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的房间?拂雪不明白屏风外边的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他才慢一步的想起来,那位关大人说因为老爷子去世,院子不适合住人,把他安排到……安排到家主的院子里!
那这里岂不是……萧家长公子,当今的首辅大人萧靖则的房间?!
拂雪慌乱的想要站起来,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可是此时他全身未着寸缕,衣服也挂在高处,若此时首辅大人进来……
他甚至不敢想有什么后果。
拂雪顿时急得红了眼眶。
“小姨娘正在沐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还有些事情同小姨娘讲,还请小姨娘出来。”萧靖则的声音清朗动听,一点都没有官架子。“我先在外边等。”
“……好。”拂雪的声音都在打颤,在听到首辅大人向外走的脚步声之后,才颤抖着扶着木桶边缘站起来,伸手去拿挂在屏风顶上的衣裳。
而他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萧靖则就站在里屋房门外,一言不发的盯着屏风。
里屋的灯比外边多,虽然有屏风遮挡,但是那屏风是纱制的,不至于宛若无物,却是能看到影子的。
透过浅黄色的屏风,能清晰的看到拂雪站起来的身影,还能听到细碎的水声。因为从小学戏,所以能看的出来拂雪身段姣好,腰肢纤细,手臂柔软,双腿纤长,就连肩头的弧度都格外的引人遐想。
踮脚去拿衣裳的时候,隐隐能看到一点后面的弧度。还能从屏风顶上,看到一点葱白一般漂亮微粉的指尖。
“啊……!”拂雪突然惊呼一声,他发觉不合适,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的嘴。
就在刚才拿衣裳的时候,他只拿到了里衣,却不成想碰掉了外衣,外衣掉到了屏风另一端。拂雪心里着急,飞快的穿好里衣,便藏在屏风后面,探出头探出手去捡外衣。
他蹑手蹑脚的,却发现探出来的这点完全不够,只能努力伸长胳膊去捡。好不容易指尖碰到衣裳,觉得周身火热,好像被人注视着,循着感觉抬头,首辅大人就现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因为着急,他的里衣穿得并不得体,领口没有翻过来,露出整片锁骨和一点胸口,隐约也能看到肩膀,伸出来的手臂也暴露出来半截,玉藕一般,白晃晃的。
拂雪对上萧靖则打量的目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里慌张的抱着衣裳缩回屏风内。
那……那就是首辅大人吗?拂雪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心中觉得实在是羞耻难堪,竟然在大人面前如此的不得体。
不过这位大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年轻俊秀。看起来似乎不到而立之年,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斜飞入鬓。他的嘴角似乎天生就微微上翘,旁边还有一颗小小的痣,看起来温暖和煦,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
拂雪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连忙提起精神飞快的穿好衣裳,只是头发还湿着,一时半会是弄不干的,稍稍显得狼狈。
等拂雪出来,下人手脚利落的进来收拾,没多少功夫便清理干净,方便二人坐下详谈。
“首辅大人。”拂雪自知地位低下,先行低头行礼。长长的湿发被简单的束起来,还有两绺头发垂在额间,露出一截雪白长颈,看起来我见犹怜。
萧靖则看得目光微暗。
“小姨娘既已进了门,便无需多礼。”萧靖则轻声道,往前一步扶起拂雪,示意他坐下。
拂雪只感觉一只炽热的手抓着他的小臂,烫得他脸颊发热。他心中惴惴不安,拿不准首辅大人要怎样安排他。
毕竟他这个冲喜的妾室才刚入门,老爷子便殁了,说起来晦气,留在府里也没什么用。没有老爷子的宠爱,对着一群陌生人,他这个妾室也站不住脚,恐怕连下人都不如。若是能让他回戏园子里,倒也有些技艺傍身,即使被指指点点,却也过的自由体面一些。
拂雪心中生出些许希冀,首辅大人看起来就是宽厚仁慈的人,或许真的肯放他离开呢?
