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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跟着张慕生去了餐馆后面的巷子。

    他的处境一直摆脱不了矛盾的情况,一边怕刺激精神有问题的张慕生,一边又没法克制这副身体的影响残留,对着张慕生可劲的作,从早到晚的作。

    这会儿他跟出来就是感觉张慕生在餐馆打他背的举动不对劲,故意的成分不低。他本想借着“为什么打我”作为话头,却在闻到烟味的时候说:“你一天抽几根烟啊。”

    张慕生背靠石墙,眼眸低垂,唇半张着,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圈烟雾。

    陈子轻满脸嫌弃:“抽多了,嘴里会很难闻。”

    张慕生闻言,两侧面颊深陷下去,像是孩子气地狠抽了一口。

    男人浓眉,鼻梁高,下巴上有一层浅淡的青渣,下颚线精致,唇薄。光影打在他身上,他身形比例好,不做花哨的动作都吸人眼球。

    陈子轻撇撇嘴,不声不响地伸出手:“给我一根,我也要抽。”

    张慕生似乎始料未及,眼帘抬起来几分,漆黑无波的眼看了过去。但他一眼后就收回视线,仿佛目光所及之处没什么值得他多停留的东西。

    陈子轻把伸向他的手往上抬了抬:“给我一根啊。”

    张慕生将口袋里的烟盒掏出来。

    陈子轻拿走,又伸手说:“还有打火机呢。”

    张慕生看着他,手指拨开打火机盖帽,按出一簇火。

    陈子轻一路做任务,抽烟这件小事倒是从不陌生,随时捡起来都十分娴熟。他凑近张慕生指间的打火机,让烟碰上火苗,两指夹着烟吸一口:“这是什么牌子的烟?”

    张慕生转几下打火机,停住,再转:“双喜。”

    陈子轻实打实地给出评价:“抽着还行。”他偷瞄男人转打火机,还得是指节匀长的手转才赏心悦目。

    “餐馆里有客人,你不炒菜,来这边抽烟,你这个做师傅的是一点也不担心学徒。”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过了几口烟瘾就开始发作:“我后背肯定让你打红了。”

    张慕生唇角若有似无地浮了点讥诮,不过是碰了下,到他嘴里变成了打,现在还说红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吹?

    巷子里这时没进第三人,张慕生扫向两头巷口。

    陈子轻不知道张慕生在想什么,他咕哝:“我跟他们说话还不是想把他们培养成常客,我都是为了餐馆好。”

    “这事我得让茉莉转告老板,说不定能给我涨工资。”

    张慕生说:“涨不了。”

    陈子轻瞪眼:“你又不是老板,怎么知道涨不了,涨了十块八块也是好的。”

    他来回走动几步:“这里的蚊子太多了,我们出去吧,你看我进来陪你才这么一会,胳膊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痒死了。”

    少年皮白肉嫩,蚊子包被他用指甲抓出红痕,显得凄惨又柔靡。

    张慕生的喉头轻动:“我没让你陪。”

    陈子轻冷哼:“是,我自找的,我热脸贴冷屁股。”

    张慕生:“我的屁股不冷。”

    “噗嗤”陈子轻紧急捂嘴,真服了我自己,我在这时候没憋住笑,感觉好傻逼。

    陈子轻强行冷静,他绷着脸:“慕生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幽默。”

    张慕生弹了弹烟灰:“我一个厨子,天天在厨房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不像大学生,捧着书在教室里听课学习知识,我懂什么幽默,我连那两个字都不会写。”

    陈子轻呆若木鸡,那话怎么有股子茶味?错觉吧.

    张慕生径自走出巷子,不远处找人的赵帆尽一下就发现了他的身影,快步走来。

    男生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跟巷子里那位是同龄人,他们有他们的共同话题和热爱的世界角度。

    人潮涌动,张慕生立在原地。

    赵帆尽离他越近,脚步就越慢,最终还是站在他面前,问他人在哪。

    张慕生反问:“你问谁?”

    赵帆尽火冒三丈:“别装傻,小遥呢?你是不是打他骂他了?”

    张慕生感到好笑,还真就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打他骂他?”

    下一瞬就没了笑意:“他背着我偷人了吗。”

    赵帆尽一噎。

    “既然没偷人,我打他骂他做什么。”张慕生把烟头丢地上,鞋子碾着踩过去,他从男生身边经过,只留一身冷腥的烟味。

    赵帆尽全身肌肉放松下来,操,不就一个厨子,怎么搞出了黑白两道打照面的压迫。他揣着一腔热血追上去:“我告诉你,就算小遥哪天偷人了,你也没资格打他骂他。”

    “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留住他,不是他的错!”

    张慕生看着像是正义使者的大学生:“我说他偷人了,我就会打他骂他了?”

    赵帆尽:“……”

    擦肩的那一刻,张慕生面部肌肉线条下沉,周身从骨子里弥漫出了骇人的阴冷躁戾:“敢偷人,我送他跟奸夫去地狱,我去监狱。”

    脚步顿了半拍,张慕生否定前一刻的做法,送不了,能下得去手早就下了。

    那就活埋了奸夫。

    再带他去一个求死不能求活不成的地方,和他一起慢慢熬完最后一口气。

    张慕生哧笑,一个假设而已,竟然能牵动他如此多的情绪。

    况且……

    “建立爱人关系了吗。”

    张慕生眼底阴冷:“我想要名分?”

    “我不想。”.

    赵帆尽顺着那男的出现的方向跑了一段,在巷子里找到了人。

    眼前场景让赵帆尽傻眼:“我去。”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卷毛单薄的肩膀:“小遥,你抽烟?”

    陈子轻让他抓疼了,蹙眉回头:“爪子松开,还有,你别大呼小叫。”

    赵帆尽撤开手之前还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指尖触感,哪怕是隔着衣料,他跟个变态似的用那只手摸摸唇:“我都不会抽烟,你竟然会。”

    陈子轻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

    赵帆尽对他的印象有了新的认识,以为是个乖宝宝,实际却把烟抽出了老烟枪的架势。

    “我听餐馆里的人说那男的是你未婚夫。”

    陈子轻的沉默等于默认。

    赵帆尽的脸色顿时就好不起来了:“你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对儿。”

    陈子轻长话短说:“家里做的主。”

    赵帆尽心底一松,那就是没感情基础?他掩藏着满血复活的狂喜:“现在是什么社会,不都是自由恋爱,怎么还有相亲。”

    陈子轻仰着头抽烟:“啊呀,我们那村子落后啦。”

    赵帆尽的目光在他拉长的脖颈梭巡。男生喉咙发干,提着一颗心试探:“你听家里的?”

    陈子轻点点头。

    赵帆尽刚复活的心又死了:“既然是相亲,那说明你跟他没建立感情?”

    陈子轻含糊:“在建立了。”

    赵帆尽使劲抓抓才做的锡纸烫,整个人难掩烦躁:“上次我误以为他是你爸,你跟他站一块,外表看起来的年龄差可不小。”

    陈子轻不自觉地护犊子:“实际差八岁,外表看顶多也就九岁十岁这样,跟他没关系,是我长得显小。”

    赵帆尽发觉他袒护那男的,心死得透透的,强忍着不恶语攻击情敌,那太没品。

    “我看着像差了二十。”

    陈子轻瞪他说:“你眼睛不好使,建议你去配个眼镜。”

    赵帆尽被瞪得眼睛一红,有股子扎心窝的感觉:“小遥,你真要跟他结婚生子?”

    陈子轻:“……生什么?”

    赵帆尽那张阳光帅气的脸爆红:“嘴瓢。”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赵帆尽送卷毛回餐馆,他自个蹲在马路边闻汽车尾气,不多时两个室友一左一右的蹲过来。

    “老赵,第一盘水煮肉片已经上了,咱进去吃吧。”

    赵帆尽无精打采:“没胃口。”

    室友A说:“实在吃不下就打包,咱点了不少菜呢。”

    室友B:“俺也正有此意。”

    赵帆尽跟条丧家犬一样望着来往车辆,他突然偏头,眼神犀利让人发凉:“你们是不是把我要做小三的事告诉孟于卿了?”

    两个室友支支吾吾,都不敢和他对视。

    “我操!”

    赵帆尽站起来,一脚踢在电线杆上,粗喘几声就问:“他给了什么良策?”

    “没有。”打电话的室友A说,“问了我小遥的名字就挂了。”

    赵帆尽立马就不爽了:“他什么意思,嫌我家小遥的名字不好听?”

    室友A语塞。

    室友B打圆场:“老赵,这不是重点。”

    赵帆尽挨个指他们:“老子让你们给害的,在孟于卿那狗比面前抬不起头了。”

    “赶明儿开学了,老子一冲他,没准他就喊老子赵小三。”

    室友们:“……”

    室友A犹豫着说:“小三确实是人人喊打的,老赵,咱犯不着。”

    室友B附和:“真心没必要。”

    赵帆尽满眼偏执:“我觉得很有必要,我喜欢他,我从小学到大学,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眼就捧心里头了。”

    室友A一通输出:“喜欢才值几个钱,再说了,喜欢就喜欢呗,也不一定要怎么着,咱在一边看着也行啊,就好比我喜欢博物馆里的展品,那还能偷出来私有?”

    室友B:“理是这个理。”

    “滚滚滚。”赵帆尽一人给一脚,“你们别在我家小遥面前表现出什么,他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

    两个室友无语望天,是是是,你家小遥是个睁眼瞎,不知道,看不出来.

    每天下午的时光都比较悠闲。

    三个男生点了菜没回来吃,派个代表全给打包拎走了。

    餐馆里恢复成之前的闲聊状态,大家很自然就聊起了中午客人们提得最多的话题——铁锤案。

    茉莉说凶手会不会是女的,她见陈子轻看过来,便继续道:“虽说男女力量有别,可也有女性手劲大,像周叔的老婆程萍。”

    她说起了还发夹那天在周家上厕所,门拉不开的事情。

    陈子轻认同道:“那她的手劲是蛮大的。”

    呼哧呼哧啃着西瓜的小亮插了一嘴:“还有吴妈。”

    陈子轻说:“吴妈手劲还好吧。”

    茉莉跟钱伟没说出来,脸上的表情也透出那意思。

    只有小亮意见不同,他抹了把嘴边跟下巴上的瓜汁,当场说出了几个证据。

    小亮回家的路和吴妈有一段是重叠的,所以他们下了班都是一起走,接触的时间比其他人多,他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细节也不奇怪。

    几人说着手劲,莫名其妙就掰起了手腕。

    陈子轻看钱伟掰赢了小亮,就兴冲冲地叫张慕生上。

    张慕生对着垃圾篓吃西瓜,没理会。

    一只手按住他腿,他某根神经跳了下,吐出口中的西瓜籽侧头,两片薄唇很湿。

    陈子轻莫名就浮现出他长时间舔弄过什么东西的样子。

    妈呀,我干嘛脑补这个,陈子轻单手遮脸:“你上呀,你给小亮出头啊。”

    张慕生扔掉瓜皮,他拿纸巾擦手上的汁水,忽然开口:“吴妈,你和钱伟试试。”

    正在收拾一桌乱七八糟瓜皮的吴妈满脸愕然,随即就笑起来:“张师傅你这玩笑开的,我哪能跟钱伟掰。”

    钱伟哈哈:“生哥,这确实掰不了,我怕把吴妈的手掰折了。”

    张慕生不再说话,只专注地擦着十根手指和缝隙里的汁水。

    陈子轻很有气势地一拍桌面:“小亮你让开,我来!”

    钱伟鄙夷道:“算了吧,跟你掰没劲。”

    陈子轻不高兴:“怎么就没劲了,你瞧不起谁啊。”

    钱伟:“你。”

    陈子轻马上就凑到张慕生旁边,指着钱伟说:“慕生哥,他瞧不起我。”

    张慕生:“那就别掰。”

    陈子轻推他:“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不叫我证明一下自己?”

    张慕生扫了眼衬衫上的脏手印。

    “好啦好啦,就一点点西瓜水,我不是故意的。”陈子轻认真地给他擦擦,完了又觉得不符合人设,把纸巾揉成团狠狠扔进垃圾篓里,“就你事多。”

    他发现餐馆的另外四人都在看他们这边,就淡定地岔开话题:“吴妈,你跟茉莉掰个手腕看看嘛,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小亮说的,你一下就能掰过去。”

    吴妈无奈地摇摇头:“吃西瓜就吃西瓜,好好的怎么掰起手腕来了。”

    茉莉捻着收银台的西瓜籽:“谁知道,闲的。”

    “闲点也好,四五点钟又要忙了。”吴妈说,“不跟你们小年轻闹了,我去对面解手,顺便把垃圾丢一下。”

    “我也去。”茉莉跟上她.

    晚上下班回去,陈子轻照常坐在张慕生的自行车后座,他吹着夜风看星星月亮,呼吸里是熟悉的味道。

    油味,烟味,混杂着没被淹没的肥皂味。

    陈子轻自顾自地说起白天没来得及说的事情:“慕生哥,我感觉赵帆尽对我有意思,不过他没正式表白,我就不好正式拒绝,只提醒过他,要么做朋友,要么啥也不做。”

    迎面一群少年肆无忌惮地冲撞过来。

    张慕生没避让,他骑着车,保持原来的速度从他们中间穿行,引起一片惊呼鬼叫。

    陈子轻全程抓紧车座底下的铁棍,心跳都要飞出来,等车队走远了才继续说:“我对你没想法,对他更没有想法。”

    张慕生拨车铃铛,惊走了前面路上的野猫。

    陈子轻想了想,给自己留点余地:“我暂时对你没想法,对他一直都不会有想法。”

    车速似乎没变,又似乎减慢。

    陈子轻觉得余地不够多,就又挖了一块:“我可能会对你有想法,对他永远不会有想法。”

    自行车险险地擦过路旁绿植。

    “你骑车骑好点啊,我裤子刮破了,腿刮疼了怎么办!”陈子轻翘起腿以防被树枝刮到,前言不搭后语地小声说,“我喜欢睫毛长又弯,手好看的,他都没有。”

    从小被夸睫毛跟手的张慕生没表情。他怎会因为这么一句肤浅的话就激动不已,亢奋到发狂.

    一夜无梦。

    陈子轻早上起来检查身前,发现头有点肿,天热,他不好穿个厚衣服遮一遮,又怕凸起来让人瞧见难为情,就用创口贴贴了起来,一天忘了换,回去洗澡要了老命。

    更肿了。

    要不是他没检查到一丁点牙印,他真要怀疑是张慕生半夜趁他睡觉咬的。

    毕竟屋里就他们两人,难不成还能有色鬼?

    他对阴气是很敏感的,色鬼一靠近他就会感应到。除非是任务背景的特殊限制。

    这个可能性极低,因为他目前见过鬼魂,也点香测出来过,要是鬼把他的头弄成这样,他能没反应?

    陈子轻又怀疑起了张慕生。

    不过,张慕生成天都是那张波澜不起的死人脸,不像是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陈子轻想象不出来张慕生在黑暗中用手拧他,还是搓这一类的行为,光是想想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瘆得慌。

    转而一想,张慕生的情绪被他压缩在一个逼仄空间,他在自己创造的夹缝里喘息,很变态,也很病态。

    要不,我试探一下?

    还是问三哥?

    算了,选前者吧,张慕生是我的其中一个任务目标,我早晚都要进入他的世界看个究竟。

    陈子轻冲外面喊:“慕生哥,你进来帮我擦个药——”

    没反应。

    “慕生哥?慕生哥!”

    依然没动静。

    陈子轻就继续喊,一边拿毛巾擦,一边喊。

    不知喊了多少遍才有脚步声靠近房门,他丢掉毛巾放下T恤,看向打开房门的男人:“让你帮我擦个药比请龙王爷降雨还难。”

    张慕生立在门口:“自己没手?”

    陈子轻说:“我就想你给我擦,不行啊。”

    张慕生看着他。

    陈子轻二话不说就把T恤撩起来:“擦这儿,你看,我都肿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过敏了,难受死了。”

    门口没半点响动。

    “就擦绿油膏吧,那个凉凉的,舒服。”陈子轻催促道,“慕生哥,你别站着不动,快去给我拿。”

    少年不知廉耻,对没有任何名分的男人袒胸露腹,一双眼里不含挑逗,却做着勾引的事。

    张慕生的太阳穴涨跳,他面上平淡:“你叫谁给你擦?”

    “你呀。”陈子轻说,“都是男的,这有什么的,你赶紧的,别磨蹭了,我手都举酸啦。”

    疯了。

    张慕生闭了闭眼:“等会。”

    陈子轻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内心紧张忐忑不敢想自己能不能顺利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等等。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缠胶带的声音,张慕生缠什么呢。

    陈子轻没出去查看,他出汗了,刺疼刺疼的,只好又拿毛巾擦擦.

    擦药的时候,风扇开到最大档,卡顿声和吭哧声完全吞没了心跳和呼吸。

    陈子轻通红潮湿的脸着朝天花板,他衣物下的身体和裸露在外的部位也是那个颜色和湿度:“你要用点劲,不然药揉不进去。”

    男人指上力道加重。

    陈子轻“嘶嘶”抽气,身子直往后躲,他声音打着颤喊:“轻点轻点。”

    两三秒后,陈子轻下意识垂眼去看张慕生:“你是不是用指甲刮我了?”

    男人站在他面前,风扇吹出的风从他们中间经过,他可怜兮兮地在那根修长如玉的食指下抖动。

    他起反应了。

    “我这是正常的。”陈子轻立即先发制人,“你不正常。”

    少年本能地挺着胸脯,像往他掌心里送,嘴里言之凿凿:“就算你对我没性冲动,那你也该有基本的生理反应,可你就跟死了一样。”

    张慕生双眼微阖看不清眼中神色:“我是死是活,和你没关系。”

    陈子轻安静了会,舒服了许多,他倒打一耙地推了下张慕生宽阔的肩膀:“你把我擦得更疼了,不要你给我擦了,出去出去。”

    赶走人,陈子轻坐在风扇前盖上绿油膏的盖子,张慕生真的对他没一丝杂念,哪怕是不掺杂情感的生理现象,这足以说明张慕生对他不但没好感,甚至反胃。

    也是,正常人不太可能长时间受得了他这么作的。

    那他的标注任务怎么办,死翘翘。

    刚才在张慕生眼里,他捏着T恤下摆掀起来,露出来的一片就是一块猪肉。

    陈子轻在房里垂头丧气,不知道的是——

    张慕生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倚着洗手台边沿嗅了嗅食指,屈膝,微弓起腰拉下拉链,反手从旁边抽屉拿出剪刀。

    捞着,从边缘剪开胶带。

    第312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打算晚上蹲点抓干坏事的家伙,是人是鬼,总能蹲到。

    可他熬到凌晨三点多就熬不住,眼皮折出三道痕,抵抗不住汹涌的睡意两眼一闭呼呼大睡。

    不出意料,肿了。

    第二晚陈子轻做足了准备,他睡前在门缝里放了一粒芝麻,只要门一打开,芝麻就会掉。

    这样还不用熬夜蹲守。

    遗憾的是,到早上的时候,那粒芝麻完好无损地待在门缝里,但他……又肿了!

    陈子轻连续几天都没收获,该肿的地儿照样肿。他睡眠不够带来的后果十分惨烈,走路都感觉在飘,脑袋晕乎乎的,反应也迟钝,昏昏沉沉。

    看看在阳台洗衣服的张慕生,陈子轻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走到他背后伸脚踢过去,力道不轻。

    被他踢到的张慕生没问“你踢我干什么”,导致他准备好的反击台词“你自己心里清楚”没地儿说,只能憋屈地堵在嗓子里。

    系统:“小弟,你困扰的事,怎么不问我?”

    陈子轻用惊讶的语气说:“我没什么困扰的事啊。”

    系统:“……”

    陈子轻在心里笑着说:“三哥,我好着呢。”

    系统:“……那是我多虑了。”

    陈子轻面朝窗户,手在纱窗上扣动,嘴里无声地自言自语:“我困扰什么,我干嘛困扰,我一点都不困扰,哼。”

    一番毫无攻击性伤害力的言语过后,陈子轻垂着脑袋去客厅,凉拖摩擦地面的声音故意弄得很大很响。

    啪嗒,啪嗒,啪嗒,吵得人心烦。

    阳台弥漫着肥皂味,张慕生把手中的T恤拿起来又丢进盆里,攥着湿淋淋的布料,眉头皱起满面阴霾,六月那晚下班回来莫名就开始洗衣服,一直洗到现在。

    什么原因?

    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字最能解释的通。

    犯贱。

    而他最初的想法和目的早已模糊,杀虐的血腥味都淡去。

    张慕生把盆里的水跟衣服都倒进池子里,随手将空盆甩在台子上面。

    客厅里传来不满:“你能不能小点声啊,洗个衣服哐哐当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造长城呢,搞这么大动静。”

    张慕生隐隐深呼吸,他继续洗,洗干净了,拿衣架撑起来挂在晾衣杆底下。

    少年在客厅的沙发上东倒西歪,浑身骨头像被抽走了,他一条腿屈着,一条腿翘在沙发背上,脚趾圆润,脚背上有十多个红点。

    张慕生就那么意味不明地看着。

    过了会,陈子轻感觉整个人冷飕飕的,他咕哝着把正对他的风扇调小一档。

    陈子轻瞥见张慕生下楼,他麻利儿地在对方关门前溜出去.

    小区里凉凉的,这个点出行的大多是晨练的,买菜的,上早读的……

    蚊子那是不分时间的多,尤其是草长得茂的地方。

    陈子轻手上拿着个公益扇子,走一路扇一路,胳膊腿上到处拍拍打打。

    反观张慕生,露在外面的皮肤一个蚊子包都没有,仿佛蚊子也欺软怕硬。

    这会儿的太阳还不毒,陈子轻在后面踩张慕生的影子。

    张慕生没回头:“踩多了会尿床。”

    陈子轻无所谓道:“尿呗,跟我又没关系。”

    张慕生:“是踩影子的人尿床。”

    陈子轻抬起来往下踩的脚蹲在半空,啊,不是被踩影子的人尿吗?他将信将疑地把脚放在一边。

    张慕生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跟上来,他依然没回头,没停步,直到走到桥那边的亭子里才转身。

    陈子轻见他转身,立马就来劲了,迅速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

    张慕生立在原地,看着他作。

    陈子轻都快走到楼道里了,却又去亭子里找张慕生,仰着头瞪他,眼角眉梢铺着生动的怨气:“你只顾着自己走,都不等我。”

    张慕生的视角里,少年T恤下的胸脯因为激烈走动而大幅度起伏。他垂着的手摩挲指腹,那触感像是黏在他指间,侵入他皮肉融进血液,在他唇舌生根。

    陈子轻见张慕生不说话,就踩了下他的鞋子。

    张慕生眉头微动,神色漠然:“为什么要等你,不是你自己跟下来的?”

    陈子轻:“……”

    对啊对啊,你是没必要等我,可我不是要作嘛。

    陈子轻的脸上和眼里都涌出委屈:“我走你后面,这儿被树枝戳到了,你看。”

    说着就抬起一条手臂。

    少年皮白肉软,手臂上的鲜红划痕显得突兀又鲜明,让人看了,难免动容心疼。

    张慕生没表情,也没言语。

    少年不满地咕哝:“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呢,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指望你问我疼不疼,你就是个死的。”

    张慕生面部肌肉若有似无地抽了抽。

    陈子轻作瘾过了就不动声色地歇口气,一屁股坐在亭子的木凳上面。他瞥见张慕生坐在另一侧,抿抿嘴,斟酌着,状似随意地表达自己的苦恼。

    “我让你帮我上过绿油膏,自己也上了几回,还是不见好,怎么办啊,我真的不能再肿下去了,不然就会坏掉,上医院切除。”

    陈子轻咽口水:“割掉了就没了,不会再长了。”

    “没就没了,你又不喂奶。”

    张慕生话音,意识到自己后半句突然发疯,他闭眼,眉头皱紧,有股子想给自己一耳光的想法。

    今晚不能再去喝了,不然他真怕过不了多久,白天都犯病。

    陈子轻把那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腾地站起来走到张慕生面前,气冲冲道:“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喂不喂奶的事吗?它们是我我身体的零件,少了就不完整了!”

