是脏的,会弄脏你的拖鞋。”

    “脏就脏了,我又不是只有这双拖鞋。”陈子轻说,“你穿脏了就拿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张慕生看他一会,穿上了他那双不合脚的棉拖。

    陈子轻欲言又止。

    张慕生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陈子轻闷声闷气:“知道我把你叫来是为的什么事吧。”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酝酿情绪:“两件事,一,餐馆被人砸了,一,餐馆的老板换了人。”

    “我在你跟前说王老板王老板,敢情福来多的老板不姓王,姓张。”陈子轻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吗,张慕生,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张慕生像是对他整个身体的体温分布了如指掌,忽地把手伸到被子里,握住他冷冰冰的脚。

    陈子轻使劲儿蹬他的手:“跟你说话呢,这么正经的时候,你别碰我脚,我不给你碰!”

    张慕生黑沉的眼看着他。

    陈子轻掀开被子站起来,借着床的高度俯视张慕生,气势上涨了一截:“你是不是觉得被我知道餐馆是你的,我就会赖上你?”

    言行举止一到位都不用演,就是十足的被欺骗耍弄后的模样。

    陈子轻很大声地说:“张慕生,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啊,之前房间抽屉里有好几万块钱,我有偷拿你一张吗,没有吧,我不但没拿,我还提醒你把钱存到银行,别放家里,不安全,小偷进来能给你偷光。”

    少年平坦但很软的胸脯一下下起伏着,在张慕生眼前化作一条散发着芬香的溪流,将他席卷,吞没,溺毙,他大口吞咽着温暖香甜的水,在那一刻仿佛得以永生。

    “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防着我,是,我提过几次希望能你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我手上,可你交了吗,没有吧,那我怎么着你了没有,也没吧,我随口说说的话,让你记上了,你觉得我惦记你口袋里的钱,我要是真的那么物质,我为什么跟你处对象啊,我不能找别人吗,张慕生,我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非你不可,你对我不好,我是会和别的男人……”

    陈子轻徒然被扣住腰向前一带,冷凉的唇对着他压下来,他躲不开,也挣不出来。

    他要去推亲他的人,却在前一刻身子一软。

    后颈被一只手禁锢着,那手要比他的手大上一圈,覆盖上他脖子的皮肉骨骼,带着强迫和讨好,两种不沾边的意味怪异地搅合在了一起。

    同时,大手的主人舔过他的唇齿,熟练到像是进了家门,对家里的一切布置再熟悉不过。

    一种自然的亲昵从他身体里不知哪钻出来,顷刻间膨胀泡发,在他嘴里炸开,他的舌头不自觉地缠上张慕生。

    暧昧到让人面红耳赤的湿腻声音响起。

    陈子轻很快就迎合不了,只剩下被掠夺带来的晕眩和窒息,张慕生亲他极狠,没有蜻蜓点水含情脉脉的过渡,上来就是裹挟肆虐在他口中翻搅,他的舌根嘶嘶发疼,被放开时站都站不稳,眼冒金星地伸手在半空扑腾想要扶住什么。

    呼吸里都是猛烈的,陌生的男性气息。

    张慕生将他固定在怀里让他靠着,落在他耳边的喘息快要压制不住,沉沉的,闷闷的,如雷声嗡鸣,暴雨将至。

    陈子轻推开张慕生,晕乎乎地躺到床上把被子一裹,脚趾蜷缩起来,浑身过电似的软麻,他缓了缓就要生气时,一捧小黄花出现在他视线里,那股子冲上来的火气“嗖”一下就不见了,只张着嘴。

    张慕生看他嘴上的湿润齿痕和淫靡水光。

    陈子轻把被子一拉挡住嘴不给他看,声音模糊不清:“田埂上菜的野花,谁想要啊。”

    张慕生:“不稀罕?”

    陈子轻:“不稀罕!”

    话音刚落,他就见男人把花塞到口中,盯着他,麻木地咀嚼。

    陈子轻呆滞几秒,头皮发麻地拽着他胳膊爬起来阻拦:“你怎么吃了,要是有毒怎么办?快吐出来,你吐出来啊。”

    张慕生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陈子轻好半天才喘了口气,无声地说:“神经病,有病,你有病。”

    张慕生隐约笑了笑。

    陈子轻哆嗦了下,他浑浑噩噩地躺回被子里,背过身说:“你再去采一把给我,要一模一样的,数量也不准变。”

    张慕生转身离去,不一会就带着花回来。

    陈子轻指挥他去哪个柜子找出来个盐水瓶,装水把花插进去,一言难尽地望着他:“我跟你说话,你不听我说完就亲我,这种耍赖的事,你是在哪学的啊。”

    张慕生不免好笑,还用学?

    “那是不对的,你的态度很不端正。”陈子轻像个老师般批评指责,“下回不能那样了。”

    跟疯子讲道理,显然是浪费口水。

    “你怎么能不征求我的同意就亲上来,还不是只碰我嘴巴,你进我嘴里,吃我舌头……上次我问要不要亲嘴,你说什么亲了就想……”陈子轻意识到危险,没声了。

    张慕生暴力掐几下自己,嗓音沙哑:“关于我隐瞒餐馆是我的这件事,对不起。”

    陈子轻没立即表态:“你以后还会不会骗我?”

    张慕生眉梢微动:“可能会。”

    陈子轻:“……”我真服了。

    他退一步:“那你以后把工资上交给我吗?”

    张慕生的面色一寸寸地冷下去,你对我那份工资的在乎程度让我认为,一旦我给你了,你就跑了。

    但我还是会给你,我的,都是你的。

    他说:“结了婚就给。”

    陈子轻嘟囔:“行,你最好说话算数。”

    他发现男人左手食指上沾着一小片叶子,不着四六地问道:“慕生哥,你会写毛笔字吗?”

    张慕生掀了掀眼皮。

    陈子轻为了掩盖自己的突兀问题,正儿八经地说:“要是你会写,那我家今年的春年就让你写。”

    张慕生的舌头在口腔内顶了顶之前被他扇过的地方,两次了,都是同一边脸。

    看着他湿红的眼和嘴,张慕生开口:“过年再说。”

    陈子轻撇嘴,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他想,会的吧,不可能不会的。

    这么好看的手,还是左撇子。

    写的毛笔字会是什么字体呢……

    “瘦金体。”

    陈子轻不由自主地自我解惑,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抠了抠,冷不防地瞥见张慕生盯着他的嘴看,登时就汗毛竖立,“不能再亲了,我舌头到现在还疼着呢!”

    张慕生喉头一滚。

    陈子轻小声商量:“你下次别那么亲,哪有吃人一样的亲法,不都是温温柔柔的。”

    张慕生心底哧笑,谁温温柔柔,你前男友吗。

    陈子轻察觉张慕生浑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溢出的情绪混乱又可怕,却在瞬息间消失无影,他好一会才回神,想到了个事,明知故问:“当时你说的走不开,是在种树?”

    “嗯。”

    陈子轻抿嘴,他是算着时辰的,让张慕生一来一回也能赶得上。

    “我左边的抽屉里有一袋元宝,你拿走,”陈子轻叮嘱,“等你们把树种好了,就将元宝烧给你爷爷,你自己烧。”

    张慕生打开抽屉,拿出那袋元宝,他没问什么。

    接下来就是餐馆的事。

    陈子轻猜不出张慕生的想法,他纳闷道:“餐馆是你的,现在被砸了,你能安心待在村里啊?”

    张慕生说:“我让王司找了人,明天就去装修。”

    陈子轻愕然。

    张慕生说他把旁边的手机维修店买了,两个门面一合一,扩建,开大。

    陈子轻不能理解:“有那钱干嘛不去别的地方盘个店开,你不怕再被砸啊?”

    说完就闭上了嘴,张慕生是重生的,他的决定肯定有依附,不会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今年是装修不好了。”陈子轻自言自语,“最快也要明年上半年。”

    他沉吟着:“不过装修的时候,你不能一点都不管,咱们回西宁吧,监监工什么的,腊月里再回来。”

    张慕生又在盯他的嘴,他羞恼地瞪了眼:“快走吧!”.

    陈子轻跟张慕生在老家待了不到半月就回了西宁,当天下雨,三轮车不好坐,他们坐的面包车。

    里面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他们坐在第一排对面的长板凳上面,和第一排的人面对面,跟前面的椅背则是背靠背的情况。

    司机走得不是沉稳风,他喜欢急刹,拐弯也不温和,就硬来,相当生猛,陈子轻一个不晕车的人,胃里都被撞得难受了起来,他拉了拉张慕生的衣服。

    张慕生侧低头,将耳朵靠近他,听他说:“我有点想吐。”

    陈子轻以为张慕生会说“再坚持一会,快到了”这种话安抚他稳住他,哪知张慕生让司机靠边停车,他稀里糊涂地跟着张慕生下了车。

    面包车扬长而去,留他在路边傻眼,他看着撑伞的男人:“还没到小区呢,怎么就下来了啊?”

    张慕生的肩膀在伞外:“你不是晕车?”

    陈子轻噎了噎:“我晕车,我……那你可以让我忍忍的嘛。”

    张慕生轻描淡写:“让你忍,你会嫌我不用心。”

    陈子轻哑然,他想说自己绝不可能那么说,但他话到嘴边却没了底气,万一他作起来了,他是真的会那么说的。

    “现在怎么办?”陈子轻围着围巾戴着帽子站在伞下,目睹雨点打湿张慕生的肩头。

    张慕生:“打出租车。”

    陈子轻嘴唇蠕动,想说要不等会儿再走,让我找个地方坐坐,他还没把话说出来,就见张慕生扫向对面的宾馆,吐出三字:“过马路。”

    “不用去对面打车吧,”陈子轻在伞面被雨敲击的声响里说,“这边不就可以……”

    “今晚不回小区。”张慕生打断,“我们住宾馆。”.

    陈子轻站在宾馆房间,看着两张单人床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

    最开始不是他晕车吗,怎么会发展到开房了?

    陈子轻手里一轻,他从脖子上拿下来拎在手上的围巾被张慕生拿走,挂在角落的架子上了。

    张慕生脱掉外套搭上去,卷起毛衣袖子,显露出的小臂线条清晰有力。

    陈子轻也把外套脱了:“你烧壶热水。”

    张慕生从背包里拿出零食水果放在桌上,他拎着水壶去了卫生间。

    陈子轻一杯温热的水下肚,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有精神看电视吃东西,以及胡思乱想。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给我冲上。”他使唤着。

    张慕生在吃他没吃完的饼干,闻言就去找万能充,扣下他的手机电池充电。

    万能充的红光忽闪忽闪到半夜。

    陈子轻转了个身,眼里是男人闭目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躺着看张慕生睡觉。

    “你睡没睡?”

    没反应,似乎是睡了。

    陈子轻撑着搁在中间的床头柜探过去些:“慕生哥?”

    还是没动静。

    陈子轻躺回床上,他安静了会,从嘴里蹦出一句:“我肚子疼。”

    隔壁床响起声音:“饿了?”

    陈子轻翻白眼,就知道你没睡,他没精打采:“不像。”

    张慕生坐起身。

    床头小灯打开了一盏,他在昏黄的光里,面庞眉眼都显得比平时要柔和几分。

    陈子轻看他穿衣服,问他干嘛去。

    “到外面给你买药。”张慕生起身拉上裤子拉链,抄起皮带系上去。

    陈子轻怔了怔:“三更半夜的,别去了,要不着。”他期期艾艾,“你给我揉揉呗。”

    张慕生扣皮带的动作猝然一滞,微微眯着眼看向床上的人。

    陈子轻说完就后悔:“算了,不要你揉了。”

    阴影投下来,陈子轻睫毛抖动着,任由一只手伸进被窝,放在他肚子上面,张慕生隔着秋衣按揉他的肚子,没上下乱移动。

    像个本分的老实人。

    肚子上的手存在感太强,明明有布料阻隔着,却给人一种完完全全吸附上来的感觉,陈子轻想着找点话说:“顺时针管不管用啊?”

    张慕生面容发沉:“不管用就换。”

    陈子轻“噢”了声,他平躺着看了会昏暗的天花板,又去看对面电视机,还看拉起来的窗帘,视线走了一圈,最终落在男人的侧脸上。

    这一看就看入了神。

    张慕生眉头皱了皱,肚子不舒服还发骚。

    陈子轻不知道张慕生所想,他只在想,眼前人的睫毛好长啊。

    过了会,陈子轻发出一声叹息:“你这么揉,我好像是没那么难受了……你的手大,掌心暖和,比我自己揉着舒服……”

    越往后说,音量越小,吐字越含糊,他就这么睡着了。

    张慕生凑近他,让他均匀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手还放在他软和的肚子上面,不过瞬息就撩开他秋衣,在无障碍物的情况下给他揉肚子。

    揉到后半夜,张慕生钻进去,为自己的辛苦讨了点甜头.

    宾馆退房是在中午十一点前,陈子轻就没急着催张慕生走,他难得赖床,慢悠悠的收拾了东西,拉着张慕生在附近弄了些吃的才回去。

    在出租屋住了几个月,陈子轻已经把它当家了,一进楼道就有了踏实跟安心感,想着到家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哪知上了楼,见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画面。

    赵帆尽躺在地上,孟于卿靠坐在墙边,他们脸上都挂了彩。

    显然动过拳脚。

    陈子轻两眼一黑,完了,他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赵帆尽立刻就爬起来:“小遥,我来给你接风洗尘。”手指向垂眼整理头发跟衣裤的孟于卿,“至于他,我就不知道了。”

    陈子轻的后脑勺突然一凉,他提着气回头。

    张慕生眼半搭着看过来:“你跟朋友说了哪天回来?”

    陈子轻:“……说了。”

    张慕生胸腔里生出血腥的躁戾,面上没显出分毫:“我们是昨天回的西宁,那你朋友等了一晚。”

    陈子轻想说先开门吧,他想撒尿。

    站他对面的赵帆尽找存在感:“我确实昨天就过来了。”

    陈子轻眼神警告,闭嘴吧你。

    赵帆尽满脸委屈。

    孟于卿将前任当着自己未婚夫的面和别人打情骂俏收进眼底,这时,他目的不明地说了句话:“我是昨天早上来的。”

    陈子轻如他所愿地瞪过去,你也闭嘴!

    第324章 作精进化实录

    门口气氛实在是不好。

    陈子轻在心里向三哥求助,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尽快摆脱这头疼局面睡上觉,三哥说简单,让他晕,躺尸。他眼睛一亮,立马就踉跄着,闭上眼睛往后倒去。

    “小遥!”

    “望北遥!”

    在那两声喊叫之前,就有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接住,紧抱在怀里。

    陈子轻去白茫之地待了下才回到身体里面,睁眼看到的是张慕生布满血丝的眼和满脸克制不住的崩溃恐惧,就连眼尾都是深红色,他怔了片刻,在心里问:“三哥,我离开了多久?”

    系统:“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里是,四分半钟。”

    陈子轻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心情复杂,才这么一小会,张慕生怎么就……

    在他印象里,张慕生是个极度压抑自我的人,最近才偶尔释放,却主要体现在对他产生的生理欲望上。

    张慕生的心态和抗压这方面,陈子轻从没低估过。

    陈子轻发现张慕生看见自己苏醒,眼睑肌肉诡异地一下下抽动着,愣愣看他,脸上好像有未干的湿意,他呆住了,这是……哭过啊?

    系统:“哭了。”

    陈子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象不出张慕生哭的样子,又奇怪的感觉他看到了,也不会有多奇怪,只会想,张慕生是会哭的,哭起来就该是这样子。

    如果他把账户上的那张绝症体验卡用上,张慕生是不是别说工资,什么都会依着他?

