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心尖珍宝
“再亲一次。”林白舴闭着眼说。
“窗花还没剪完。”秦储拒绝, 将旁边的萨摩耶窗花捡起来。
“先生。”林白舴的脸怼到秦储面前,身上波莱罗的甜香无孔不入的钻出来,饱满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求求您,亲吻我。”
整个身/体咻的被压倒在沙发里,柔软的陷进去一大块,粉色长发散落,澄澈的小狗眼直勾勾。
嘴唇被很用力的咬了一口。
“嘶。”林白舴出声, 有点疼。
“专心一点。”秦储垂着眼,“不是你要亲吗?”
“嗯。”林白舴笑了一下。
秦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颠倒,被压住的人变成了他。
很野蛮的亲吻, 要被野兽叼住了后颈, 手臂被桎梏得动弹不得,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让秦储感觉有些恐惧。
“……停下来。”秦储喘了两口气。
很凶的小情人慢慢的贴着唇起来了, 秦储手掌撑着沙发, 还没起来就被林白舴一把抱起来, 整个身子被双臂紧紧圈住,细碎的吻不断落在脖颈里。
“起开。”秦储阖着眼,窝在林白舴怀里, “我还没剪完窗花。”
林白舴笑了笑, 小声道, “先生这么喜欢口是心非吗?”
越来越嚣张的小情人。
秦储张嘴在林白舴肩膀上咬了一口。
“有点疼。”林白舴垂头, 挡住了溢出来的泪珠, “先生消气了吗?没消气的话,可以再咬一口。”
秦储把林白舴的手臂拉下来, 将教程视频拉回正确的进度,认真的完成那个小狗窗花。
“先生有强迫症。”林白舴无奈挑眉, 然后乖乖过来,和秦储一起完成手里的剪纸。
“先生,我还有两场直播。”林白舴说。
“嗯。”毕竟过年放假期间流量很大,安排直播任务无可厚非,秦储动作没停,“那你去播吧。”
“组队的话直播热度会高一点哦。”林白舴低声说,手指在红纸间翻飞,“上次组队的队员很菜欸,把我推出去当了好几次肉盾,十分钟就游戏死亡了。”
“一场直播就一直这样循环好十几次。”林白舴语气平静。
“你是游戏黑洞吗?”秦储忍无可忍。
连输十几次,还是直播,这跟受刑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运气比较差。”林白舴盯着秦储笑,“先生。”
秦储噎了一下。
林白舴将红色的窗花展开,很漂亮的雪花和小鱼摆在秦储面前,笑得很温暖,“送给先生。”
秦储接过,完美无瑕的窗花,就像是机器剪出来的一样。
“现在我要去直播了。”林白舴声音低落。
“等一下。”秦储说。
林白舴转身。
“跟在我后面。”秦储垂眼,打开了《荣耀永恒》的页面。
“好。”林白舴眼睛弯弯,一改受气包的委屈模样。
玩的依旧是崭新副本——诅咒森林。
“先生玩这个是不是作弊了?”林白舴笑着问,“先生都看过所有的游戏情节策划案了。”
“我不负责策划与审核游戏内容。”秦储回答,“没看过。”
“哦,好吧。”林白舴语气遗憾,“还以为我们能很轻松过关呢。”
事实是即使提前知道剧情,也依旧有大把的人过不了关。
林白舴提醒,“我要开直播了。”
“嗯。”秦储坐在镜头之外。
“不需要靠那么远的,先生。”林白舴笑着说。
刚一打开,弹幕就跟爆炸一样飘过,林白舴很快将镜头对准了投屏的游戏页面,脸在屏幕里一晃而过。
[不露脸吗啊啊啊!]
[转回来转回来转回来!!]
[不露脸我退出去了!]
[露个手也好啊!!]
林白舴完全不顾弹幕的抗议,挨着秦储坐下了,笑着说,“现在调好了。”
[你调好了个什么啊啊啊]
[受不了了哑巴主播跟谁说话呢?!]
“哦。”林白舴凑近,将声音也关了,“现在好了。”
秦储无奈,盯着直播间铺天盖地的抗议弹幕,“开声音吧。”
“啊。”林白舴低声,“可是那样我也能和先生说话吗?”
“不能。”秦储非常冷漠。
等他们问起来林白舴在哪,和谁说话,是不是住在别人家,刨根问底调查林白舴,到时候又要怎么回答。
“……那我不开。”林白舴说。
秦储微微皱眉,“这样会影响直播效果。”
林白舴盯着秦储,微微俯身,眼底碎光粼粼,有点委屈,“先生只想到了他们的感受,不考虑我的抗议吗?”