    张慕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叠起腿把头偏到一边,喉头动着,半晌吐出两个字:“别吵。”

    越吵,越涨。

    少年不知道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想扑上去耸的公狗,在他耳边哼哼唧唧:“你那么说我,还嫌我吵,你怎么好意思啊。”

    谁知道。

    起初只是检查心跳和连接上下身体的胯骨,某天夜里就多了多余的动作。

    在那之后,多余的动作成了唯一。

    张慕生握住伸向他的手腕,他没将面庞偏回去,只说:“是我不对。”

    陈子轻呆了:“啊?”

    张慕生:“我说,是我不对。”

    陈子轻吸口气,他好像是头一回听张慕生正儿八经地跟他认错,怪别扭。

    “那你怎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着旁边说,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陈子轻抽回手,“装没听到我的话是吧。”

    张慕生阴森森地扯起唇角,我都不确定眼里有多少恶念,怎么给你看。

    你看了,能把自己扒开让我弄弄?

    陈子轻完全不清楚张慕生的脏浑心思,他出了亭子走到桥上,趴在护栏前看池子里有没有金鱼。

    一个熊孩子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来,就在他穿过亭子冲上桥的前一刻,一颗石头砸进他车轮。

    车仰人翻,摔在地上的熊孩子哇哇大哭。

    原本在后面背手晃悠的爷爷连忙跑上前查看,问孙儿怎么摔了。

    熊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小胖手指着已经走到桥那头的男人:“他,是他对我砸石头。”

    “当时亭子里就我跟他,肯定是他干的,他故意让我摔车!”

    爷爷瞧了眼孙儿指的人,不认识。

    “无缘无故扔你石头?”爷爷板起脸就要冲过去算账,他忽地想起孙儿的德行,马上就问孙儿为什么要往这里骑,当时想干嘛。

    熊孩子起先不说实话,让爷爷吓唬了才老实交代:“我想吓吓桥上的人,玩玩儿。”

    爷爷一捋,扔石头的,应该是桥上人的朋友。

    熊孩子嚷嚷着叫爷爷给他报仇。

    爷爷打他后背,让他自己报。

    熊孩子坐在地上撒泼:“我不敢,我还是个孩子,爷爷你去吧,你把石头砸他身上,要快点,不然人就走远了——”

    “你不敢,爷爷就敢了?爷爷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扔了石头跑都跑不掉,到时候让人按在地上打,你就没有爷爷了!”

    爷孙抽了孙儿屁股几下,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拉起来,再去扶他的小车,心里想着,那男的心性不行,不太正常,制止的方法多得是,扔石头是压根就不考虑他孙儿的安全。

    得亏他孙儿运气好,没磕破头伤到腿.

    小区很老,绿植多,少年不走宽点的路,偏要往小路上钻,看树上涩人的毛桃,打它的主意。

    张慕生一手拎着他落在亭子里的扇子,一手拿着手机接到家里电话。

    “慕生,妈这儿有个跟你八字更合的,家就在孔庙那边,比望家小孩年纪大个几岁,也在西宁,是个大学生,人知道你,还见过,对你有心?”

    张母在儿子表态前补了一句,那是她的惯常伎俩,她说:“你别怪妈多事,妈都是为你好,想你好,盼着你好。”

    “家里就你一个,妈指着你把日子过好,你不喜欢女的,我跟你爸也就早早说服自己不做抱孙子孙女的美梦了,你看你在别的事上能不能想着点爸妈。”

    儿子一点声响都没,张母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是定了,就是处处看,处不好咱就不要,咱慢慢挑。”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张母在选儿媳这件事上有绝对的考量部分,家世人品不重要,她看命,算命,也只信命。

    张慕生的视线落在摘毛桃的少年身上:“不用了,你往我这儿送的那个不用换。”

    张母吃惊道:“你看上望家小孩了?”

    张慕生:“没看上。”

    张母这下让儿子给整不明白了:“那你怎么?”

    电话那头奇怪地静了片刻,才想起儿子的声音,只是给出的答案叫她更加不明白。

    “望北遥是望北遥,他是他。”

    “都很作。”

    “但是,作起来又不一样。”

    “他不是望北遥。”

    “望北遥是他。”

    张母犹如晴天霹雳,她神智错乱都不知道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就结束通话,满脸凝重地跑去院里找老伴。

    “不好了不好了,老张,咱儿子的病情加重了!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张父见怪不怪:“我早说了望家那孩子不适合他,叫你别听什么大师的,你非要给他张罗着说亲。”

    张母把儿子的话口述了一遍。

    张父沉默了。

    “咋办?”张母六神无主,“儿子是不是又得了那种分裂症,还是幻想症?”

    张父挺淡定:“一个病是病,两个病也是病,反正都治不好,病多了就多了吧。”

    张母:“……”她踢开地上装鸡食的盆子,来回走几步,“咱去西宁看看他?”

    张父:“他让了吗?”

    张母:“那没有,没让。”

    张父老脸往下一拉:“没让你就去?找死呢,我还想多活几个年头,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他踩着竹条编几下篮子:“你听我的,就在家把一亩三分地种好。”

    “说的简单,我这人只有不喘气了才能不操心。”张母有烦心事,“我看向春有了想反悔的意思才又去找大师算的,不然我吃饱了撑的啊,算一次一二百,我又不是钱多得没地儿花。”

    “反悔就反悔,日子是两孩子过的,咱少掺和。”张父心里压着火,“什么狗屁大师,望家小子那脾气性格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让他姐给惯坏了,能是良方才怪。”

    张母不乐意听自己找的大师被质疑贬低:“我跟大师说了望家小子的情况,大师的讲法是一物克一物,小作正常,像他那么作的是一种病。”

    “他有病,咱儿子也有病,这就是以毒攻毒,药到病除。”

    张父望了望就跟让人给洗脑了的老伴:“我寻思儿子会生病,八成是电视上说的遗传。”

    张母脸一冷:“你哪个意思,说那话的时候看我干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了,平日里四两拨千斤的张父也没在怕的:“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你这个妈病病的,天底下哪有正常妈给精神有问题的儿子挑个要人伺候的祖宗当媳妇,还要他怎么都顺着惯着依着?我看你是真的不管向春她弟弟死活,都不叫他在儿子那儿收着点,还按照原来的性子来。”

    “大师说他们八字配,你就信了,回头大师要是说我命里带煞会祸害老婆孩子,我都怕你趁我睡觉,对着我脖子来一下。”

    “刚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儿子看上他了!”

    张父捂住耳朵揉揉,输人不输阵地摆手:“行了行了,你有理,我没理,我听你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好了吧,别那么大声,都把我那几只大鹅吓到了。”

    张母消停了会又来了主意:“明儿我得再去给儿子跟望家小子算算。”.

    白天晴空万里,傍晚就开始下雨,餐馆到了九点就没客人了,大家早点下班。

    茉莉上楼去给他们拿雨衣,陈子轻跟她一起去,这是他第一次上来,可能是因为雨天,楼道里的空气湿得厉害,扑在毛孔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雨衣都在这。”茉莉打开房里的灯泡,让光晕洒在楼梯边的角落。

    陈子轻翻了翻,举起一件雨衣说:“这件怎么有个洞?”

    茉莉说:“让老鼠给咬的。”

    陈子轻随口就蹦出一句:“那我用吧,我不急着走,你找个针线给我,我简单缝一下。”

    茉莉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表情古怪地看了眼他那双不沾阳春水,不知生活疾苦的手:“你缝?”

    “我先缝着看看,不行就让我慕生哥缝。”陈子轻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茉莉委婉道:“小遥,你还是直接让你慕生哥缝吧,我怕你扎到手。”

    陈子轻无力反驳。

    雨下得挺大,钱伟雨衣一穿就钻进雨里,骑着摩托走人。在他后面走的是小亮跟吴妈。

    茉莉把门关上,边陪陈子轻嗑瓜子聊天,边用余光看张师傅缝雨衣,偶尔还要听他未过门的媳妇挑剔他速度怎么那么慢。

    她看不出张师傅有多宝贝人家,也看不出张师傅有多烦对方。

    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会儿街上别说人,车都很少,小亮没像以往那样到了要和吴妈分头的路口就走自己的,他今晚好心地想送送吴妈。

    小伙子想的是,又是打雷又是刮风下雨的,天气这么差,要是吴妈摔了可怎么办。

    吴妈并没有领他的心意:“不用,你回你的吧。”

    小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容灿烂道:“没事,我就在前面不远。”

    吴妈坚持让他走:“真不用,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自个儿能行,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亮见她连续拒绝只好作罢:“诶,那吴妈你慢点骑啊!”

    吴妈挥了下手。

    两人在路口分开。小亮骑出去一段,想想还是不放心地把自行车掉头,他跟在吴妈的后面,想着送她一程,看着她到家了再走。

    让小亮没想到的是,吴妈突然停下了车,她都顾不上把车撑子放下来,随便就将车丢在地上就跑向一处。

    那里站着一个黑影,轮廓模样都看不清,只瞧出来高,还瘦,非常瘦。

    小亮下意识大喊一声:“吴妈,怎么回事?!”

    吴妈一时没动,过了一小会才转回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中年女人的声音并不大,快要被雨声吞没,只剩点余音被风雨送进小亮耳中,却莫名让他打了个寒战,回答的话都结巴起来:“我,送,我送送你。”

    吴妈这回拔高了音量,她的语气很陌生,厉声厉色到甚至有几分刻薄:“我不是叫你自己回去,不让你送了吗?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小亮没见过那样的吴妈,一时呆愣在原地。

    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妈就又恢复成常态,她脱掉雨衣给身边的黑影披上,对小亮解释道:“这我儿子,他自己跑出来了,我刚才太慌了所以……小亮,你回吧,我带我儿回了。”

    小亮望了眼那个黑影,懵懵地点点头:“哦哦,好。”

    他把自行车掉头,朝着回去的路骑,哎,吴妈拉着儿子走的,自行车不要啦?

    吴妈那儿子……

    大家都知道她有个儿子,他们只从她嘴里听说她儿子刻苦学习上进用功很争气,但都没见过她儿子长什么样。

    怎么在大雨天跑出来了?

    接吴妈下班?那怎么连个伞也不打。

    吴妈更奇怪,在路上见到儿子,紧张成那样。

    小亮骑着车想那对母子,车胎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爆了,他不得不把车停在一处屋檐下,尽量避着点雨检查。

    车胎瘪巴巴的,没法骑了,只能推着走,好在这地方跟他家只有一公里左右。

    小亮站起身,正要推车,后背毫无征兆地徒然袭来一股可怕的危险,他浑身僵硬想跑,脚却像是扎在地里抬不起来,只是抖,不停地剧烈抖着。

    下一刻他感应到了什么,惊恐的眼泪率先流了满脸,求饶的声音尚未发出,身子就一软,失去了意识.

    头痛,剧痛。

    小亮只觉后脑勺疼得像裂开一般,他的意识渐渐清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像是某种动物的排泄物。

    “沙!沙!”

    小亮双手抓地,发现地面满满的全是稻草,枯燥而扎手。他努力着想要起身,却发觉四肢酸麻,也不知自己到底躺了多长时间,一下子竟没能站起来。

    又躺了一会,等四肢的血液渐渐流通后,小亮才缓缓坐了起来。

    直到这时,他也才能认真的打量四周。

    房间十分昏暗,四面围着高大的墙壁,有一扇小铁门,不知道为什么,门只有半人高。

    房间唯一的光源是顶上的那扇小窗,外面微弱的幽光照了进来,静悄悄的,时间仿佛是深夜。

    “这……这是什么地方?”

    小亮一脸的惊恐和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空气中的腥臭味让他反胃,他把胃里的食物残渣全部吐了出来。

    “喂!有!有人吗……喂……”

    小亮拼尽全力呼喊求救:“救命……救命啊!救命!救命——”

    嗓子喊哑了,喊破了都没什么动静,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他摸着湿裤子的口袋,没摸到手机。小亮开始回想在这之前的记忆,可他发现很是模糊,他再去细想的时候,后脑阵阵剧痛。

    “血?”

    小亮伸手往后一模,借着幽光看向手,全部是血。

    头破了?怎么回事?

    “是我摔伤的吗?还是……有人打伤了我?”

    小亮坐在原地,脸煞白。

    “是被打了,打的后脑勺,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是这样的吧……”自言自语了句,小亮扶墙站了起来,墙是砖砌的很是粗糙,他沿着墙壁找了一圈,最终果然如他所料,在两块砖头之间找到一处手指粗的缝隙。

    小亮赶忙趴在砖头上,透过缝隙努力的向外看去,他想知道外面,或者是隔壁到底是什么样的,以此来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

    然而他很快就绝望了,缝隙的另一边一片死黑,像是连空气都死绝了。

    “喂?喂!”

    小亮透过缝隙喊了几声,都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应。

    最后他只能看向那扇半人高的铁门,看能不能撬开铁门逃出去,现实让他如坠冰窖,他惊骇地发现,这个小门被封得死死的。

    “啊!”

    小亮撕心裂肺地大叫着,身体狠狠地向铁门撞去。

    “轰!轰!”

    石灰簌簌洒落,铁门纹丝不动。

    因为强烈的撞击,小亮后脑刚刚结的痂又崩裂了,鲜血直流。

    小亮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稻草。他呜呜地抽咽着,自己是不是遇到“铁锤”案的杀人魔了?

    不是……

    不是!

    他没被砸烂头死掉,说明碰到的是别的坏人。

    小亮的身体和心理都在遭受折磨,他是一个人来西宁打工,平时跟家里联系的不多,别说他一晚上没回出租屋,就是一周没回,家人都不知道。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给餐馆的人了。

    第313章 作精进化实录

    第二天还下雨,天不好。

    平时陈子轻跟张慕生来餐馆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今天是个例外,小亮没来。

    陈子轻脱掉雨衣挂在门外,扭着脖子朝你问:“小亮是不是昨晚没穿好雨衣,淋雨感冒了?”

    “有可能,昨晚雨大,风也大,那雨从领口钻进去,衣服里面湿了个透,雨衣没什么用,身体差点儿的可不就生病了。“吴妈拿着拍子拍苍蝇。

    雨天,苍蝇成群,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陈子轻走进来打喷嚏,他声音很小地咕哝:“说得我都感觉自己头有点烫。”

    “小亮不是感冒。”茉莉从楼上下来,“他请假了。”

    陈子轻诧异:“请假?”

    “说是回老家一段时间。”茉莉跟个老干部似的捧着玻璃杯,“他跟我表舅发的短信。”

    陈子轻“哦”了声,茉莉的个人信息里透露,她是老板亲戚的女儿,原来是表舅甥的关系。

    “那小亮回来前,厨房不就少了个人,这不行的吧,怎么办?”

    茉莉看他,钱伟跟吴妈也看他。

    陈子轻默默撇嘴,他是个打杂的,哪个岗位忙不过来就去哪搭把手。

    小亮空出来的位置,陈子轻只能顶上。可他作啊,控制不住的作,他一刻也闲不下来。

    摘青菜的时候看见了一条虫,陈子轻忍着不弹掉,大叫着让张慕生弄走。

    张慕生在炒菜:“自己弄。”

    “我不敢。”陈子轻捏着那根菜叶子走到他身边,“你快点啊,我让你做点事你就不能积极点吗。”

    张慕生扫过去一眼。

    少年黑亮的杏眼瞪得圆溜溜:“你看我干什么,你看虫子啊!”

    张慕生拿走那根菜叶子丢地上,鞋碾两下菜虫,抄起锅将炒好的鱼香茄子盛进盘子里,拎锅去水池边清晰。

    菜虫爆浆了,干瘪的身体趴在地上。陈子轻瞧了瞧:“慕生哥,你太残忍了吧,虫子的命不是命啊,你把它弄掉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踩死呢。”

    “还有那菜叶子不是挺好的吗,没虫子了是可以吃的,你随便就扔地上,多浪费啊,你就这么背着老板糟蹋食材。”

    张慕生把锅往池子里一摔。

    不小的声响让陈子轻受了点惊,他马上就借题发挥:“自己做的事,还不让我说。”

    陈子轻嘴有点干:“算了算了,我摘我的青菜去,你随便吧,我何必管你缺不缺德呢,你又不跟我睡一个被窝。”

    使唤人的时候理直气壮,这会儿拎得清了。

    少年慢悠悠地撅着屁股搬凳子,摘个青菜还要挑地方。

    张慕生的目光在他腰臀上梭巡片刻,心头那股子想发泄的戾气有所下降。

    临近中午,进餐馆的客人一身湿气,地面都是脏兮兮的鞋印。

    钱伟热情地招待客人:“美女,牛肉盖饭不放辣可以吗,今天我们这的辣椒不新鲜,放了怕吃坏肚子。”

    这话听着就给人真心为顾客的健康考虑,态度负责认真的意思。

    美女爽快道:“可以。”

    “好嘞。”钱伟在本子上抄写好,撕下来放在窗口。

    张慕生揭过纸条,辣椒很新鲜,而今天菜单上的所有辣味菜都不做的原因是,坐在凳子上摘青菜的那位被呛到会要死要活。

    备好盖饭,张慕生对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人说:“端走。”

    陈子轻明知故问装傻充愣:“端到哪儿去啊?”

    张慕生:“端我手上。”

    陈子轻真就把盘子放在了他手上。

    张慕生看着他。

    陈子轻不躲不闪,眼神特无辜。

    张慕生的额角青筋鼓了下,他一言不发地端着菜去窗口。

    陈子轻亦步亦趋地跟着:“端到窗口就端到窗口,你直说就好了啊,干嘛怪里怪气的说端你手上。”

    他戳戳男人后背:“觉得我没小亮好是吧?我在厨房里碍手碍脚,让你眼烦心烦。”

    张慕生被戳的地方阵阵发烫。

    陈子轻哼道:“你自己干吧,我出去歇一会。”

    张慕生嘲讽,就摘了几片菜叶子,累到了。他把地上的菜篮子踢开。

    帘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慕生哥,你在做什么呀?”

    张慕生弯腰去拿菜篮子,背对他的面色阴沉:“洗菜。”

    “噢,我还以为你嫌我摘的菜少,乱撒气呢。”陈子轻说,“那你洗你的菜吧。”.

    不多时,陈子轻拎着袋子回厨房,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正要吃袋子里的猪肉铺,手刚放进去捏到一片,眼前就落下来阴影。

    陈子轻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张慕生:“去把桶里的垃圾倒了。”

    陈子轻愕然:“下着雨呢。”

    张慕生说:“那就穿雨衣,或者打伞。”

    “非要在这时候?”陈子轻唰地站起来,踮脚冲他嚷,“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真讨厌。”

    张慕生摸了摸面颊,眯起眼道:“怎么没沾到口水。”

    “当时应该弯点腰,”

    张慕生的低语戛然而止,他甩了自己一耳光,寒着脸去切莴笋。

    切了几片,又扇一下。

    面无表情地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凑上去,让冷水冲洗有些肿起来的半边脸。

    ……

    陈子轻倒完垃圾拎着空桶回来,他四处寻找:“我的猪肉铺呢?”

    见男人没回应,陈子轻就拽他洗碗的手臂:“慕生哥,你看到我的猪肉铺了吗?”

    张慕生:“没看到。”

    “那么大的袋子,你怎么会没看到,”陈子轻一个字都不信,他气喘吁吁,“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张慕生没言语。

    陈子轻望着他的侧脸,一口咬定:“肯定是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那是吴妈从家里给我带的,我还一块都没吃呢。”他气恼不已。猪肉铺吃不吃无所谓,他在意的是张慕生私自扔掉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是好是坏。

    张慕生把一个碗放在他面前的台上。

    碗里是炸好的酥肉。

    他的眼中闪过怔然,嘴里哼哼唧唧:“这又不是猪肉铺。”

    张慕生要端走,陈子轻生怕他倒掉,赶紧拦住:“放着放着,我没说不吃!”

    陈子轻捧着碗去椅子那边,没注意到张慕生的唇角极淡地勾了下。

    转瞬即逝。

    他半边脸还有点肿,很难发现吗,问都不问。

    张慕生点根烟去窗边抽。

    窗口方向传来钱伟的叫声:“生哥,香菇青菜盖浇饭好了没?”

    张慕生置若罔闻。

    “钱伟喊你呢。”陈子轻吃着酥肉,口齿不清地说,“你把香菇青菜炒了啊。”

    等一会能死吗。

    陈子轻又说:“慕生哥,你不能偷懒,顾客是上帝。”

    张慕生咬着烟哧笑,再催,我送你去天堂见上帝。

    酥肉都堵不住嘴,什么才能堵住。

    他拨开纱窗,掐了烟扔出去,让风卷着雨扑在面部和眼帘,平息一会.

    下午的时候,大家才有时间吃饭。

    陈子轻吃了登入这个世界以来最难吃的一顿饭,每口都是浓浓的姜味,他怀疑张慕生发神经,用生姜水炒的菜,他从嗓子到胃里都火烧火燎,整个人热腾腾的,像要冒烟。

    但他看茉莉他们都正常吃,没露出不满,他只好把吐槽吞进了肚子里。

    三点多钟,有个客人点了一份酸豆角炒饭,吃了几口就因为急事走了,也没顾得上打包。

    吴妈从裤兜里拿出个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她把那盘炒饭倒进了塑料袋里。

    陈子轻看到这一幕,想的是吴妈挺节省,不容易。

    等到吴妈装剩饭剩菜,陈子轻忍不住地说:“吴妈,你这也要带回去啊,养猪了吗?”

    吴妈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给家里的狗吃。”

    “养了狗?”陈子轻好奇地问道,“什么品种的?”

    吴妈说:“土狗。”

    陈子轻看她对着塑料袋抖动抹布上的残渣:“才养的吧,之前没见你装剩饭剩菜。”

    “我儿子捡的,我看他想养就让他养了,算是有个伴。”吴妈叹气,“你也知道,做父母的不都盼着孩子好。”

    “养狗蛮好的。”

    陈子轻去收银台,趴在上面问茉莉:“你有小亮的号码不,我打过去问问他具体哪天回来。”

    “有是有,他刚来那会儿存的,平时没发过短信打过电话。”茉莉给了陈子轻号码,他却没打通,那头提示已关机。

    “估计是没电了,在老家也用不上就没充,也有可能是小亮没带万能充回去,家里人没有手机,他就没能充上电。”茉莉说。

    陈子轻点点头.

    雨下了一天,这晚大家又提前下班。

    小亮失去了时间概念,他头脑晕眩,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小亮?小亮?”

    是钱伟的声音。

    “我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你到底在磨蹭什么,能不能快点把菜端给我!”钱伟凑在窗口,唾沫星子横飞。

    “哦!哦!就来!”小亮端着菜就……

    他呆呆看向手里,菜呢?

    “啊……”

    小亮原本昏沉沉的意识顿时无比清醒,他吃力地睁开眼,视线里黑漆漆的,四周是封闭的砖墙,空气中没有厨房的油烟气,只有腥臭的动物排泄物的臭味。

    钱伟的声音消失了,他也不是在厨房里给师傅打下手,而是依旧在幽闭房间的稻草上。

    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小亮感觉自己应该是昏迷了很久,因为稻草上的血都有点干结了。

    餐馆里的人发现他失踪了吗,报警了吗?

    小亮哭出声来。

    “到底是谁关了我?”小亮满眼泪地抬头看着那扇小窗户,干裂的嘴蠕动,“难道……我要被这样关一辈子吗?”

    一想到要被关一辈子,小亮心里就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我不要被这样关着!”小亮发着抖在内心嘶吼,“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死都要死在外面。

    重新打量和搜索这个房间,小亮发现房间里除了稻草之外,还有一个长条形的石槽,像是用来喂牲口的。

    既然打不开铁门,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那扇高高的窗户了。

    只是那扇窗户离地估计得有三米高,除非能像壁虎一样爬墙,否则他也想不到出去的办法。

    直到他的余光扫到了那个石槽,他艰难地把石槽一点点拖到窗户底下,然后再把石槽立了起来。

    他想站在石槽上,看能不能抓到窗沿,可很快他渺茫的希望就被粉碎。

    窗户实在是太高了,以他的身高,就算是踩在石槽上,也够不着窗户。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小亮急得双手握紧,他眼珠焦虑地转动着,看四周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终于他又在稻草底下找出了几根木柴,他毫不犹豫地把这几根木柴堆在了石槽上面。

    “咔嚓!”