    不行,不该用。

    张慕生跟原主的纠葛怎样归怎样,那都和他没关系,他来了以后,张慕生没对他动过手,哪怕是情绪外露的几次。

    这不是狗血渣贱背景,张慕生也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坏种人渣,我干嘛要送他去火葬场走一圈呢。

    绝症卡带去下个世界吧,这个世界不用。

    “慕生哥,我……”

    陈子轻刚出声就一双手按住肩膀抵在地上,他一下都动弹不了,张慕生死死盯着他,看他的眼神充斥着太多情感,所有都是扭曲的,隐隐还有细微的委屈。

    肩部骨头传来剧痛,陈子轻喘了起来,脸也发白。

    然而按着他的男人面色比他还要苍白,唇上都没什么血色,衬得眼瞳格外幽深暗黑,像画中鬼魂。

    陈子轻刚要再说话就被捞起上半身,他被一个令他窒息的怀抱禁锢住了,呼吸吃力地快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嘴里有腥甜。

    他的嘴巴舌头都没破,说明那是张慕生在他昏睡期间给他的。

    张慕生把头埋在他脖子里抱他许久,力道大到恐怖,他被触碰的每块骨头都不堪重负生出一阵阵的痛感,尤其是胸骨,他怀疑张慕生给他做过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之类的急救措施。

    陈子轻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听取三哥的想法,晕一下会是这个走向。

    “去医院。”张慕生忽然把他抱起来,膝盖骨作响,身形有几分不稳,嗓音嘶哑得厉害。

    “不用!”陈子轻赶忙阻止,“我已经没事了!”

    张慕生不说话,只看着他。

    陈子轻尽量镇定:“真的,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了,我就是太困了,进入了书上说的深度睡眠,大概是这样子。”

    张慕生还在看他,他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说:“你把我抱到沙发上啊,我想躺着。”

    将他放在沙发上,张慕生哑声道:“你该做个全身检查。”

    陈子轻把腿放平,手搁在肚子上面:“那多浪费钱啊。”

    张慕生:“钱我给你。”

    陈子轻:“你的钱不还是我的。”

    张慕生凝视他眼里生机勃勃的娇作,半晌,不易察觉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端过来。

    “喝点水。”

    “我不渴。”陈子轻注意到杯子在抖,他的视线落在张慕生拿着杯子抖个不停的手上,“好吧,我喝。”

    张慕生将杯子送到他嘴边。

    陈子轻张嘴喝下去一点,他把这个男人吓到了,可别刺激到了病情就好。

    张慕生把剩下的水喝掉:“要他们进来?”

    陈子轻诧异,那两人还没走啊?他把头摇成拨浪鼓:“用不着,我没什么想跟他们说的。”

    张慕生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可以先出去。”

    仿佛经此一遭,绿帽自己戴,边笑边戴。

    陈子轻错愕万分:“你出去干什么啊,咱俩处对象呢,这是咱家里,我才晕过,你必须时刻守着我陪着我,哪都不准去。”

    张慕生去他脚那头坐下来,宽背弯着,脸孔死白肌肉紧绷,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布满阴霾:“我怕你嫌我碍事。”

    陈子轻愁眉苦脸,哥,你别这样行不,正常点。

    张慕生明显正常不了。

    陈子轻用脚碰了碰他的腿:“慕生哥,你过来点。”

    张慕生起身走过去,俯身靠近,陈子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以后,用水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一刻,出租屋里的死气沉沉才散去。

    张慕生单膝跪地,拉起沙发上的手一只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面,就这么放着。

    他起初以为少年是装的,目的是想躲避门口的情况,当他尝试了所有能尝试的方法,怎么都叫不醒人的时候,他平静到可怕,什么都没想,只想好了怎么自我了断。

    然而一切都是慢镜头,时间无限拉长,一秒犹如一个世纪。

    张慕生终于想起要去医院,他腿软地抱着人往外走,从脚底心一股股地窜上寒意,手颤得抱不住怀中人,没走几步就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下一秒张慕生就神志不清,耳边不受控地涌现杂音,气息里出现让人作呕的腥臭,眼前人变成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他双手掐住尸体只连着一层皮的脖子,面部狰狞满身煞气,尸体上面的苍蝇全部钻进他皮肉。

    他的眼里滴落液体。

    他满嘴血。

    他拿起血迹里的那把菜刀放在动脉位置,尸体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的第三世,入目还是那个不知名的灵魂,而非令他憎恶至极的望北遥。

    上天又眷顾了他一回。

    张慕生拿开被他放在眼睛上的手,眼眸微微阖着,突兀道:“我想喝奶。”

    陈子轻反应迟钝:“冰箱里没有吧,我们才刚从大成回……”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胸脯,慢慢地眨了眨眼,脸通红,“不行!”

    张慕生平铺直叙地重复:“我想喝奶。”

    陈子轻翻身背对他,不给他商量的余地:“别发疯了,你清醒点,想喝奶就自己下楼去买,我是男孩子,我没有。”

    张慕生盯着触手可及的浑圆饱满,他的牙关神经质地磨碾几下,还是那四个字:“我想喝奶。”

    陈子轻头皮都要炸了,他想到张慕生颤动的长睫和发红的眼,顿了顿,小声说:“那,那你只能喝一口。”

    ……

    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的赵帆尽说:“里面一直没动静,人肯定没事了,不然那男的不会不送他去医院。”

    赵帆尽说着就径自往楼梯口走。

    “他怎么突然就晕了,你说他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在找孟二逼聊,赵帆尽顿时黑了脸,他们本来就看对方不顺眼,昨儿在小区碰面后互相嘲讽了几句,打起来了,打一会各自待着,然后又打,断断续续打到了第二天。

    赵帆尽抹着吓得僵冷的脸下楼,背后冷不丁地响起声音:“不就是做狠了。”

    “操,你他妈亲眼见到了吗?就搁这儿放屁。”赵帆尽调头冲向孟于卿,抓住他衣服怒骂,“别把小遥想成只知道张腿,连反抗都不会的成人娃娃。”

    孟于卿拨开赵帆尽的手,寒着脸垂头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与其说是他造谣,不如说是,他希望是那么回事,而不是什么病.

    中午那会儿,陈子轻才把手机电池按上,赵帆尽给他发了不少短信,都是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回了个就没管了。

    陈子轻有正事,他在纸上写了他对餐馆的装修意见,拿给张慕生看。

    他那么一晕,张慕生就不问他赵帆尽跟孟于卿上门的事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唉,就是胸有点疼。

    陈子轻忍着不去揉:“你觉得怎么样?”

    张慕生的目光落在纸上,一时没言语。

    陈子轻内心忐忑,他不清楚张慕生上一世是活到哪个岁数自杀的,看没看到时代的发展。

    而且,张慕生不止重来过一次的话,上上一世的终点又在哪呢。

    他给意见,会不会是多此一举,毕竟他的经历来自他的现实世界,跟这个任务世界没多大关联。

    纸被拿走,陈子轻看着张慕生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他按捺不住地问:“可行吗?”

    “嗯。”

    陈子轻轻松起来,捏着牙签吃切成块的苹果:“店重开以后,我做什么?”

    张慕生慢悠悠地反问:“你想做什么?”

    陈子轻含糊:“我吃不了苦,什么都不想做。”

    张慕生说:“那就什么都不做。”

    陈子轻默默吃了几块苹果:“你给我烧饭洗衣服,天天的伺候我五个多月了,现在你可能还不会感觉到烦,再过几个月就不好说了,我就算改,也不会改很多。”我肯定是要从早到晚的作。

    少年把不脏的手伸到他面前要他擦,眼神却不见丝毫捉弄轻佻,只有跟行为不相符的认真:“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决定好了要跟我结婚。”

    张慕生给他擦手:“已经亲过了。”

    “这有什么的,谈恋爱的时候不也亲吗……”陈子轻的手指被捏痛了,他反应过来,赶忙说,“啊哟,我头晕。”

    张慕生把纸一丢,说要带他去医院。

    陈子轻立马坐起来:“不晕了,我又不晕了。”

    张慕生似乎是冷笑了声:“谈恋爱的时候也让喝奶?”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是真纯情还是装纯情啊,谈恋爱阶段,别说喝奶了,还有一块儿睡觉的呢。

    张慕生神情麻木,深黑的眼从他嘴唇向下移:“在我这,我只喝我老婆的奶。”

    陈子轻捂住耳朵。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做好伺候我到死的准备了,不用说别的了.

    天一放晴,陈子轻就去餐馆看施工情况。

    赵帆尽不知道哪来的情报,后脚就到了那儿,小遥明年端午结婚这事儿他在宿舍里说了,故意说给孟于卿听的,他不好过,姓孟的也别想好过。

    陈子轻跟赵帆尽一人一个塑料凳坐在路边,闻着来往车辆的尾气。

    “那次你们为什么打架?”

    赵帆尽不说。

    陈子轻懒得再问,他约了茉莉在这边聚聚,就快到了。

    赵帆尽见他给包工头递烟,俨然一副老板娘姿态,古怪道:“小遥,你男人不就是个打工的厨子吗,怎么由你看着工人的进度,还给他们买盒饭?”

    陈子轻瞥他一眼:“你快期末了吧,学校不忙?”

    赵帆尽心道,忙,这学期至少挂两门,但这都不是事。他岔开话题:“我哥说砸店的人找不出来。”

    陈子轻没抱希望:“我打算装个监控。”

    赵帆尽:“什么?”

    “年纪轻轻就耳背。”陈子轻搬着凳子挪了挪,“你离我远点,被我慕生哥看到了会不高兴。”

    赵帆尽差点要吐血:“男人就不能惯着,你越惯着,他就越敢给你脸。”

    陈子轻斜眼:“那我要人惯怎么说?”

    赵帆尽正色:“你不一样。”谁能跟你比,你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惯着。

    陈子轻望见茉莉从公交车上下来,他马上就驱赶赵同学:“茉莉姐来了,你赶紧走。”

    赵帆尽吊儿郎当:“来的又不是你男人,你慌什么。”

    陈子轻来一句:“我要跟茉莉姐聊天,你在边上碍手碍脚的。”

    赵帆尽:“……”你是真不把我当人,你把我当狗。

    大哥说得对,上赶着只会舔到冷屁股。

    赵帆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我下回再来找你玩。”

    陈子轻抽抽嘴,玩屁哦.

    茉莉要去熟悉考点,顺道来的餐馆,她给陈子轻买了一瓶汽水,陈子轻拆开大袋的挂霜花生,两人坐一块儿吃喝闲聊。

    花生外面一层白霜,吃起来齁甜,陈子轻吃几个就受不了,茉莉倒是爱吃,他就让她走的时候带上。

    茉莉提起了吴妈,她说那案子还没开庭,流程最快也要走三四个月,得是年后。

    陈子轻问道:“那她儿子呢?”

    茉莉一直都有在网上关注进展:“在‘汇星’精神病院,警方有派警力保护,不让他被死者家属报复。”

    陈子轻点点头,似乎那对母子的结局就这样了,他其实不关心后续,因为他的主线任务早就完成了。

    他在手机上找到周庆女儿周爱萍的号码,心想是不是可以删了,他后面不太可能跟那个周老师再打交道。

    算了,先不删,放着吧。

    聊了会,茉莉要走,陈子轻送她上公交车:“下周一考试顺利。”

    茉莉笑了笑:“等我考完请你们吃饭。”.

    周六这天,张慕生跟王司去了外地,陈子轻照常去餐馆监工。

    陈监工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一磕就是一大把,磕累了,吃点甘蔗缓缓。

    甘蔗是他让张慕生叫店老板给他削了皮,切成一段段的,这在现在很罕见,路过的都会伸头瞧瞧,没见过这么吃甘蔗的。

    是懒得生蛆了,还是仙童下凡啊,那么个吃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子轻正吃着甘蔗,视野里就出现了孟少爷的身影,依旧是一身白,没跟头发丝都写着金贵二字,全然不见那次在门口挂了彩的狼狈。

    孟于卿站在他旁边,看他吃甘蔗,看了片刻,搞不清是站在什么立场说了一句:“望北遥,你在这待下去,一辈子都能看到头。”

    陈子轻一口甘蔗渣吐在地上:“看到头就看到头,没大起也没大落,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的。”

    孟于卿不会听不出他的疏远,作为一个合格的前任,理应体面的死去。

    然而孟于卿是在诈尸,反复诈尸。

    孟于卿有些自厌地沉寂一两分钟,再次开口:“以你的年纪,应该坐在教室里,而不是给人当媳妇。”

    陈子轻自顾自地啃甘蔗。

    孟于卿嫌弃塑料凳,宁愿站着也不坐,他甚至怕甘蔗渣弄到自己身上,没站得很近。

    “你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你家里不当回事,你未婚夫不把你当回事,你也不把自己当回事,等你多了二十五,到了三十岁,你就会后悔。”

    孟于卿来的路上没想说这么多废话,不知怎么见到人就不由自主。

    “你除了大成跟西宁,还去过其他城市吗,书本里的那些国内外著名景点,你就不想去走走看看?”孟于卿说,“你非要不到二十岁就结婚,把生活围绕着柴米油盐,让自己依附在一个厨子身上,那你这一生注定可悲。”

    陈子轻护犊子地大声呸掉嘴里的甘蔗屑碎渣:“厨子怎么了,厨子不也是脚踏实地赚的辛苦钱,职业还分贵贱啊?”

    孟于卿轻蔑地笑:“职业不分贵贱?”

    陈子轻在这个敏感又尖锐的老旧问题上做不到完全主观,也做不到完全客观,但他能做得到的是一心维护张慕生,他说:“孟于卿,我是书读得没你多,文化水平比不上你,反正我认为职业最多有高低之分,不该用贵贱来形容。”

    孟于卿被看不起拿不出手的前任教训,内心滋生出的竟然不是羞辱,而是别的东西,他垂了垂眸,抿唇道:“你说得对,是我浅薄,表达有误。”

    陈子轻把装甘蔗的袋子扎起来,拿纸擦手上的甘蔗汁,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不是给望北遥的生命增添色彩,他是宿主,要做任务,这是前提,也是关键。

    望北遥高二退学,这都放下书本几年了,他则是不知道几辈子没接触过高中知识,怎么回到学校。

    他手上是望北遥没打完的牌,能做的是接着打,而不是一开始牌就在他手上。

    陈子轻望着好像是真情实意为他着想的孟于卿:“我老早就说得很清楚,咱俩八百年前就桥归桥路归路,你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怎么就做不到呢,你要是连自己的脚都管不住,那还留着干嘛,剁了算了。”

    孟于卿表情难看,脸上火烧,如同被扇了一耳光。

    “真的是,你过你所谓的幸福人生就好了,我的人生幸不幸福我说了算,所有事根本就没有正确的选项,怎么选都能走。”

    陈子轻唉声叹气:“孟于卿,你的视角总是从上到下,这是你自己,那我呢,我也是我自己,我可以做我自己的吧,这也不需要得到你允许,得到你认可不是吗。”

    孟于卿身子一震:“你不是望北遥。”

    陈子轻:“……”

    “大白天的就说胡话。”他抓了把瓜子,咔嚓咔嚓地磕了起来。

    一只细长的手伸向他袋子,他快速打开:“别碰我的瓜子,你想吃自己买。”

    孟于卿冷冷看着被打红的手背,这学期快结束了,他课务繁重,一堆图没画却来这里劝学,私心是有的,或许是不希望前任碌碌无为,这想法说出来都要被人耻笑,认为他找借口都不好好找。

    从前他希望这个前任和他不相干,离他的圈子有多远就滚多远,如今是忍不住要管。

    孟于卿用指腹摩挲手背上的红痕:“瓜子吃多了上火,跟我走,我请你吃牛排。”

    陈子轻手一抖,反应很大:“不吃!我不吃牛排!谁爱吃谁吃!”.