秦储沉默两秒,“别被发现。”
“好哦。”林白舴把声音打开,然后动作很快的和秦储的脸颊贴了贴。
“我保证。”秦储愣了一下,看着林白舴漂亮的眼睛,“先生不会被发现。”
“……”说的什么话,跟偷/情一样。
秦储垂下眼,“嗯。”
游戏开始,秦储随手一点,挑中了伤害点最高的巫师。
林白舴却迟迟没开始,看向秦储,展示了一排的人物,低声问,“我选哪个好?”
直播间里的人看不到林白舴的样子,只听得到林白舴的声音,自然而然的以为林白舴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第一个剑客!超帅!!]
[琴师也行!]
[能不能选涟将军啊!清原能不能开个后门!]
[新出的银剑骑士也好好看!]
秦储从一排琳琅满目的人物上面看过去,凑近了,点了点林白舴的屏幕。
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底下露出一条粉蓝色漂亮尾巴。
人鱼。
林白舴秒选。
[叛逆是吧,选了完全没人选的那个!]
[啊啊啊这可是初级人鱼啊,哥你要不看看旁边的人鱼公主呢?]
[必死啊这个!这点伤害值这点防御值!]
“喜欢这个。”林白舴扫了眼弹幕,温声解释。
[语气这么温柔干什么?]
[今天转变性子了?!]
[莫名有点炫耀是什么意思?]
[主播你……又不好看又不能打,你喜欢什么。]
秦储勾了下唇角,点击开始。
迷雾一瞬间覆盖森林。
人鱼果然很脆,尽管只是很薄的一层毒雾,人鱼本就不多的血量却一直在减少。
看起来没五分钟就会减到底。
弹幕一片哀嚎,让林白舴赶快重开。
“过来。”秦储压低了声音,游戏音量调到很大,完全盖住了他的声音。
人鱼嗖一下蹿到巫师身后。
浑身遮在黑色斗篷之下,因此显得鬼气森森的巫师将小人鱼一把拽到怀里,动作不算温柔。
毒雾弥漫,镶嵌着黑宝石的法杖在前,脆弱可怜的小人鱼被整个提起,钻到在巫师的怀里,只露出苍白的脸和漂亮的尾巴尖。
伤害替换,薄薄的血量终于稳定下来。
[刚开始就这么推心置腹的吗?]
[这游戏不是主打不能相信任何人吗?!]
[怜爱了,可怜的巫师等会会被小人鱼利用到死的。]
[……好磕。]
[楼上疯了,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迷雾愈浓,秦储打退了好几波偷袭的毒蛇与青蛙。
法杖不断闪着光,跟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生命,漆黑的衣袍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
[巫师操作好帅!]
[主播你就这样躲着吗?!]
小人鱼藏在巫师的怀里,就连尾巴尖都骄矜缠在巫师身上,像怕被毒蛇溅出来的血液沾脏。
林白舴看着弹幕,然后操作着小人鱼尾巴绷紧,乖乖昂头。
[好!攻击姿势!]
然后——
吐出了一串泡泡。
晶莹剔透的泡泡浮在空中,为阴暗可恐的场面增添了梦幻的奇异感觉。
[……]
[神特么的泡泡攻击啊啊啊]
像水晶一样的泡泡浮到巫师眼前。
然后被法杖掀起来的风吹破,碎在了巫师的眼前。
秦储笑了一下。
毒物越来越多,将巫师和人鱼团团包围。
游戏视角拉到了全景,以巫师和小人鱼为中心,绵延数百里全是毒物,藏在浓厚的迷雾之中,布满了整个诅咒森林。
[密恐犯了。]
森林的鬼娃娃凝成一股青烟冒出来,“献祭小人鱼爱丝美通关或者死亡,伟大的巫师大人,您的选择是什么?”
林白舴愣了一下。
鬼娃娃继续说,“城堡里的魔王大人说将爱丝美杀死,他可以重新迎接您回诅咒城堡,您依旧是尊贵的护卫大人。”
“是这条人鱼蛊惑您的吧。”鬼娃娃诱哄,“杀死他,抛弃一个废物对于冷血的巫师来说应当很轻松吧。”
“请遵循您邪恶的心——”
漆黑的法杖一挑,将青烟里的鬼娃娃戳成了碎影,剩下的声音变成了青烟挥发了。
一串漂亮的泡泡冒出来,争先恐后的挤压那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真该死啊。”林白舴语气含笑,“怎么可以说我们伟大的巫师大人是冷血邪恶的。”
小人鱼甩了甩漂亮的尾巴尖,非常气愤。
“明明是最帅的,好不好?”