    小亮一脚踩在木柴上面,费力地站了上去,可惜木柴还是太少了,并不能增加多少高度。

    而且是最大的问题是,这些木柴的形状不规整,人一旦站上去,木柴就开始滚动。

    “砰!”

    小亮脚下一滑,身子后仰着栽倒了下去。

    “呜呜……”

    原本受伤的后脑勺再遭重击,小亮眼泪直流,不只是疼的,而是因为绝望。

    “妈,你保佑我,妈,求求你拉我一把。”

    小亮向过时多年的亲人求救,他坐在地上哭了会,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双脚,以及脚上那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忽地,他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见人踩高跷的场景。

    他有鞋,也有类似高跷的木材……

    小亮心跳加快,他快速从木柴里挑了一根最结实,并且有点开叉的,随后解下一只鞋子的鞋带。

    先是把木柴开叉的地方卡在鞋底上,再用鞋带绑好固定住,这样单只脚的高跷勉强就做好了。

    当他踩着这样的自制高跷站上石槽的时候,脚下木柴咔咔直响,仿佛随时要断裂。

    小亮踩着高跷的脚剧烈摇晃着,紧张的心都快蹦出来。

    等他勉强站稳后,他的右臂沿着墙壁,指甲扣进砖缝里,忍着几乎快要崩裂的痛楚,慢慢挪蹭着靠近窗台的边缘。

    “摸到了!”

    小亮激动的大喜,如溺水沉底的必死之人,忽然看见了一丝生的曙光。

    他的手死死地扒住窗户的铁栏杆。

    他不能放手,不能错失这唯一的希望。

    终于,随着他的右臂发力,他的左手也扒上了栏杆。

    他一次次去用胳膊去顶,去拳头去抡。

    在他拼死一搏的努力下,铁栏杆被他顶开,他眼里焕发求生的本能欲望,踩着高跷的脚猛地向下一蹬。

    “咔”的一声脆响,木柴崩断,而小亮也借助这股力量,整个人跃了上去。

    脑袋终于伸到窗外,小亮喜极而泣,他趴在窗边为自己的死里逃生痛哭流涕,擦擦脸上的血污就往外爬。

    几缕清爽的风掺杂雨点朝他扑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能看见远处的灯火。

    有灯就有人,他逃出来了!

    小亮拼了命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他低头看了一下地面的高度,感觉自己能跳下去。

    然而,就在他要往下跳的那一刻,他像是本能地感应到什么,哭声,呼吸,心跳和动作全都窒住。

    紧跟着,他的喉咙里发出恐慌的细小抽咽。

    一股可怖的惊悚感毫无征兆地袭来,这种感觉令他战栗。

    “当啷啷啷……”

    幽静而死寂的夜色中,传来沉重金属不断撞击地面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拖行着什么东西。

    “啷啷……”

    金属撞击声越来越近,向着小亮这边走来,光线昏暗,一个木然的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小亮清晰的看见,黑影的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铁锤。

    铁锤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拖行着,不断发出“当啷啷”的刺耳摩擦声,犹如在磨牙的死神。

    原本清凉的空气骤然凝固,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等小亮喘口气的时候,他已经缩回了探出的身子,把自己完全藏回了窗户里面,他甚至将顶开的栏杆轻轻放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这个幽闭压抑的脏臭房间,此时竟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而那个令他向往的外面的世界,却变得无比凶险,只要他一出去,就要立刻将他吞噬。

    外面的那个黑影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竟抬头,向着窗户这里看来。

    小亮一颗心仿佛被死神抓住了一般,揪在了一起。他凭着直觉转头,向着房间里一跃而下,重新逃回了封闭的房间。

    这个他之前千方百计想逃离的地方,讽刺地成了他的避难所。

    小亮捂住嘴小声哭着,他一时搞不清自身的处境。

    为什么杀人魔会在附近,自己又是被谁关起来的,只求同事能早点报警把他找到.

    陈子轻给小亮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他总在张慕生耳边提这个事,上班的路上提,下班的路上还提,碎碎叨叨的。

    张慕生不给半点回应。

    陈子轻提了两天,潘云前脚来餐馆找钱伟,后脚餐馆里就来了个陌生男人,他从吴妈口中得知对方就是那个神秘的老板,叫王司。

    厨房里,王司吃着水淋淋的西红柿:“慕生,你还不告诉大家,我把餐馆盘给你了?”

    张慕生靠着椅背:“再说。”

    王司调侃:“怎么,还要挑黄道吉日?”

    张慕生闭起眼:“年底说。”

    “行吧,我配合你。”王司撕掉西红柿的皮,“不过我是真不懂,你都当老板了,早点通知下去,早点找个厨子替你,那你不就能当甩手掌柜。像你成天在厨房打交道,你媳妇肯定嫌弃你身上的油烟味。”

    张慕生似笑非笑:“我做什么他都嫌。”

    王司揶揄:“那么不体贴人,你还喜欢?”

    张慕生嗓音冷冷的:“我不喜欢。”

    外头传来喊声:“慕生哥,我让你给我做的糖水做好了没啊?”

    张慕生眉间笼着厌烦:“自己进来拿走。”

    “你拿给我嘛,慕生哥,你快点喽,我等着呢,不要让我催个没完好不好,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张慕生下意识起身。

    王司:“……”这叫不喜欢?啊???

    他把西红柿转个边,是张慕生叫他来的餐馆,不然他真懒得来。

    叫他来了也不说原因,该不会是让他看自己有了媳妇的小日子多美吧,啧.

    王司留下来跟大家一块儿吃的饭。

    陈子轻不经意间跟他说起小亮,问发的什么短信,他挺和善地拿出手机找出那条短信:“就发的这个。”

    短信上的内容不少,大致说是想家了,要回去一趟,很不好意思,餐馆那边只能让大家辛苦点,等他回来再道歉。

    还求老板别开了他。

    陈子轻看完就收回视线,拿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勺青豆炒饭吃:“我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不是欠费了,就是没充电自动关机。”王司说,“长时间没回家的人回去了,心就收回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看手机。”

    “也是啦。”陈子轻瞥见张慕生碗里没点肉,不自觉地就用勺子弄了一块肉到他碗里。

    我的妈,我脑子里进了雨水。

    陈子轻尽力忽视周围投来的视线,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张慕生看着碗里的肉,神色不明。

    “咳——”

    王司噎到了,他歉意的去外面咳嗽,手机还在桌上躺着忘了带上。

    陈子轻没去看张慕生吃他那块肉,他凑头和茉莉吴妈说话,另一边的潘云突然把钱伟拉到了一边,她给他看手机上的什么东西,两人压低声音说话,说着说着就发生争吵,很快就激烈起来。

    钱伟要夺走潘云的手机,没夺成就掀翻桌子,踢倒椅子,脸红脖子粗受了很大的气。

    潘云眼眶通红,眼泪要掉不掉,脸上尽是委屈。

    这一看就是有误会。

    “闹什么呀。”陈子轻端着碗筷去劝和调节,“有什么火都不能在吃饭期间发,那会让肠胃消化不良的。”

    钱伟眼睛也红了,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知道个屁!”

    陈子轻好脾气地眼神询问。

    钱伟估计是没见过作精这样,一时愣住忘了发癫,抹把脸道:“她说那不像是小亮自己发的短信,一个人的习惯不会好生生的就改变。”

    “啊?”陈子轻呆住,下一刻他就严肃起来,“原因呢。”

    “原因在这!”钱伟从潘云手里抢走她的手机,“他妈的,小亮给我对象发短信求爱,一个两个的都瞒着我背着我,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第314章 作精进化实录

    餐馆里静了静。

    潘云的手机被钱伟丢在桌上,他把倒在地上的凳子踢到门口:“靠,他给潘云发过不知道多少短信,潘云怕我打他影响了工作,听听我女朋友多为我着想,别把我大门牙笑掉,我这破工作,月赚十万还是八万啊,能让我咽得下这口气!”

    年轻人狠狠抓几下黄毛,吼道:“小亮怎么下得去手的,潘云可是我对象,老子上学吊车尾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茉莉放下碗筷起身:“钱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钱伟立马就冲她炮轰:“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成天在你面前和你姐妹情深的女同事背着你给你男朋友发追求短信,你还能搁这儿讲道理?”

    茉莉神色冷静:“你生气也要等小亮回来不是吗。”

    钱伟满脸怒气僵住。

    陈子轻在看潘云手机上的短信,话是问的她:“潘云姐,你为什么会觉得王哥收到的短信,不像是小亮自己发的?”

    潘云扭脸快速擦擦再转回来,小亮第一次给她发短信那会儿,她想过告诉钱伟,犹豫了一番还是选择不说。

    她也没回。

    就想着小亮能通过她的态度明白她的意思,不会再发。

    哪知他过些天又给自己发短信。

    小亮用词也不粗俗露骨,只是淳朴地表达心思。

    潘云想骂都没法骂,她就始终不回。刚才她看了小亮给钱伟老板发的请假短信,第一反应是哪里有点违和。

    等她稍微一琢磨,就发现了违和的原因,她一时间不确定这件事是大是小,手心冒汗,猜测全是坏方向,潘云脑子乱乱的,忍不住在手机上找起了小亮给她发的短信,想暗自对比着确定完了再说。

    她没报什么希望。

    因为她平时都会删小亮发的短信,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条,是她漏删了。她在做过对比之后,尽可能地凭着记忆回想了一下小亮之前的那些信息,脑子更乱了。

    一条人命说不定正处在危险境地,潘云没经过多少思想斗争就把钱伟拉到旁边,把她的分析说给他听,并给他看了作为证据的短信。她想听他的意见,看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然而钱伟看到的,想到的只有一个角度,他不考虑别的,也不管场合时机对不对。

    越跟他解释,他越激动,越来劲。

    潘云抹了抹脸,回应等待她答案的少年:“小亮发短信有错别字,每次发都有。”

    钱伟咆哮:“你还每条都看?你妈——”

    骂声戛然而止,他及时闭上嘴巴,没骂下去。

    真骂下去了,他跟潘云也就到头了。

    潘云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跟看着她的少年说:“应该不是不细心。”

    陈子轻点点头,他刚登入进来那天就从小亮的资料得知,小亮暗恋钱伟的对象。

    一旁的钱伟盯着潘云阴阳怪气:“是,他细心,他对你老细心了。”

    潘云终于受不了地尖声:“钱伟,你有完没完?小亮可能生死未卜,你非要在这时候闹?”

    钱伟重重喘了几声,他呵呵笑着举起手后退:“我不说话了,我再说下去,我就是罪人,不对,是杀人凶手。”

    他火上浇油:“小亮可别有个三长两短,不然就是我害的,我得被判刑啊。”

    末了还要来一句:“真不愧是大学生,有文化,瞧瞧这想象力多丰富,能从一条短信联想到生死未卜,这成语我都不会。”

    潘云脸通红,她攥着手机要往餐馆外跑,茉莉把她拉去厨房,给她倒水喝。

    对象不在这儿了,钱伟就蔫了,他往后一靠,后背让桌角戳得生疼,他骂骂咧咧地拎着一瓶啤酒去了外面。

    陈子轻跟吴妈一道去厨房,他嘀咕:“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没头没尾的,闹得人心慌,饭都吃不好。”吴妈叹气,“咱再问问,问仔细点。”

    陈子轻“嗯”了一声。

    茉莉抱着潘云,安慰正哭着的她,眼睛朝陈子轻使眼色,叫他等会儿再问。

    吴妈已经在这时出声:“潘同学,你别把话说一半,叫我们几个心里不踏实,你说全乎点。”

    潘云停下哭泣,她用手里的卫生纸擦擦眼睛跟脸:“我讲小亮发短信有错别字,不是不细心,是因为他觉得那字就是对的,他分辨不出来。”

    接着又说:“我收到的短信跟老板收到的短信里头,用到的符号也不一样,我打个比方,小亮从来都不会用省略号,不是三个点就是四个点五个点。”

    顿了顿:“而他给王老板发的,就用对了。”

    “一个人突然用对符号,还没一个错别字,这可能吗。”

    “他老家在万兴,从西宁坐车回去要十几二十个小时,而他发送短信的时间是那天清晨,那个时间他顶多在车上,能让谁给他发?”

    潘云日常不但喜欢鬼片,还喜欢侦探片,喜欢去思考,她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大胆揣测:“所以我怀疑他当时的人身安全受到了限制,有人拿他的手机发短信制造烟雾弹,造成他回老家探亲的假象,实际他人就在西宁。”

    逐字看过王司手机上那条短信的陈子轻陷入沉思,其实按理说,就凭这几点,还不能完完全全断定王司的短信不是小亮本人所发,更别说是危及人命。

    但这事能在他反应过来前就引起他的重视,主要因素是小亮的手机始终处于打不通状态。

    本来他就莫名焦虑……

    要真是如潘云所想的那样,那事情可就往严峻的方向发展了呢。

    小亮那短信是三天前发的,三天,72个小时,变故太多,这个时代,外面的监控又少。

    陈子轻坐到张慕生常坐的那张躺椅上面,两手按着扶手,心不在焉地抚摸了个来回,一下下拍着。

    厨房的寂静被一道声音打破,是吴妈,她疑惑地说:“我记得小亮文化程度不低吧,他是念过初中的。”

    潘云说:“那是假的,他实际连小学都没念完,很多拼音不会打。”

    吴妈有些惊讶,随后哭笑不得:“小亮那孩子真是,我以为他老实巴交,嘴里都是真话。”

    陈子轻问道:“他来餐馆多久了?”

    茉莉:“一年多。”

    陈子轻:“那他平时没给你们发过短信啊?”

    茉莉:“大家有什么话不都在店里说。”

    “是啊。”吴妈喃喃。

    陈子轻想了想:“你们知道他老家的地址吗?有号码也行。”

    “这谁知道。”

    陈子轻看潘云,女学生摇摇头。他又问:“那小亮现在租的房子呢?”

    三人还是摇头,茉莉说,就算小亮告诉了,大家也不会记住。

    同事之间,关系延申不到太远太深。

    帘子外,王司听了几句,回头坐到若无其事吃饭的张慕生旁边,他拿起手机拨下滑盖,调笑道:“你们还挺团结,一条小小的短信搞出这么紧张的气氛,。”

    张慕生夹青豆吃。

    王司端起啤酒喝两口:“慕生,你那媳妇……”

    张慕生冷了脸:“他不是。”

    王司:“行,不是。”

    下一刻就突兀地语出惊人:“既然他不是你媳妇,那我可以追他?”

    张慕生那脸色更冷,可他却怪异地勾起唇角:“你说什么。“

    王司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

    张慕生避开他搭上来的手臂:“没你的事了。”

    王司无奈:“我这饭才刚开始吃。”

    帘子突然被撩开,少年不分青红皂白地跑出来嚷嚷:“慕生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得下饭啊?!”

    张慕生照吃不误。

    王司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媳妇为了别的男人责怪你,这你都能忍?”

    张慕生厌恶抵触:“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媳妇。”

    王司忍俊不禁,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陈子轻望着王司出门的背影说:“老板这就走了,饭菜都没怎么动呢。”

    张慕生语态不明地开口:“你倒是上心。”

    陈子轻:“……”

    他拉开凳子坐下来,双手撑着凳子,面朝男人,上半身倾斜着凑近:“慕生哥,小亮平时都跟你在一块儿做事,你们聊得蛮多的吧,你知道他老家在哪吗,或者他老家的号码?”

    张慕生给出寡淡的三个字:“不知道。”

    陈子轻露出失望之色:“你怎么也不知道,不应该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慕生:“我必须知道?”

    陈子轻哑然,心说人好歹把你当师傅,不至于连这个都不和你聊吧。

    他凑得更近:“那你知不知道小亮住在哪?”

    少年身上热烘烘的气扑过来,比三伏天还让人浮躁。

    张慕生吃下一口饭菜,细嚼慢咽:“他回老家了,你去他的出租房做什么?”

    陈子轻瞪大眼睛:“大家伙说短信的时候你开小差啦?万一他真的碰上了要命的事,被人关在出租屋了呢。”

    张慕生像是短促地讥笑了一下:“关他的人是傻子,把他关哪儿不行,偏要关在他的出租屋。”

    陈子轻一把抓住张慕生的胳膊:“所以你知道他住在哪,只是不想告诉我?”

    张慕生被抓着,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陈子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慕生哥,你这样就不善良了。”

    张慕生继续夹菜。

    过了几秒,耳边传来少年很小声的一声:“我不喜欢不善良的人。”

    张慕生无动于衷一片木然,心底泛起令人恶寒的阴暗,我让你喜欢了吗。

    你喜欢我什么,不就是我的钱。

    做梦都在惦记我的工资,说出的梦话是如何设计让我自愿上交。

    我上交了,然后怎样,你拿着我的工资去找下家。

    张慕生耳边渐渐产生了杂音,仿佛有段时间没现身的苍蝇再次出现,它们飞到他脸上,停在他脚边,叮着什么。

    他透过监狱的铁网看对面山峰。

    一只蝴蝶不知从哪来,在他头顶飞动,他指间捏着什么,朝颈部一划。

    陈子轻被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惊到,不自觉地抢走他的筷子:“别吃了,我看你没事人一样吃饭,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会觉得你是个冷血动物,你看看大家都急成什么……”

    “砰”

    张慕生将碗落在桌上,侧面线条轮廓晦暗难明。

    陈子轻抓着他的筷子,放也不是,扔也不是,犹如烫手山芋。

    张慕生绕开凳子往门口走。

    “你去哪啊?我问你话呢,别不理我。”陈子轻脱口而出,“慕生哥,慕生哥哥,哥!”

    张慕生身形滞了滞,后背密密麻麻地爬上一阵躁意,以极快的速度往皮肉里钻,向血管里冲,再聚集在下腹。

    他脚底心发麻,没回头:“不是要去我那学徒的住处?“

    陈子轻眼睛一亮,连忙丢下筷子追上去.

    小亮住在南港区,那个地带几乎是二房东的天下,五湖四海的打工人集中在这里。

    他住在二楼,门上挂着锁,陈子轻掰扯了几下锁,隔壁住户听到动静出来问干嘛。

    陈子轻说明了来意,他从住户口中得知,小亮几天没回来了。

    出租屋这个地点排除了,剩下就该是老家。

    阳台的一溜褂子裤衩随风飘荡,陈子轻坐在露天的铁楼梯上发呆。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小弟,你进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有困难可以第一时间找三哥。”

    “你怎么一遇到事情就自己消化,不把走捷径放在第一位?”

    陈子轻:“……没养成习惯。”

    他心跳加快,就跟见到活菩萨似的,脸泛红光:“我想知道小亮老家的联系方式,三哥,你给我吧。”

    系统:“发你了。”

    陈子轻马上去拐角拨打那串座机号,一接通便是苍老的声音:“喂?喂!找哪个的?”

    “我找小亮。”

    “小亮啊,他不在家,他在西宁,那小白眼狼一年到头都不归家,你上西宁找他去吧!”

    嘟嘟嘟,挂了。

    陈子轻抿嘴,小亮真的没回去,三哥别的信息不给他,说明是跟他的任务有关,支线没出来,那就还是主线。

    小亮失踪,怎么会牵扯到周庆身上呢。

    想不通。

    陈子轻翻了翻他这二手诺基亚上的通讯录,寥寥几个联系人一览无遗,他斟酌着拨了个号码,调动情绪轻快道:“周老师,我是‘福来多’餐馆的员工望北遥,你在忙不。”

    这是他去她学校问到的号码,没动过,这会儿用上了。

    周爱萍没问他怎么有的电话,只说:“不忙。”

    陈子轻:“你还在老家啊?”

    “嗯。”

    陈子轻听到她那头有鸡叫,关心道:“你跟你妈妈最近都没什么事吧?”

    周爱萍:“都挺好。”

    “那就好。”

    陈子轻还想聊会,被周爱萍以她妈叫她给打断了。

    通话结束后,陈子轻回到贴楼梯那里坐下来,周庆,铁锤案,小亮,这三者能搭上吗,能的话……他的眼皮跳了跳,120区人各有命,希望小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子轻扯着不知何时被冷汗打湿的T恤扇扇风,那杀人魔应该不会改变固定的作案手法,拿被害人的手机给朋友发短信。

    天又要下雨,闷热难耐。

    陈子轻这么想着,就有细小雨点飘落在他嘴上,他舔舔嘴,仰起头看乌沉沉的天空。

    左边有个平台,张慕生背身立在那儿,脚踢着蜗牛。

    “他说我不善良。”

    “我为什么要善良。”

    “我善良了,能换来什么。”

    “我想索要奖励?”

    “可笑,我要什么,不都是自己弄来。”

    张慕生抬脚对着蜗牛踩下去,楼梯那边传来声音:“慕生哥,下雨了,我们走吧。”

    没踩下去,而是将蜗牛踢进下水道.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坐在出租车里,思绪乱糟糟的,小亮没回老家这事,他肯定是要通知大家的,可他一个普通人,走什么途径获得小亮老家的联系方式呢。

    这事要想合理化,得有个法子。

    陈子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脉,他可以找赵帆尽,让那男生动用他哥的关系查出小亮的老家,然后再联系确认,绕个圈。

    不过,报失踪案需要照片。

    陈子轻哪有啊。

    算了,先给赵帆尽发个短信联络联络感情,利用人之前总要走个过场。

    正当陈子轻编辑短信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张慕生的声音。

    陈子轻听他说出自己前不久才从三哥那获得的那串数字,人都傻了:“你明明知道,那我在餐馆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情不好,不想说。”张慕生侧头对着蜿蜒雨水的车窗,看不清面部神情。

    陈子轻不敢置信:“事关小亮的安危,你也要依照心情办事?”

    张慕生:“是。”

    陈子轻吸口气,我跟个神经病计较什么。他搓搓麻掉的脸:“那你现在主动说了,是为什么?”

    张慕生扯扯唇角,阻止你当着我的面勾搭人。

    陈子轻再次打去小亮老家,走了个流程,他给茉莉发短信,叫她通知剩下的人。

    “慕生哥,我们一伙人都没跟小亮发过短信,幸好他有给潘云发。”

    陈子轻忍不住地找身旁的张慕生感慨:“今天要不是老板来餐馆,潘云又刚好在,我看了那短信也是白看,没得对比。”

    “我感觉这是老天爷站在小亮这边,让我们帮他报警,他一定会没事的。”

    张慕生一点反应都没,跟个死的一样。

    陈子轻戳他腿,指尖抵着他腿部肌肉点点,怎么硬邦邦的,绷什么呢。

    再戳一下,两下,三下。

    张慕生叫司机停车,他打开车门下车,去了副驾。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案子一报,警局就派了个警员来餐馆调查。

    “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是谁?”

    吴妈拿着抹布的手举了举:“是我。”

    警员问她:“大妈,那晚什么情况?”

    吴妈说她跟小亮通常都在哪个路口分开,他往左,自己往右。

    “那晚雨下得很大,小亮担心我就送我回去,我没让。”吴妈叹气,“那孩子心地善良,不听我劝,还是骑车跟在我后面。”

    “我儿子出来接我的时候,我听小亮说话才发现他跟着我呢,我赶紧让他回家了。”吴妈满脸的内疚和后悔,“我要知道他回去的路上会出事,怎么也叫他上我家住一晚。”

    警员做记录。

    吴妈恳求道:“小伙,你们可要快点找到他。”

    警员道:“我们会尽力的。”

    吴妈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

    茉莉安抚吴妈,钱伟蹲在门口不说话,想抢他对象的小亮竟然真的出了事,对象要跟他分手,他早上骑摩托撞破头,这他妈的。

    陈子轻送走警员就去厨房,张慕生人不在,不知去哪抽烟了,他喝掉张慕生煮的绿豆汤,长长地叹口气。

    全国每天都有人失踪,警方人力有限,小亮也只是众多失踪人口里的其中一个,哪怕他涉及凶手伪装他发短信这一信息,他的案子也大概率和其他的一样,走得慢。

    甚至可以说是停滞不前。

    陈子轻很怕最终结果是不了了之,他给赵帆尽打电话。

    赵帆尽趴在阳台:“我哥查的都是凶杀案,人口失踪这类就……”

    陈子轻说:“你跟你哥提提,让他帮着留意一下进展,哪怕是问一句也好。”

    赵帆尽朗声笑:“行,包在我身上。”

    他搔着头发回房间:“小遥,你对普通同事这么在乎,你未婚夫不介意吗?”