    这会儿,身在外地的张慕生进了一家纹身店。

    “慕生,你还学人小朋友赶时髦?”王司好奇地跟进去,想看他纹什么花花草草。

    张慕生把左手食指的创口贴撕下来,露出了一圈牙印。那牙印应该是被他处理过,像是刚咬不久,印记没模糊。

    实际是今早咬的。

    他迟迟不出门,站在门口不动,少年以为他在要一个吻,笑话,怎么可能。

    少年哄小孩似的亲亲他下巴,就让他走。

    他不是没吃过糖的小孩,所以他没走,而是把人压在墙上亲了很久。

    因此惹恼了人,用被他一颗颗舔过的牙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王司听到张慕生跟纹身师说:“纹这个。”

    “你媳妇给你咬的?”王司暧昧地笑着说,“咬了个牙印你都纹上,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张慕生神情很淡:“我是不喜欢。”

    王司匪夷所思,并且十分佩服他在感情上的虚伪程度,都这会了,还不承认?

    谁知张慕生道:“你的字典里也就‘喜欢’这个词,没别的了。”

    王司愣了下,不禁牙酸,得。

    张慕生问纹身师,有没有什么药水,纹完抹上不显出纹身。

    纹身师说他开的是纹身店,不是魔法店,没那东西。

    张慕生面色阴郁,他在想要把纹身遮挡起来。

    王司打趣:“慕生,你纹都纹了,还不让他看到?”

    张慕生冷笑:“我脸皮薄,害羞。”

    第325章 作精进化实录

    张慕生没想出遮挡纹身的法子,他带着纹身回西宁。

    此时天色渐暗,气温比白天下降了很多,街上的人扎着围巾戴着帽子行色匆匆,逛街溜达的闲心都让天气磨淡了。

    餐馆里的工人还在忙活,少年坐在屋檐下的塑料凳上,后脑勺靠着椅背,双眼猫儿似的耷拉着,怀里鼓了个包,不知道塞着什么。

    张慕生迈步走近。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给你订的盒饭都要凉了。”陈子轻把盒饭从外套里拿出来,给他递过去,“有什么事晚点说,你先吃。”

    张慕生眸色微动,他伸手接过盒饭,触及一片暖热,上头还残留着体温。

    “快吃啊!”陈子轻脚上的老棉鞋踩着凳子腿,“知道什么天啊,饭菜凉得可快了。”

    他指了指地上,“你吃完记得把甘蔗渣跟瓜子壳扫了啊。”

    张慕生的指腹感受盒饭上的温度,这个人可以连自己制造的垃圾都不扫,也可以为了不想他吃到凉了的盒饭而给他捂着。

    盒饭是他的,垃圾也是他扫,都没别人的份。

    他“嗯”一声.

    天彻底黑下来没多久,工人们就下班了,陈子轻把餐馆安装的卷门往下拉,他的手指冻僵了,动作不灵活,刚要抱怨张慕生不过来拉卷门,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

    卷门哗啦一下到底。

    张慕生从自行车篓里拿过围巾,递给娇里娇气的人。

    陈子轻戴围巾期间看见了什么,一把拽过张慕生的左手,指着他食指上的那圈黑色:“这什么?”

    张慕生道:“纹的。”

    陈子轻惊愕不已:“你怎么……”

    张慕生淡声:“王司要纹身,店里刚好有活动,他为了能便宜,拉着我纹了个。”

    听了这番解释,陈子轻将信将疑:“看不出来,王哥还有这喜好。”他不解地望着张慕生的纹身,“那你怎么纹这个?”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想起什么,他眨了下眼睛,一片绯色从脸上扩散到脖颈:“是我早上咬的啊?”

    “当时发现还有印子就纹了,没其他意思。”张慕生让他把围巾围上,还有,别咬嘴,咬得水淋淋的,会让人想舔。

    后半句没说出来.

    陈子轻坐上回小区的自行车后座,还在想张慕生手指上的纹身,他抓着男人冰凉的黑色外套,嘴里嘀嘀咕咕:“纹别的不好吗,怎么就纹那个,一看就知道是牙齿咬的,让人见了多不好意思。”

    末了又用更小的声音说:“早知道你要纹,我就咬个好看点的了。”

    骑车的张慕生心口烫热,喉头滚了滚,口吻倒是稀松平常:“你可以再咬个,我去纹。”

    陈子轻:“……这还能随便乱纹啊,纹上去了,洗的时候会很疼的。”

    张慕生逆着冬夜的风,面色比那风还要冷:“你洗过?”

    陈子轻看不到他是什么情绪,闻言就脱口而出道:“没啊,怎么可能,我又没在身上纹过东西。”

    说完了,奇怪地走了会神,身高和体型的差距让他轻松就能在张慕生的身后躲风,他的

    脑袋抵着男人宽阔精实的背部,有点卷的刘海来回地蹭:“等回了家,村里人看到了你手指上的纹身,你要怎么说?不害臊啊?”

    “就算你不说,他们也知道是我干的,我跟你定了亲事的,除了我,还能是谁。那我为什么会咬你呢,是不是吵架的时候咬的啊,是不是我逼你纹的啊,这都有可能是你爸妈猜测的事情,像我姐多半会给我上课,叫我别咬你,咬人是不对的,小孩子都不乱咬。”少年自言自语,“你看你这纹的,不知道会牵出多少事,你纹之前好歹跟我说声啊,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你给我整什么惊喜。”

    “你不会是在报纸上面学的吧,慕生哥,过日子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别花里胡哨。”

    停了停,陈子轻说,“你一纹,我会以为你稀罕惨了我,没我你就活不下去。”

    张慕生的回应是,将背后抓着他衣服的手带到前面,放进自己两侧的口袋里。

    陈子轻蜷缩的指尖慢慢舒展开来,他想到那纹身周围还有点红肿,是黑色的齿痕,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青色。

    到那时,他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

    他从来都不清楚感情线的终点在哪。

    机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小弟,你要乐观积极的面对世界。”

    陈子轻说:“我会的。”

    系统:“如果你想,我可以在你登出前一段时间通知你,让你有个准备。”

    陈子轻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谢谢二哥,你人真好。”

    他二哥要回家跟家属说被发好人卡了.

    茉莉考完试请吃饭,她的状态极佳,想必是考得很好。二人吃好饭去了趟医院,小亮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就快能出院了,据说钱伟也被家人带回了西宁,不再担心被失了智的人盯上。

    “铁锤”案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渐渐消散,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送茉莉回家后,陈子轻让张慕生陪他去步行街逛逛,他们一人买了一个烤红薯。

    陈子轻见张慕生吃了口烤红薯,顿时就瞪了瞪眼睛:“你为什么不给我吃第一口啊?”

    这事儿真心没必要,但他就是要生气,眼睛都气红了。

    面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作起来的人,张慕生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上吃了一口的烤红薯扔进垃圾桶,再去买一个,送到他嘴边。

    哄人的方式简单直接,且朴素。

    陈子轻张嘴咬一点,霸道地说:“以后你吃东西,第一口都要给我吃。”

    张慕生扯了扯唇,沿着他吃过的地方吃。

    陈子轻吃起了自己的那个烤红薯,没塑料勺子,就撕下烤焦的皮,吃金黄软嫩的内里,一口下去满嘴都是绵密的甜香。

    天寒地冻的,和大帅哥一起,边走边吃烤红薯,人间美事一桩。

    陈子轻瞥带出去很长面子的男人:“慕生哥,我问你个事,餐馆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那你还有剩余的钱不?”陈子轻说详细点,“我的意思是除去装修费,工人工资,餐馆重新开业稳定下来前的生活费等等,还有没有剩的。”

    张慕生到家就将存折放在他面前。

    陈子轻忍着好奇:“我不看,你跟我说就行。”

    张慕生随手就将存折扔在一边:“有剩。”

    陈子轻郑重地看着他说:“那我们买房吧。”

    张慕生一顿。

    “买房比买车靠谱,真的,车咱们先不急,一年四季都是自行车也没问题,所以还是买房好。”陈子轻说,“我卡里有一万多块,你这边再拿点儿,我们凑凑买个房子,在西宁买,找个房价便宜点的区。”

    西宁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线城市,房价肯定很贵,这个时期还没起来。

    陈子轻的小算盘敲了有一阵了,今儿才收尾,他眼含期待。

    哪知张慕生开口问的是:“一万多块?”

    陈子轻点点头。

    张慕生没看他,被眼睫覆盖的眼底浮现瘆人的暗色:“哪来的?”

    陈子轻虚张声势:“你什么语气,搞得就跟我去卖了一样!”

    “所以,”张慕生诡异地一字一顿,“你卖了?”

    陈子轻浑身血液都要冻僵,他按着桌子站起身:“我成天跟你在一块儿,你说我卖,我梦里去卖的吧!”

    张慕生无端想起少年钱包的夹层里那九朵小黄花,早就干了,被他收起来放在里面。

    是不是真的喜欢不知道,总之没扔,保存了起来。

    客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陈子轻眼神飘忽,他要说钱是望向春给的吧,张慕生一试探就知道真假。

    况且,望向春也不可能放心的给他打那么多钱到他卡里。

    他不好蒙混过关。

    “反正我这钱不是偷来的,骗来的,找孟于卿要的,也不是卖身钱。”陈子轻索性就说,“你爱信不信吧!”

    张慕生坐在椅子上,目光没向上抬,而是落在身边人焦虑不安乱抠的手指上面。

    见他要走,张慕生忽然揽过他那把细细的腰,将他捞到跟前,凑上去,把脸埋到他的肚子上面。

    陈子轻没用什么力道地挣扎了几下,引得肚子叫起来,然后就怀疑自己听见了一声低笑,不确定。

    张慕生深深嗅着说不出那笔钱来路的人身上的味道,想起那辆出事故的公交,眼下沉了沉,森冷冷的,随即用修长的手指解开他的棉衣扣子,掀起他的毛衣和秋衣,手指和嘴唇都探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张慕生带他去看房,定房,跟房主谈细节,所有流程都在二十多个工作日内走完。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站在房子里,这就买了,跟做梦似的,八十多平,一楼,二室两厅,还带个院子。他把张慕生拉到阳光下晒太阳:“跟餐馆不在一个区,买着不方便住,租出去吧。”

    张慕生的额发被风吹得微乱:“嗯。”

    陈子轻说:“那租房小广告你自己去打印店搞,回头多贴贴。”

    “客厅要隔成房间吗?还有北阳台,不改的话,租金上要收得稍微多一点,就怕不好租。”陈子轻打量四周,仰望楼上,一共才六楼,“我熟悉的都是隔成多间的那种,包给二房东改。”

    张慕生见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大学生发的短信,大学快放暑假了,不用考试吗,都在观望,试图做第二者。

    挖一个疯子的墙脚,呵。

    张慕生闭了闭眼:“你熟悉的?”

    陈子轻把手机关掉,眼睛不自觉地往张慕生左手食指上瞟,自从这男人纹了他的牙印,他的视线就忍不住放上去。

    “在网上看的啦。”

    陈子轻撒娇地往张慕生的身上靠了靠:“啊呀,我不管了,房子租出去了,收租的事我不干,来回坐公交远死了。”

    这个时候的房租是给的现金,几百几百的,当面给,不是打卡里,每个月都要来一回。

    陈子轻戳戳张慕生的胳膊:“你自己过来收,收好了都给我。”

    张慕生想握住他这只乱撩拨的人,用皮带捆起来。

    陈子轻看张慕生不说话,拧了拧精致的眉毛,不高兴道:“你不会是不想给我吧?虽然我出的是小头,你出的是大头,但这怎么说也是我们一起买的房子,你给我是应该的,我们结了婚,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张慕生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眼前人不在乎房子的所占权益份额占比,连做个公证都嫌麻烦不想跑,却在乎他每个月的工资,说明要的不是钱,是他的工资,特指那一项。

    哪天要是拿了他的工资跑了,不要他的钱和他这个人了,他会倾家荡产的找到人,再亲手掐死。

    张慕生的面上一闪而过似是而非的笑意:“行,都给你。”

    陈子轻满意地点头,坐等房价上涨.

    到了腊月就开始下雪,出租屋里没空调,很冷,晚上更是感觉四处漏风,屋里比屋外还要凉飕飕。

    陈子轻披上外套去客厅,张慕生还在打地铺,夏天的草席上铺着棉被,就一床,估计是两二斤的,不厚,像他房里盖的被子可是五斤的,压在身上十分有安全感。

    地板是瓷砖,想也知道很冰,那凉气会穿过草席跟棉被侵入体内,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陈子轻走到张慕生的枕边,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在他肩头踩了踩:“起来。”

    张慕生没睁眼,摸到他穿着袜子的脚,把他的袜子往上拉了几分,理好他的裤腿,手没拿出来,不轻不重地圈着他的脚踝。

    陈子轻说:“去房里睡。”

    张慕生的气息滞了几瞬,嗓音沙哑:“怎么睡?”

    陈子轻听他这声音,耳朵有点痒,脚踝被摩挲,他想把脚放回拖鞋里,却没能挣出张慕生的掌心。

    张慕生再次开口:“去房里打地铺?”

    陈子轻没说话,他觉得张慕生有捉弄他的嫌疑。

    张慕生松开他脚踝,周身气息冷了下去:“我在客厅打地铺习惯了,就不去房里了。”

    陈子轻翻白眼:“不打地铺。”

    张慕生微屈食指送到唇边,牙齿叼住那圈齿痕,漫不经心地伸舌舔舐几下:“不打地铺,我睡什么地方?”

    陈子轻说:“睡床。”

    “哦。”张慕生似乎不在意,“那你睡哪?”

    陈子轻被他逐渐黏稠起来的明知故问给搞得脸上火烧:“我当然也睡床啊。”

    黑暗中,张慕生的目光深热:“不是不同意婚前性行为?”

    陈子轻面红耳赤:“睡一张床跟婚前性行为有什么直接关系吗,就不能是单纯的盖着被子睡觉?”

    周遭寂静无声。

    陈子轻哼了声:“别怪我只顾着自己,回头生了病让你爸妈知道了告我的状,我跟你说了的,你爱睡不睡。”

    他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回头说:“我数到十,你不进来睡就算了,在客厅冷死你拉倒。”

    像小妻子矜持又放荡的勾引,明明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棉衣睡衣,却比漏光的蕾丝都要骚。

    张慕生涨得发疼.

    房里开着灯,男人站在床边,外衣在他手上,他穿着单薄,黑发碎短,一张面容十分夺目,气质寡淡又充满让人无法忽略的色欲。

    陈子轻被他那漂亮的睫毛扇得心脏怦怦跳:“你睡那头。”

    张慕生走近:“先亲一会。”

    陈子轻仰望他:“都这么晚了还亲啊,明天亲不行吗,我都困……”

    话没说完就被亲得向后倒去,张慕生站进他颤抖着半抬起来的腿间,按着他脑后,和他唇舌交缠。

    张慕生接吻时眉头总会皱在一起,似乎是被迫,不情愿,一点都不热衷不投入,更不会沉迷,然而他的薄唇跟口腔都很热,亲起来透着侵虐的狠劲,吞咽声有力而性感,像是一头食肉动物在进食。

    一波波的快感带来的战栗让他背脊发麻,他眉眼压低,眼睑发红,搂着怀中人的臂膀肌肉偾张,控制不住地撞了撞,带着些许隐忍的疯狂。

    ……

    到了深夜,两人才各自一头的躺下。

    陈子轻被亲久了,不但晕还渴,他搓搓温度下不去的脸颊,衣服扣子被一颗颗扣好,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有顺着肚子往上一摸,或者从领口下去,沿着锁骨往下摸,才知道所过之处湿湿的。

    这能撑到明年端午吗?