秦储对上了林白舴湿漉漉的清澈眼睛。
几乎是青烟消散的那一瞬间,周遭的怪物一拥而上。
巫师和小人鱼被淹没得看不见,只剩一点粉蓝色的晶莹鳞片闪烁着光,然后被漆黑的斗篷遮住。
“这位巫师先生。”林白舴偏头看向秦储,视线相接,“这种时候可以把我送出去的。”
秦储沉默。
“先生。”林白舴笑着说,“你要赢啊,要离开被诅咒的城堡,要自由。”即使代价是任何人,包括我。
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秦储抬眸,“嗯,知道了。”
法杖上的漆黑宝石被引爆。
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树木被点燃,燃起大火。
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和毒物的哀嚎声混合在一起。
俊美的巫师坐在最高的树木上,微微屈膝,目光冷漠的盯着下面的场景,怀里抱着一只漂亮柔软的小人鱼,人鱼的尾巴尖挂在巫师的手臂上。
空气里都是炽热草木味,混合着被焚烧成灰烬的肢体味。
“应该很难闻。”林白舴说。
小人鱼吐出一串泡泡,泡泡们融合变大,最终将巫师和小人鱼一起圈了进去。
“这样就闻不到了。”小人鱼昂头很乖和俊美的巫师贴了贴。
[主播你疯了?现在怎么这样了?!]
[你还记得上热搜的魔女公主吗?!]
[蛇蝎心肠,干脆利落!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这次是娇妻剧本吗?!我真的艹了!]
[巫师好帅呜呜,把你的尾巴从我们巫师的身上拿下去!靠!]
林白舴完全忽略弹幕,不仅小人鱼继续与巫师贴贴,林白舴还得寸进尺的亲吻秦储的指尖。
“巫师先生。”林白舴落下一个吻,耿耿于怀,“他们让我挪开,怎么办?”
声音被打开了,在几百万人面前秦储无法开口,他用眼神示意林白舴:别亲了。
“好吧。”林白舴笑着说,“都听巫师先生的。”
场景被火焰烧碎,一点点破开,然后一座高大的城堡拔地而起,沉睡的魔王大人睁开了猩红的双瞳。
诡谲的童谣响起,两排整整齐齐的鬼娃娃争先恐后的用童稚的声音说,“欢迎来到诅咒城堡~”
“不听话的话,都会被魔王大人挖掉心脏哦。”鬼娃娃嘻嘻笑。
林白舴皱了皱眉,把音量调小,“好吵。”
“爱丝美。”吐泡泡的小人鱼被魔王点名。
“嗯?”林白舴说。
光是和魔王对视,小人鱼的血量都在不断减少。
巫师把脆弱的小人鱼往斗篷里藏了藏。
威严神秘的魔王低声笑,“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卑微可怜的小人鱼。”
秦储抿了抿唇角。
“爱丝美。”魔王怒意沉沉,“——我心尖上的珍宝。”
林白舴呼吸一滞。
魔王声音低沉,巨大的犄角都要戳到脆弱的小人鱼的心脏上,“选你的巫师。”
“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第062章 真爱结局
法杖像剑一样劈到魔王犄角上。
林白舴人像定住了。
秦储没注意, 仍然专注的玩游戏。
俊美的巫师抱着小人鱼,漆黑法杖快准狠地钉进了魔王的眼睛里,居高临下, 游戏屏幕弹出一句话,“你既然知道,就离他远一点。”
……承认了。
林白舴半边身子都麻了,像被电击过后的薄薄脆壳,碰一下就会碎掉。
魔王被激怒, 巫师被砰的甩到了城堡上,塌陷了一大块,石块纷纷往下坠。
[魔王伤害值这么高的吗?!!]
[这怎么可能通关!]
[应该选一个血厚的骑士的]
“那就一起喂花肥吧!”愤怒的魔王道, 整个诅咒森林都燃起无名大火, 整片天都烧红了。
绿油油的鬼娃娃在大火中穿梭,巫师抱着小人鱼不断躲闪, 血量却一直在减少。
“等等。”小人鱼道, 吐出了一串漂亮的泡泡, 他从漆黑的斗篷里探出苍白的脸,露出尖尖的下巴,“我可以跟你回去。”
魔王一只手来捏小人鱼的尾巴。
“做什么?”狼狈不堪的巫师抓住小人鱼的手。
没抓住, 闪烁着光的法杖在空中变成了碎片。
爱丝美回头, 游戏屏幕自动弹出一句话, “巫师先生, 这是我自愿的。”
“自愿成为您法杖上新的宝石。”
游戏屏幕里的小人鱼和cheater里的林白舴的面容重叠起来。
[先生, 我成年了,这是我自愿的。]
秦储心脏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小人鱼被漂亮的泡泡圈住, 浮在空中,向着暴怒的魔王飞去, 像是一只即将被捏碎的蝼蚁。
漆黑的斗篷像网一样将小人鱼捕捉,兜头盖住,泡泡啪的一声破掉。
小人鱼垂直下坠,然后落入了巫师的怀里。
俊美的巫师笑了一下。“说了,跟在我身后。”
“听话一点啊,小人鱼。”
林白舴愣了好半晌,打了个磕巴,“好……好的,先生。”
巫师将小人鱼裹成了一个球,和魔王对峙。
根本是碾压性的实力悬殊。
“怎么办?”巫师拍了拍小人鱼的头,语气冷静又理智,“我们只好死在一起了。”
[我艹啊啊啊]
[生同穴是个什么鬼]
[这是个对抗游戏,不是给你们秀恩爱的地方!!]