    陈子轻:“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气量大着呢,我在他那里有绝对的交友自由。”

    赵帆尽面部抽搐,说的是你那未婚夫吗???我怎么觉得对方极端,一股子变态气质?

    答应了心上人,赵帆尽自然是要照做的,他有点时间就骚扰他哥:“你问了案子没?”

    赵一扬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满身烟味:“你哥一天到晚闲死了,时间多得没地儿使。”

    赵帆尽说:“你问问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赵一扬进书房:“失踪案有专门的组负责。”

    赵帆尽跟在后面进去:“别的我不管,福来多那员工的案子你必须过问!”

    赵一扬板着脸转身:“命令你哥?”

    “什么话,你弟这明显是在求你。”赵帆尽给他捏肩捶背,“哥,我都在我心上人面前打包票了,你别让我没面子。”

    赵一扬让他滚。

    赵帆尽滚到了“福来多”餐馆,他给呆滞的少年解释:“餐馆里缺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忙,不然你多累,你手这么嫩,哪能洗菜。”

    陈子轻:“……”不至于不至于。

    他头疼道:“你还没开学啊?”

    “不重要。”赵帆尽把他赶走,自个儿进了充斥油烟的厨房,双手插兜站在他未婚夫边上,吊儿郎当道,“是我自己来的,我上赶着往他跟前凑,你有什么火对我发,别往他身上撒,他少了根头发丝我都心疼。”

    张慕生放了一把辣椒进锅里:“看得出来,你一厢情愿。”

    “那只是暂时——”赵帆尽刚张嘴就被呛得眼前一黑。

    “操。”

    赵帆尽捂着口鼻向后撤,嘴里不忘放狠话:“把你漂亮媳妇看好了,别被人挖了墙脚!”

    张慕生又放了一把辣椒。

    赵帆尽差点死在厨房,享年二十.

    陈子轻前脚赶走在餐馆添乱的赵帆尽,后脚就叮嘱他在他哥耳边吹吹风。

    有的杀人犯行迹缜密,不是作案途中的技术出错,是运气到头了。

    陈子轻记得现实世界有个什么小白鞋案子,凶手逃了几十年,最后是普通的人口调查发现一个人的基因跟杀人犯相似才查到他的,那个人是他亲戚。

    还有个凶案,也是怎么都抓不到,直到多年后杀人犯去庙里烧香被警察认出来了。

    所以陈子轻才想通过赵帆尽让赵队长多留意看起来不相干的小案子。

    赵帆尽能怎么办,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

    “哥,最近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你也要上心,都过问过问。”

    赵一扬让他弟烦死了,他咽下一把药片,眼下黑眼圈很深:“你又知道什么消息了?”

    赵帆尽说是他心上人让他这么干的:“别嘲笑我为爱冲昏头。”

    赵一扬给他一脚:“赵帆尽,你哥没长三头六臂,手底下的案子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其他案子。”

    “那就跟你手下队员说声。”赵帆尽没躲,严严实实地挨了一脚,“我让你踹的这脚可不是白挨的,哥,你站在我的位置想想,我喜欢的人对我寄予厚望,他未婚夫在这件事上可没起到丁点作用,我比他未婚夫强多了。”

    赵一扬眼角一抽,人家还有未婚夫?他弟这不是从别人碗里抢食吗。他心累地摆摆手。

    “那赵队您忙,不打扰您了。”赵帆尽周到的带上门离开.

    餐馆照常开业,大家边上班,边等警察那边的结果。

    陈子轻去对面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吴妈,他们一块儿过马路。

    吴妈给他买了一根冰棍:“小遥,你问问你朋友,查的怎么样了。”

    陈子轻忧心忡忡地剥着冰棍包装纸,他问着呢,他天天的问,目前他只知道小亮没死,有气儿,这是三哥跟他说的。

    三哥给他开几回后门了。

    “吴妈,警方的办案进度不能往外透露。”陈子轻实话说。

    “也是。”吴妈点了下头,“那有发现了吗?”

    陈子轻咬一口冰棍,满嘴都是红豆的绵腻:“不知道呢。”

    吴妈揉揉粗糙的一双手,惆怅道:“小亮是个好孩子,平时干活也还算勤快,求佛祖保佑他平平安安。”

    陈子轻怎么也没想到,心系小亮的吴妈会在几天后被警方带走。

    那天是礼拜六,大学开学了,中午来了很多附近的学生,到下午两点多餐馆里才稍稍得空。

    陈子轻端着一盘炒饭狼吞虎咽,他吃得急,吃完后肠胃不舒服,人没精打采地趴在被吴妈擦干净的桌上,打算眯一会。

    警方就是这时过来的。

    来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伙,为首的是赵帆尽大哥,这阵仗预示着不寻常。

    赵一扬出示证件:“吴女士,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吴妈捏着抹布,满脸的不知所措。

    钱伟把她护在身后,问警方是咋回事:“你们不说清楚,谁也别想把人带走。”

    赵一扬身侧的青年扬声:“这位同志,请不要妨碍警方查案。”

    钱伟鲁莽道:“吴妈能跟什么案子有关系!”

    茉莉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她看出谁是话语权最大的那位:“赵警官,是我们同事小亮的失踪案有结果了?”

    赵一扬叫人给吴妈上手铐,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不止。”

    吴妈被带走,车子开远了,餐馆里才有动静。

    是钱伟坐凳子坐偏了,一屁股摔坐在地。

    陈子轻全程都没出声,他拿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是赵帆尽的电话,他的语气一改往常,严肃得很:“小遥,我哥说这件事可能牵扯非常大,你别管了,注意好自己。”

    陈子轻把手机塞回兜里,胃更难受了,他去厨房没找到张慕生,就到门外找。

    烈日当空,晒得人头皮隐隐作痛,陈子轻抓起潮湿的刘海在街上快跑,他跑进餐馆后面的巷子里,顿觉凉快不少。

    张慕生在里面抽烟。

    陈子轻跑过去,跟他说吴妈被警方带走了。

    张慕生的目光似乎落在一小块青苔上:“跟你有关系?”

    陈子轻噎了噎:“我虽然才来不到两个月,但你不一样,你和吴妈共事很久,作为同事,你……”

    张慕生依旧没看他一眼:“所以,跟你有关系?”

    陈子轻被他两声疑问给整得满腔暴涨的情绪降了下去。

    “给我一根。”陈子轻说着就上手,直接从张慕生的黑色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他这会儿被由吴妈带出的推测给冲击到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胡乱说,“吴妈的事会不会影响餐馆生意?要是影响,那餐馆关门,你就失业了。”

    张慕生终于不再看青苔,而是看他,头偏过来低下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说:“不影响你每天吃新鲜水果,一天两顿肉。”

    陈子轻干巴巴地应声:“噢……”

    他们各自吸烟,喷吐的烟雾在空中碰撞融合显得缠绵。

    陈子轻的鞋子蹭蹭青石板:“我还是想知道吴妈的情况,你陪我去警局好不好。”

    张慕生说:“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除了你,我不要别人陪。”陈子轻拽他,见拽不动,头脑一热就去拉他垂落的那只手。

    刚碰到就被甩开了。

    陈子轻什么也没说,调头就走。

    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将他扳过来,他用力咬着烟蒂,眼皮耷拉着。

    像条毫无攻击性的小狗。

    张慕生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转瞬即逝:“生什么气。”

    陈子轻的心思飞到了警局,没注意到张慕生刚才有笑:“我拉你手的时候,你甩开了。”

    张慕生漫不经心地看他恃宠而骄的模样:“我不能甩开?”

    陈子轻:“不能!”

    张慕生指间那根烟还剩一点就被他掐了丢在地上,踢进石板缝里,他拿走少年嘴边的烟,随意地放入唇间,两片薄凉的唇含住。

    “那你是继续装模做样的生气,还是拉我另一只手,让我陪你去警局?”

    第315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想也不想就选后者,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顾不上别的,拉着张慕生的另一只手就去了警局.

    桥湾区有一片常犯盗窃案,居民家里总被偷东西。

    每家被偷了都会报警立案,那警方呢,上门做个调查,问问,核算一下被偷盗的大概金额,记个录,让等消息。

    然后就没了下文。

    警力有限,小偷躲起来不使用身份证,怎么抓呢。

    这次被偷的那家损失了两万多块,金额不小,警方搜查的力度加强了些,这才从中得出一线索。

    附近有人反应哪家住着一对母子,儿子极少出门,他们平时不和人来往,觉得可疑,警方登记后上门查访。

    那儿子比居民反应的还要孤僻,他只蹲在屋檐下,问什么都不说,警员只能在这儿等他母亲回来再看,或者先走,晚点再过来。

    来的一共两个警员,一个尿急去上厕所,另一个做完工作,无聊地打量院子,发现几棵果树的质量参差不齐,梨树长得最好,果子结得特别多。

    警员走到梨树底下,伸手就要去摘一个梨子尝尝,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顺着感应看向屋檐方位,对上了屋主儿子的视线。

    形容不出来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既是一潭飘满海草的死水,也是一口激烈沸腾的岩浆。

    警员还是摘下了梨子,就在他要张嘴去咬的时候,他再次发觉到了异常。

    那男人的神态不对劲,他眼珠开始往外突,面部肌肉在颤——绝不是护食,不想别人吃家里果子的迹象。

    警员在职业的敏锐下看了几眼手上的梨,再看眼前的梨树,他叫来蹲厕所的同事,二人拿了铁锹在梨树周围挖起来。

    同事一头雾水,只能跟着他做。

    期间屋檐下的男人没动弹,两只眼睛僵硬地盯着。

    当两个警员挖出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时,那男人猝然跳起来冲进一个屋子里。

    一个警员追上去将他制服,另一个警员继续挖,又挖出了东西。

    前后挖到的,都是骨骸。

    从表面来看,骨骸的头骨支离破碎,生前遭受过多次锤击,作案工具大概率是铁锤之类。

    当场的警员想到什么,他脸色骤变,立马打电话联系赵一扬。

    自此,时间跨度多年的“铁锤”案有了重大发现.

    两句骨骸被送去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赵一扬带队上门搜查,他们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被拴起来的年轻人,在屋主吴女士儿子的房间发现了一把铁锤,屋主本人的房间也有收获。

    那是一本纸张泛黄的日记。

    日记上的相关人员有吴女士的丈夫,他的同事周庆,周庆妻子程萍,还有吴女士那个跟她姓的儿子,吴康。

    死了的没法审,活着的都带到警局,单独一个审讯室。

    随着警方长时间耐着性子的审问,尘封的那些往事被一点点揭开。

    吴女士一开始还死不承认,后来在不断逼问下才开始交代她知道的所有事情。

    吴女士院子里那两具骨骸是她公婆,他们都死在她丈夫手上。

    她丈夫大她十几岁,是个老光棍,当年用几百块娶了她,她夜里出去跟心上人周庆私会被抓现行。

    丈夫打了周庆一顿,并把她带回去关了起来。

    之后她怀孕了。

    丈夫后来怀疑儿子不是自己亲生,恨上了,再就是因为一场病忘了这段记忆,还误打误撞地和周庆进了一个厂上班,成了同事。

    他只知道自己不待见妻子吴女士,看着烦,又不想离,就要那么一天天一月月的耗着,心情不好便打她出出气。

    父母劝他,孩子都有了,就跟媳妇好好过日子,他嫌烦,索性拿铁锤把父母打死,埋在了地下。

    手上沾了血腥,他的恶念就收不住了,他开始虐杀深夜不归家的男女。

    之所以选18到20岁之间的,是因为吴女士当初就是在那个年龄段私会的周庆。

    这件事被吴女士无意间发现,她不想孩子失去父亲,一辈子被当作杀人犯的儿子受人指点,就没往外说。

    二十多年前,她的丈夫最后一次犯案被周庆碰见,周庆失手杀了他埋尸,这就是他突然停止作案的原因。

    也是周庆明知对方是铁锤案的凶手,却不报警的原因。周庆背着命案,只能听从妻子的主意将事情藏着,把真相烂在肚子里。

    周庆去餐馆是为了见见吴女士,他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是心里有鬼怕她发现秘密,还是什么心理。

    而周庆买的那些发夹是想送给吴女士,他第一次买的时候被妻子程萍发现了,就撒谎说是给女儿的,后来便维持这个借口。

    后续作案的是吴女士的儿子,基因问题,遗传了他父亲。

    他跟他爸一样,小时被他母亲关着,关得久了,长大后就习惯了缩在家里不外出,吴女士当他好了,害怕的一幕不会发生了,没曾想他前段时间夜里拎着铁锤跑出去杀人,手法都和他爸一模一样。

    吴女士以前为丈夫擦屁股,今年给儿子擦屁股,她从没没发现过蛛丝马迹,就自以为擦得很好,也会一直好下去。

    哪想到会有警察去他们家里。

    吴女士面对警方痛哭流涕,一遍遍地为她儿子求情,替他道歉。

    而另一个审讯室里,她的儿子木木地坐着,认凭警方怎么审问都不能让他吐出一个字。

    赵一扬在监控室抽了几口烟,沉吟道:“让他们母子见面。”

    很快的,那对母子就在监控下四目相视。

    那女儿吴康终于有了点反应,他黑漆漆的眼看着母亲,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宝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吴女士抱住他,抚摸他的头,颤抖的手指一遍遍梳理他的头发,“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一串浠沥沥的声音响起。

    吴康尿裤子了,自己都没发觉,更别说正常人的羞耻和窘迫难堪。

    吴女士习以为常地哄着他说:“没事的,不怕不怕,妈妈在,妈妈的在的啊。”.

    那五个被害者都是当场死亡,没有目击证人证明凶犯作案时的精神状态,神智是否清醒。

    如果他作案时精神失常,无法控制自己,那他就不具备意识到自身行为是违法犯罪的基本能力,不会被判刑。

    目前警方请来的几批专业心理师正在给他做评估,距离结果出来还要点时间。

    民众的愤怒难以压下去,警方在愁这件事,为此还派人负责凶犯母亲的人身安全。

    吴妈病倒住院了。

    医院楼下聚集大量记者媒体以及想泄愤的死者家属,福来多没人来看望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现身。

    陈子轻去看了伤痕累累的小亮,他还在昏迷中,老家没亲人来照看他。

    想到吴妈说她儿子养了条狗,陈子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吴妈的溺爱已经扭曲畸形变质。

    陈子轻感到唏嘘,他出了病房,闻着空气里浓郁的消毒水味说:“小亮醒来得看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治疗。”

    一旁的张慕生不知在给谁发短信。

    陈子轻没偷瞄,他说起吴妈:“我当初差点死在她儿子手上了呢。”

    张慕生编辑短信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没开口。

    陈子轻抿抿嘴:“我要是死了,这会儿坟头都长草了。”

    张慕生把手机放入口袋,他拿出烟盒。

    “这是在医院,你别抽烟。”陈子轻按住他捏烟盒的手,“出去了再说。”

    张慕生没再像之前被碰到那般甩开手,因为他事后复盘,认为那么做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陈子轻的视线从他指尖游移到他指骨:“那天在巷子里,你干嘛抽我的烟啊。”

    张慕生说:“我买的,从我口袋里拿出来的,怎么就是你的烟?”

    陈子轻:“……”

    行吧,逻辑上你是对的,没毛病。

    他拿开手,干巴巴地说:“反正你吃了我的口水。”

    张慕生将烟盒挑开又合上:“没中毒。”

    陈子轻撇嘴:“肯定不会中毒啊,我又不是瘟疫。”

    张慕生:“那我吃有什么关系。”

    陈子轻目瞪口呆,不是,哥,咱俩间接接吻啊,你吃你反感的人的口水啊,这也叫没关系?

    也是,你有病,你思维不正常。

    你给我涂药没一点反应,却不影响你背地里把我掐的……

    哎。

    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陈子轻像是临时做了个决定:“来都来了,咱去5楼瞧瞧?”

    吴妈在5楼的病房。

    张慕生没露出半分意外,似乎料到他会有这个想法:“瞧什么?”

    陈子轻含糊:“不知道,随便瞧瞧。”

    张慕生从上往下看他脸上的小绒毛,生日是10月11,快到了。

    即将19岁,还跟个雏鸟一样。

    “同情心怜悯心泛滥。”

    “什么跟什么,我脑子有泡啊,能在这时候拎不清,我是有事。”陈子轻表情认真,“你陪我去。”

    张慕生并不惯着:“不陪,我回去了。”

    “回什么呀,餐馆关着门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营业,这一天天的,老板要亏死。”陈子轻抱住他手臂,“你必须陪我。”

    张慕生的手臂肌肉碰到他胸脯,若有似无地蹭过:“松开。”

    陈子轻被蹭得有点痒:“不松。”

    兜里的手机响了,不知道哪个打的电话,他腾出手拿手机。

    赵帆尽打的。

    陈子轻查看的功夫,被他抱着的手臂骤然抽离,他怀中一空。

    那手臂抽出来前还好像压着他胸口,挺重的擦了一下。他捂着胸揉了揉,不满地瞪过去:“你干嘛,我胸招你惹你啦,是不是有病,啊,都弄疼我了。”

    张慕生两片薄唇冷漠地抿起来,招了,惹了。

    少年当着他的面掀开衣领往里看:“红了,你烦死你了。”

    张慕生喉头轻动,低哑道:“是你抱我在先。”

    “对对对,我抱路边讨饭的都行,就是不能抱你。”陈子轻没接赵帆尽的电话,他把手机丢给张慕生,“你帮我拿着,到家再给我,要是丢了,被偷了,你就给我买新的。”

    说完就率先朝电梯口走去,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响。

    “砰”

    张慕生见他的手机又有来电,随手就关机,扔地上,他“唰”地回头。

    “怎么回事?”陈子轻望了望躺在地上的诺基亚,望了望丝毫不见理亏心虚的男人,他装傻道,“你没拿好,弄掉了?”

    张慕生神色很淡:“嗯。”

    “那你拿好点啊,一个手机都拿不稳,要你有什么用嘛,真的是。”

    陈子轻走进电梯,按了5的数字,他拍拍脸,“可以了,张慕生要发病了,歇会儿再作吧,北遥同志。”

    接着就冲电梯外喊:“慕生哥,快点儿进来啊,我等着你呢!”.

    5楼

    几个警员在一间病房外值班。

    陈子轻站在门外没进去,他一个宿主,经历得多,都要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消化这个真相,更何况是茉莉钱伟等人。

    瞥见张慕生转身要走,陈子轻叫住他:“等等。”

    “等什么?”张慕生没回头,“进去安慰她?”

    “我没那么说,你别强加给我。”陈子轻的音量降下去,“吴妈有包庇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病房里有视线投过来,陈子轻反射性地迎上去。

    吴妈脸朝向他这边,一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我不是做梦吧,小遥你……”

    随即又看他身旁的人:“张师傅。”

    “你们来看我了?你们还愿意来看我。”吴妈满脸的泪水。

    陈子轻见她艰难地撑着床要起来,便出声道:“吴妈,你躺着吧。”

    吴妈哭着说:“我没脸见你们。”

    陈子轻先是跟外头的警员打了个招呼,之后才进病房:“小亮还没醒。”

    吴妈泣不成声:“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小亮。”

    陈子轻想问吴妈知不知道她儿子有一晚要对他下手,还想问她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她的同事小亮,举头三尺有神明,鬼真的存在,当初餐馆几人遇鬼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说的太多太乱,陈子轻说出来的话却是:“吴妈,你太糊涂了。”

    吴妈整个身子都在颤动,眼泪止不住地从她沧桑悲痛的眼里掉落,打湿了枕头:“我不想的,他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怎么办,他说他带回来一条狗,要养着,叫我每天下班带些吃的让他喂狗,我没多想,我就以为真的是只土狗,我说我想看看狗,他不准,他锁着不让我看,我就没法子了,随着他了,我不敢刺激他的,我哪晓得那土狗会是小亮……他拿小亮的手机发短信,他那么聪明,连我这个做妈妈的都骗……我心里头很难受,我……”

    “小亮要是不送我,就不会让我儿子抓走。”

    吴妈哭个不停:“我不是怪他,没有想着都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该。”

    她披头散发地靠坐在床头,满眼的凄苦:“我知道小亮是个好孩子,他担心雨太大了,我骑车不安全,摔了没人扶怎么办,所以才想着一路护送我到家,是我儿子不对。”

    陈子轻看着窗外蓝天白云,这大好天气,此情此景却不咋地:“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就该报警。”

    吴妈哽咽:“我怎么舍得啊。”

    陈子轻说:“可是,吴妈,死了的不都是别人家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吴妈呼吸不顺畅,她拍几下心口,声音虚弱:“他们太晚了怎么能在外面逗留……早点回家就好了。”

    陈子轻眉心一拧,这话他听吴妈说过,就在第五起凶杀案发生,他跟钱伟回到餐馆里聊的时候。

    “那不是你儿子杀害他们的理由。”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吴妈又开始哭,“我向警方说了,我也道歉了的。”

    陈子轻说:“死者的家属呢。”

    吴妈毫不犹豫:“我把命赔给他们。”

    陈子轻又说:“你赔上你的一条命,然后呢,他们的孩子也回不来了,都是惨死的,头骨碎烂了,多疼啊。”

    吴妈抖着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他,我不配做妈妈,我明知道他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不多费些心思管教他……这下好了,我去坐牢,他一个人怎么办,一个人怎么办啊!”

    陈子轻没话说了。

    病房里只有吴妈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字里行间尽是让人窒息的压抑。

    陈子轻朝立在门边的张慕生走去,周庆的死让小亮发布任务,牵扯出铁锤案的真凶和一段往事,这就是主线任务的全部,就这样了吧。

    等等!

    陈子轻刚走出病房,脚步就停住,他记得三哥说过,只要正确答案出现了就会告诉他。

    三哥没告诉,是不是就代表……

    系统的声音响起:“小弟,你像刚刚那么提交答案,任务还是失败。”

    他悚然,猛地向后扭头,看向满脸憔悴病弱的吴妈。

    头顶突有声音:“走了。”

    陈子轻狠狠打了个冷战,他惊惶又发毛,神经抖颤地把张慕生拉去洗手间,语速极快地小声说:“张慕生,我怀疑吴妈她儿子不是真正的凶手,吴妈她……”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捂住口鼻,随之而来的力道将他掼在墙上,冰冷的墙壁和他汗热的后背相连,刺得他颤栗。

    捂着他口鼻的那只手宽大冰冷,完全拢着他的呼吸,他胸口紊乱地起伏着,缺氧让他很快就产生晕眩。

    陈子轻先是疑惑张慕生的突发举动,而后他猜想到什么,他瞪大眼睛,双手用力扒开嘴上的手,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我们对于吴妈家里的情况都很震惊,只有你没反应,你一直很平静,像没事人一样,就连小亮失踪你都不在乎,不关心,也不惊讶,你,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

    张慕生的语气里听不出波动:“都什么?”

    陈子轻嘴唇抖动,几乎笃定地说了一句叫他干毛竖立的话:“你什么都知道,你把自己当旁观者看待一切。”

    不对,或许张慕生不确定,只是怀疑,所以吴妈才能照常在餐馆上班。直到事情水落石出。

    无论怎么讲……

    陈子轻蹙起眉心看着张慕生,眉眼间瞬间就蔓延一层亲昵且自然的埋怨之意:“你为什么不跟警方说呢?”

    张慕生眼眸低垂,长睫盖下来遮挡眼中情绪,他摩挲捂过少年口鼻的那只手掌心里的湿润残留,语调轻描淡写到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说,说什么,我为什么知道,我凭什么知道?难道要我告诉警方,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我的人生重来过多少次,然后被送去精神病院电击,一天喂七八次药,痴傻流口水,做一头吃了睡睡醒吃的猪?”