    张慕生都不满足于半夜发疯了。

    陈子轻想到那截小臂就忧心忡忡,他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哥,你不打呼的吧?”

    睡在那头的男人没动静,好像是亲够了,吃够了,睡了。

    陈子轻摸索着找到床头的手机关机,他可不想在跟张慕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躺一张床的时候被哪个打扰。

    尤其是那两个二货。

    陈子轻在被窝里蹬了蹬腿:“先别睡,你把你那头的被子弄了弄,冷气都进来了。”

    脚那边传来悉悉索索声响,被子向里招。

    陈子轻安静一会:“你给我捂捂脚。”

    尾音刚落,双脚就被一只大手拢住,不断有热意顺着他脚趾蔓延,他舒服地呼了口气。

    张慕生比他高很多,脚在被子外面,他瞅了瞅,默默拉起被子盖住。

    被窝里多个人,寒意很快就散去,热乎乎的,陈子轻半夜睡香了,翻身把腿压在张慕生胸口。

    张慕生捉住蹭他胸肌的脚趾,将少年的脚往下放了放。

    脚很快又移上来,挨着他胸膛。

    他阴沉着脸,烦躁地拉下裤腰,将那只不老实的脚塞进裤裆里。

    第326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早上起来感觉脚酸酸的,他一脸沧桑地坐在床上揉,从脚趾头揉到脚心,再从脚心揉到脚趾,一根根地揉着。

    像是站在大缸上踩了一晚上的咸菜。

    陈子轻唉声叹气:“三哥啊……”

    系统:“嗯?”

    陈子轻吞吞吐吐:“没什么,就是我这脚,哎,不说了不说了。”

    系统:“小弟,你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陈子轻嘴角抽了下,有感而发:“我没做宿主的时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基佬。”

    系统:“都是磨练。”

    “……好吧,是吧。”陈子轻不知哪根筋不对,掰起脚放到鼻子前面,凑上去闻了闻,没有什么腥臊的味道。他刚感到庆幸,下一刻就发现脚趾缝里有一点红印,整个人呆住了。

    不是,这地方怎么都……

    陈子轻呆若木鸡,明明不是他干的事,他却有种难为情的感觉,匆匆穿上袜子把痕迹藏起来。

    身上的热度怎么持高不下,像在夏天的烈日下暴晒,头顶都要滋滋冒烟。

    “过分了,这真的有点过分了。”陈子轻咕咕哝哝,“不行,我一定要好好跟那家伙谈一谈,绝不能再当睁眼瞎了。”.

    然而当陈子轻坐到张慕生对面时,却怎么也张不开这个口。

    张慕生去了厨房。

    陈子轻的视线追随他而去:“我想跟你说……就是……”

    张慕生端着玻璃碗回来。

    陈子轻几番酝酿:“慕生哥,我想告诉你……我觉得……”

    一颗剥好了的荔枝送到他面前,白色果肉散发着清透的甜香,他条件反射地张嘴去接,已经到了手都懒得伸的地步。

    陈子轻吃掉荔枝肉吐出小黑核:“荔枝多少钱一斤啊?”

    张慕生:“没问。”

    “你这都不问,”陈子轻瞪眼,“荔枝不是应季水果,不问怎么行,太贵了就不买了,我又不是非要吃,我可以吃柿子啊,冬天柿子就便宜很多。”

    瞧见荔枝被两指捏着送来,他又去吃,一碗甜滋滋的荔枝下肚,陈子轻把要谈的事抛在了脑后:“几点了?”

    张慕生擦手上的荔枝水:“九点刚过。”

    “噢,九点刚过啊,”陈子轻望了望阳台窗外,太阳出来了,昨夜下的毛毛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似没来过。

    老天爷干了坏事都知道擦屁股。

    陈子轻双手托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餐馆?”

    “我自己去,你在家里。”

    陈子轻不满:“为什么?”

    张慕生将脏了的纸扔进脚边垃圾篓:“今天很冷。”

    “那打车啊,我坐车里不就不冷了。”陈子轻管不住嘴地胡说八道,说出的话难听刻薄又带着羞辱的意味,“你不会是舍不得那点车钱吧。”

    说完就想给自己来一下,他把托腮的手放下来塞到桌底下抓抓,偷偷摸摸地观察张慕生的反应。

    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他想着慢慢改变原主的本性露出自我,实际上却是越来越作,他已经在做作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尤其是在张慕生对他的心思之后。

    尽管他给张慕生打过关于他作这方面的预防针,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如何面对张慕生发疯这件事提上日程,以免应付不来。

    要是能在张慕生病发时用做一做来化解局势,那可以算是把成本减轻到最小。

    他抿抿嘴,好在他没痔疮。

    张慕生垂落的余光扫过他沾着甜味的嘴唇,是,我舍不得车钱,出租车从餐馆到小区来回跑一趟才能买到的荔枝,我一颗一颗剥了壳喂给你。

    下次是不是要我嚼碎了,嘴对嘴的渡给你,才能让你乖。

    张慕生面上平淡:“餐馆里冷。”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呢,电视机收不到几个台,无聊死了。”陈子轻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不然我就找人玩。”

    张慕生微抬下巴:“可以。”

    他心里冷笑,找去吧,我看你找谁。

    陈子轻顿了顿,跟着他去厨房洗碗:“你真让我找别人玩啊?那我们定亲,睡一张床,天天的亲嘴算什么,我看你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张慕生偏低头看着他,把他看得睫毛抖颤,呼吸急促,棉衣下昨晚才吃过的软嫩一下下起伏。

    “别闹了,去换鞋。”

    “噢……”陈子轻走两步回头,“我的鞋被你拿去阳台晒了,你去拿给我啦。”

    张慕生把洗好的玻璃碗收起来,去给他拿鞋.

    几天后又开始下雪,这回的阵仗要大不少,天亮后树梢上挂着积雪,地上也有,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陈子轻犯懒没出门,他吃了饭就去床上瘫着,死冷的天,哪怕雪后放晴也不见丝毫暖和。

    瘫到快中午,陈子轻顶着鸡窝头出去,扑面而来一股红烧肉的香味,而厨艺精湛的张师傅坐在沙发上磨指甲。

    陈子轻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包雪饼吃:“你的手指甲不是已经很短很圆润了吗,怎么还在磨,天天的磨。”

    张慕生眼皮没抬:“我在为了明年端午以后的日子做准备,养成习惯。”

    陈子轻纳闷:“什么准备啊?”

    张慕生似是置若罔闻:“也防止你哪天改变主意,提前让我弄的时候,我不至于连基础工作都做不到位。”

    陈子轻:“弄什……”

    后知后觉他的意思,咳嗽着喷出嘴里的雪饼沫子,同时脸一红,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张慕生手指骨节的触感和体温。

    陈子轻挪着身子坐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手里的雪饼跟锅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张慕生将右手五指摊开在半空:“你喜欢哪几根?”

    陈子轻不回答。

    张慕生自语:“你不喜欢我这只手。”

    他把指甲刀往茶几上一丢,将左手平放在沙发上面:“你喜欢它。”

    随后就从口中吐出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根够吗。”

    陈子轻被他这话给整出了一身汗:“我不想跟你说这个话题,我……”

    “不够。”张慕生的眼睑浮现亢奋的薄红,“我还要加上尾指。”

    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完,再次拿起指甲刀,逐一磨平已经很平整的指甲。

    陈子轻哆哆嗦嗦地捧着雪饼,咔滋咔滋地吃完:“慕生哥,你别这样,结婚又不是为了弄,那只是不重要的一件事,还有很多……”

    张慕生看过去:“重要,我每天都不能少。”

    陈子轻避开他的视线:“你欲望这么强,我没来西宁找你之前,你是怎么过的,该不会去按摩店对付了吧?”

    张慕生皱起眉头:“没去过,脏。”

    陈子轻点点头,他把雪饼袋子丢掉:“别说是我来了,你的欲望才开始重起来的。”

    张慕生怪异地沉默,他半晌开口,像是嘲弄:“我希望不是。”

    周遭莫名就静下来。

    陈子轻坐回去,虚虚地挨着他:“好了好了,为了你的健康着想,结婚前你都别把舌头伸我嘴里亲我了,咱俩最多只能嘴巴碰嘴巴。”

    说归说,他心里有数,这狗男人一个字都不会听。

    张慕生是没听,他想把别的东西放进身边人嘴里。

    “你不去看看火啊,红烧肉糊了就吃不成了。”陈子轻踢了踢张慕生,大腿被一只手扣住,软肉隔着裤子陷进指缝。

    陈子轻挣扎的前一刻,张慕生松开手,起身去厨房给红烧肉收汁。

    午后,张慕生去晒被子。

    陈子轻是一点都不帮他,就看着他将垫被跟盖被,以及枕头拿去阳台,再把拆下来的床单被套放进盆子里,倒上洗衣粉浸泡。

    男人叼着烟站在水池边洗东西,大冬天的,他穿得不臃肿,毛衣袖子卷起来,腕骨突出小臂线条硬朗有干劲,长裤的裤腿随意堆在棉拖上面,肩膀宽而有安全感,十分的挺拔。

    这一幕和陈子轻夏天刚来那晚见到的大不一样。

    此时的画面让他觉得温馨,他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触动:“慕生哥,咱们买个洗衣机吧。”

    张慕生侧头看来,他夹着烟的手还维持着把额发向上捋的动作,眸光黑亮,浸着阴暗沟渠被太阳照到的光。

    陈子轻有点儿不自在,嘴上说着和心声不符的话:“我不是心疼你,我是怕冬天洗的东西干得慢,有味道。”

    张慕生把烟掐了:“听你的。”.

    很快阳台就多了一台洗衣机,两个桶,一个桶洗,一个桶脱水,不管是洗还是脱,都会嗡嗡震动着乱跑,要是不按着,能从阳台跑到门口。

    陈子轻是不管的,有了洗衣机,他还是只搓个内裤,其他都是张慕生负责。

    赵帆尽放假来找陈子轻玩儿,给他挡风:“你们几号走?”

    陈子轻还没跟张慕生提回去的事,他说了个模糊的日期:“小年前。”

    赵帆尽心道,那还有小二十天。

    阳光跑这儿跑那儿,陈子轻跟着它走,凳子搬了几回,腿上打开的笔记本记录着工人的饭钱开销。

    赵帆尽充当计算器,在他报数字后进行叠加,等他算完才说起个事给他当笑话听。

    “小遥,你知道笔仙吗,就电影里演的那种,我跟一伙人玩,你猜怎么着,笔真的自己动了。”赵帆尽说笑,“我靠,结果是一傻逼他妈的装神弄鬼。”

    陈子轻蹙眉:“你玩那个干嘛。”

    赵帆尽龇着个牙,笑得帅气又透着蠢气:“找刺激。”

    小遥早前跟他透露鬼魂相关,他没当回事,毕竟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而他转述给大哥,想让大哥重视,仅仅是为了把答应心上人的事做到,一切都是为了爱情。

    他“啧”了声:“一兄弟回去就发烧了,还一直发抖,身上的衣服才换了没一会就被汗给搞湿透了,嘴里鬼喊鬼叫的,他家里带他去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

    陈子轻若有所思:“你同学的魂丢了吧。”

    赵帆尽挑眉:“魂还能丢?”

    陈子轻把圆珠笔扣在笔记本的封皮上面:“锅里放点水,把三根筷子站起来,叫他的名字,叫叫魂。”

    赵帆尽拼尽全力憋笑:“小遥,筷子站起来,这不就是水的张力。”

    陈子轻无力反驳:“别跟我说物理。”

    赵帆尽怕他生气,立刻就把双手举起来放在脑袋两边,赔着笑哄:“我没显摆我那点半吊子的文化知识,我是个菜逼。”

    陈子轻斜眼:“西大的学生是菜逼,那我是什么。”

    赵帆尽看着他漂亮的脸咽唾沫,仙女。

    靠,他好想跟小遥说,那厨子年纪大,爹味重,觉得你幼稚,没共同话题,经验丰富,八成心里有人。

    那厨子出轨也好啊,他出轨了,小遥肯定就不要他了。

    甭管手段卑鄙不卑鄙。

    赵帆尽狠狠搔几下头皮,可他不敢做出丁点越界的行为,窝囊地在哥们的立场待着,为得是不想连面都不给见。

    只能等着小遥跟那厨子吹了捡漏,反正他年经,身体好,可以慢慢等。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他时刻准备乘虚而入。

    孟于卿那二逼放假前谈了个对象,笑起来像极了前任,他自己还没发觉,赵帆尽没提醒,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赵帆尽眼神炙热地看着面前人的后脑勺:“小遥,我们什么时候去网吧玩游戏,我带你打副本。”

    陈子轻扭着头看前面新开的绝味鸭脖,想吃毛豆:“不想玩了。”

    赵帆尽卖力道:“那跳舞的呢,有个新游戏叫什么舞团,我看这段时间挺多人玩,很火。”

    陈子轻撇嘴:“我四肢不协调。”

    赵帆尽哈哈大笑:“那又不是真跳,照着方向键按就好了。”

    餐馆里,张慕生看大学生把人逗笑,画面碍眼至极,一股戾气扎进他脊髓,朝他大脑冲涌,他气息重起来,垂在裤边的手开始发抖。

    比起孟于卿,这个哈巴狗样的赵帆尽更令他厌恶。

    就在这时,装修工过来说:“张老板,吊顶这灯我们按好了,你看成不成。”

    张慕生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不见异常。

    “可以。”他拿出烟盒,自己咬一根在唇边,递过去一根,“幸苦了。”

    工人忙笑:“张老板客气。”.

    赵帆尽去看望病了的同学,他见那家人憔悴不堪,就让他们试着叫叫魂,说的是小遥告诉的法子。

    死马当活马医。

    哪知同学还真就不喊不叫了,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赵帆尽走在回去的路上,这会儿想到当时的情景,身上还是掉鸡皮疙瘩。

    难道这世上真有鬼?不能吧,这可是21世纪,还是要相信科学。

    赵帆尽眼皮上一湿,下雨了,他加快脚步。

    这一片是建筑工地,白天各种施工的声音和人影,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赵帆尽传过去才能打车或者坐公交。

    他走着走着,后背突然无端掀起一层悚然感,就在他要回头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暴力打趴在地,脸擦着地面马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紧跟着,他被一个麻袋套住头,向后勒紧,拖进施工地。

    男生喘息着,手在地面摸索着做出抠抓的动作,膝盖吃力地磨着地面,试图撑着身子跪爬起来。

    没成功,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操,老子真要栽在这儿了?

    赵帆尽脑后涌出鲜血,有脚踩在他背上,狠戾地碾着他脊骨。

    身后的黑影手持铁棍,扬臂就要再敲下去,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来了条短信,看到给他发短信的人名,他满身沸腾的杀虐微滞,眼底狰狞浑浊的血色有消散的迹象,神智似乎恢复些许清明。

    施工地阴森森的,地上的人被敲晕,黑影将铁棍丢进雨里,转身离去.