“让姨娘在此等候多时,实在是失礼,只是父亲刚刚过世,家中没有女主人,葬礼一应事务都需要我主持,所以多有怠慢。”萧靖则坐在小榻另一侧,温声说道。
炉火里边煤炭燃着,发出微小的噼啪响声。灯火明亮,衬得拂雪脸颊白里透红,娇艳可人。
“无妨……无妨。”拂雪没想到首辅大人会如此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他不过是底层的下九流,平日里是见都见不到这样的贵人的,若非祖坟冒青烟,怎么可能同首辅大人坐在一起说话,更不会因为怠慢而怪罪。
“父亲去世的突然,小姨娘的房间还未准备好。今日我要为父亲守灵,若是小姨娘不嫌弃,便先在我的房间住下,明日把厢房腾出来,再请小姨娘搬过去,可好?”萧靖则的声音低沉柔和,说得慢条斯理,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好像在他的安排下,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唯独让他有些不适的,是那句从见面就开始喊的“小姨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句“小姨娘”语气暧昧轻佻,像是含在口中,细细咂摸回味一般,叫得他心尖直颤。
“我……我怎么能住大人的房间。”拂雪惊得连忙站起身来,“拂雪是粗使人,就算是柴房也住得的,怎么敢污了大人的房间。”
他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裳,脸上的红晕渐渐转为苍白。
“若是……若是没有地方,拂雪自知晦气不吉利,大人也可以把拂雪退回去……”拂雪鼓起勇气小声说道。他的牙齿打颤,声音也颤,因为紧张声音尖尖细细的,天然带着娇媚感。一双无辜的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畏畏缩缩的望着面前的人。
萧靖则微低着头,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拿起茶杯猛的喝了一口,同他平时文雅端庄的姿态完全不同。
只是拂雪不了解萧靖则,也暂时无暇注意这些细节。
“你想回戏园子?”拂雪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萧靖则却只听到了这一句。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丁点情绪变化,好似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倾向。
拂雪却还是身子微颤,他没听出首辅大人语气不对,却又觉得面前的青年眼神似乎锋利了一瞬,仔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是……是有此意。拂雪是大老爷纳的妾室,刚进了门大老爷便去世,本就是不吉利的人。”拂雪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拂雪自知身份卑贱,也不配做大老爷的妾室,不知可否容拂雪回去……拂雪今后定然不会再改嫁,也不会娶妻,甘愿为大老爷守节,还望大人成全。”
话说完,拂雪眼睛湿润,直直的跪在萧靖则的脚边。
“不行。”
萧靖则斩荆截铁的回答道。
都不曾见到人,就要为他那死了的爹守节,可真够好的!
这句拒绝声音不大,却重击在拂雪的心头。
“为什么……”拂雪有些绝望的喃喃道,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回去。他想着首辅大人看起来人很好,或许真的会放他回去,心里存了希望,可如今希望被打破,难免有些失落。
“先起来。”萧靖则深吸一口气,俯下身,亲自扶拂雪起来坐到一旁。
沐浴过后头发上的玫瑰香露味道被热意熏开,混杂着淡淡的体香,让萧靖则身形一滞。握在手里的小臂纤细柔软,手指微微捻了一下,隔着衣裳似乎都能感觉到一手的滑腻。
“你是萧家的妾室,这是全城都知道的。萧家的人断然不可能回戏园子唱戏。”萧靖则压下火气,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更何况,萧家已经买断了你的身契。”
拂雪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犹豫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沉默。
而且他想起来,不止是面子问题。当初园主答应这门亲事,自然是收了聘礼的。那时候他在后边偷偷听人谈论,说足足有五百两银子。若是他要回去,园主定然不肯退回银子的。可是他身无分文,要想还上这笔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明白了。”拂雪的声音低落。
委屈巴巴的,像个小可怜。
萧靖则对上这个模样的拂雪有些无可奈何,柔声道:“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拂雪猛的抬头,眼眸带水的看着温柔有礼的首辅大人。
“想回戏园子是不可能了,不过你作为萧家妾室,未曾伺候过父亲,便权当作被休弃的寡夫。若你愿意,可以留在萧家暂且做个管事。”萧靖则眸光微闪,轻声解释道。
他不能放拂雪离开,也绝对不可能让拂雪挂上男妾的名头。
做个……管事?拂雪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管事到底需要做什么,转念一想五百两银子他是还不上的,做个管事是个自由身,总比做人妾室强。
于是拂雪犹豫着点了点头。
“既然你愿意,便先在此处休息,如今正忙,不便安排,若有需要,可以先找关岚。今夜还要守灵,就不再拖延了。”萧靖则松了一口气,说完便想要离开,身后的人却着了急。
“没打扫的房间也好,下人房也可以,拂雪怎么能住大人的卧房……”拂雪的声音急切,生怕晚了首辅大人离开,甚至还往前追了两步。
萧靖则停在原地,一回身被拂雪扑了满怀。他是个动作利落干脆的,反应极快的伸手一捞,把人横抱在怀里。
这可把拂雪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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