    陈子轻怔怔望着张慕生,嘴里呢喃:“……原来你是重生的啊。”

    张慕生初听“重生”这个词语,眼睑诡异地抽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不是?”

    下一刻就点着头自问自答:“你不是重生的。”

    他掐住少年脖颈把人提起来些,弯腰低下头,气息连黏又阴冷地凑近,十分神经质地短促一笑:“那么,你是谁。”

    第316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的脑子极速运转,他很快就排除多个对策,选中一个最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案。

    ——装糊涂。

    陈子轻满脸错愕迷茫:“什么我是谁,我不就是望北遥,你邻村的。”

    张慕生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啊!”陈子轻只有一点点脚尖碰地,他不舒服地挣扎着去扒脖子上的手,见扒不开,就挪动着把两只脚踩到张慕生鞋子上面,借了点高度减轻身体被拉扯的紧绷感。

    “你是不是发现我哪里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就觉得现在的我不是原来的我。”陈子轻的脸上有张慕生裹挟阴戾的气息,他不躲不闪,“张慕生,人是会变的。”

    陈子轻又说:“还有,假如我真的跟上一世有不同的地方,那你想没想过,你是不是也跟上一世的自己有区别,是你的改变影响了每天和你相处的我?蝴蝶效应听说过吗,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张慕生微微眯起眼睛,没言语。

    陈子轻眼神坦荡透着被误解的恼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还不信我是如假包换的望北遥,我可以说出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你慢慢跟老家的人核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慕生依旧没说话,也依旧在盯着他的双眼。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吞了点口水,望向春没怀疑弟弟掉包,张慕生倒是怀疑了,重生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敢想,毕竟自身经历足够离奇。

    而且他跟张慕生朝夕相处,和望向春则是通过电话短信,隔着一层,感觉上大不同。

    但他是不可能亮明身份的,任务背景有禁制。他最多只能告诉张慕生,他叫什么。

    他才不说。

    不在这个时候说。

    陈子轻又去扒脖子上的手:“你别掐我,脖子都让你掐疼了。”

    说着还咳几声,咳得脸通红,脖颈血管明显,眼里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半张着嘴喘息,唇舌若隐若现,嘴里仿佛也含着一泡水,比平时喝的糖水还要甜。

    张慕生没表情地摩挲两下掌中那截脖颈,鼻息里带出点极淡的戏谑意味:“我没用劲。”

    陈子轻红着眼瞪他:“那我也疼!”

    张慕生一言不发半晌,徒然将腰背弯着的弧度加大,他凑得更近,近到几乎和矫揉造作的少年鼻尖相抵。

    随时都能吻上去。

    或深情缠绵,或血腥暴虐。

    陈子轻屏住呼吸,他的手放在张慕生的手指上面,扒弄的动作停住,没有动弹。

    察觉张慕生小幅度地偏了偏头,陈子轻眼皮直抽,心跳如雷耳边嗡响,不行,得说点什么。

    “慕生哥。”陈子轻有点干哑地出声,尾音尽量柔软,“刚刚是我第一次看你笑,你对我笑。”

    张慕生好似没看出他在努力转移话题。

    陈子轻一边暗自观察男人的气息变化,一边满是真诚地夸赞:“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

    撒谎。

    既然好看,那当时你为什么抖,犹如见鬼,脸都白了。

    张慕生将手从他脖子上撤回,拿了根烟咬在唇边,没点燃,牙齿撕磨烟蒂,吸取渗出来的尼古丁味道。

    “真的,你以后还是多笑笑吧。”陈子轻趁机从他鞋上下来,后退点说,“那种开心的笑。”

    张慕生的舌尖掠着破开的烟蒂送到口中,漫不经心地咀嚼,开心?什么是开心,他没有开心的反义词情绪,所以体会不到它的存在。

    很烦。

    张慕生,你不该说那些话,也不该问身后人是谁,你又不是不清楚,问了等于白问,那个骗子不会承认,你何必挑明。

    张慕生打开旁边的隔间走了进去。

    陈子轻身子一软,靠着墙壁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张慕生的人生重来过还不止一次啊,我的妈。

    怪不得张慕生的情绪能那么压抑,并且十分游刃有余,哪怕是面对天天作胡乱作的我,他稍微失控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

    张慕生是重生的,对他周边人和事而言,他相当于有大半个上帝视角,那他是不是知道那晚有命案,所以才在当天早上把报纸放在桌上让我看到,引导我去应聘工作,想借刀杀人?

    还是说……张慕生上一世就做过了?

    这一世打算照搬复制?

    陈子轻又想起了他之前出现过的一些奇怪念头,他觉得感受上太真实,连细节都有了,像是发生过一般。

    这会儿他几乎笃定,那就是真的,那是原主上一世的遭遇留下的残影。

    陈子轻不寒而栗,张慕生这样的疯子,他怎么拿得下,工资不要了行不行。

    钱他自己赚不可以吗?

    陈子轻浑身冷汗涔涔,对了,论坛那只发过两个言论的“一串乱码”不会是张慕生吧?他不知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但又不多,就在论坛留了个脚印?

    因为“铁锤”案,真的是模仿犯罪。

    陈子轻脚步虚浮地走到水池边洗把脸:“三哥,张慕生是重生过的。”

    系统:“支线任务一自动激发,我给你暂停了,你接不接?”

    陈子轻“啊”了声,看来支线任务一跟张慕生的多次重生有关啊。他试探地问道:“难不难?”

    系统:“看从哪方面考虑。”

    陈子轻抓起T恤领口擦擦顺着脸颊滚落到下巴上的水珠,他照镜子检查脖颈,只有点淡淡的指印,一会儿应该就能消散:“那不管是哪个方面,以我的能力可以胜任不?”

    系统:“你想接?”

    陈子轻实话实说:“我想要背后的奖励。”

    系统:“那就接。”

    下一刻,陈子轻的脑海就多了一个信息,支线任务一:改变张慕生上一世的结局。

    乍一看难,细看是一点也不简单。

    陈子轻抓起刘海把头发揉成鸡窝:“他上一世什么结局啊?”

    系统:“自杀了。”

    陈子轻吸口气:“为什么会自杀?”

    系统:“这需要你去查,去探底,去了解。”

    陈子轻垂头丧气,接都接了,那就做吧。他透过镜子留意后面的隔间门:“三哥,我的主线任务进度还差多少?”

    系统:“快了。”

    陈子轻点点头.

    这晚陈子轻找着点机会就问张慕生重生过几次,为什么重生,还有吴妈的事,张慕生不回应他一个字。

    张慕生在医院还说了些话,到家就恢复成了平时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木头样。仿佛透露重生一事的不是他本人,是顶着他那张脸的冒牌货。

    陈子轻怕案子就那么了结了,他焦虑怎么提醒警方,转而一想,警方不会轻易结案的,肯定会再三确认查证。

    假的就是假的,总会露出破绽。

    ……

    经过十来个全方位的顶级心理师评的估检测,吴康的精神有问题,反社会人格障碍这块不够明晰。

    警方把吴康带去上一起的作案现场,让他现场模拟犯罪,他模拟出来了,却让在场的赵一扬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形容不上来,似乎答案就在嘴边。

    直到他深夜结束加班,从局里往家回的时候顺路送了手下几个队员一程,其中一队员没来由地说了一句:“队长,通常情况下,儿子病了多年,做母亲的精神也不太可能健康,我们要不要查查。”

    另外一个队员说:“有什么好查的,凶犯他妈顶多是抑郁症,焦虑症之类,这跟连环杀人犯不沾边。”

    “杀人不是杀鸡,只有报复社会的极端份子心理变态才干得出来。”

    开车的赵一扬没有不当回事,他隔天就顺着这一思路对吴女士进行了心理检测。

    结果让所有人大感意外。

    吴女士竟然有精神分裂,她把自己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当作她儿子,也就是那个人格具备极强的攻击性。

    而她儿子压根就没病,劣质基因是会遗传,却不是百分百遗传,她儿子是让她活生生关出来的心理疾病。

    陈子轻在报纸上看到了警方发出的通报内容,他怀疑发夹里的鬼魂们保护周爱萍,是看在周庆杀了吴妈丈夫的份上。

    但只护一次。

    所以后面她被盆栽砸的时候,鬼魂没再出手。

    陈子轻把报纸放回摊子上,他心想,这次是对的了吧,我现在提交,任务不会再失败了吧?

    系统:“还是会失败。”

    陈子轻:“……三哥,是不是搞错了啊?这不都结束了吗?”

    系统:“没搞错。”

    陈子轻嘴角抽搐脸色发白,要不是三哥,他早就失败了,第九次失败。

    这主线任务多坑啊,哪个宿主能成功嘛。

    陈子轻蹲在报刊亭后面给赵帆尽打电话,两人就案子结果聊了会,他说:“我不相信她有病。”

    赵帆尽人在学校,光明正大地走出教室接的电话:“那叫分裂症,主人格不知道副人格的存在,你看不出来很正常。”

    陈子轻吞吞吐吐:“国外有个电影……”

    想到那是现实世界的大几年后才上映的,这个任务世界的赵帆尽怎么可能看过。

    赵帆尽好奇:“什么电影?”

    陈子轻临时瞎编:“不是电影,是我以前看的一个忘了名字的故事书上的,有个人装疯子。”

    赵帆尽说笑:“不可能的吧,警方请的都是专业的心理师,她要是正常人装疯子,警方能发现不了?”

    陈子轻心说,万一是没往这上面想呢。

    “也是啦。”陈子轻抿抿嘴,“你上课吧,我不打扰你了。”

    这通电话在赵帆尽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小种子,他跟他哥提了一嘴,小种子就去了他哥那里。

    赵一扬亲自监视吴女士一段时间,他没找出可疑的地方,直到她儿子被一死者的家属绑架要他偿命,她这才暴露。

    吴女士是伪装的精神分裂,目的是试图逃过法网的制裁。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小餐馆的清洁工,能有那么可怕的心理素质。

    警方从吴女士口中得知了一些事,其实周庆当初没把她丈夫杀死,只顾着慌忙跑回家找妻子程萍想办法没细心查看。

    她丈夫还有一口气,是她找过去,断了他的那口气。所以周庆返回去才发现对方死了。

    吴女士差一点就要逍遥法外。

    警方被她耍的团团转,她儿子虽然是包庇罪,但他有精神类疾病,无法判断他包庇期间是否意识清醒,因此不会判刑,而等待吴女士的则是死刑。

    判决几次转变,真相出来了都要让人怀疑,不敢信,别说是广大市民,连有办案经验的警方都晕头转向,像在拍电影.

    案子破了,以前那十七起的凶犯只剩一把尸骨,没法把他送进监狱伏法,只能算后五起。

    上头论功奖赏,队里聚餐。

    赵一扬喝了点酒,他让队里人送他回去,摇晃着坐在沙发上,脑袋向后一靠。

    赵帆尽丢了个苹果到他怀里:“赵队,我早跟你说可能是模仿犯罪,你怎么回的?”

    赵一扬拿起苹果吃:“队长你来坐,你哥明儿就打辞职报告。”

    “切,我才不稀罕,我的梦想可是当大明星。”赵帆尽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他前言不搭后语,“哥,能派人在福来多餐馆站站吗,其他人是无辜的。”

    赵一扬为难道:“站了也没用,需要时间淡化。”

    赵帆尽马上就拉下了脸。

    “阿尽,你心上人是那个叫望什么的吧,我对他未婚夫有印象。”赵一扬说,“那不是个你能对付的,别去争了,你争不过。”

    赵帆尽的脸拉得更长:“吃你的苹果吧,赵队长。”

    他给心上人发短信,连着发了几条都没得到一个字的回信。

    操。

    心烦气躁的赵帆尽上网吧包夜去了.

    陈子轻也有烦心事,他在客厅问躺在地铺上的男人:“慕生哥,你问过老板没,餐馆今年还能开业吗?”

    张慕生背身躺着,像是睡着了。

    陈子轻跟茉莉发短信,她说她表舅没回她短信,也没接她电话。

    茉莉那边没消息,小亮还在医院,钱伟家里怕他作为同事被牵连早早带他离开西宁避风头,陈子轻只好找张慕生打听:“我问你话呢,要是不能,我就要找工作去了。”

    张慕生闭着眼。

    陈子轻大声:“我过几天就找,等我找到了,要是上班的地方离你这儿远,我就搬出去住了哦。”

    张慕生还是那副睡着的姿态。

    陈子轻走到他面朝的那边蹲下来,蹙眉望了他一会,换了个事说:“你不和我说上一世小亮的结局,吴妈跟她儿子的结局,福来多餐馆的结局,就连我后来怎么样你也不告诉。多没劲啊,什么都不说。”

    张慕生终于开了口:“我愿意没劲的活着。”

    陈子轻翻了白眼,伸手去戳他肩膀:“我想吃荔枝。”

    张慕生嫌烦似的,把身子转向另一边:“买了,在冰箱里。”

    陈子轻就戳他后背:“你去拿过来。”

    张慕生掐自己。

    只是被戳就亢奋地跳动,一天比一天贱。

    陈子轻坐到地上,没用什么力道地踢了踢他的腿:“去呀。”

    张慕生起身走开.

    陈子轻等会了才等到张慕生从厨房拎着荔枝出来,他作道:“我不想把手弄脏,你剥给我吃。”

    张慕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是平淡的冷漠。

    目光却从他伸过来放在自己腿边的脚,到他小腿,大腿,腰,肚子,胸,再到他那张频频说出欠干的话的嘴上。

    “不吃了!”陈子轻被看得头皮发麻就要开溜。

    “不是让我给你剥吗。”张慕生慢声,“怎么又不吃了。”

    陈子轻爬起来的动作顿了下,一颗去了壳的荔枝就被两指捏着送到他嘴边,伴随张慕生的声音:“吃吧。”

    这谁敢吃啊。

    张慕生将荔枝抵上他的嘴:“吃。”

    陈子轻的嘴巴有点疼,吃就吃,他大口吃下去,舌头一卷送到一边,脸颊就鼓了个包,

    张慕生剥起了第二颗。

    夜里,剥了一斤荔枝的张慕生进房间拿奖励。

    陈子轻在装睡。

    脚步声从门口走到他床尾,却没停,直接去他窗边,接着是窗帘被拉开的声响。

    再就是一片难以言喻,让人心悸的寂静。

    不知道进来的人在干嘛。

    陈子轻悄悄睁开眼睛,瞧见一道高大的黑影立在窗前,他迅速把眼睛闭上。

    不多时,窗边响起脚步声,蔓延至房门口,人走了。

    陈子轻整个人放松下来,拍拍心口,很快就陷入沉睡。他哪知道,怎么都锁不上的房门会在不久后再次打开。

    张慕生去而复返,他面色森然:“防着我。”

    “怀疑了?”

    “还是知道了?”

    “有证据吗。”

    张慕生一颗颗地解开他的睡衣扣子,俯身,冷冷地凑上去。

    “有也没关系。”

    “我等你在我面前闹。”.

    临近十月11,生日要到了,陈子轻没什么感觉,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帆尽赵太监捏着后颈在宿舍里来回晃悠:“哥几个,你们说小遥生日,我送他什么礼物好。”

    室友A发来贺喜:“他生日都告诉你了,可以啊老赵。”

    赵帆尽害羞:“我偷看的他身份证。”

    室友A跟室友B:“……”

    坐在最里面的孟于卿有瞬间的走神,望北遥的生日到了吗,当年他送了什么,好像是敷衍地送了个价值几百的音乐盒,被望北遥放在学校显摆了几天,让人偷了。

    又作,又蠢,简直是个笑话。

    室友A被赵帆尽缠得没法子,他求助见多识广的孟少爷:“于卿,你有好的建议吗?”

    孟于卿给他的鞋子穿鞋带,语气清冷道:“送贵的不就行了。”

    赵帆尽不悦地绷着脸:“少放屁,他不是那种物质的人。”

    孟于卿嗤之以鼻,他就是。

    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他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孟于卿恶心望北遥前男友这一身份,却又想看看赵帆尽知道这件事后是怎样的反应,自己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是别人不要的,多滑稽。

    宿舍里的气氛不怎么好,室友A跟室友B赶紧帮在追爱大道上一去不复返的哥们出谋划策。

    赵帆尽突发奇想:“干脆做个手工!”

    孟于卿嘲讽,赵帆尽剃头担子一头热,他都能想到望北遥满心欢喜地打开礼盒发现是所谓的手工后是什么表情。

    当面装一装,调头就随便扔了,像对待垃圾一样.

    生日当天零点,陈子轻就接到了赵帆尽的电话,睡眼惺忪地问他是不是有病。

    赵帆尽说:“小遥,生日快乐。”

    陈子轻困得要死,都没问他是哪来的消息:“好了,我知道了,快乐,你也快乐,拜拜。”

    电话被挂掉以后,西大一大学生忧伤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一大早,赵帆尽就来送生日礼物,他打扮得像只求偶的公孔雀,花枝招展挺迷人。

    陈子轻并没有被迷住,他接过袋子:“谢谢,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有次你上网,我瞥到了你的身份证。”

    赵帆尽酷酷地双手插兜,故作随意道:“你白天有安排吗?我带你去玩。”

    陈子轻说:“有安排。”

    赵帆尽眉头打结,他强忍着不爽:“还有人比我更早约你?”

    陈子轻的表情一言难尽,都想把袋子扔了,可他为了不添后续麻烦还是没扔:“赵帆尽,我是有未婚夫的,生日这天肯定要和他过。”

    赵帆尽咬咬牙,低不可闻地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有未婚夫又怎样,只要没结婚。”

    接着用更低的声音来一句:“结了婚还能离。”

    陈子轻自然是没听见,他挥挥手就上了楼。

    “礼物是什么啊?”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只涂了颜料的熊摆件,还是七种颜色,花里胡哨,手工制作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丑,怎么这么丑,不想要。”

    陈子轻嫌弃地把玩熊摆件,这可能是他作为望北遥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他姐在老家,送不了,不然还能有第二个。

    至于别的人,像张慕生那家伙……算了吧,他才不会准备礼物。

    不期待就不失望,反正陈子轻也没指望能让张慕生对他露出真实的一面。

    兜里的手机响了,陈子轻拿出来接通。

    望向春在电话那头祝他生日快乐:“小遥,你生日一过,长大了一岁,姐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别的都不重要,你别不要和人攀比,有的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那就不会有,没必要强求,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日子,过好过顺就行,对了,别忘了吃长寿面。”

    陈子轻:“噢噢。”

    望向春说:“九十月草药的价格上涨了,姐把存货全卖了,钱都给你打过去了。”

    陈子轻有些不好意思:“姐,你干嘛都打给我,留着自己花啊。”

    望向春是笑着的:“我在家花不到钱,吃的钱是地里种的,想吃鱼就去河沟里捞,想喝鸡汤那更简单,上鸡窝抓一只宰了就行,啥都不要钱。”

    陈子轻说:“那你也得攒着,我在西宁有班上,有工资拿,住的地儿也不用交房租,钱足够了。”

    望向春态度坚定:“这事儿就别说了,按我的来。”

    陈子轻闻言就没再拒绝:“行吧。”

    钱留着,回头花在完成给姐姐盘个店开的标注任务身上.

    陈子轻下楼去找张慕生,他在小区桥边找到人,二话不说拉着就走。

    下馆子解决了午饭,陈子轻没急着回去,他在步行街的各个门脸前穿梭,这个时期的名牌跟他现实世界的差不多,都开在一起,有的店高冷,有的店会安排店员在门口拉生意。

    陈子轻进去一家买了件毛衣,花掉99,打过折的,他让张慕生给他付的钱。

    “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陈子轻说完便先走出了店。

    衣服还在收银台放着。

    张慕生从购物袋里拿出那件毛衣:“他穿好看?”

    店员满脸笑容:“你弟弟穿起来好看着呢。”

    张慕生随意就将毛衣塞进购物袋:“他没试穿,你怎么知道他穿着好看?”

    店员的笑容有点僵。

    “还有,他不是我弟弟。”张慕生冷笑,“他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店员马上就改变说辞:“怪不得你们那么配,站一块儿的时候我就觉得像情侣。”

    张慕生哧笑一声,他拎过购物袋,在店员的“欢迎下次光临”中离去。

    店员长舒一口气,神经病,他怀疑是他招待的时候错看成是兄弟俩,那人就特地没走,发了个疯.

    步行街逛完了,陈子轻去了附近的景点,他指着叫什么公馆的地方:“我想住在那里。”

    张慕生抽着烟:“买不起。”

    陈子轻哑然,我不知道啊,要你说,你把我跟你卖了都买不起一个卫生间。

    不对,那还是买得起的,张慕生的存款在九万以上呢。

    张慕生的眼睛隔着烟雾看过来,不知停在他脸上哪个部位:“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我不能让你如愿?”

    “别搞得就跟我是爱告状的小朋友一样。”陈子轻踢着马路牙子嘀咕,“说了有什么用,咱俩处对象呢,这是咱俩的事,你妈在大成,能管得了什么。”

    张慕生坐到花坛边。

    陈子轻看他坐下来,就也坐过去,犹豫了会,斟酌着说:“你现在对我有想法了吗?”

    “没有。”

    行……行行行!

    陈子轻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不管上一世我们怎么样,这一世是全新的,不同的,希望你不要做对比。”

    “你也不要把上一世的我做的事,放在这一世的我头上,那不公平,每个人每一世都是独立的。”

    张慕生低头,视线落在燃烧着的烟上,一撮烟灰轻飘飘地掉落在地,被他碾进灰土里。

    陈子轻东张西望:“啊呀,我还是小点声吧,让别人听到了以为我有病,人怎么可能重生,又不是玄幻小说。”

    他的手肘碰了碰张慕生:“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有什么精神病,误以为自己重生啊,我没那么觉得,你别多想。”

    张慕生往旁边坐。

    陈子轻默默地仰头望天,我真服了,我做了个什么孽,遇到了这么个虚伪至极的狗东西。

    还是个睫毛长,手好看的左撇子。

    行吧,好吧.

    逛到傍晚,陈子轻腿酸了走不动了才打道回府。

    陈子轻东西全让张慕生拎,他捧着一份关东煮边走边吃,嘴里挑剔肉牛丸不够鲜,海带没洗干净,土豆都要化了。

    走在前面的张慕生忽然停下脚步,落后点的陈子轻也停下来,他不解地从张慕生的背后探头。

    有个陌生的男生站在台阶上向他看来,气质显矜贵,眼睛像蒙了层寒冬腊月里的雾,一张脸又俊又白。

    陈子轻的敏感度让关东煮迷惑了,他嘴里吃着豆皮,口齿不清地说:“慕生哥,那人好像在看我,谁啊?”

    张慕生背对他,冷着脸:“你前男友。”

    第317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被嘴里的豆皮卡到了,他咳嗽着生咽下去,脸跟脖子红成一片,泪眼婆娑地望着台阶上的前男友。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姓孟,孟于卿,一个富二代,离开的时候不和原主说,分手也不说的渣男。

    原主还想飞黄腾达了,以成功人士的面貌站在他面前神气一把,让他后悔呢。

    怎么这么快就碰上了。

    幸好原主那压过前任一头的想法不是任务,不然这会儿就失败。

    陈子轻上下打量衣着看起来简单实际颇为讲究的富二代,猜想他通过老家的谁知道的这个地址,却揣摩不出他过来的目的。

    总不至于是为了复合。

    那股子高高在上睥睨蝼蚁的神色,啧啧。

    陈子轻垂下眼睛,手拿着一根竹签在碗里戳戳点点,沾够了汤水,捏着竹签捞出来,吃起串在上面的海带。

    就说海带没洗干净,里面有沙子。

    陈子轻连吃带呸。

    背身而立的张慕生开口:“认不出来你前男友了?”

    “认出来了。”陈子轻边吃边说,“只是过去几年又不是几十年,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就是没细看。”

    张慕生:“是吗。”

    “不然呢。”陈子轻早已把脑袋收回去,站在他身后说,“我又没老眼昏花。”

    张慕生立在原地:“不去打个招呼?”