    雨势渐大,街上行人稀少,很多门脸都关了门,拐角处的花店还在营业,里面亮着的光亮在寒冷的雨夜散发出一片暖意,仿佛每个路过的人都能被驱散点凉意。

    张慕生站在花店门口接电话,黑色雨衣不断往下滴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耳边,令人厌躁。

    电话那头是少年清亮且蛮横的声线,这是天生的,而他说话时,尾音会娇娇软软地向上翘,这是个人习惯。

    “慕生哥,我给你发短信让你买鸡蛋糕,你买了吗?”

    塑料袋里的鸡蛋糕被张慕生拎在手上,他看屋檐下的雨落下:“买了。”

    “那你快回来。”陈子轻在出租屋的阳台和他目睹同一场雨,“看到短信了都不回我,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张慕生道:“当时不方便。”

    陈子轻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方便?”

    张慕生神经质地勾唇:“踩到了只老鼠,死了的,烂肉陷在我鞋底,”

    “听的我都要吐了。”陈子轻打断他,“不说了,你赶紧回来。”

    而后又说:“雨好大,你路上慢点。”

    张慕生将手机收好,他推开花店的玻璃门走进去,身上的雨衣已经不怎么滴水,衣摆下是同色雨靴,边沿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干净,映出花店里模糊细碎的灯盏和鲜花。

    店员趴在桌前打瞌睡,听到动静抬起头:“先生是要买花吗?”

    张慕生摘下雨衣帽子,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嗯,给我老婆买花。”

    店员正惊讶于客人的相貌,就听到他低语:“我老婆很作。”

    男人周身徒然就弥漫出一股骇人的阴冷:“但他不是只跟我作。”

    下一刻,他神色如常,漠然无趣的语调里带有一两分疑似礼貌的东西:“麻烦给我拿九朵粉玫瑰。”

    店员的困意彻底消失,不知怎么打了个哆嗦:“好,好的。”

    他赶紧去挑了九朵玫瑰去工作台,拿剪刀修剪多余的长纸,欲要问包花纸有没有什么要求,冷不防地,客人的声音响起。

    “用这种粉色带爱心的。”

    张慕生捻了捻手边一摞包花纸里的其中一种,笑:“我老婆是个很可爱的人。”

    第327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听到开门声就快速去沙发上坐着,打开电视机。

    张慕生拎着鸡蛋糕进客厅,他把鸡蛋糕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再是从外套一侧口袋里拿出一小捧玫瑰,放在鸡蛋糕旁边。

    陈子轻怔了会,叫住已经快走到房门口的男人:“慕生哥,你怎么买花了啊?”

    “看到就买了。”

    张慕生没回头地拉开外套拉链,脱下外套拿在手上去房间,他很快就带着衣物去洗澡。

    陈子轻关掉压根没看的电视,他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趴在桌上,吃着鸡蛋糕看玫瑰花。

    饮料瓶外面那层皮被他撕了,瓶身光秃秃的,他在瓶子里装了大半水养花,鲜花娇气,既然有缘来了他们家,那就凑合着跟他们搭伙过吧。

    鸡蛋糕篷篷的,外脆里软,一口下去满嘴浓香,陈子轻几口就是一个。

    好吃啊,真好吃,一点都不噎人。

    陈子轻又吃了一个,他数数还剩几个,留着明天吃,数完又去看玫瑰,九朵,和张慕生在老家为他摘的小野花是相同的数量。

    张慕生似乎对9这个数字挺执着,当然,也不排除是凑巧。

    “说起来,这是我来的第九个任务世界了呢。”陈子轻摸着花瓣自言自语,“怎么惆怅上了,可能是鸡蛋糕没吃够。”

    他掐了半个,掰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眼睛不自觉地往卫生间方向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的时候,会觉得冷清,时间过得慢,哪都空落。

    这出租屋明明才多大啊,怎么就空上了呢。

    好吧,跟房子大小没关系。

    是少了个人。

    陈子轻吃完半个鸡蛋糕就去卫生间门口溜达,他没敲门,也没出声,就自个儿溜过来,溜过去。

    门里头的水声一停,陈子轻立马就跑去客厅,装作不经意间扭头,视野里是只穿了身单衣的男人,他脱口而出:“你就不能多穿点啊?”

    张慕生擦着头发,眼皮被热水冲过显得薄而红,他定定看了桌边人几秒,隐隐淡笑:“我不冷,很燥。”

    陈子轻顿了下,沾着点鸡蛋糕碎渣的嘴角一撇:“反正我给你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要是你感冒了传染给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受那个罪。”

    “不会。”张慕生垂眼,继续擦潮湿的发丝。

    家里窗户都关了,不知哪来的风抽抽的,他就在过道上擦,袖子卷到手肘部位,毛巾被他抓在指间,头低着,领口处露出来的一小片锁骨皮肤白森森的。

    陈子轻眉心一蹙,边往房间走边说:“你进来陪我!”

    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赵帆尽住院了。

    当时到了半夜,他还没回来,家里就给他打电话,打几遍都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赵父让赵一扬挨个联系小儿子的社交圈,好一通找,最后锁定那个玩笔仙生病的同学身上。

    赵一扬开车过去,途径那片施工地的时候,他没停,等他返程再经过那里,凭着职业上的敏感把车靠边停,撑伞走进了施工地。

    这才找到了头部受创昏迷不醒的弟弟。

    由于下大雨,痕迹都冲没了,那根赵一扬在弟弟昏迷不远处带走的,疑似作案工具的铁棍上也检测不出线索。

    再加上施工地偏僻,周围没有住宅区,找不到目击者。

    听完大哥的一番言论,赵帆尽情绪激动:“那老子岂不是白白被打?!”

    赵一扬用沉默回答了他。

    “操……”

    “操!操操操!”

    赵帆尽咬牙切齿,愤怒不甘地破口大骂。

    赵一扬接了个电话出去,再回来时听弟弟说:“套我的麻袋呢,找着没?”

    “附近没有。”赵一扬拉开椅子坐下来,“估计是扔在哪了。”

    那就是找不到了,没下落了。

    赵帆尽粗喘几声,他被敲一棍子,昏了几天才醒,刚醒来那阵子别提多难受,脑子都不清醒,一问三不知,再问就天旋地转,今天稍微好点儿,气又堵上了。

    赵一扬严肃道:“阿尽,我怀疑这不是随机性质的暴力事件,是冲你来的,在那蹲点。”

    赵帆尽面色一变:“我没得罪什么人。”

    赵一扬沉声:“再想想。”

    赵帆尽忍着耳鸣想了,还是那答案,他性格爽快,朋友多,也就在小遥的事上跟孟于卿不对付。

    人孟于卿不至于搞他,毕竟他也没抱得美人归,不会让对方心生嫉妒。

    况且孟于卿的体能跟他相比,不可能是压倒性的,可以单凭一棍子就让他起不来。

    “哥,那会儿,套在我头上的麻袋勒得很紧,我能感觉到对方极不正常的气息,打我打兴奋了,很享受很癫狂,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停手了。”赵帆尽说,“那人本来是要对我下死手的,杀气很重。”

    他本能地笃定:“是个疯子,神经病。”

    赵一扬沉吟:“精神有疾病且带攻击性的群体,通常会对老弱病残,小孩和女性下手,不会选身强体壮的男性。”

    “再说了,你接触过这类人?”

    赵帆尽摇头,下一秒,他的脑中好像闪过什么,太快了,没来得及抓捕。

    “这不就得了。”赵一扬说,“根据我的分析,这人多半是你接触过的,想要你的命。”

    他皱眉思虑:“或许是潜在的犯罪型人格。”

    赵帆尽瞪着天花板:“哥,我当诱引,能把那狗逼揪出来吗?”

    “对方是有计划的,有理智的,目的性强,要打死你,却在可以随意宰割你的时候撤退,这很蹊跷,不能按照常规推断出结果。”赵一扬叹气,“阿尽,你的想法落实的可能不大。”.

    大哥走了没一会,赵帆尽就给心上人打电话:“小遥,我受伤了,你能不能来医院看看我?”

    陈子轻跟张慕生来小商品批发市场买餐馆的装饰物,他闻言,吃惊道:“你怎么受伤的?”

    赵帆尽觉得丢脸,他压着嗓子支吾:“被人打了。”

    陈子轻没听清:“啊?什么,你大点声。”

    赵帆尽脸爆红地大吼:“我说,我被人打进医院了!”

    陈子轻想到他在放假,问了句:“你跟人打球起的冲突?”

    “不是,”赵帆尽故弄玄虚,“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陈子轻懒得去:“电话里不能说啊?”

    “咱俩是朋友,小遥,你朋友人在医院,你探个病都不行吗,我也不要你带东西,你人来就可以了。”

    赵帆尽这话说得可怜又卑微,眼眶都红了。

    陈子轻望着摊位前挑招财猫的男人:“那回头我看看好吧。”

    赵帆尽的嘴角还没咧开,就听他来一句:“有时间了,我让我慕生哥送我去。”

    ……靠!.

    逛完批发市场,陈子轻在张慕生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叫他跟自己一起上楼,他却坐在一楼外面的长椅上,几个袋子随意放在脚边。

    张慕生拿了根烟含在唇间,半抬眸,示意他进去。

    陈子轻想着去去就回,赵帆尽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男生脸上多处大大小小的擦伤,没一块完好的皮肉,显然是被残暴地拖行过,看着就疼。

    “那地儿是施工地,路上都是石头子。”赵帆尽嘿嘿,“还有钉子,玻璃渣,铁片之类,我命大,没毁容。”

    陈子轻替他捏把汗:“破伤风打了吗?”

    “打了。”赵帆尽因为他关心自己而沾沾自喜,挨了这一遭,不全是亏损,也有赚的。

    陈子轻来探病是真没带东西,两手空空,他也没坐,待一会就会走:“你哥查出来是谁干的了没?”

    赵帆尽摇头。

    陈子轻诧异,为什么查不到,难不成不是熟人干的,是无差别攻击的恶性伤人案?

    【陈宿主,恭喜你开启支线任务二,请你找出打伤……】

    小助手的通知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服务器拦截了。

    陈子轻竭力维持着表情管理走到窗边,他背对赵帆尽,无意间向下看,正好看见了张慕生。

    男人竟然就坐在赵帆尽的病房楼下,挺巧的。

    陈子轻在心里问:“三哥,我这支线任务二怎么只发布了一半?”

    系统:“你要做?”

    陈子轻谨慎地反问:“很难吗?”

    系统:“难。”

    陈子轻吸口气,他目前剩下的标注任务跟支线任务一想要完成,都只有一个相同的核心——让张慕生好好爱他,一直爱他就行了。

    至于支线二,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要他找出打伤赵帆尽的人。

    三哥说难,那就一定难,不会错的。

    陈子轻问道:“支线二的奖励好不?”

    系统:“对你用处不大。”

    陈子轻抿抿嘴,那谁接啊,又难,奖励又不吸引人。他两手按着窗台:“三哥,我不接,对你的工作会有影响吗,你上司会不会为难你?”

    系统:“不会。”

    陈子轻松口气:“坑多的主线任务有三哥带我,让我避开陷阱完成了,剩下的任务都简单,我这次肯定是会成功的。”

    系统:“有三哥在,会让你破零。”

    陈子轻鼻子一酸:“我其实没有破零的执念,次次失败,脸皮都厚了。”

    系统:“……”

    陈子轻说:“而且我也不觉得是我很不行,我又是标注任务,又是主线任务,又是这个那个支线任务,难度系数这么大,细节上很容易就出现遗漏,这绝对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

    系统:“难度系数确实大,我会和架构师沟通,后期看着减一减。”

    陈子轻心想,那估计是后来的宿主沾光了,因为他自从回去现实世界以后,就感觉自己的宿主生涯即将走到终点。

    “小遥,你在看什么?”

    赵帆尽想起来,他一阵晕眩,干呕了几声。

    “你躺着吧。”陈子轻转身阻止,“都受伤了,就别乱动了,好好休息。”

    赵帆尽死要面子:“我不是弱鸡,现在你让我做俯卧撑,我都能来一百个。”

    陈子轻“哦”了声:“是吗,那你来吧。”

    赵帆尽立马就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下床,脸惨白惨白的,脑门上冒冷汗。

    “行了,我信你。”陈子轻说。

    赵帆尽不动声色地吐口气,他没喜欢错人,小遥看出他在强撑,帮他守住了面子,真体贴。

    陈子轻出去的时候,碰见了个男人,是赵帆尽的哥哥,他装作不认识。

    似乎有一道探究的视线从他背后投来,他如芒在背,尽管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心虚慌张的地方.

    陈子轻下楼去找张慕生,跟他说了赵帆尽的遭遇。

    “赵帆尽差点就被打死了,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陈子轻咂嘴,“还是咱大成好,西宁多乱啊。”

    张慕生拎起脚边的几个袋子:“不惹人,不招事。”

    陈子轻愣怔了下:“你是觉得赵帆尽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那你要这么说,‘铁锤’案的受害者们呢,”陈子轻倒着走,“他们有什么错,难道你也跟杀人犯那样,觉得他们错在不该太晚了还不回家?”

    张慕生站定。

    陈子轻和他对视,冷不防地撞进他漆黑的双眼里,心有内疚:“我没说你共情那种连环杀人犯。”

    张慕生心底嗤笑,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医院大门,在路边点燃了那根一直被他含在唇间的香烟。

    路上不时有车辆过去,烟雾缭绕间,陈子轻把手伸到张慕生面前:“你牵我。”

    张慕生抽着烟看他。

    陈子轻等了会,垂下眼睛就要走,悬在半空中的手被一片宽厚的暖热包裹,指尖的冰凉逐渐消散。

    绿灯亮起,他被张慕生牵着手,加入了过马路的队伍.

    陈子轻总担心张慕生穿少了感冒,哪知张慕生没事,他自个儿中招了。

    望向春打来电话时,陈子轻刚测过体温,他撑着双臂坐起来,拍拍脸,清几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没精打采的味道。

    “姐!”

    望向春做了个梦,梦里她被街坊四邻的拦着劝着,而她哭着叫着要朝张慕生家大门上泼粪,骂他不得好死,她定定神,问弟弟在那边咋样。

    陈子轻声音响亮饱满:“好啊,我挺好,都好。”

    望向春问:“他呢?”

    陈子轻掐眼皮让自己提神:“在厨房给我做吃的。”

    “小遥,你也要适当的做一做事。”

    陈子轻坐不住地往床上瘫,嘴里还在生龙活虎地说:“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不做的,怎么跟他处了对象就要做,是不是他告状,说我不做事?”

    “没有,怎么会,他和我都不聊的,”望向春哄道,“好了好了,姐不说你,你自己看着来。”

    陈子轻强撑着跟望向春通了会电话,为了不暴露他生病的破绽就找借口结束通话,浑身虚脱地瘫着,被子里湿乎乎的,浑身粘腻。

    不多时,陈子轻在张慕生的伺候下吃了退烧药,他眼巴巴地望着放下水杯的男人:“你要去哪,不在床前守着我了吗?”

    张慕生说:“我去撒尿。”

    “那你快点回来。”陈子轻满脸的依赖,“我一个人难受。”

    说的好像张慕生在旁边,他就不难受了一样。

    张慕生很快回到床边,守着只是普通感冒,却脆弱得要命的人.

    药效上来,陈子轻烧退了,能吃下点东西了,他换掉一身湿衣服,蔫蔫的靠在床头,看着给他喂粥的男人,心头一动,好奇地打探:“慕生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

    张慕生舀粥的动作微微一顿。

    陈子轻又问:“你喜欢我什么?脸,身材,皮肤,还是性格?”

    一勺粥被送到他嘴边,他张嘴吃掉,不满道:“一个都说不出来?”

