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眼尾的那抹红，男人的嗓音低沉：“怎么了？”
楚融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更红了：“哥哥……”
但只说了两个字就哑得再也说不下去，索性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不给看，男人也不勉强，把不悦的目光转向房中的第三个人，徐天锐只觉得那视线比冰还冷，比刀还锋利。
徐天锐也很不爽，只差一点他就能击碎楚融用以自我保护的坚硬外壳，让那隐藏其下的柔软显现，现在功亏一篑不说，楚融还直接把他最想看到的脆弱一面，轻易在这个男人面前展露了出来。
两相对比，更加显得他刚才的行为像个跳梁小丑。
尽管心里火冒三丈，但徐天锐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特殊身份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凌亦，即使在整个国内豪门年轻一代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不到三十岁就接手了凌家庞大的产业，实权在握。而楚融叫他哥哥，两人也确实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直到楚融十八岁离开凌家为止。
据徐天锐所知，楚融离开凌家时闹得很不愉快，整整七年没和凌家有任何联系，所以徐天锐完全没有想过凌亦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但再没想到，人已经来了，还以这样不友善的态度对待他。徐天锐倒是没有丝毫畏惧，凌亦行事风格是出了名的强势冷硬没错，但他也不是头一次与对方打交道，甚至这种视线他也很熟悉，他曾直面过无数次，无数次在他试图向楚融展示亲密的时候。
“你对他做了什么？”凌亦开口，与对楚融说话时的态度不同，此时他的语气森冷，仿佛万古不化的坚冰，冻得人打从心底里发冷。
室内的温度陡然一降。
保镖胆战心惊地望着房里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场面着实过于混乱，他们不知道该对什么做出反应，是这个突然出现并闯进来的冷漠男人，还是老板脸上那道鲜明的巴掌印，又或者是楚先生那突然泛红的眼睛。
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惹来麻烦。
坐着始终矮人一头，于是徐天锐站起来，他的身高也不差，站起来后虽然还是比眼前接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矮上那么一点，但气势上好歹没差那么大了。
徐天锐眼睛眯了眯，看着凌亦以一副捍卫者的姿态将楚融护在身后，觉得碍眼极了。他索性一手插进兜里，拿出一贯吊儿郎当的态度，说道：“凌亦哥，这话你可就问错了吧？你看看！”
徐天锐给他看自己的左脸，那道鲜红的掌印还在，他告状：“分明是楚融对我做了什么，嘶，可疼了——就算你是他哥哥，也不能为了包庇他颠倒黑白啊。”
凌亦根本没去看徐天锐的脸，因为楚融抓住了他的衣角。
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在颤抖，很轻微，凌亦目光沉沉地看过去，同样在颤抖的还有楚融的睫毛。
浓密的睫毛上沾了水珠，随着颤动摇摇欲坠，随时会坠落。
但那些水珠最终还是没有掉下去，楚融轻轻吸了一口气，用泛红的眼睛望着他，说话时甚至带了些哀求：“哥哥，带我走……”
凌亦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把他的模样从头到尾都看过一遍，当视线划过额头那被刘海遮住的纱布上时，眼神更深了，似有风暴酝酿其中，只是被强行压抑住了。
凌亦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冷得像冰，他的眉紧紧蹙起，语气却放得很缓，怕惊吓到对方般：“好，我们回家。”
“不行！”
阻止来自徐天锐，他已经不复刚才的从容，脸色铁青：“他不能和你走！”
徐天锐根本没法从容了，他知道凌亦这次找上门肯定来者不善，本来他还想着要和凌亦好好周旋一番，但他万万没想到，楚融竟会示弱到这种程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可是楚融，从来不肯向谁低头的楚融，要自己放他离开时，尚且还要拿捏着姿态，不肯说一句软话，而是选择用利益交换，可在凌亦的面前，居然软成这个样子！
那是连他都从来没见过的楚融！
所以，徐天锐失了风度，他上前想要去拉住楚融，但凌亦早就有所准备，先一步挡在他面前，根本不给他接触楚融的机会。
凌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天锐，沉声：“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实在碍眼，但徐天锐还是留了些许理智，知道不能硬来。他扬起笑容，说：“凌亦哥，你是楚融的哥哥，你要带他走，我本是没有立场阻止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楚融他之前受伤了，电梯事故，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