    陈子轻嘴里有吃的,吐字不清晰:“急什么,等我吃完。”

    张慕生好似冷冷笑了下:“你倒是挺会。”

    陈子轻无语地抽抽嘴,我会什么啊,我要是会,怎么还攻不下你。

    他踮脚从张慕生肩头望了望,台阶上的男生没下来,就那么看着他所在的方位。

    跟个小王子似的。

    一身白色运动衣,脚上一双白鞋,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俊俏的下颚微微抬着,仿佛走下来就会让宝贵的鞋子上沾染泥土和尘埃,有损身份。

    陈子轻表面上看着是在淡定地吃着关东煮,心里却是慌得要死,他倒不是怕原主这前男友抽风,他怕的是张慕生带来的后续。

    关东煮吃完了。

    陈子轻没了借口,他走出张慕生身后,和男人并肩,朝台阶上的男生喊:“孟于卿,好久不见。”

    孟于卿傲得要死,头都不点一下。

    陈子轻去附近垃圾桶扔掉空碗和一把竹签,揪了点卫生纸擦嘴,细碎的纸屑被秋风吹散,他的余光捕捉到孟于卿看来的目光里有着嫌弃。

    估计对这个富二代而言,跟来自穷乡僻壤的男孩子好过是他年少无知,被美色迷惑,是段不能让圈内人知道的,拿不出手的过去。

    陈子轻故意对着他的方向,用卫生纸捂着鼻子,很大声地擤鼻涕。

    孟于卿闭上眼睛。

    陈子轻的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他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张慕生正在阴沉沉地看着他。

    “…………”

    陈子轻把卫生纸揉成团抛进垃圾桶,忐忑地向着张慕生的位置挪蹭,冷不防地听见他说:“招呼打完了?”

    “打完了。”

    张慕生语调平平不见波动:“不请你前男友上去坐坐?”

    陈子轻一脸懵逼,哥,你说的什么,是普通话吗,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那麻烦了。”

    突有一道陌生而清冽的声音响起。

    贵不可攀的孟少爷不知何时从台阶上下来,站在他后面不远。他睁大眼睛看孟于卿,你真要上去啊?你看不出没人欢迎你?

    孟少爷似乎看不出。

    陈子轻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跑趟,你们一个发疯,一个竟然也不正常,那我呢,没人管我死活是不是。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是我生日,还没过完呢,我的心情屁都不算啦?

    陈子轻呆滞地看着张慕生径自走进楼道,孟于卿走在后面。他瞪大眼睛,行,我不陪你们玩,我走。

    “遥遥,不回家吗。”正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遥遥?谁啊?不会是我吧?陈子轻满身鸡皮疙瘩地跟站在楼道口的张慕生对视。

    男人面色木然,眼神无波,像是叫出那个从没叫过的称呼没什么不妥,是再平常不过的称呼,他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丝失心疯的前兆。

    陈子轻哆嗦着手掏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你怎么突然那么叫我?

    张慕生看了短信,没回,只转身上楼,陈子轻咬咬牙,提起脚跑了过去.

    孟于卿头脑清明,他认为自己上门坐坐没别的意思,他就想看看,势利的前任如今跟个厨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还没他卧室一半大的出租屋,小,逼仄,压抑,四处可见属于底层的贫穷,但不脏,也不乱。

    孟于卿站在别人家里,感受着和他无关的浓郁的生活气息,不知道在想什么。

    绝不会是羡慕。

    贫穷和富裕,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他怀疑这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连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十分之一都没有。

    望北遥能住得下去,他和那厨子是一个世界的人,骨子里都是寒酸的味道。

    孟于卿发现旁边墙上有只小蜘蛛,他立刻离开,并在这一刻后悔进门。

    “砰”

    张慕生把手上的大袋小袋全都放在桌上,他去茶几上拿了包没拆的烟去卫生间。

    “慕生哥,你少抽点烟行不行,嘴里都是烟味,抽多了还伤肺。”陈子轻喊了声就往椅子上一瘫,小腿肚在抖,使用过度累得慌,他歇了会才想起来旁边有个人,吓了一跳,“你怎么站着,随便坐。”

    孟于卿没说话,望北遥怎么知道那厨子嘴里都是烟味,亲过了?

    也是,都住一起了,肯定亲了。

    当初望北遥要亲他,被他以他们还小为由拒绝,他不能接受别人的口水进到自己口中,那会让他反胃。

    都叫“遥遥”了,那么亲密,没准除了亲,两人还有其他亲密接触。

    说不定都做过了。

    望北遥那令人作呕的做作样子,在床上兴许是挨一下,就喊一声疼。

    嘴里喊着,腿脚缠着,指甲抓着。

    和他做一次,后背指不定都会被抓烂。

    我想这个干什么,性是最脏的,尤其是跟望北遥的性。

    孟于卿挥去脑中的奇怪杂念,高冷道:“望北遥,你既然已经跟个厨子谈婚论嫁,那你就任命,别脚踩两只船勾搭其他人。”

    陈子轻表情茫然。

    孟于卿见他装傻,索性把话挑明:“赵帆尽家里在西宁有点背景,你把他耍了,他父母不会放过你。”

    陈子轻恍然大悟,敢情这两人是同学啊。他单手托着脸:“你来就是提醒我这个?”

    随即就说:“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孟于卿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我担心你?”

    陈子轻耸肩:“是我用词不当,OK?”

    孟于卿的视线落在他清瘦漂亮的腕骨上,那条蓝色水晶链子一看就是地摊货,和他这个人一样廉价,也就配在市井待着,上不了台面。

    几瞬后,孟于卿听见自己问:“我记得你有条红绳?”

    陈子轻愕然一秒,随口说:“脏了就扔了。”

    “扔了,”孟于卿眼下蔓延出近似被欺骗的凉意,“你说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唯一一个东西,编的?”

    陈子轻:“……”那真是编的呢。

    孟于卿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其实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问了还要被牵动情绪,简直不知所云。

    陈子轻瞟了瞟卫生间方向,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孟于卿,我对赵帆尽没其他想法,只把他当朋友,他也清楚我的态度,我不是那种乱搞暧昧满足虚荣心的人。”

    孟于卿很没气度地讥讽:“话谁不会说。”

    陈子轻眨眼:“你这人真奇怪,我就算只是说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孟于卿的胸膛起伏略快几分,面颊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发红。

    陈子轻摇摇头,原主的审美没话说,前任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帅哥,男神级别,但仅限于皮囊,性格这块有待考量。

    “算了,不说赵帆尽了,不是我让你上来的,是我慕生哥的意思,我听他的。”陈子轻站起来,“你喝点什么?”

    “不喝。”

    孟于卿看他去厨房倒水:“我说了不喝。”

    陈子轻嫌烦地咂嘴:“知道了知道了,我给我自己倒的。”

    孟于卿:“……”

    望北遥从前只作,没这么会气他,十句有九句都能踩到他的雷区。

    孟少爷没想过自己的雷区是不是有点多,他盯着自顾自喝水的人:“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陈子轻咕噜噜喝下大半杯水,他把杯子放在桌上:“那时候成天想,后来忍不住想,现在不想了。”

    孟于卿说:“无爱便无恨。”

    陈子轻笑嘻嘻:“我可没那个文化,我的意思是,咱俩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孟于卿看着笑得十分调皮的人:“你以前不这么笑。”

    陈子轻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那是我装的,其实我就喜欢这么笑。”

    孟于卿垂了垂薄薄的眼睑:“装的。”

    陈子轻没管孟于卿,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溜了圈,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敲敲门:“慕生哥,你怎么还在里面抽烟,弄得都是烟味,我待会上厕所都不好上。”

    接着又说:“水瓶里没开水了,你快点出来烧,我的脚好酸,想泡个脚。”

    孟于卿看过桌上那些袋子,看向厨房里的两副碗筷,前段时间的凶杀案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没关注,只在网页上不小心点开过一次。

    事情涉及到了福来多餐馆,也就是望北遥跟他未婚夫上班的地方,而他们的同事是连环杀人犯。

    如今餐馆处在关门歇业状态。

    孟于卿还以为望北遥没了那份不值一提的工作,过得凄惨。

    没想到他非常滋润,厨子把他养得很好,像一只穿着漂亮衣衫戴着精致蝴蝶结的猫。

    这让孟于卿莫名不痛快。

    曾经把物质写在脸上嵌在眼里的人,就该被他的欲望啃噬,狼狈地当个小丑。

    他凭什么幸福。

    孟于卿骤然惊觉自己是个俗人,网上有话说前任可以过得好,就是不能过得比我好,他竟然也有这种俗不可耐的想法。

    时隔几年再见望北遥后就不对劲,三番两次动怒生怨,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不该上门。

    最不该的是来这个小区。

    孟于卿要往门口走,他无意间看见什么,身形顿住。

    茶几底下有个熊摆件。

    那是赵帆尽送的手工,嫌贫爱富极其贪财的望北遥没扔,他转变路子了吗?

    陈子轻顺着孟于卿的视线看了眼,试探道:“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

    孟于卿毫不犹豫,甚至有几分急于撇清怕被缠上的意味:“不是。”

    “你两手空空,我想也不可能,哪有给前任过生日的。”陈子轻点点头,“那你来干嘛呀?”

    孟于卿不说话了。

    陈子轻还想试探,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声响起,他立刻回头。

    张慕生带着一身烟味越过他去厨房,他飞快地跟上,明知故问道:“是要烧水吗?”

    见张慕生打开米桶,陈子轻撇嘴:“烧晚饭啊,好吧,那你把饭煮上就烧水,我等着泡脚呢。”

    米桶里有个电饭锅自带的小杯子,张慕生每顿会倒四桶米,今晚倒完四桶还在倒。

    陈子轻纳闷:“怎么倒这么多米,吃不完的吧。”

    张慕生嗓音被烟草熏过,微哑,他不咸不淡道:“家里不是来了客人?”

    陈子轻咽唾沫,哥,求你了,咱别神经了行不行。他拿走张慕生手里的小杯子,往米桶里大力一扔:“谁说要留他吃晚饭了啊?”

    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的孟于卿,活这么大从没如此难堪过,他不再多待一秒,打开门就走。

    大门打开关上的响动不小,厨房里的两人不会不知道。

    陈子轻看着张慕生淘米:“都说是前男友了,我跟他没感情了,早就不联系了,况且当初是他负了我,对不起我,我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留他吃晚饭,要不是你请他上来坐坐,我都没想过这茬。”

    张慕生把淘米水倒进盆里:“你前男友能让你住进尚风公馆。”

    陈子轻哑然,他忽地拉下男人的衣服,凑上去闻闻,撇着嘴说:“好酸。”

    张慕生瞳孔微缩,拿着电饭锅内胆的手指扣紧,手背青筋跳了下。

    陈子轻松开他的衣服:“快点煮饭,煮好给我烧水,我去房里躺着,等你把泡脚水端给我。”

    张慕生没言语,直到少年走出厨房,脚步声走远,他才将电饭锅内胆扔进水池,抓起衣服去嗅。

    酸吗?

    酸,很浓的醋味。

    张慕生口干舌燥,胸腔里有一股燥热难耐的风在嗡鸣,窗户上砸落雨点,他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

    下小雨了。

    孟于卿走出楼道,只身走进毛毛细雨里,他感应到什么,停步向后看。

    三楼阳台,望北遥的未婚夫在收衣服。

    男人似乎发觉到他的身影,隔着玻璃窗往下看来。

    那眼神让他描述不出来。

    男人打开窗户,掐了个烟头扔下来,像是扔在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笑话,竞争者的队伍只有赵帆尽那个让望北遥勾搭上的傻逼,我可不在其中。

    孟于卿向前走,他不会再来了。

    再来就是狗。

    “孟于卿!”

    孟于卿正要继续走,身后突然传来叫声,望北遥出现在他视野里,手上拿着一把伞。

    这是,给他送伞来了?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要想着地里的。

    野心太大。

    就像当年,望北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惦记某个可能会被家族接回去的私生子。

    那时有人偷偷跟他反应,望北遥跟那私生子去操场约会。

    望北遥是狗改不了吃屎,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一心一意跟忠诚这类的词语。

    他堂堂孟家少爷都不能让望北遥安分守己,更何况是个厨子。

    孟于卿鄙夷地抬起眼看三楼,窗户已然关上,那男人不见身影,只怕是意识到了自己多可笑。

    踏踏踏——

    少年穿过小雨撑伞朝他走来,跟他说:“你下回没事就别来了,有事也别来。”

    他面部肌肉僵硬。

    陈子轻抿嘴,他跟孟于卿接触的这段时间,没有触及到人物关键词,解锁主线人物表或者支线人物表,要么他随遇而安,要么晚上问三哥要。

    隐约察觉孟于卿在看他手里的伞,他想到一个可能,脱口而出:“你不会是以为我下楼是为了给你送伞吧?我是自己用的,从楼道里出来这段路虽然不长,但也能淋到雨,我可不想被淋雨。”

    陈子轻把伞往后举了点,仰头看看天:“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走吧。”

    随后就往回走,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我的腿都快酸死了还要下楼,烦人,没事跑来干什么。”.

    孟于卿回学校就病了,一烧就是几天,活生生被气的。

    室友A从食堂给他打了一份饭:“于卿,饭我放你桌上了,你自己能下来吃不?”

    孟于卿浑身无力:“不吃。”

    “那怎么行。”室友A热心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人比黄花瘦,再这么下去,校草的位置可就要让老赵抢走了。”

    孟于卿置若罔闻,他拉着帘子,浑浑噩噩地躺在狭小空间,身上都是体温持续过高淌出来的汗,很嫌恶,却没劲去洗。

    下午,赵帆尽翘了头两节课,他有电脑,玩的不多,比起在宿舍或者家里上网打游戏,他更喜欢去网吧,要的就是那个氛围。

    这会儿他开着电脑玩,还故意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小遥……”

    左后方的上铺隐约有声音。

    赵帆尽敲键盘的动作猝然一滞,怎么搞的,是他太想卷毛,一如不见如隔三秋产生幻觉了?

    不对,他产生幻觉,也该是卷毛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喊他,怎么是孟于卿喊卷毛?

    赵帆尽把键盘往里一推,起身去孟于卿的床铺前,掀开帘子就问:“你喊谁?”

    孟于卿烧糊涂了,干裂的唇间溢出那两个字。

    小遥。

    赵帆尽判断是发音一样,不是同个人,他稀奇地嘲弄:“哟,原来孟少爷有段不为人知的凄美爱情故事啊。”

    孟于卿神志不清:“你找了个厨子让我当笑话……我这辈子最屈辱的……就是做过你男朋友……”

    赵帆尽越听越不对劲,他一把揪住孟于卿的衣服把人往床边扯:“什么厨子什么男朋友?”

    孟于卿说胡话都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我才不像赵帆尽那傻逼……被你骗。”

    赵帆尽那脸色当即就没法看,他一拳把孟于卿抡醒:“你跟望北遥什么关系,他妈的,你是他前男友?”

    孟于卿颧骨淤青,他还是不够清醒,不然又怎么会说:“下雨了,你连伞都不给我送。”

    “什么玩意儿。”赵帆尽打给望北遥,被按掉了,他把手机砸地上,又对孟于卿挥拳头,“你他妈跟他谈了多久,是不是高中谈的,碰过他哪儿没有?”

    地上的手机响了。

    赵帆尽马上弯腰捡起来接通:“小遥,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清亮声音,十分的低沉冷淡:“他在睡午觉,有事吗。”

    赵帆尽顿时如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这个点还在睡?”

    下一瞬,他的耳朵抓捕到了某种湿腻的音色,就像是在吸吮咂摸回味流连,赵帆尽徒然就变了脸,破口大骂道:“操,你在对他干什么?”

    第318章 作精进化实录

    嘟嘟嘟——

    那头挂了。

    赵帆尽攥了攥手机,随手摔地上,阔步就往宿舍门口冲,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满面横冲直撞热血沸腾的妒火滞了下。

    “嘭”

    门被他暴力甩上,他蹲下来,两手抱头,手指深深埋进蓬蓬的卷曲短发里。

    那人是小遥的未婚夫,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跑过去有什么用。

    赵帆尽正在无能狂怒之际,偏偏孟于卿还在喊小遥,他不敢说爱不敢追求怕朋友没得做的人,早在八百年前跟孟于卿好过了。赵帆尽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端出来走到孟于卿床铺前,把盆举到他头顶,全部对脸倒了下去。

    孟于卿的意识全醒了,他头上脸上都在滴水,被子枕头也湿了,整个人十分狼狈:“赵帆尽,你发什么疯?”

    赵帆尽把空盆一丢,哐当掉落在地发出一串颤音:“我给小遥打电话,接的人是他未婚夫,跟我说他在午睡,我听到了——”

    话声一顿,他抬起手臂,对着手背舔了舔,含住一块肉吸吮。

    “这种声音。”他的面部表情因为嫉妒而有点扭曲,“你看过片吧,懂吧。”

    孟于卿烧红的脸色变了又变,过高的体温不受控地极速下降,后背很快就冒起了丝丝凉气,可他却又在下一刻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出汗,越来越多,整个后心都被汗打湿了,就连额头都渗出一层薄汗,他喉咙发干,脑中是望北遥躺在床上,衣服卷上来凌乱地堆在他脖子上面,那男的趴在他身上。

    太脏了,真恶心。

    孟于卿拉了拉身上的湿被子,嗓音莫名沙哑:“那你跟我说干什么?让我帮你分析出你心上人未婚夫当时在亲他哪儿,亲了多久?”

    赵帆尽咬牙切齿:“你不是他前男友吗,我作为他的爱慕者,跟你聊聊。”

    孟于卿马上就意识到,赵帆尽能知晓这个信息,是他发烧期间说漏嘴。他抿住唇,面色沉了下去。

    赵帆尽见他沉默,对他竖起大拇指道:“孟于卿,你可以啊,我平时在宿舍里可劲儿的宣扬怎么怎么舔他,你是当乐子看的吧。”

    孟于卿讥笑:“你舔他,不就只顾着自己舔爽了。”

    赵帆尽一拳砸在铁护栏上:“操,少他妈放屁!”

    孟于卿的床铺震了震,他捞着湿淋淋的刘海捋上去:“不然你还做了什么,你缠了他几个月,有收获吗,有研究吗,复盘过?”

    赵帆尽呵呵笑了两声:“孟于卿,你行,你还不是成了他前男友。”

    孟于卿忽而抬眼:“你不会以为是他甩的我吧?”

    说着就凉凉道:“他在你手里是个宝,在我这可不是,顶多算棵草。”

    赵帆尽脸色铁青:“妈的,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甩的他?孟于卿,你真不配吃好东西。”

    想到什么,赵帆尽的怒气被另一种情绪压制,啧了一声:“既然是你甩了他,那你搁这儿上演什么虐恋情深,发个烧小遥小遥的喊,还怪他不给你送伞,我操,你他妈别太好笑。”

    孟于卿眉心一点点蹙紧,他说过那种话?怕不是他烧糊涂了,防备功能出现故障,被外星物种入侵了大脑。

    这种有损自尊的事先放一边,孟于卿面对赵帆尽的嘲讽,不冷不热道:“好笑吗,他踮起脚搂着我的脖子和我接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赵帆尽犹如被人打了一棍子,懵了。

    孟于卿不认为赵帆尽这傻逼会跑到望北遥面前求证,所以他肆意编造连他本人都不知道为何意的谎言:“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探出点舌尖想要被咬的样子,又乖又骚。”

    赵帆尽粗声喘气,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梦都不敢这么做。

    是乖,肯定也骚,想想就很好弄。

    要是他的就好了。

    怎么就不是他的呢,他认识小遥认识得晚了,早点认识就好了。

    赵帆尽把宿舍里的四把椅子挨个踹翻。

    孟于卿轻松就刺激到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赵帆尽,心里却没有多少畅快,反而走起了神,他第一次去那个小区找上门,在门口碰到那厨子,问望北遥住不住在那里,对方说没听过,不认识。

    这次再打交道,那男人丝毫没有半分担心他会当着望北遥的面戳穿的慌张。

    甚至给他一种,即便他戳穿了,那男人也吃定了望北遥的感觉。

    有恃无恐。

    “当初要不是我看不上,他早就是我的形状了。”孟于卿难掩被耍的恶意,“即便如此,他未婚夫也还是吃我吃剩的。”

    赵帆尽觉得孟于卿还有后半句,后半句是,而你想吃我吃剩下的,都争不过别人,吃不上。

    “你是他生日那天成病狗的,”赵帆尽还击道,“怎么,去找他了,看到他跟未婚夫恩爱,受了气,怒火攻心一病不起?”

    赵帆尽哈哈大笑:“孟于卿,你别是发现他长得比以前好看,想和他旧情复燃吧。”

    孟于卿的眉眼间浮现不屑:“哪天地球上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他有生育能力,我都会找个树上吊,而不是跟他繁衍后代。”

    赵帆尽半晌蹦出三个字:“你有种。”

    接着又来一句:“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反悔做狗的一天。”

    说着就大步出了宿舍,把门一甩。

    宿舍里静了下来,孟于卿掀开被子坐起身,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我为望北遥那么个前任受气生病,还跟赵帆尽较上劲了?”

    孟于卿怀疑世界末日言论不是空穴来风,地球的磁场都不对了,他拿到床头的退烧药,翻到背面看看是不是过期了。

    没过期,那就是药没用。

    孟于卿连湿衣服都没换,就去校医院输液.

    陈子轻不知道赵帆尽给他打过电话,更不知道孟于卿也有参与,他上网吧搜了搜西宁的房价,算算盘个店需要多少钱,这样能通过自己手上有多少,知道还差多少。

    不能拖太久,房价一直在涨,越拖越买不起。

    可是……

    陈子轻翻页面,他高中没上完,只有个初中毕业证,能找到什么工资高的工作啊,天上掉馅饼都不会砸到他头上。

    要不,拿望向春打到他卡里的钱摆地摊吧。

    陈子轻点着鼠标的动作顿了下,总觉得他好像干过这活,不记得是哪个世界了,再干的话,应该肯定就能熟练起来。

    啊呀,不行,他一天到晚都要作,忍不住的作,不单是对着张慕生,对别人也是。

    那哪行,服务业这样是做不成的。

    陈子轻趴在电脑前思虑,送外卖倒是不需要跟别人打太多交道,可这个时期外卖行业还没有。

    不如去厂里打螺丝吧?

    陈子轻又摇头,算了算了,他得跟着张慕生,还有个要对方上交工资的任务呢。

    那任务规定是张慕生每个月都甘愿上交工资,每个月啊,岂不是说他登出前才能核算他任务是否成功,时间线拉得太长了,变数多。

    陈子轻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果汁喝几口:“三哥,我攒了好多积分,这次的主线任务又给了大几万个,我都用不完。”

    好几张技能卡也在账户上存放着,没使用。

    陈子轻舔着脸:“所以我想问问,我的积分能换钱不?”

    系统:“我可以给你十万。”

    陈子轻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周围上网的没一个被他惊动,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电脑上,他精神恍惚:“给,给我?”

    “免费给啊?”陈子轻有点晕,“还是有什么要求?”

    系统:“你唱个歌。”

    “《双截棍》是吧,我唱是能唱的,歌词也都记住了。”陈子轻会意道,“可是,我唱了,你就给我十万,这我……”

    不好意思拿。

    他说:“一万,三哥你给我一万就好了。”

    系统似乎是笑了下:“你是不是傻。”

    陈子轻耳朵有点热。

    系统:“就按你的意思吧。”.

    陈子轻的卡里进账一万,他走路都飘飘的,隔天还感觉自己在做梦,吃饭的时候更是不自觉地傻笑。

    张慕生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

    陈子轻立刻就管不住嘴地说:“那是我的,你不准吃,快给我。”

    张慕生似乎置若罔闻,夹着就送到唇边,坐在他对面的人上半身压着桌沿凑过来,张嘴就叼住排骨,眼中尽是鲜亮惹眼的得意洋洋。

    餐桌上寂静无声。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在干嘛,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非要吃这排骨吗,少吃一块也不会怎么样,张慕生夹走就夹走了啊,排骨上都有他筷子的口水了。

    张慕生松了筷子。

    陈子轻顺势叼走排骨,手拿着,言语含糊:“我都叫你给我了。”

    张慕生说:“排骨是我买的,我烧的,我不能吃?”