    话音刚落,眼泪就下来了。

    张慕生愣住,绷紧的面部隐隐透出他的不知所措,他哑声:“你哭什么。”

    陈子轻扁嘴,不知道啊,矫情病犯了吧,我管不住自己,你管管。

    给他擦眼泪的手手骨节分明,指尖修长光泽如玉,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甲床是很健康的颜色,他摸着这手,身体上的不适都减轻了点。

    再看手的主人那两扇长密的睫毛,他头都不怎么疼了。

    但美景美色的效果持续的时间不长,陈子轻又成了霜打的茄子。

    张慕生端了盆温水放在床头,打湿毛巾给他擦脖子,腋下,前胸后背,手和脚,隔一会就擦一遍。

    陈子轻的眼睛烧得有点红,头昏昏的,意识不太清明:“张慕生,你要伺候我一辈子。”

    张慕生将他捞起来,撩着他的衣摆把手伸进去,拿毛巾擦他滚烫的瘦弱背脊:“这话应该留到新婚之夜,我快死在你身上的时候说。”

    陈子轻伏在张慕生肩头,烧出两坨红的脸歪着,热哄哄的呼吸打在他脖颈:“生活要有奔头,有希望,有期盼,那就过得有劲,我想我有,你有,我们都有。”

    张慕生扯唇,奔头,希望,期盼都有,就在他臂弯里。

    一百多斤,却能压垮他的整个世界。

    陈子轻昏昏沉沉地往热源处贴:“我有点冷。”

    张慕生盯着不断向他怀里钻的人,深深吸气,抬起他下巴,手掌抚上他脸颊,擦掉他淌出来的细汗,手掌沿着他腕骨到手臂,再往上一路摩挲。

    “还……还冷……”

    张慕生舔湿少年干燥起皮的嘴唇,慢慢给他渡了点温水,再把他放平,脱了他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抱他。

    他们四肢交缠,心跳连着心跳,生和死密不可分,陈子轻哆嗦的身子渐渐平定,断断续续的喘息也稳了下来。

    张慕生向下躺,搂着他的腰,脑袋埋进他身前,面颊贴着他胸脯,气息喷洒上去。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喃喃:“痒……”

    被一只手拢住。

    “怎么就这么矫情。”

    我不确定是哪一瞬间对你起了邪念,生了欲望,动了心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这个人,你这张脸,这副皮囊都令我作呕,我又只能透过它们触摸你的灵魂。

    我最初几次都想杀了你,无论是自己动手,还是借他人的手。

    张慕生无声说着,唇舌掠掉他心口的那滴汗珠,两指掐着他轻捏几下,近乎虔诚又病态偏执地,吻了上去。

    下一瞬就张开唇齿,发狠地咬住,恨不得嘬出血水。

    ——但我最后只杀了那个,想杀了你的我。

    第328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这一感冒,人蔫了好些天,到回家前都没什么精气神,他窝在沙发里听电视上播放综艺节目,两手捧着手机,受冻的指尖不灵活地戳着模糊的手机键。

    要是能语音就好了。

    陈子轻把手塞进怀里,放在热水袋上捂了捂再拿出来,继续编辑短信,他看一眼在客厅拖地的张慕生,垂眼把编好的短信发出去:“慕生哥,那套房子租出去了吗?”

    张慕生说:“有几个打电话说想租的。”

    “然后呢?”

    “等我带他们看房。”

    陈子轻瞪眼:“你干嘛不马上带他们看啊,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的?”

    张慕生语气平淡:“在家伺候你。”

    陈子轻哑然。

    张慕生又道:“你太黏人,我撒个尿都要快点。”

    陈子轻脸红起来,他支支吾吾:“那我现在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房子早一天租出去,我就能早一天收到钱。”

    张慕生扫了好像心里眼里只知道钱的人一眼,在他眼神询问时,将沙发上有点皱的垫布扯几下。

    引得他挪屁股蹲起来,像只白色毛绒绒的小仓鼠。

    陈子轻见张慕生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他别别扭扭地滩回沙发上面:“快过年了,房子还有人租啊。”

    “有的不回家,有的回家晚。”

    陈子轻点点头,手机震了下,是赵帆尽的回信,他对张慕生说:“你拖你的地吧。”

    完了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渣男,就多说了句:“是赵帆尽找我,他出院了,还在查打他的人是哪个,这辈子要耗到底。”

    张慕生隐忍着某种阴暗的情绪,把手伸进少年衣服里,在他呼吸加快轻喘起来时,若无其事地拿出热水袋,去厨房倒掉一部分不怎么热的水,加进进去滚烫的开水,再放回他肚子上。

    “那他找你做什么。”

    “问我有什么思路。”陈子轻指了指茶几上的果汁。

    张慕生递给他,听他咕哝:“我哪有啊,我让他多跟家里讨论。”

    陈子轻喝着果汁:“还有就是别太执着,没准儿哪天无心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线索就到手上了。”

    话落,他若有似无地听到了一声森冷的哧笑,不确定。

    等他咽下果汁抬起头的时候,张慕生已经将果汁盖起来,给他放回茶几上了。

    “我还没喝够呢。”

    张慕生跟同时开口:“你的前任没去看望室友?”

    陈子轻眨眨眼:“孟于卿啊,我跟他早没联系了,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他这号人了,我哪知道他找没找赵帆尽。”

    他偷瞟张慕生,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在意我那段?”

    “不在意。”

    陈子轻言之凿凿:“我不信,你肯定是在意的。”

    张慕生背身扫地,面上的漠然瞬间四分五裂,从里面渗出扭曲的嫉妒,他怎能不在意,他不是第一个这件事,会让他怨恨到死.

    陈子轻回去那天,凑巧在车站碰见了个熟人。

    孟于卿跟个男生站一起,男生和他说话,他只顾着避开行人,不让谁碰到自己的衣服,踩到脚上的白鞋。

    感应到什么,孟于卿向左前方看去,他像是看见了瘟神,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蹙紧眉心冷下脸。

    男生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打量,只发现乌泱泱回家过春节的人头。

    “于卿,怎么了?”

    “没怎么。”孟于卿心不在焉,“你上车吧,我要走了。”

    男生要伸手拉他,还没碰到他胳膊,就被他避开了,这动作十分的伤人。

    孟于卿却没解释,他外形出色,家世好,学习能力优秀,不可能对别人放低姿态,也做不到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

    能接受这样的他就接受,不接受就滚,这才是他真正的脾性。

    男生果然只是失望了一瞬,就没事人一样和他告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孟于卿再看左前方,那里已经没了前任的身影,他俊俏的眉眼覆上郁沉之色,明明只是瞥了眼,却能发现望北遥的气色,眼神,甚至是头发丝卷翘起来的弧度。

    那厨子搞什么,怎么没把人照顾好,让他前任比上次见的时候起码瘦了两斤。

    孟于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顿时一阵自我厌弃,他开始新感情了,另一半是个寒门才子,比高中都没念完的前任不知好多少。

    虽然家境穷,但起码能带到他的圈内好友们面前,不像他前任,是个污点。

    生在偏僻的乡村,不肯读书,才十九岁就要嫁人,和他谈过是对方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事了。

    他最熟悉的望北遥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虚伪做作,目光短浅,拜金又势利。

    如今的只怕是中邪,早晚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等着吧,望北遥将来必定会后悔。

    哪天回头找他,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个眼神的。

    也不一定,或许他当时心情不错,愿意给望北遥点希望,再毁掉,陪他玩一玩,让他知道这事上没有后悔药,不在读书的年纪好好读书,偏要和个厨子成家做夫妻。

    白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孟于卿动作有点急地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后,他就没去接,神色浑然不觉地低迷。

    孟于卿想到赵帆尽,那傻逼还在等着捡人吃剩的残羹冷饭,听说是让人给打了,连都差点烂掉,真是个废物.

    年二十九,陈子轻人在张家,迎着冬日的暖阳看张慕生写春联。

    文房四宝不是新买的,它们都泛着陈旧的痕迹,张慕生一手按着长条红纸,一手执笔。

    院里晒着一排腊肉咸鸡,风不怎么冷。

    张母跟张父在屋里透过窗户偷看:“儿子多少年没拿过毛笔了?”

    张父压低声音:“谁没事记这个。”

    “我记了。”张母说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二十年。”

    儿子小时候还没上过学,家里也没人教,拿起笔就会写,她逢人就说自家儿子是神童转世,之后儿子就不写了,说死都不肯写。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写了。”张母感慨,“你看他现在,写得多起劲。”

    张父见怪不怪:“我当年追你那会儿不更耍宝,会点皮毛的东西都要在你面前显摆。”

    张母老脸一热,拐了他一下。

    张父很受用,嘴上却嫌弃:“行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害什么臊,圈里的猪都能让你吓死。”

    “吓死才好,省得找人宰了!”张母气哼了声,接着看院里的两个年轻人,“老张,咱儿子夏天拿的药还没吃完吧,他吃这么慢,是不是快好了?”

    张父沉思片刻:“我哪知道。”

    “我跟你说一句,你顶我一句,这么会顶,赶明儿我给你整个场子,让你到集市上顶大缸卖艺去!”

    张父叫她小点声。

    “我嗓门天生就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嫌我就别过了。”张母一张脸耷拉着,“要不是咱儿子在你爸坟前种了什么树,你能好起来?你现在还在床上哎哟哎哟的要死要活!”

    张父板着脸瞪过去。

    “还不让我说,我哪不舒服照样干活,你有个大的小的毛病就躺着,吃饭喝水都要喊,跟要死了一样。”

    张母说着就上火,幸好儿子不像爹,不然就是两个王八羔子。

    她抹把脸,拿下头巾,理了理掺白的头发,再把头巾搭上去扎在下巴下面,就因为老伴身子骨好了,人有劲了,借出去好些年一直要不回来的钱还到了手上,周围村子谁家想知道家里坟兴不兴的,都想让他们儿子给看看,她给儿子打电话说了这事,儿子叫她别想。

    张母又有了主意:“诶,你说,慕生这趟回来了,我再试着跟他说说看坟的事儿?”

    张父眉头拧出“川”字:“那种技术不是看书就会的,他肯定是碰了个高人,落了几句指点,咱家运气好。”

    张母正要往院里看,窗帘突然被拉上了,她一头雾水:“你怎么好生生的就拉窗帘,都打我脸上了。”

    张父的语气有那么点不自然:“外面的别看。”

    张母没及时发觉老伴的反常:“有什么是我这个做娘的不能看的?”

    她非要把窗帘拉开,张父拦不住,索性说了原因:“你儿子在对着人小遥耍流氓!”

    张母拽窗帘的动作一下就停住:“刚不是在写春联吗,怎么耍上了?”

    张父咳嗽两声:“小遥看他写毛笔字,看得眼睛都不眨,慕生就把他按在桌上……”

    张母很不赞成两孩子的行为:“这哪行,还没结婚呢!”

    张父喝道:“咋呼什么,就亲亲嘴,不会怀上。”

    张母心绪复杂地哎了声,别说亲嘴了,就是睡一百年也怀不了,小遥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

    她儿子如果不是同性恋就好了。

    都是命.

    望向春这个年过得不咋好,一天到晚的频频走神,烧年夜饭切腊肠的时候,手指甲切掉了大半,在锅洞口烧火的时候,手上火钳把裤腿烫了个大洞,到亲戚家拿东西,人回来了,东西忘了拿。

    她能是这状况,都源于她忧虑弟弟年后的亲事。

    起初她以为梦里弟弟的惨死,是他到了西宁,住在张慕生那儿和人相处起冲突,闹厉害了,因此丢了命。

    就想着让弟弟回来。

    可每次打电话,弟弟都说很好,语气听着不像是装的,十一月份弟弟回来,她看了,小孩没瘦,下巴都圆润了,可见在西宁过得是很滋润,她就放下心来,跟张家商量着亲事。

    直到她再做梦。

    那一幕好像是跟前一个梦连着的,连续剧。

    现在她怀疑自己做的梦,是在地底下的爹妈给的提醒,告诉她,弟弟嫁给张慕生后的结局。

    所以,她不想让弟弟嫁过去了。

    那会儿张家带的东西,她都一笔笔的记在本子上了,要是退婚,她会把东西一样不少的还回去,包括张家传下来的那些金的玉的首饰。

    可弟弟对张慕生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写在眼里,要他别嫁过去,怕是不可能。

    六点多,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放下了碗筷,收拾好桌子准备串门拜年。

    望向春蹲在屋檐下的角落给爹妈烧纸。

    堂屋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伴随一声劲劲儿的叫喊:“姐,我出去了啊!”

    望向春拨动盆里的纸钱:“小遥,这下着雪呢,外头冷,你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头待着吧,待会儿有人上门拜年,你得在家帮姐。”

    陈子轻走到她旁边:“往年我都是一个人在房里看春晚,不在堂屋待着,姐你知道我懒得和哪个说话,村里没一个看我顺眼的,我烦得很,再说了,我已经跟慕生哥约好了。”

    望向春见劝不住他,就说:“那你过来磕个头。”

    陈子轻疑惑:“吃年夜饭前不是磕过了吗?”

    望向春说:“再磕几个。

    陈子轻:“好吧。”

    这边的习俗是三十清早去上坟,晚上在家门口烧纸清祖宗长辈,先让他们吃,等他们吃完走了才轮到后辈。

    陈子轻跪下来,真心诚意地对着火盆磕了三个头。

    望向春目送弟弟跑出家门,她惆怅地看着跳动的火光:“爸,妈,你们别只给我提示,也给小遥一点,这样我才能好劝他,阻止这门亲事。”

    风幽幽的,夹杂着姐姐的一声叹息.

    陈子轻去村子西边的桥头,远远的就瞧见桥上坐着个身影,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后面捂住男人的眼睛:“猜猜我是谁呀。”

    骚货,作精,我老婆。

    张慕生的眼睫在他手心微动:“你是谁。”

    陈子轻小声:“我是你快过门的媳妇。”

    耳旁有轻轻的呼吸声,张慕生心头发痒,开口时喉结震颤:“你是我快过门的媳妇。”

    “你可真是懒,自己不说,就跟着我说。”陈子轻要把手拿开,张慕生却在他之前覆上他的手,捉着放进口袋。

    陈子轻蹭着他的指骨和他十指相扣:“雪下起来了,你怎么不去桥下面。”

    张慕生的薄唇上落了细碎雪花:“你约我在桥上见。”

    “桥上桥下的不都一样。”陈子轻斜他一眼,“死脑经,都不会转弯。”

    张慕生在昏暗中似笑非笑,我当傻子,还不是为了哄你。

    他们去了桥下,光线更暗,面对面都瞧不清对方的面貌轮廓,只有随着说话呼出的白气暧昧地相融。

    陈子轻有种上学时期私会的怦然心动,肾上腺素都飙起来了,他把手从张慕生的指间抽出来,伸过去:“我的红包呢。”

    一个红包被放进他手心,他开开心心地把红包收起来:“没有礼尚往来,我没给你准备红包,你心里有数的吧。”

    张慕生把手放在他腰上,漫不经心地摩挲:“嗯。”

    小孩子才把新年礼物寄托在红包上,他想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在极致的快乐中迎来新的一年,而后在又一个高潮的霎那间看见大年初一的日出。

    今年没办法实现愿望,明年可以。

    陈子轻穿得挺多的,腰还是被摸得烫热发软,他羞恼地拨开张慕生的手:“你年夜饭吃的什么?”

    张慕生不快不慢地再次把手放上去:“跟你家差不多。”

    陈子轻又拨他的手:“我就想你告诉我。”

    张慕生不说话了。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抓起他的左手往自己腰上一搁。

    张慕生依然没说话。

    显然是得寸进尺,没那么好打发了。

    陈子轻也不是完全由着他:“不说是吧,我回家了,不跟你玩了!”