听着他的话，凌亦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虽然这种变化很细微，还是被徐天锐捕捉到，于是他故作惊讶：“咦？怎么，凌亦哥，你居然不知道吗？这事儿之前可是闹了好一阵子呢！啊，也是，如果你知道的话，早就该赶过来了，也不至于到了今天才露面。”
眼见凌亦神情越来越冷，徐天锐很满意，他就是要告诉楚融，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得分清楚到底谁才靠得住。
凌亦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转头去看身后的人：“融融……”
但只是叫了个名字，话就说不下去了，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楚融解释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凌亦的眉头皱得很紧，里面除了担忧还有自责，楚融垂下眼睛，摇头，低声说：“我没事，伤已经好了。”
徐天锐却不赞同：“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外伤已经好了，但楚融，你在那场事故里受到的惊吓可不小吧？那叫什么……哦对，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不好好干预，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说不定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
他转向凌亦：“凌亦哥，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这里毕竟是专业的机构，还是把楚融留在这里，由专业人士照顾，他的病情才能好得快，你说是吗？”
凌亦察觉到掌中握着的手瞬间攥得很紧，不安似乎也被同时传递过来，凌亦用拇指安抚地在他的手背上揉了揉。
再对上徐天锐时，凌亦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他淡淡道：“不劳你费心，回到凌家，我自然会安排专业人士照顾他。”
徐天锐却丝毫不肯松口，继续游说：“我当然相信以凌家的实力，找的人不会比这里的差，但是凌亦哥你有没有想过，楚融这段时间在这里接受治疗，论对病情的掌握，自然还是这里的医护人员最为熟悉。如果要重新请人从头开始了解病情，恐怕会耽误时间。”
凌亦完全不想再跟徐天锐耗下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楚融身上，那只冰冷的手被他握了这么久，仍是冷得像冰，根本没有丝毫回温。
凌亦抬眸，眼底染上冰霜，说出口的话也冻得人发怵，他重复一遍：“不劳你费心。”
徐天锐生生打了个寒颤。
于是凌亦就这么牵着楚融，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徐天锐盯着两人的背影，忽地喊道：“楚融，你真的要跟他走？你忘了当初你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凌家的？”
这句话掷地有声，凌亦面色一变，而楚融也仿佛如梦初醒，蓦地停下脚步。
楚融看着眼前的男人，似是回忆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嘴唇紧紧抿起，想把被握住的手抽回来，但试了一下，没抽回来。
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迟疑，凌亦把掌中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是不能轻易挣脱的力道，有些霸道，但他看着楚融的眼神却是柔软的，说出口的话也是温柔的。他用保证的语气说道：“融融，我不会逼你和我结婚。”
楚融的睫毛颤了颤。
凌亦继续说，语气愈发的温柔，仿佛为了让眼前人心安，他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逼你和我结婚，所以，跟我回家，好吗？”
楚融垂下眼睛，认真思考起这话。
徐天锐在旁看着，忍不住开口：“楚融，你真的要相信他吗？他已经辜负过一次你的信任，你还要再信他？”
听到这话，楚融抬眼看来，徐天锐本来欣喜于他对自己的话有反应，但在看清楚融眼底的淡漠之后，心脏又被重重一揪，楚融信不信凌亦不说，但他已经不信自己了。
楚融看回凌亦，男人还在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自始至终，这道目光一直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压下心头千般思绪，楚融点头：“好。”
眼见楚融居然答应了，徐天锐怒极反笑，他捏紧拳头，开口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楚融：“楚融，你要走我不拦你，不过你记得出席公司年会，就当跟各位股东提前见个面。”
楚融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就这么跟着凌亦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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