    能能能,你有什么不能干的啊,你什么都干了。陈子轻在心里吐糟着,快速地闷声把排骨吃掉,骨头咚一下掉在桌上,他拿纸擦擦手,坐回去继续吃饭。

    对面冷不防地想起声音:“我以为你笑饱了,吃不下了,怎么,没饱?”

    陈子轻看向张慕生的眼神充满茫然:“我笑了吗?”

    张慕生把筷子上的排骨汤汁抹在米饭上面:“两个西大的学生可能为你争风吃醋,你是该笑,吃饭的时候都忍不住。”

    陈子轻:“……”

    要是可以,他都想把排骨掏出来,两手捧着送到突然不正常的张慕生面前。

    气氛不太好,陈子轻犹豫着,夹了一筷子空心菜到男人碗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示好意味。

    张慕生淡淡道:“你吃肉,我吃菜。”

    陈子轻桌底下的脚碰碰他,挠痒痒似的蹭两下:“哥,还有别的肉,你想吃可以自己夹,又不是只吃我夹的你说对吧。我不搞你了,你也别搞我了,咱好好吃饭行不行。”

    张慕生腿被蹭,只觉后背生出一片电流窜过的麻意,他终于不再开口。

    吃了会,张慕生掀起眼帘,不声不响地看着眼皮底下的人,看了片刻,他起身去厨房拿奶喝。

    仿佛是猝然蔓延上来一股强烈的饥渴,喝得很急。

    陈子轻不爱喝那玩意,他瞅两眼喝奶的男人,自顾自地吃饭。

    张慕生喝完后,唇上沾着一层薄薄的奶渍,有种纯粹又生猛的性感。陈子轻忍不住多看了眼,默默垂着脑袋,扒拉了两大口饭菜下去.

    陈子轻去医院看望小亮的时候碰到了茉莉,两人去附近的一家会所坐了坐。

    茉莉尝着所谓的龙井:“小遥,我想问你……”

    迟迟没下文。

    陈子轻疑惑:“什么?”

    茉莉在想事情,表舅跟她说,福来多现在不是他的,是张师傅的,这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遥,他看样子并不知情。

    斟酌几瞬,茉莉选择暂时瞒着:“你有什么打算?”

    陈子轻反问:“你呢?”

    茉莉轻叹,表舅说餐馆是一定会重开的,但收银不会是她了,收银是老板娘的活,她排不上趟,她想也是。

    不过,她不干收银,可以干吴妈的位置。

    想起吴妈,茉莉就放下了茶杯,她用手指沾着桌上的一小块茶水,在桌面写写画画。

    “我先看书准备下半年的考试,等考完试再看。”茉莉笑笑,“那时候餐馆要是已经重开了,我就回来。”

    陈子轻眨眼:“你舅说还能开?”

    茉莉点头:“应该是吧。”

    陈子轻拿起勺子准备吃面前的甜点:“我还以为他会把餐馆低价盘出去。”

    茉莉说:“过几个月,大家的反应淡了,偏激的就很少了。”

    “也是呢。”陈子轻认同这个想法。

    茉莉看着他:“小遥,你不住自己家里,房租要钱,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开销上能吃得消吗,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借点给你。”

    “那都是我慕生哥的事,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住的都花他的钱。”陈子轻的语气里全是心安理得,“他有积蓄,养得起我,我又不吃龙肉。”

    茉莉捂嘴笑,也不知是有没有把他这番听起来像是为了虚荣才说的话当真。

    陈子轻晃晃腿:“钱伟跟你有联系吗?”

    “没有。”

    “他也没找我。”陈子轻正要吃甜点,突然就作了起来,“我是说想吃甜点,叫你给我点一份,可是你点大份的都不跟我说,我哪吃得完,这么多,不想吃了。”

    茉莉脾气挺好,总是在他做作的时候给出包容和耐心:“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姐姐真有钱。”陈子轻用勺子把没动过的甜点一分为二,“你去找服务生要个盘子,我分一半给你。”

    茉莉对他笑:“那好吧。”.

    陈子轻和茉莉在会所待了一个多小时,吃饱喝饱后才分道扬镳,他沿街走了一段,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张校草脸,是孟于卿这个前男友,快一礼拜没见,好像瘦了点。

    陈子轻脚步不停。

    身后传来打开车门的声响,再是略快的脚步声,他被抓住胳膊,下意识挣了下。

    孟于卿不愿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被人当猴看,他却没松开手:“上车,陪我去个地方,我跟你说说我当年为什么没打招呼就走了。”

    陈子轻莫名其妙:“我不都跟你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吗。”

    孟于卿不耐地皱眉:“我想告诉你。”

    “你想告诉我,我就得听啊?孟于卿,你脑袋让门挤了,要我给你指个诊所,让你……”

    陈子轻的余光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对付虚伪到了极点的男人,兴许来点猛药能起到点作用,他心生一计:“好啊,我跟你去。”

    孟于卿跟不上他突变的态度,回到车上都没回神。

    陈子轻说:“孟于卿,给我系安全带。”

    孟于卿一愣:“自己系。”

    陈子轻没得商量的样子:“你给我系,不然我就不去了。”

    司机是孟家的,眼观鼻鼻观心不多看。

    后座气流冻结,孟于卿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被人抽掉脊梁骨打断腿下跪,即将面临一生都洗不掉的灰暗时刻,那是被人拿捏住了的奇耻大辱。

    实际只是让他给系个安全带。

    陈子轻眼角直抽。

    一片混杂着干净味道的阴影覆上来,他把后背跟肩膀贴着椅背,看很不情愿又不肯让他下车的孟于卿给他系安全带。

    以那男人的视角,估摸着能根据错位,看成是孟于卿在亲他脸或是哪儿。

    “行了,够了。”

    陈子轻推开孟于卿,没注意到他耳朵发红:“剩下的我自己来,开车吧。”.

    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停在林间路上,司机自觉下车找个地儿待着。

    孟于卿不快不慢地讲起当年,他说那时是他爸工作上的问题解决了,父母决定回去,他做不了主,也反应不过来,家里没收了他的手机,他回去忙了一段时间学业,还有父母的婚姻情况,后来他想起来了大成的一切,又觉得过了那个该为他们的感情郑重地做个了断的时期,什么都没必要了。

    这解释的,听起来不像是轻视,是造化弄人。

    陈子轻只给一个回音:“哦。”

    孟于卿:“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陈子轻:“没了啊。”

    孟于卿的视线里,眼前人穿着廉价的灰色毛绒外套,里面是过生日拎回家的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毛衣,再是中领秋衣,露着一截细细的脖颈,发尾有点长且温顺地贴着耳朵和脖颈。

    手腕上还是那条一文不值的蓝水晶手链。

    孟于卿想起了上个礼拜赵帆尽说自己打电话途中听到的声音,他上次见望北遥,没发现什么痕迹,这次也没有,估计是被衣物遮住了,衣物下必定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望北遥和那厨子没结婚就同居,发生性关系,他太不自尊自爱。

    孟于卿徒然就出现了浑身高热的症状,像是那场感冒至今没好,他还烧着,神智也没彻底恢复。

    “我何必大费周章的向你解释,毫无意义。”孟于卿冷冷自语。

    陈子轻挺犀利的:“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我还喜欢你,好让你得意的打压赵帆尽,叫他抬不起头?”

    孟于卿的下颚线收紧,他打开车门下了车,陈子轻也从自己那边下车,手搭在车顶跟他说:“孟于卿,我不是你为了享受竞争好斗,显出自己有本事的工具。”

    孟少爷待人的修养快要维持不住:“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子轻慢悠悠的:“那你是什么原因,又喜欢上我了?”

    孟于卿没丝毫迟疑:“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吃饱了撑的?”陈子轻环顾四周,再次把视线挪向他,“还是说,你有个追逐演艺圈的梦想,在我这试水?”

    孟于卿的气息不再平稳:“望北遥,你从前不牙尖嘴利。”

    陈子轻撇了个枝条拿在手上玩:“谁不变啊,没人永远不变。”

    他捏着枝条在地上啪啪抽几下:“你说你,解释就解释吧,还要挑个地点,跑这么远,我俩也不是那种想断却断不干净,又不能在一起的情况,干嘛呢这是,别还演上连续剧了,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接这个剧本的。”

    孟于卿有种被那枝条抽脸的诡异感:“你想多了。”

    “最好是。”陈子轻扔掉枝条,背手在林子外围走了走,不往里头去,“我挺满意我的现状。”

    孟于卿看着他生动的背影:“包括你那未婚夫?”

    陈子轻说:“是呀。”

    孟于卿嘲笑他偶像剧看多了,信了有钱饮水饱这种鬼话,哪知他满脸灿烂笑意地回头:“我未婚夫有八块腹肌,好看还长的手指,总是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翘起来能搭火柴的睫毛,我这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炒菜的时候都能迷住我的眼睛。”

    不是说的假话,眼里有光,亮亮的。

    孟于卿没声音了。

    陈子轻在心里说:“三哥,我想要孟于卿的个人资料。”

    系统:“发你。”

    不是张慕生那种基础款,很详细,有孟于卿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恋爱经历,以及他对那段感情的态度,总结起来就是——拿不出手。

    孟于卿不把原主算作初恋,只当是在大成打发时间的东西。

    不过,原主对他也不是真心实意。

    两人各有目的就是了。

    陈子轻咂咂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和孟于卿正面接触了两次,没因此激发出支线任务二,那他就无所谓孟于卿这个人怎样,不用太顾及,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张慕生没给他发短信,行。

    天色比夏季要暗得快,孟于卿不走,陈子轻就没法走,他硬生生在山上待到了夜幕降临。

    “砰”

    天上突然炸出烟花。

    陈子轻吓一跳,他仰望夜空中璀璨的花朵:“这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孟于卿口吻生硬带着轻蔑:“不是。”

    陈子轻说:“我想也是,你哪懂浪漫,就算懂,也不会对我用,我算什么啊,我哪配高高在上的孟少爷屈尊降贵的花心思呢,我不配。”

    孟于卿怀疑他今晚回去又要生病,还是被气的。

    烟花看样子一时半会放不完,每一朵都是金钱的模样,陈子轻揉揉疲乏的脸:“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见男生站着不动,陈子轻眼睛睁大:“你不会是不想送我吧,这荒山野岭的,我怎么打车?”

    孟于卿的脸色白里发青,不用怀疑了,他回去肯定会生病.

    车返程赶上堵车,陈子轻很晚才回去,一个电话短信都不给张慕生,他没对把他送到楼底下的孟于卿挥手,心不在焉地走进了楼道,视野里十分昏暗。

    陈子轻隐约看到楼梯上坐着个模糊的黑影,他先是停住脚步,而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跺脚。

    感应灯亮起来,男人的轮廓暴露在灯下,他半阖着眼,两根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脚边明明没散落一地的烟头,却给人一种消沉,躁动,抑郁,阴鸷拧在一起的窒息感。

    仿佛绷紧的弦被不停拨弄,发出的颤音让人牙根发酸,头皮颤栗。

    “慕生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陈子轻试图把主动权握手里,“不会是在等我吧?”

    张慕生不答反问:“去玩了?”

    “对啊,”陈子轻说,“孟于卿来找我,带我在西宁玩了玩。”

    “不是说他负了你,不会给他好脸色?”

    陈子轻料到张慕生会提起这事,他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还好吧,他跟我道歉,说当初有什么什么苦衷,那少爷自尊心强,能对我弯腰低头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所以我就原谅他了。”

    感应灯灭了,楼道里只有张慕生送到唇边的那点星火。

    陈子轻在暗中搜寻男人的气息:“慕生哥,你不问我都玩的什么?”

    随即就很雀跃地主动分享:“我去游乐场了,坐了摩天轮,吃了烛光晚餐。一顿饭几千块,西餐厅啊,那可不是不起眼的饭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过餐厅,一次都没有。牛排唉,以前是我没见识,以为你炒的菜就是最好吃的。”

    陈子轻偷偷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这话简直是在悬崖边摩擦,他这药也不知道下得对不对。

    “反正你对我没想法,咱俩处到现在了,还是室友,我就想着,不如和孟于卿从朋友开始做起,想办法从他那儿捞些钱,”陈子轻说,“其实我并不想和他重新好上,感情算什么,只有钱最靠谱。等我发达了,走之前给你一笔钱,就是房租,生活费这些,你也不亏。”

    张慕生头痛欲裂,想掐断他的脖子,把他塞进冰箱里关起来,又想撬开他的嘴,把舌头伸进去恶意翻搅。

    陈子轻再次跺脚,透过感应灯的光亮观察男人面色,发现他犹如一具失去存活特征的尸体。

    “慕生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陈子轻抓抓发毛的后颈:“你今天一天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你不怕我出什么事啊?”

    “行,知道了。”

    陈子轻上楼,忽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打了个哆嗦。

    张慕生掐了烟慢慢起身,他坐了不知多久,这个动作能清晰地听到他骨骼发响,他侧身面向晚归的少年。

    陈子轻本能地往后退,他的脚后跟碰到墙壁,背部也撞了上去。

    张慕生对他的恐惧回以嗤笑,开口时嗓音嘶哑:“现在几点?”

    陈子轻强自镇定:“你又不是没手机,不会自己看……”

    张慕生额角抽动着打断:“我问你几点。”

    陈子轻拿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二十三分。”

    “十一点二十三分。”张慕生复述,“我在想,你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男人语调平淡得让人不寒而栗:“我还在想,我过会接到你的电话,叫我给你买一盒套,送到你告诉我的某个地址,再让我明早给你们买一份早饭送回去。”

    陈子轻屏息:“我是那种随便的人?”

    张慕生从上到下将他扫视了个遍,确定没发现一处被人玩弄过的迹象:“你不是随便的人,你一边试着和我处对象,惦记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到你手上,一边和别的男人私会到现在,还问我是不是在等你。”

    陈子轻提着心试探:“所以你坐这儿是担心我?”

    感应灯又灭了,光线沉下去的那一刻,张慕生向他走近,他没退路,恨不得原地化身壁虎,一溜烟地顺着墙壁爬走。陈子轻伸手推在张慕生肩头,阻止他逼近自己:“我看你也没多担心,像电视里,等的人都抽很多烟,掉一地烟头,你呢,脚边连个烟头都没有,说明你坐这儿没一会。”

    手突然就张慕生被捉住,扣紧,带进他的一侧裤子口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烟头。

    没等陈子轻有反应,他的手就被带着放进男人的另一侧口袋,碰到的……依然是烟头。

    男人湿冷的气息落在他耳边:“都在这里,等你的时间里抽的,够吗。”

    第319章 作精进化实录

    楼道里暗沉沉的,陈子轻干着嗓子小声:“慕生哥,你怎么把烟头揣口袋里了啊?”

    男人呵出的气息还在他耳旁,弄得他耳朵有点痒,他往旁边躲了躲,想把手从张慕生的掌中抽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让自己的皮肉被摩擦出火辣辣的痛感。

    尽管陈子轻没亲眼见到张慕生的精神疾病诊断书,但就是断定他有病,是个疯子。

    似乎陈子轻对这类人很熟悉。

    正常人重生过,多少都会神经衰弱,更何况还不止经历过一次重生。像张慕生白天控制情绪需要药物吧,没准晚上的睡眠也离不开药物,那他把药放哪了,我怎么没在出租屋里看见过。

    “你别抓我抓得这么……”

    陈子轻噤声,呼吸都没了,张慕生偏着头向他压近,苦涩的烟草味拢住他的嘴巴,带着黏稠的暧昧,阴暗色欲和恐怖的躁戾,仿佛下一刻就要对着他的嘴碾上来,把他的舌头咬破,咽下他血水的同时将他掐死。

    再卸掉已经是尸体的他下巴,将他口腔内部每一寸地方都反复舔弄。

    陈子轻被自己浑浊不堪的惊世骇俗想法给震到了,他紧贴着冷硬墙壁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张慕生并未那么做,他嘶哑道:“为你抽的这些烟,够吗。”

    陈子轻避开他透过昏暗光线盯过来的目光,尽量不让声音听起来失真:“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干嘛要回答你的。”

    手还被扣在口袋里,指甲里有被烟头塞挤的不适,他挣扎着说:“你把我的手放开。”

    张慕生摩挲他瘦弱微潮的腕部,感受他不住的颤抖,也有可能是自己在抖,分不清。

    “还没一个个的数,”张慕生似笑非笑,“不确定够不够?”

    陈子轻察觉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直在剧烈颤抖,揣摩不出是亢奋还是什么,又被他在烟头这个小事上的过分偏执给弄得头皮发麻,数什么啊,数烟头?你自己发疯,还要我陪你啊?

    “你等我等得不耐烦了,宁愿抽这么多烟,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问。”陈子轻试图跳过数烟头这种优质奇葩的行为。

    张慕生似乎在跟着他的思路走:“所以你玩野了,错在我。”

    “我……我可没这么说。”陈子轻象征性地用不受限制的那只手推推他肩膀,“你坐楼梯上担心我,怕我今晚不回来了,要跟人开房睡觉,你怪我一边和你玩,一边又去找别人玩,认为我随便,我一心二用。”

    陈子轻停顿了几秒,仰起脸的时候,嘴唇好像擦到了张慕生的下巴,不是很确定,他吸了吸气:“慕生哥,我只是出去玩玩,你就担心得抽了两口袋的烟,还跟个独守空房的怨妇一样,你不是对我没想法吗?”

    张慕生将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丢开,隐约带着一股子不知跟谁置气的意味,短促地自嘲一笑:“我希望永远没有。”

    陈子轻怔怔的,一时间忘了呼吸。

    有什么冰凉的触感抵上了他的脖颈,是张慕生的鼻尖,他的耳朵若有似无地捕捉到了男人牙关张合声,近似野兽啃食,一切都太过诡异惊悚,他的动脉不安地鼓动着,周围皮肤冰冷渗出汗液。

    陈子轻的双手抓紧张慕生的肩头,将他的衣服抓出了仓皇的褶皱,为了达到目的硬是没把他推开。

    虽然也不可能推得开就是了。

    陈子轻从张慕生的身上感受到了血腥暴力之类的东西,胆战心惊道:“你别,别咬我脖子。”

    那声音很小,吐字破碎,宛如一只误入凶兽捕猎区的食草类小动物,可怜,害怕,颤动,却不敢跑,也不敢动。

    张慕生猝然胀痛无比,他拽着少年就向上走。

    陈子轻被拽得身形踉跄,脚不时踢到楼梯:“你不要抓着我,慕生哥,你走慢点,我楼梯都爬不好了。”

    闭嘴。

    张慕生丝毫不减力道和速度,他的面部肌肉骇人地抽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点夏天才形成的,微弱的道德枷锁随时都要绷断。

    “慕生哥,我鞋子要掉了,我们慢点行不行……慕生哥……”

    闭嘴。

    手要断了,陈子轻疼得冷汗涔涔,眼前都是花的,身子也抖得厉害,越发虚软。

    膝盖“咚”地磕到楼梯,他吃痛地喊出声:“张慕生,我膝盖磕破了!”

    拽他的可怕力道猛地卸去一些。

    陈子轻没感觉到液体流出来,膝盖应该没破,又撒谎了的他心跳如打鼓。

    快到二楼了,楼道里很黑,张慕生听起来已然恢复如常的声调缓慢地响起:“游乐场好玩吗?”

    陈子轻磕磕巴巴:“啊?游,游乐场啊,当然好玩。”

    张慕生没回头,拽着他的手也没撤开。

    陈子轻要吓死了,撒一个谎就是滚雪球,不知道得撒多少个去圆。

    张慕生漫不经心:“坐在摩天轮上面看到了什么?”

    陈子轻说:“有钱人眼里的西宁。”

    张慕生意味不明地重复他的话:“有钱人眼里的西宁。”

    “好了好了,你不要搞得跟老师问学生问题一样,你问我了,我也不是非要告诉你答案。”陈子轻嘀嘀咕咕。

    张慕生松开他,几步上去,接着是开门的声音,他擦擦脸上跟脖子上的汗,有股子死里逃生的虚脱.

    一到家,张慕生就把两个口袋的烟头拿出来扔在桌上:“数吧,数清楚了再说够不够。”

    陈子轻错愕了会,嘴角抽搐地拒绝:“我不数,我累了,现在就要洗澡睡觉。”

    张慕生拽住他手腕:“数完再去洗澡。”

    陈子轻跟他僵持,手被他勒得越来越疼,张慕生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这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张慕生首次在他面前情绪外露的一幕。

    破裂的沙漏四分五裂。

    “数!我数!”陈子轻被逼无奈,“我数行了吧!”

    ……

    桌上足足有二十九个烟头,差一个就是四十,两包烟的量。

    陈子轻忽地抿嘴,没差,他进楼道看到张慕生抽的,就是第四十根烟。

    “慕生哥,你疯了啊,一天不到就抽两包烟,瘾这么大,命不要了是吧。”

    张慕生坐到椅子上,眼眸垂下去,周身气息捉摸不透:“你来西宁找我之前,我一个礼拜一包。”

    陈子轻不说话了。

    “我去洗澡。”他咳一声。

    张慕生淡淡道:“膝盖不是破了?”

    陈子轻含糊:“都结痂了,我洗澡的时候自己会注意的。”

    接着就说:“你去倒点水喝,缓缓嗓子吧,烟抽得太多了,声音都哑了。”.

    洗澡的时候,陈子轻回想起了张慕生在楼道里的那句“希望没有”。

    那就是有。

    张慕生不知何时对他有了想法,只是不愿意面对,一天天地压抑着,时间久了就习惯了,今晚总算是舍得拿出来了点。

    陈子轻唉声叹气,当时他该跺脚让感应灯亮起来,看清张慕生的面色眼神和表情,以及……

    一大团有没有变成魔法棒。

    陈子轻这会儿后悔,真回到那一刻,他还是顾不上。

    张慕生竟然把烟头装口袋里,他要是不问,那家伙肯定都不会抓着他的手去摸,他自然就不会知道张慕生等他期间严重依赖尼古丁的味道。

    抽那么多烟,藏着掖着。

    多装啊。

    陈子轻揉着头发上的泡泡纳闷地想,通常嘴硬的人,别的地方更硬。

    怎么张慕生就是个例外呢。

    奇了怪了。

    难道是背着我硬的?陈子轻冲掉头发拍拍热烘烘的脸,行了行了,别这硬那硬的了,赶紧洗完睡觉吧。

    陈子轻从氤氲着热气的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阳台的衣服还没收,今晚张先生真正的情绪出来了点,他干脆趁这个机会再改变点性子,做做事。

    不过,性情上的变化再大也有限定范围,毕竟作还是要作的。

    陈子轻去阳台收衣服,背后一道视线射过来,他顿时打起精神,摆出突然想改变自己,又不自在的别扭状态,把怀里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放就跑回了房间。

    张慕生去沙发前,拿起房里人的白色四角内裤嗅了嗅,洗得太干净了,只有肥皂的香味。

    在楼道里,他差点就将人翻过去,按着头压在墙上,肆意侵犯。

    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从下午坐到晚上十一点多,什么都没做,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忍到了那个程度,烟头也没扔得到处都是,索要些东西怎么不行。

    张慕生于后半夜进入房间,手上拿着一个药膏。

    然而床上人的膝盖没破皮。

    是个小骗子。

    张慕生随手就将药膏丢在被子上,干燥的宽大手掌攥住少年两条腿,想着把他擦红擦破皮,看他早上起来发现了是什么反应。

    哭着骂他是个变态,只会让他更兴奋。

    他服用的抗精神病药快要失效,不想加大药量,那会让他减弱生理需求,带来功能障碍剥去性欲,也会灭杀精子。

    这可不行。

    “张慕生……”

    一声梦呓刮蹭到了张慕生癫狂的情绪上,他停下动作,低喘着撩起充斥可怕欲望的双眼。

    睡梦中的少年趴在枕头上面,两手放在胸前捂着,黏糊不清地叫他。

    张慕生把他翻过来,盯着他做出防备拒绝姿势的手。

    “捂什么,你有吗。”

    “呵,好像是被我摸大了点。”

    张慕生把他的双手拉开,按在两侧:“一边捂着,一边叫我,这跟一边喊不要,一边把腿缠上来有区别?”