    肩头一沉,男人把脑袋靠过来,手同时探进他棉衣里,慢声道:“一个牛肉锅子,一碗饭头蒸的糯米圆子,两个冻起来的鱼头,一盘山粉圆子炒鸡,一盘粉蒸肉。”

    陈子轻听了说:“怎么没有青菜?”

    “锅子里烫了。”

    陈子轻为了把注意力从胸口转移,他忍着窜电的颤栗咽了咽口水:“那我跟你说说我家吃的都有哪些菜。”

    张慕生听他说,寻着他的呼吸落在他一张一合嘴上的目光渐渐深沉。

    陈子轻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被按住后脑勺,向上抬起脸,吻得严严实实.

    望家村跟张家村上空都有烟花在放,连通两个村子的田埂都让互相串门的踩烂了,下雪都不能影响他们拜年的兴致。

    陈子轻叫张慕生把他送回家,他们在路上被落雪打湿了头发和衣服,手始终牵着。

    进了院门,陈子轻回头看去,张慕生站在光秃秃承接雪花的老树下,夜色拢在他眉眼间,看不清表情。

    陈子轻心口萌生一股冲动,他脚步一转就跑过去。

    张慕生低头弯腰,在他搂上自己的脖子那一刻,握住他的腰,和他吻在一起。

    出来约个会,总是要唇舌交缠。

    吻了好久,陈子轻大脑缺氧晕乎乎地走进家门,对张慕生挥手。

    张慕生转身,唇角上扬,兀自低笑,忽然察觉到什么,收去笑意抬起眼眸,眯眼看着一处。

    望向春从草垛后面走出来,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慕生,过年好。”

    张慕生的神色冷冷淡淡。

    望向春打开手电,笑了笑:“你是要回去吧,我送你,顺便和你谈点事。”

    第329章 作精进化实录

    在村里,话少等于不油嘴滑舌等于老实,所以张慕生给望向春的印象就是那个形容词。

    大家的固有想法是,一个老实人会被欺负,哪怕干了不好的事,也是被逼的,是被欺负狠了的还手。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老实本分的人一旦发怒,会比常常发火的暴脾气人要可怕得多。

    因此,望向春在弟弟坐上去西宁的火车那晚做了那个梦之后,就想着要他改改性子。

    说不好听点,狗改不了吃屎,说好听点,叫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弟弟并没有大变化。

    然而,他和姐姐梦里那个在他身上砍了很多刀的人处成了对象,今年端午就要结婚了。

    望向春走在田埂上面,手电筒投射的光束打在她脚前方的泥巴里:“慕生,这半年让你天天打地铺,难为你了。”

    身后人没回应什么。

    望向春知道张慕生的性情,她并未尴尬或不满,继续说:“小遥没生在富贵人家,却是让我给惯大的,和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差不了多少,一点苦都吃不了,他也不太会体谅别人的辛苦,就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着吃现成的用现成的,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教育好的地方,可我就他一个亲人,一个弟弟,我不舍得让他吃苦,我知道你照顾他不容易。”

    田埂上布满乱七八糟的脚印,纷纷落下来的雪花对一前一后行走的男女构不成影响。

    “我给小遥攒了些钱,等他结了婚,我都给他,留给你们过日子用。”望向春嘴里呵着一团团白气。

    爹妈去世得早,她照顾弟弟,又是当姐姐,又是当爹,当妈。望家村跟周围村子总有人说她太惯着弟弟,这叫溺爱,会害了他。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关于她做的那场梦里的悲剧,是否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张慕生冷不防地开口:“你要和我聊的,就这些?”

    望向春后背无端掀起鸡皮疙瘩,她边走边说:“其实我想着,你们能不能晚个两年结婚,小遥太小了。”

    张慕生冷着脸:“谈婚事日期的时候,为什么没考虑到这个原因?”

    望向春哑口无言。

    张慕生眉眼铺满偏执滋生的阴霾:“既然定了,就照着来。”

    “行吧,这日子确实不好改,亲戚们都打过招呼了。”望向春说,“你跟小遥,你们没乱来吧?”

    张慕生在看短信,他老婆问他到没到家-

    在路上。

    他捏着手机,一言不发。

    望向春叹气:“他还是个小孩子,慕生你大他七岁,就是他哥,你多担待着些,顾着他的身体些。”

    张慕生抹掉面上的落雪,没进去已经是他薄弱道德的极限。

    望向春忽然在田埂边停住:“唉,慕生,你走前头吧,手电给你。”

    张慕生没要手电,越过她向前走。

    雪没下大,还是慢慢悠悠地下着飘着,在这个年三十晚上翩翩飞舞。

    望向春就把手电往张慕生的脚边打,尽量让他走好点,别还没到家,鞋子就没法看了。

    不一会,望向春故意踩到张慕生的鞋子,他没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将鞋后跟拉了上去,继续走路。

    他脾气很好,不是那种突然暴躁发疯的性子。

    望向春后来又试探了几次,结果让她的神经末梢逐渐放松,她到了望家村的村口,将准备好的压岁钱递过去:“慕生,这是姐给你的,收着吧。”

    张慕生没反应。

    望向春很友善地笑:“我是小遥的姐姐,你们结了婚,不也要叫我一声姐。”

    不知是被她这句话里的哪个词拨动情绪,张慕生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红包.

    年后的时间总是过得要比其他阶段要快一些,转眼就到了四月,餐馆顺利开业,还叫福来多。

    两个精美的大花篮一左一右放在门口,地上散落着不少彩带,被员工扫到了旁边。

    赵帆尽请宿舍里的人去福来多吃饭,两个室友去叫孟于卿,孟少爷说有事。

    他们到那儿点了菜没一会,孟少爷竟然现身在餐馆,自顾自地点了自己爱吃的菜和饮料。

    赵帆尽哧一声,他就知道孟于卿会来。

    不然孟于卿哪有借口。

    小遥下月结婚,他这个“高贵”的,已经“开始新感情”的前任能不露个面才怪。

    赵帆尽看着趴在收银台按计算器的少年,觉得收银的工作太累,不适合他。

    室友A听赵帆尽这么说,嘿笑道:“人是老板娘,管钱的。”

    赵帆尽脸一黑,说起这个他就郁闷,原以为那男的就是个厨子,哪知现在成了老板,这下有钱了,能养小遥了。

    茉莉过来上菜:“你们要的锅包肉。”

    赵帆尽把她叫住:“美女,你替小遥一会,让他过来歇会行不行。”

    茉莉没有随口答应:“我去问问他。”

    赵帆尽爽朗一笑:“谢了。”

    茉莉去了收银台,她等客人结账走后,才和陈子轻说了几句,陈子轻剥了个玉米硬糖吃着,晃荡到了赵帆尽他们那桌:“干嘛啊?”

    赵帆尽看他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你结婚,我就不去你老家喝喜酒了,这是我提前给你的新婚礼物。”

    接着,很不诚心地送上一句:“祝你新婚快乐。”

    陈子轻撇嘴:“这么客气。”

    室友A跟室友B也准备了一份,他们笑容满面:“新婚快乐新婚快乐。”

    陈子轻回了个笑:“谢谢你们啊。”

    赵帆尽先是不爽小遥没对他道谢,转而就喜上眉梢,室友怎么能跟他比,他在小遥这儿可不是只认识这么简单。

    被忽略的孟少爷硬挤进来:“我没给你买。”

    陈子轻哼了一声:“没买就没买呗,我也没想要。”

    孟于卿脸色不好看,但他没走人,他还坐着,垂下眼,一会吃锅包肉,一会喝饮料,看起来很忙。

    餐馆是两个门面合并的,比以前那个要大,还是上下两层,显得明亮,每个摆件和装饰物都透出用心的程度。

    有新员工,也有老员工,甭管餐馆的生意以后如何,反正开业第一天满座。

    赵帆尽感受着餐馆的新气象,吃了块锅包肉里的配菜洋葱,如鲠在喉:“小遥,你会在西宁办宴席吗?”

    陈子轻说:“麻烦,不办了。”

    赵帆尽藏着拎不出来的苦涩调笑:“结婚怎么还麻烦,要是真爱,怎么都快乐。”

    陈子轻脑后倏地一凉,他转过身,发现张慕生站在门口,身边是餐馆的钱老板王司。

    我的妈呀。

    陈子轻把头转回来,严肃道:“赵帆尽,你说什么呢,我跟我慕生哥怎么不是真爱了,比黄金还真好不好。”

    赵帆尽第一反应是认错,可孟于卿那狗逼先他一步火上浇油:“黄金也有假的。”

    陈子轻冲着孟于卿坐的凳子踢了一脚,去哄张慕生了.

    然而这婚起了个波折。

    端午前几天,望向春跟张家提了退婚,她天没亮就骑着三轮带上那些东西去的张家,单方面做的选择,哪怕被人数落也要退掉。

    张家厨房拼的两个桌子上摆着几大盆卤肉,桌底下堆放着很多蔬菜,屋里有算好时辰等着贴的喜字,鞭炮都是买的最长最好的,当天请来做饭的人选好了,要借的桌椅都和别人家打了招呼,喜糖跟擦脸的霜也一份份的装了起来。

    办喜酒的各种东西准备齐全,没一样漏的,只等着敲敲打打的迎接儿媳过门。

    二老没料到望向春搞的这一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比起生气望家反悔,更重要的是儿子这边,他们怕儿子的病发作。

    张父没了往日的慢悠,他语速快又急:“慕生,你冷静点,我们先把人找到。我去小遥几个亲戚家找,你联系餐馆的人,你妈和向春谈。”

    张慕生推开他爸往外走。

    张父大吼:“慕生!别做回不了头的事!”

    此时天还麻麻亮,村里飘的炊烟不多,开门晃动的人影也少,没人知道张家遭遇的变故不亚于天崩地裂,随时都要闹出人命。

    张慕生的步子迈得很大,跨过大门的门槛时,他明显踉跄了一下,暴露出了他的内心景象。

    张父拽住要追上去的张母:“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再犯浑,那就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张母红了眼:“他发病控制不了自己,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必须拦着他关着他!”

    张父死活都不肯让老伴跟过去,他把看起来也犯了病不清醒的老伴锁在屋里,愁云惨雾地蹲在门头底下抽旱烟,求菩萨保佑他儿子能忍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

    望向春对他们张家准儿媳来说,可不只是姐姐这一个身份。他儿子要想娶到人,就必须控制好自己.

    张慕生人鬼不分地去了望家村。

    望向春在堂屋坐着,她就那么看着来人推开院门穿过院子,站在她面前。

    张慕生的状态跟她以为的不一样,她以为他上门就砸东西,抄起椅子举在她头顶要挟。

    然而张慕生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他在哪?”

    望向春对张慕生的表态有些措手不及:“去外地了。”

    张慕生又问:“什么地方?”

    望向春摸不透他的心思:“你想干什么?”

    张慕生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我想干什么,我老婆跑了,你说我想干什么。”

    望向春的声量拔高:“你们还没结婚,我弟弟跟你没婚姻关系!”

    张慕生看似心平气和:“马上就成亲了,为什么反悔?”

    望向春没马上回答。

    张慕生低头扣上来时匆忙没留意的衬衣扣子:“不会是他的意思,他对我们的婚后生活很期待,不可能悔婚。”

    望向春也不藏着掖着,承认道:“是,我代他去退的婚。”

    “张慕生,你爸妈把我们姐弟当傻子骗,你耍我弟弟耍得跟什么一样!”望向春说,“要不是我偷听到你爸妈说话,我都不知道你有病!”

    张慕生没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的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眼睛黑漆漆的,好像是置身事外,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那个有病的人不是他自己。

    望向春说:“咱将心比心,如果你有个弟弟或者妹妹,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祝福的,可却在结婚前让你知道另一方精神有问题,他们家都瞒着,你肯让弟弟或者妹妹嫁过去?”

    张慕生不言语。

    望向春强忍着火气:“没话说了吧,你们全家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恨得咬牙切齿,也后怕,更多的是庆幸,她能在弟弟成婚前听到那些话,肯定是爹妈帮了他们。

    这事她还没跟弟弟说,太乱了。

    弟弟现在被她藏起来了,她不能放他出来,不然他会跑去见张慕生,会求她答应让他们在一起,她说什么都不听,闹得家不像家。

    她不知道怎么让弟弟对张慕生死心,她想着,他还小,难免有为了情情爱爱昏头的时候,等两家的婚事断了个干净,等这段时间过去,他清醒了,走出来了就会好的。

    到那时,他要还想去大城市,她就跟他一起去。

    望向春的思绪被一道发音怪异的声音打散。

    张慕生没抬眼,目光不知凝聚在虚空哪里,又或是散的:“他必须和我结婚。”

    “必须?”望向春听了这个说法,控制不住地气怒道,“我们家欠你们家的吗!”

    张慕生近似自言自语:“他欠我。”

    望向春感觉他们家被什么要命的东西缠上了,甩不掉了,撕不下来了,她情绪激动:“欠你什么了,他在西宁花了你多少钱你跟我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他付上!”

    张慕生还是那副腔调,令人头皮发麻地复述:“他欠我。”

    望向春发现张慕生的面部肌肉紧绷到颤动,她说出了那两个梦。

    张慕生的眼睑猝然抽搐了一下。

    瞬息后,他倏地起身去外面,面色痛苦地弯腰呕吐,吐的是为了压制住暴虐狂躁的情绪,在来的路上生咽下去的一把药片,药量过多引起了强烈的不适。

    “妈的。”他喉间低喘着,嗓音嘶哑。

    张慕生踢一些土将带着血丝的呕吐物盖住,抖着手拿出药瓶,倒出几粒药放进口中发,神经质地咀嚼着咬碎吞咽下去,他去水井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叼住食指的齿痕纹身,牙齿磨出血丝,满脸水珠地回到堂屋。

    少年坐在椅子上,看他的那双眼里全是俏皮的笑意。

    他再看去,少年还在笑,却是鄙夷的,轻蔑的笑容,张嘴就是恶意的嘲讽和羞辱。

    然后少年不笑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发凌乱,看他像看可怖的厉鬼,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力挣脱的绝望。

    张慕生缓慢地晃了晃脑袋,少年睁大眼睛,怪罪怨恨地瞪着他,骂他是个疯子,说讨厌他,叫他去死。

    他闭上眼睛。

    望向春看着仿佛在等待死亡的人:“……张,张慕生?”