    话落,就熟练地沿着他的唇缝舔了舔,散漫又猛烈地撬开了他的嘴。

    他不会醒来的,因为他睡前喝了半杯水,我倒的水.

    陈子轻一觉到天亮,他望着像是没经历过昨晚的粘腻不愉快,和平时没两样的张慕生,主动打招呼:“早上吃什么啊?”

    张慕生站在桌边看报纸:“牛排。”

    陈子轻:“……”

    一块牛排让陈子轻一上午都消化不良,他问道:“中午烧什么菜啊?”

    张慕生背对他切配菜:“牛排。”

    陈子轻:“…………”

    到了晚上,陈子轻不问了,他坚决道:“我不要再吃牛排了。再吃下去,我都要长成牛排样了。”

    刀被张慕生丢在砧板上,他说:“家里煎的,比不上西餐厅。”

    陈子轻叫苦连天,比得上比得上,我错了还不行吗,饶了我吧。

    “西餐厅的牛排其实也不咋地,我那晚说的是假话,”陈子轻戳戳他的后背,“比起牛排,我更爱吃你做的盖浇饭。”

    张慕生不言语。

    陈子轻又戳他:“晚上给我烧盖浇饭好不好,随便什么盖浇。”

    张慕生随意就将牛排和切好的配菜倒进了垃圾篓。

    陈子轻以为这事算过去了,哪知两天后的周五早上张慕生去菜市场买菜,他跟过去溜达,男人不声不响道:“那边有新鲜的牛排。”

    陈子轻不敢置信,不是,哥,还没翻篇啊?

    眼看张慕生就要去买,陈子轻赶紧把他拉住:“我不要吃牛排!”

    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人侧目。

    陈子轻无视他们的打量,只顾着跟张慕生表态:“我打死都不吃牛排,我不吃。”

    张慕生将他脸上的抗拒收进眼底:“为什么不吃?”

    陈子轻说:“吃够了。”

    “哦,我煎的你吃够了。”张慕生看着他,“那不买了,中午带你去西餐厅吃。”

    陈子轻气恼地瞪过去,光是瞪还不够,脚还要在他鞋子上踩两下:“我真的不吃牛排,再也不吃了,一口都吃不下,看到就想吐,你不要在这件事上跟我没完。”

    张慕生没什么笑意地勾勾唇:“是我跟你没完?”

    陈子轻两眼一闭,他岔开话题:“我闻到烤红薯的味道了,你去给我买。”

    张慕生没动。

    陈子轻催促:“快去呀。”

    张慕生依然无动于衷。

    陈子轻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搬着面向烤红薯那边,推着他结实的背部,在他身后悄悄说:“那天晚上我没怎么睡,我在想我跟孟于卿的以前,我跟你的现在。”

    张慕生哧笑,没怎么睡?都睡得跟头任他宰割的小白猪一样了,真是谎话连篇。

    “我想了又想,决定不和他玩了,我一个小老百姓,别哪天没从他身上捞到钱,反而被他送去了派出所,我还是好好和你过日子吧,咱们继续试着处对象。”陈子轻咕哝着,用更小的音量说,“反正你对我有想法了,我也有点,咱试试呗。”

    张慕生抬脚就走。

    陈子轻扯他衣服:“我说这么多,你一个字都不回我,干嘛去啊?”

    “给你买烤红薯。”.

    气温大幅度下降,陈子轻在毛衣跟外套中间加了个棉马夹,快憋疯了的赵帆尽来看他,见了又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

    陈子轻剥着橘子皮:“你有话就说。”

    赵帆尽闷声闷气:“小遥,我已经知道我那室友孟于卿是你前男友的事了。”

    陈子轻表情不悦道:“别跟我提他,你想想,你过得好好的,别人在你面前提你的前任,多晦气。”

    赵帆尽忍俊不禁:“确实晦气,那我不提了。”

    我可以提你现任吗,你们到底发展到哪一层了,做没做。

    这事像一根鱼刺,不长,一厘米左右,却埋在赵帆尽的喉咙里,掏不出来,咽不下去,没办法忽略它的存在。

    赵帆尽决定去找那男的试探一下,他没过两天就展开行动,在小区楼下蹲到了人。

    “你那次在电话里干龌龊事,你趁小遥午睡什么都不知道——”

    张慕生手上拎着家里那位突然想吃的柿子:“他是弱智,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帆尽第一回 合就被k.o,他咬牙:“你们平时做的时候,你戴套吗?”

    这句话是从从牙缝里挤出来,艰涩又窝囊,捏紧的拳头都没立场挥过去。

    张慕生的面上不见情绪:“跟你有关系?”

    “要是有关系,我还在这口头逼逼?”赵帆尽粗喘着,“你不戴直接来会让他生病,对他身体不好,虽然他年轻,可以胡来,但时间一长总有影响,麻烦你别只顾着自己爽。”

    “还有,我希望你也别让他给你咬,他那嘴小小的软软的,只适合含着慢慢的亲,你要是喜欢他,就不可能舍得对他那么粗暴。”

    张慕生忽而怪笑:“别说了。”

    “怎么,他人都是你的了,我说两句还不……”赵帆尽看见了什么,他脸色难看地“操”了一声。

    张慕生转身就走。

    赵帆尽骂骂咧咧:“你他妈就这样回去,不会是要压着他做吧?我靠,你把他当什么了,妈的,你给老子站住!”

    怒吼着大步流星地追上来,拉开外套拉链从里面捞出一本书丢在张慕生脚边就跑。

    是关于同志安全性教育的书。

    大学生认为一个厨子没文化,没受过正规的知识科普,太粗鲁,怕他伤害了自己的心上人,连这层都想到了。

    张慕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翻了翻,年轻人满脑子都是性,缺乏基本的生理知识,他要是干过了,身边人就该呈现出一副被灌过的样子。

    他将书合上,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除了干,别的倒是都做了.

    十一月初,陈子轻接到了望向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张慕生他爸犁田那会儿倒霉遇上牛发疯,被拖着在地里爬了好一会,受了不轻的伤,家里还请了大师做法,怀疑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张慕生要回去看他爸,而望向春想弟弟了。

    陈子轻打算跟张慕生一起回大成待些天,餐馆一开,茉莉肯定会给他打电话,他到时候再叫上张慕生回西宁。

    “票你买,我要下铺的,来的时候睡的中铺,爬上爬下费劲。”陈子轻咔嚓咬开一粒葵花籽,吐掉皮吃里面的瓜子仁,“我还要带在路上吃的东西,像方便面,茶叶蛋,水果都是不能少的。”

    “茶叶蛋我不想吃买的,我想吃你煮的。”

    没等张慕生开口,陈子轻就说:“你煮的比外面卖的好吃。”

    张慕生在记账,记一行,转几下笔。

    陈子轻瓜子吃个不停,嘴上也没闲着,眼角眉梢都是越发娴熟的娇作之态:“慕生哥,你记不记得住啊,要是你记不住,就写张字条。”

    张慕生拿出一叠零钱放在他面前的瓜子皮上,眼皮没抬:“到了火车上,列车员推着推车叫卖的时候,看到自己喜欢吃的就买。”

    “……噢。”

    陈子轻往桌上一趴,脑袋凑近张慕生,额前黑发垂下来遮住点视线,眼睛看着他左眼皮上的那条陈年旧疤,想摸摸。

    然后真就摸了上去,指尖很轻地蹭了下,在他眼睑微颤地看过来时说,

    “可我想你给我买,我喜欢你伺候我。”

    第320章 作精进化实录

    张慕生一晚上没睡,他前半夜跟个鬼魅似的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眼皮上那条旧疤痕,眼前是少年伸手抚摸上来的画面。

    镜中人的唇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张慕生把唇抿直,冷嘲道:“笑什么,他让你操了吗,你就笑,蠢货。”

    随后再次扬起唇。

    “他喜欢让你伺候,不代表就是喜欢你,他也喜欢让别人伺候,谁伺候他都行,他是个小骗子,说的话你也信。”

    “无所谓,反正他摸你眼睛了不是吗。”

    张慕生打开水龙头,弯腰去洗脸,冰凉的水珠沿着他滚热的面颊滑下来,淌湿他滚动的突起喉结,他解开皮带,闭起双眼,少年躺在他面前的台子上面,屈起来的腿弯发红打着颤……

    后半夜他去厨房看茶叶蛋够不够入味,把水果切块装进盒子里,放几根牙签进去。

    凌晨四点左右,他将出租屋打扫了一遍,去叫醒房里的少年,带上简便的行李,拉着一只睡眼惺忪的迷糊虫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陈子轻上了火车就继续睡,他被吵醒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头发乱翘成鸡窝,眼睫毛糊在一起。

    一个乘客想跟另一个乘客换床铺,对方不肯换,就吵起来了。

    讲的不知哪的方言,陈子轻听不懂,他抱着被子蹲在床里面,稀里糊涂地看着这场热闹。

    看了会才想起来张慕生。

    人呢?

    陈子轻匆匆坐到床边穿鞋,东张西望地找寻张慕生的身影,他没喊出声,心思都写在眼里和脸上。

    像个跟着家长出门,什么也没管,只知道吃和睡,这会儿怕被家长弄丢了的小孩。

    陈子轻扒着自己这边的中铺的护栏看看,不是张慕生,他就往上铺瞅,也不是张慕生。

    而后他就转过身看另一边的上中下三个床铺。

    还是没见着张慕生。

    周遭嘈杂混着争吵,陈子轻脑子犯浑,他睡多了,头晕晕的,抓着头发就要喊,张慕生的姓已经在他嘴边挂着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大。

    张慕生就坐在过道那边的一个凳子上,看着他。

    陈子轻:“……”

    “你看我找你找了半天,一声都不出?”他顾不上让对面乘客看笑话,一把推在张慕生的胸膛。

    张慕生看着被惯坏了的人:“我们一起上车,你不知道我的床铺在哪。”

    陈子轻噎了噎,底气有点不足:“当时天都没亮,车厢里光线那么暗,我又困,只想着赶快躺下来睡觉,哪有精力留意别的。”

    张慕生似乎并不在意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答案,只要他肯为这件事动了脑子,张开了嘴就行:“饿了吗?”

    陈子轻怔了下:“有点。”

    张慕生说:“那吃东西吧。”

    “我不想坐床上吃。”陈子轻理直气壮,“你起来,我坐你这儿。”

    在张慕生起来后,他就提要求:“你去给我泡个泡面,别放其他的,我只要泡面。”

    张慕生什么也没说,拿了个泡面就走。

    陈子轻单手托腮看车窗外,大冬天的,没什么风景,他又把脸扭回来,望向张慕生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张慕生就带着泡面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想到了张慕生上一世的结局,怎么自杀了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哪类精神疾病会导致人放弃生命?陈子轻想了想,是有的,但张慕生不像啊。

    这支线任务建立在标注任务的基础上,只要张慕生每月主动交工资,那就说明他成功改变了对方。

    张慕生刚放下泡面,陈子轻就说:“杯子里的水是冷的,我不喝,我要喝热的,你去给我装。”

    男人依然一言不发。

    对面的乘客看了个全程,羡慕道:“同学,你哥对你真好。”

    陈子轻吃着泡面,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不是我哥,他是我未婚夫。”

    后面不远,打了热水回来的张慕生一字不落地听清了那句话,下意识转身就走,他去两截车厢交界处,加入吞云吐雾的队伍。

    一根烟才抽了两三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张慕生拿起来,看了眼小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咬着烟接通。

    生机勃勃的少年音穿过混杂背景钻进他耳中。

    “我让你给我装个热水,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抽烟去了?你别在火车上抽烟,多难闻啊,考虑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好不好。”

    张慕生轻哧,抽烟的一堆,多他一个怎么了,况且火车上是允许抽烟的,他站的地方就是规定的吸烟区。

    少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所想,娇生生道:“别人我管不着,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咳,你是我正在试着处的对象,我不可能不管,反正我话说了,你看你要不要听吧。”

    说完就挂掉。

    “管我。”

    张慕生低语,瞳孔怪异地缩了缩,双眼扫向旁边:“听到了吗,他管我。”

    抽烟的大叔一脸莫名,他担心这长得体面个头还高的年轻男人是个神经病,不敢刺激,顺着说:“是是是,听到了,管你呢。”

    “还没娶进门就管我,谁给他的脸。”

    张慕生仿佛倏地从某种诡谲境地里抽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冷笑道:“我给的。”

    他掐了烟,离开车厢连接处散掉身上的烟味才返回车厢.

    列车员每次推车路过,陈子轻都伸头瞧,然后就在列车员的期待中缩回脑袋,真不是他想给张慕生省钱,是没什么想吃的。

    陈子轻和张慕生面对面坐在各自的下铺,两人中间有个小桌,上头堆放了他们跟其他床铺乘客的东西,都满了。

    桌底下也没空位,放不进去脚。

    陈子轻费劲在小桌上腾出点位置:“慕生哥,你给我剥个茶叶蛋。”

    张慕生看着手上的书:“茶叶蛋就在你手边。”

    陈子轻瞧了瞧,是关于美食菜谱类的书籍,他把手伸过去,按在张慕生的书页上面:“你给我剥嘛。”

    张慕生的目光里,那五根手指白嫩透粉,根根都被他亲了不知多少遍。

    陈子轻见张慕生从袋子里拿了个茶叶蛋出来,就说:“你洗手了没啊,火车上脏死了,碰到哪了都是细菌,吃东西前肯定是要洗手的。”

    张慕生慢慢掀起眼帘,眼底黑沉沉的。

    “我不是嫌弃你。”陈子轻说,“那我要是吃坏了肚子,你伺候起来不也遭罪,我是为你好。”

    张慕生耐人寻味地复述:“为我好。”

    他放下茶叶蛋,起身去车厢尽头洗了手回来,剥了一个茶叶蛋放进袋子里。

    陈子轻几口就吃掉,让张慕生再给他剥,他一口气吃掉两个,意犹未尽地舔舔嘴:“你不吃茶叶蛋吗?”

    张慕生若有似无地扫过被他舔湿了的嘴唇:“不吃。”

    陈子轻说:“别的东西呢?”

    张慕生看向洒满阳光的车窗,俊朗深邃的侧脸一片木然:“都不吃。”

    “那怎么行,不吃东西,胃会饿坏的。”陈子轻在袋子里翻找翻找,拿出装着水果的盒子,捏一根牙签,插了块猕猴桃肉,“你吃这个。”

    张慕生极其缓慢地偏过头,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锁住喂他水果的人。

    陈子轻往前递了递:“吃呀。”

    张慕生还是没反应,他半阖起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让人难以揣测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他面上没波澜,浑身肌肉早已紧绷,手指神经质地微颤。

    “你不吃,我就找个人喂去。”陈子轻哼道,“隔壁有个帅哥老看我,肯定是想吃水果,我现在就……”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整个人随着一股力道带得向前倾。

    张慕生盯着他,吃掉那块猕猴桃肉,细嚼慢咽下去,他脸颊有点烧:“你吃就吃,干嘛看我。”

    男人就着他手上的牙签,叉了块哈密瓜吃到口中:“我不看你,看谁。”

    陈子轻哑然,行,看吧看吧.

    出站的时候,陈子轻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女人,瘦瘦的,皮肤有点黑,梳着两个粗粗的大辫子,眼睛很亮,眉眼善良。

    那是原主的姐姐,陈子轻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能一眼认出,大概是受原主的影响,她让他感到亲切。除此以外,还有种理所当然的使唤冲动,暂时被他强行压住了。

    “姐!”陈子轻随着人流走向望向春,她也逆着人流走向他。

    望向春摸摸他的头发,摸摸他的胳膊和手,抱住他说:“可算是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陈子轻朝后转头。

    望向春说:“别看了,他走了。”

    陈子轻不满地蹙眉:“他怎么不跟你打个招呼,一点礼貌都没有。”

    然后就给张慕生打电话:“你回来,我姐在这呢,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不喜欢没礼貌的人,你要和她打招呼,我知道你急着回去看你爸,但再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吧,我就这么一个姐。”

    望向春不知道张慕生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目睹弟弟打的这通电话,人都反应不过来。

    左前方响起一道平淡的声音:“向春。”

    “诶。”望向春循声去看张慕生,客气地笑道,“慕生啊,麻烦你一路上照看我家小遥了,你快回吧,你爸妈在家等着你呢,别让老两口等急了,赶明儿我带小遥去看你爸。”

    张慕生看向她的弟弟,她有种他是在等她弟弟同意的错觉。

    “你回去吧,注意安全。”陈子轻抬了抬下巴,“我也跟我姐回家了。”

    张慕生似是而非地笑了下。

    陈子轻目送他离去,回过头瞧见旁边女人一动不动:“姐?”

    望向春心情复杂,一时没法形容,她拿过弟弟的背包就说:“走,回家去。”.

    晚饭很丰盛,陈子轻吃得饱饱的,他没帮忙收拾碗筷,免得把望向春惊到问个没完,还要担心是不是他在西宁吃了苦,受了罪。

    冬夜的风冷飕飕,陈子轻去村里溜达消食,不远处有几个人在一块儿闲聊。

    “一回来,向春就忙上了,又是杀鸡又是称肉的。”

    “上次见她这么舍得,还是她弟去西宁打工的前一天。”

    “你说她年纪不小了,怎么就不能找个人嫁了,光想着让弟弟好,那兄弟姐妹的,到最后不就是亲戚,自己生儿育女一家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那才是一个女人要走的路。”

    “弟弟哪天走上狗屎运出人头地了,家门都会忘记朝什么方向开,哪还顾得上她这个姐姐哦,就望北遥那死小孩,难不成还指望他懂得孝顺懂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都懂不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报应,向春她弟就是她的报应。”

    蹲在墙脚的陈子轻站起身,别的就不论了,所谓的报应这点他是没法反驳的,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原主从小到大都只享受不付出,并且坚持这个生活理念,确实像是来找他姐望向春讨债的,不过,他发达了,想的是给姐姐盘个店开开……

    人是很复杂的,还是别去分析了.

    夜里,陈子轻睡得好好的,冷不丁地被三哥叫醒,在他的提示下唰地拉开窗帘,窗外有个人影,他有准备还是抽了口凉气:“张慕生?”

    男人的身形轮廓都模糊一片,如同前来索命的厉鬼。

    陈子轻去把灯打开,回到窗前说:“我喊你,你怎么不出声?装鬼吓我啊?”

    张慕生生出点血丝的眼里映着从房内泄出的光晕,和掌控他喜怒哀乐的人脸。他一边厌恶被牵动情绪,一边又沉迷于此。

    陈子轻见张慕生不说话,就把窗帘拉得更开一些:“你来我家干什么,还这么晚了。”

    张慕生还是白天坐火车的那身衣裤,他看着窗户外的铁护栏。

    陈子轻注意到张慕生的视线停留,他脱口而出:“要不你去前头,我开门让你进来?”

    张慕生嗓音暗哑:“我进去干什么?”

    陈子轻瞪眼,你别问我啊,你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啊。

    他们两人,一个看碍事的护栏,一个看心怀不轨的“老实人”。

    陈子轻困了,他忍着不把哈欠打出来,随口道:“或者你翻墙头过来玩会儿?”

    张慕生依旧是那副令人发毛又心跳加快的腔调:“你让我去你屋里玩什么?”

    陈子轻翻白眼,这就变成我让你进来了,啊,也是我让你从你村子来我村子的?

    玩什么,玩我呗,还能玩什么,问问问,就知道问,你有脸问,我都没脸回答你。

    陈子轻不自觉地隔着睡衣揉了揉胸口。

    张慕生猛地盯过去,他不易察觉地做了个目的不纯粹的吞咽动作,忽然就把目光移向他房门方位。

    紧接着,门外忽然传来望向春好奇的声音:“小遥,你在跟谁说话?”

    陈子轻吓一跳:“啊,姐,你没睡啊,我打电话呢。”

    望向春追问:“和谁打?”

    陈子轻汗都出来了:“我和谁……我……”

    窗户外没了张慕生的身影,他松口气,淡定地打开门:“姐,我和西宁的朋友打电话来着。”

    望向春脑中想到一个人:“不是张慕生吧?”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怎么会,我和他傍晚那会儿不才分开嘛,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哪有那么多话说。”

    望向春奇怪道:“小遥,你房里的窗户怎么打开了?”

    陈子轻睁眼说瞎话:“通通风。”

    “大半夜的通什么风,多冷啊。”望向春走到窗外,往外看了看,入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她把玻璃窗关上,扣紧保险栓,“快过年了,小偷多得很,门窗可不能乱开。”

    陈子轻说:“姐,这才十一月份,离过年还早呢,况且我开了玻璃窗,那不还有层护栏嘛。”

    “还是当心点好。”望向春把他床上有些乱的被子抖了抖,给他铺好,拍两下软泡泡的棉花枕头,“睡吧,明早跟姐去走亲戚。”

    陈子轻“噢”了声,心想着,明儿找个时间去张家村转转。他定定神,对望向春微笑:“我这就睡,姐晚安。”

    望向春古怪地看他一眼,弟弟去了趟大城市,文气起来了,学说晚安了.

    公鸡打了鸣,日头渐渐升起来,张母熬了一锅粥搭红薯,塌了几个咸菜饼,切点青椒炒了个鸡蛋,和老伴吃了早饭,她从儿子窗边转了圈回来,纳闷道:“慕生咋还没起床。”

    张父靠在床头,脑袋包着圈纱布,脸上不少擦伤,精气神不咋地,他啪嗒啪嗒抽两口旱烟:“昨儿赶火车累到了,多睡会就多睡会吧。”

    张母来回走动:“他以前每次从西宁回来,那可都是一大早就起来的,这回怎么……身体变差了?”

    张父得出结论:“年纪上来了。”

    “不会吧,他不才二十七吗。”张母忧心忡忡,“家都还没成呢。”

    张父说:“反正也不给你造大胖孙子,身体差就差了。”

    张母:“……”

    老两口哪知道,他们儿子之所以睡到现在都没起,是因为昨晚带到望家村的药片没用上,发疯的自己吃了下去,还多吃了两片。

    张母在儿子房门口溜了好几趟,总算是见到他起床。

    “慕生,你去望家一趟。”张母说,“只有你先去了,小遥才好上我们家来。”

    张慕生去洗漱,张母在门口等着,等他洗完了,赶紧把他拉到堂屋,指着早就备好的一堆东西说。

    “我跟你爸商量着准备的两刀肉,两个猪蹄,一百个鸡蛋,两盒你爸朋友送的红茶,两条玉溪烟,两瓶五粮液,虽然小遥家里没人抽烟喝酒,但烟酒还是要带的,不然不好看,还有这只老母鸡,妈上你姑家抓的,是周围几个村子活得最长的了,炖的汤最鲜。”

    那老母鸡的脖子上扎着朵大红花,讨媳妇的不是它,所以它没精打采。

    “剩下的就是桂圆,糕,两箱奶,对了,这个也带上,这是脑白金,我寻思买一盒,你爸说不行,必须是成双成对的,那就买了两盒。”

    张母捯饬地上的大袋小袋:“你骑个三轮,把这些都放后面带上,慕生,别怪妈瞎张罗,你头一回上门,东西不带多点,望家村的人要说死你。”

    张慕生有几分心不在焉,他回来前,每晚都要摸,都要吃,昨晚一样没碰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了瘾,靠药物才勉强压住汹涌而来的焦躁伴随饥渴。

    今晚他不准备再用药物,他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面对母亲的热情积极,张慕生的情感十分寡淡接近冷漠,然而他吐出的话却是:“之前不是说有东西要给你儿媳?”

    张母:“啊?”

    敢情儿子不是嫌她多事,乱忙活,是觉得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够。

    “那是你奶奶的嫁妆,一代代传下来的,寓意幸福美满,她生前传给你妈我了,我再传给我儿媳,可你跟小遥不是还没成亲吗,婚事都没定下来日子呢,这就给啊?”张母有所顾虑,“这要是真给了小遥,万一你回头碰上更喜欢的,想娶人当媳妇了,那妈拿什么……”

    张慕生轻描淡写:“那只会是他的,除非你儿子疯了傻了,不然不会换人。”

    张母愣在当场。

    儿子伸过来手,跟她说:“所以,你把东西拿出来,我带给你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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