    男人脸孔冷白死气沉沉,不像活人。

    望向春见他忽然一步步走向自己,抖动的手在背后握紧了剪刀。

    扑通——

    张慕生面无表情地跪在了她面前,她骇然,手里攥着的剪刀掉在了地上。

    短暂的死寂被张慕生的声音打破:“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望向春的戒备不减半分:“谁信一个疯……一个病了的人的话,张慕生,我就那么个弟弟,我妈生下他很不容易,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就宠着惯着,到他长大了还那么养他,我不能让他跟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病的人过日子。”

    张慕生好像是笑了下:“我已经治好了。”

    望向春板着脸,一个字都不信,她问过老大夫,精神上的病是治不好的,要吃一辈子的药,发作起来连身边人都不认识,老大夫还说了几个类似的人家的事,她挨个去打听了,没一个好的,都是死的死,残的残。

    有个疯子更是把一家老小给砍死了。

    望向春捡起剪刀:“我还是那句话,张慕生,你的病和你们家里的不诚实,让我根本没办法放心把我弟弟交给……”

    “如果我没治好,你现在怎么可能坐着跟我说话。”张慕生打断,“还有这屋里的东西,早就稀烂了。”

    望向春倒吸一口气。

    张慕生却在这时说:“我可以做检查,跟你一手交报告,一手交人。”

    望向春张了张嘴:“这事上这么多人,你非要我弟弟吗。”

    张慕生从齿间挤出两个字:“非要。”

    屋内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望向春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回椅子上面,她白着脸喃喃:“我去年不该同意订亲的,那我家小遥就不会去西宁找你了。”

    说完没几秒,就见张慕生徒然去了她家的地窖,她立刻跑过去拦在他面前。

    张慕生垂落的双手开始发抖,眼底很快就蔓上血色。

    望向春故作镇定:“你是不是要打我,张慕生,这就是你说的治好了……”

    话没说完,突然响起的一声轻笑让她不寒而栗。

    张慕生双手插进口袋,指骨因为极度隐忍而清白痉挛,他笑着说:“我怎么会打你,你是他唯一的姐姐,我打了你,他岂不是要恨我。”

    望向春觉得这一刻的张慕生是她从没见过的,说不出的让人害怕。

    “我不会对你怎样。”张慕生口腔泛着血腥,“让开,地窖里太黑,他一个人害怕,我下去接他。”

    望向春不假思索:“里头不黑,我放了灯还有吃的喝的——”

    声音戛然而止,她那话是坐实了人在地窖里。

    望向春周身冷汗涔涔,她着了道,上当了。张慕生如果之前是试探,这会儿就是拿到了她交出来的铁证。

    张慕生高大的身子微弯:“望向春,对于我跟我爸妈的隐瞒,对不起。”

    下一瞬,他诡异地稍作停顿:“但你弟弟是知道的。”

    望向春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比你,比我,比大家以为的都要聪明。”张慕生暴力地抠动掌心皮肉,借着疼痛分散即将到达临界点的理智,“他知道我有病,还要和我结婚,说明他很爱我,希望你成全你弟弟。”

    望向春说不出话来,她思绪混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支撑点,弟弟去年下半年去西宁以后变了一些,他回来了两次,一次是张慕生他爸出事,一次是过年,这两次,望向春有发现弟弟跟张慕生的感情一次比一次好。

    再就是结婚,她拐着弯的说除了家人,没人会一直由着他,弟弟却不担心,似乎料定了张慕生会任由他使唤,怎么都行。

    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个精神病啊!

    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没有好好的去查过……

    张慕生半阖眼帘,眼底的煞气快要溢出:“望向春,我很感激你养大遥遥,我尊重,理解你出于作为姐姐的不安临时退婚,也请你尊重我和他的感情,我给你我的检查报告,我跟你弟弟的婚事照旧。”

    这番话乍一听是商量,实际却是通知,细琢磨又觉得是威胁。

    望向春能一手带大弟弟,独自撑起一个家,还能做草药生意,她的头脑并不木讷迟钝,没一会就想出了个对策:“你去医院,我跟着你,我要亲耳听到医生说你好了,不会发病了才行。”

    张慕生一动不动,好半晌,他僵硬的面部扯起微笑:“可以。”

    第330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其实该在一两天后醒来,是三哥给他开了小门,让他提前醒了,他发现自己身处地窖的时候,人是懵的。

    三哥跟他说没事,叫他安心在地窖里待着,他就听了三哥的话,听着《双截棍》消磨时间转移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好像有响动,出入口的木板门被打开,一丝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陈子轻眯着眼望去。

    男人从梯子上下来:“吃东西了吗。”

    陈子轻猜想过他在这里见到自己会说什么,做什么,没想过会是这个,一时愣在了当场。

    “没有吃。”陈子轻肚子扁扁的,食物就在他旁边,是他没心情拿。

    张慕生向他走近,他闻到了洗过澡的干净清爽味道。

    这男人来找他之前还洗了澡啊?

    张慕生看出他的疑惑,淡声:“身上出的汗多,就洗澡换了身衣服。”

    陈子轻很惊讶,夏天走几公里都没怎么出汗的人,这会儿竟然跟他说汗出的多……

    一双结实修长的手臂穿过他腋下,将他抱了起来,他反射性地搂住张慕生的脖子,腿脚也缠上去。

    “几点啦?”

    张慕生只手托在他屁股下面,另一只手握住梯子向上走:“快五点。”

    陈子轻“噢”了声,安静地趴在他肩头,没再问别的。

    即便他猜到望向春把他放地窖,是为了不让他跟张慕生结婚,婚期就在几天后,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就这么干了,反正先把他藏起来准没错。

    至于原因,八成是望向春无意间发现了张慕生的病情。

    单是站在望向春的立场,她逼不得已,用心良苦.

    日光西斜,院里有细微的杂音,是几只文静的乌鸡在啄瓷盆边的米,磕得坑坑洼洼的瓷盆翻了个底朝天,装水的盆也翻了。

    这景象似乎预示着,曾经发生过让鸡群陷入混乱的事件。

    陈子轻被张慕生抱着穿过院子进堂屋,放在他房间的床上,然后就给他解扣子脱衣服。

    “等等,我身上不脏的吧。”陈子轻抬起胳膊闻闻,“也不臭啊。”

    张慕生手上动作不停,有些乱的额发垂下来搭在眉眼上方,他眉间刻着一片阴影,面上没多少血色,薄唇抿直,带着些许强势。

    “好吧好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陈子轻忽地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你把手给我看看。”

    张慕生顿住。

    陈子轻催促:“快点,两只都给我。”

    张慕生将放在他中间靠下扣子上的双手移开,递给他,看他把自己的手翻开,掌心朝上。

    露出一条条伤痕,每条伤痕周围都有皮肉破损。

    陈子轻凑近点,鼻尖动了动,呼吸里多了一丝药味,张慕生显然是为了让伤口好,擦过药了。他拧眉心:“怎么弄的?”

    张慕生黏稠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上衣里:“走路的时候抓树枝,让上面的刺划的。”

    树刺能划成这样子?陈子轻看过去。

    张慕生掀了掀眼皮,和他对视。

    陈子轻从张慕生眼底的那片沉黑中感受到了一种叫癫狂的东西残留,他嗓子眼有点干,小声说:“你打不通我的电话,来我家找不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很急?”

    张慕生没说话。

    退婚不是你的意思,我有什么好急的。

    退婚要是你的意思,那我没必要急,反正后半生只剩下找到你,栓着你,不死不休。

    “哭没哭啊?”陈子轻看他的眼睛,“你要是说你哭了,我就会……”

    张慕生若有似无地哧笑一声:“嫌弃我?”

    陈子轻摇摇头:“心疼你,补偿你。”

    尾音未落,下巴就被两根冷白微凉的手指掐住抬起来,张慕生抵着他的鼻尖,哑声开口:“我哭过。”

    刚刚说会心疼会补偿的少年临时变卦:“真哭了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那么……”

    后面的话被一个炙热而略显急躁的吻吞没。

    陈子轻好像从张慕生口中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不确定是不是嗅觉出了错。

    脑中的机械音炸响:“小弟,那是精神方面的药物。”

    他一走神,咬到了张慕生的舌头,一下就见了血,男人丝毫不停顿,吻他吻得更深,更狠,气息重得不成样,他不知道,张慕生不是兴奋,是随时都要落泪,垂下去的眼尾是红的。

    张慕生把他亲得唇舌发麻之后,继续脱他的衣服裤子,都脱了放床尾,然后脱自己的,在他懵懵的表情里和他躺到床上,毯子一盖,将脑袋埋进他白白的胸脯,嗅着他的味道蹭了片刻,又埋到他脖子里。

    不掺杂情欲,不做别的,就这么深深地埋着脑袋,唇贴着他脖颈脉络,疲惫虚弱的找寻安全感.

    邻居上门借锄头的时候,陈子轻正坐在堂屋吃张慕生给他煮的面条,上面有个荷包蛋和两颗青菜,几块肥瘦相间的肉,面汤是浓稠的白,很有食欲。

    陈子轻看着张慕生给邻居拿锄头,嘴上没停,他很快吃完,端着碗把汤喝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在地窖里的那段时间,他跟三哥说,不知道张慕生会在找望向春要他的时候忍到什么程度。

    三哥告诉他,不妨换个角度去揣测这个问题的答案。

    换什么角度呢。

    想想张慕生能爱他到什么程度。

    有多爱,就有多能忍。

    陈子轻在张慕生送走邻居,回到堂屋时摸上他掌心里的伤痕,摸了好一会,听到他吞咽的声响渐渐清晰才停住,但为时已晚。

    张慕生的克制压制带来的反弹不小,他猝不及防就发疯,带着眼前人的手去拉自己的裤子拉链。

    全然不见先前在床上坦诚相见时候的脆弱,他就像是一个荒野跋涉的旅者,已经在濒死之际得到救援,恢复了本性。

    陈子轻手指都要抽筋,他没办法,就在张慕生的耳边吹气,刚吹一口,张慕生就紧绷着腹肌抖颤。

    措手不及的陈子轻:“…………”我这还没说骚话呢。

    陈子轻瞪着玩了一回依旧生龙活虎的张慕生,任由他给自己擦干净手,突然就问道:“我姐呢。”

    张慕生随意将贪得无厌的狗东西关好,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面,宛如快活后的升天,嗓音浑浊慵懒:“不知道。”

    陈子轻推他:“我姐去哪了你都不知道?”

    “我不关心别人。”

    陈子轻噎了噎,他的手机不知被望向春放哪儿了,就用张慕生的手机拨打望向春的号码。

    打不通。

    他问三哥:“人是不是去山里了?”

    系统:“在上坟。”

    陈子轻把手机给张慕生:“我去山里找我姐。”

    手臂被扣住,力道很大,他吃痛地嘶嘶吸气:“你跟我一起去。”

    张慕生身体里的暴躁因子瞬间自焚,他拉起少年的手,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厌恶地拿开。

    陈子轻抽抽嘴,怎么还自己嫌自己,我手上不都是你的子孙后代.

    院子外面的角落,张母看着儿子跟儿媳一起出门,手牵着手,别提多恩爱,她拽拽老伴:“他们这是好了吧?”

    张父低声:“回家去。”

    张母没动。

    张父回头呵斥:“你还坐那儿干什么,等着人向春留你吃晚饭?走啊!”

    张母没像往常那么气白脸,她虚喊了声:“我腿软,你扶我一把。”

    上午,向春来张家村,叫他们和儿子一道去的市里,儿子诊断的时候,他们就在门外等。

    后来医生还把他们叫进去谈话,给他们说诊断结果。

    张母被老伴搀着走,被一个土疙瘩绊了一下:“老赵,咱儿子真的好啦?”

    张父微妙地皱了皱眉头:“医生说的那会儿,你不也在。”

    张母精神恍惚:“我就是觉得不真实,整得跟做梦似的,当时我都把大腿掐青了。”

    她停下脚步,面朝老伴,嘴巴几次张开闭上,最终压低声音蹦出一句:“你说那医生,不会是被下降头了吧?”

    张父拍她后背:“我看是你被下降后头了,向春没说法再退婚,这事儿就算是咱家的造化,你还有什么好掰扯的!”

    张母被拍了也没还手,她点点头:“你说得对,婚能成就好。”.

    陈子轻循着焚烧的气味找到望向春,他让张慕生在原地等,径自去了坟前:“姐。”

    望向春面前是两座坟,纸早就烧完了,火堆也凉了,她还坐着,似乎知道弟弟会过来,和张慕生一块儿来这里。

    对望向春来说,一边是爹妈的三次提醒,一边是她试探张慕生的结果和亲耳听到的,有关他的诊断报告,一边是弟弟对张慕生的感情,这三样压在望向春心头,让她喘不过来气,她来给爹妈烧纸,是想能有个寄托。

    望向春没看弟弟:“小遥,姐给你喂药,把你藏在地窖这事,很对不起你。”

    陈子轻说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怨姐是应当的。”望向春心里有愧,还有就是,她弄到的药不对,老大夫说是能让人睡上至少一天,叫都叫不醒,可她弟弟当天就醒了,幸好只是睡着的时间没那么久,而不是有别的问题。

    太阳要下山了,余晖拢在姐弟两个身上,他们对着坟包,一时没有交流。

    陈子轻在等望向春说。

    静了会,他的耳边响起望向春的声音:“张慕生说你知道他的病。”

    他没否认。

    望向春立刻就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摔东西了,还是打你了?”

    “姐,你想什么呢,他打我了,我不跑,我跟他结婚?他又没富得流油。”陈子轻说,“东西他也没摔过。”

    “我是猜的。”

    陈子轻顿了下:“他天天的被我使唤,从早到晚的伺候我,既不跟我闹也不反抗,我是觉得,正常人不会一点脾气都没。”

    望向春呢喃:“可不是。”

    接着就眼神复杂地望向弟弟:“你怀疑了,怎么能不和我说?”

    陈子轻拽草皮。

    望向春自顾自道:“怕我不让你和他在一起。”

    陈子轻把手上的草屑拍掉,表情严肃认真裹着自信:“姐,他不会害我的。”

    望向春哭笑不得:“你咋能这么确定,有的事不是不会发生,只是还没发生。”

    陈子轻说:“我让他发誓。”

    望向春冷哼:“听人说大多男的发的誓,跟村里的狗叫没什么两样。”

    陈子轻:“……”

    倒也是呢。

    陈子轻转了转眼珠:“慕生哥告诉我,你们去过医院了,那医生说的,你该信了吧。”

    望向春幽幽道:“那是市里最大的医院,挂的精神科专家号,老专家,很有水准的样子。”

    陈子轻把她头发上的青色小虫捻掉:“所以咱就别多想了。”

    望向春到这会儿都没法完全相信:“可是……那种病咋能治好啊……”

    陈子轻含糊:“医学发达了嘛。”

    别说望向春,恐怕连张慕生本人内心都不平静。

    他不清楚张慕生在明知结果走向的情况下,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的医院,敢同意让望向春当面听医生说他治好了,要是三哥不出手,张慕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望向春看他脖子,看着看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张慕生那儿说出去的话就相当于是泼出去的水,要作数,眼下,这婚拦不住了。

    “小遥,你结了婚,姐过去一块儿住吧。”望向春说出上坟期间想出来的法子。

    “那怎么行。”陈子轻没犹豫地拒绝,“姐你可以住我楼下,或者对门,就是不能在一个房子里。”

    望向春免不了多想:“张慕生不是好了吗?”

    陈子轻:“姐,你想想婆媳关系。”

    望向春脸部一抽,觉得弟弟形容得不准确,又感觉是这个理,她用余光瞥一处,张慕生一直站在那儿。

    “他们一家瞒着不说他有病这事儿,我不可能会原谅。”

    陈子轻认同:“嗯嗯。”

    望向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叫他过来吧。”

    陈子轻眨眼:“叫他过来干什么?”

    “这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他不得给咱爹妈磕个头?”

    望向春说完就见弟弟对张慕生招手。

    张慕生走近,弟弟让他跪哪儿,他就跪哪儿,叫他磕几个头,他就磕几个头,看着是个十足的老婆奴。

    望向春有点走神,她和张慕生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很多,他已经让她感觉有好几个面,尤其是她弟弟在不在场的时候。

    就在这时,望向春注意到跪在坟前的张慕生隐约勾了勾唇角,像是胜利者的炫耀得意,有股子让人发毛的可怕。

    她再看去,张慕生的唇是抿着的,没有什么弧度,姿态也非常的孝顺诚心。

    陈子轻把张慕生拉起来,叫他把裤子上的灰拍掉,转头发现望向春的脸色有点怪,纳闷地说了句:“姐,慕生哥磕好了,我们回去吧。”

    望向春回神:“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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