“啊……”林白舴压抑激动的心绪,压低声音无可奈何,“总是这样逗我啊,先生。”
屏幕里只剩下一丝血线的小人鱼甩了甩尾巴,然后变成了一串泡沫。
兀的屏幕金光大盛,无机质的机械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打出结局八,顺利通关,该结局已有0.01%玩家解锁。”
屏幕上明晃晃的“真爱之心”结局映入眼帘。
[怎么回事,怎么就通关了?!]
金光散尽,俊美的巫师浑身浴血,眼角一道血痕,怀里是团成一个球的小人鱼。
“在危难时刻为彼此奉献的真心感动了域外战神涟将军。”屏幕上爆出绚丽烟花,“恭喜两位玩家喜结连理,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依旧不离不弃!”
“……”秦储半晌无言。
一根硕大的红绳将巫师和小人鱼牵起来。
ID之后多了个爱心标。
林白舴的是[伟大巫师亚撒的珍宝]
秦储的是[小人鱼爱丝美的保护神]
弹幕如同炮弹炸开,层层叠叠压根看不清。
林白舴看着刷过去一串的999,弯了弯唇角,语气苦恼,“被强制绑定了情侣关系欸,怎么办?”
[炫耀!]
[你真的装都不装一下吗?]
[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啊啊]
秦储冷静的退出了游戏,爱心标一闪而过。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林白舴拨了下镜头,笑着说,“这么晚了,晚安。”
然后不管弹幕的抗议,下线了。
秦储揉了揉眉心,思绪似乎还沉在那一场游戏里。
“先生。”林白舴晃了晃手指,笑意盈盈,“要帮您放洗澡水吗?”
秦储说,“过来。”
林白舴乖乖靠近。
然后被秦储抱住,鼻尖充满了林白舴的味道,很温暖,很让人安心。
林白舴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拍秦储的背,“先生累了吗?”
秦储阖眼,脑海里全是小人鱼化成泡沫的画面,一会是小人鱼,一会又变成林白舴,碎成泡沫飘走了。
秦储像被针戳了一下,半晌道,“嗯。”
“那就休息一会。”林白舴温声道,“爱丝美一直都在的,毕竟我和巫师大人生死与共。”
秦储被逗笑,“没有这回事。”
林白舴愣了一下,“什么啊。”
“不会死。”秦储点开技能箱。
林白舴目瞪口呆,看着上面购买的几十个昂贵的氪金杀器。
“你慢点的话。”秦储说,“我靠蛮力也能过关。”
林白舴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乖乖认错,“是我太鲁莽了。”
“嗯。”秦储靠着林白舴,语气冷淡,“不会让你输的。”
林白舴心尖发烫,像被剧烈摇晃的可乐,下一刻就要快乐的爆开,“哦。”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白舴说,“先生明天我要出去一天。”
秦储睁开眼,“好。”
还好没有问,林白舴松了口气,他明明可以直接搪塞借口的,但现在他莫名不想撒谎了。
“先生。”
困倦的秦储手掌压着拱过来的林白舴,“快点睡觉。”
“我可以亲一下您吗?”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不可以。”秦储拒绝。
这么晚了亲什么亲,等会还睡吗。
“秦哥。”林白舴压低声音,“就一下。”
秦储把用被子将林白舴的头盖起来,“别吵。”
“……哥。”
秦储忍无可忍,在林白舴脸上咬了一口,“可以了吗?”
“这也叫亲吗?”林白舴委屈,眼底却荡出笑意,重复秦储以前的话。
秦储揉了揉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嗯。”
林白舴乖乖蹭了蹭秦储的脸,轻声道,“晚安,先生。”-
第二天,天光大亮,秦储醒来后一摸身旁。
已经不在了。
秦储下床,在木桌上看到了林白舴留的便签。
[馅饼放在微波炉里,先生热一热再吃,我明天回来。]
落款是一只简笔画的萨摩耶,左耳下垂,像被折了一下。
秦储弯了弯眼,吃掉了林白舴留的早餐,然后开车回去了。
外面阳光明媚,秦储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很热闹,大多都是来吃早饭以及买年货的。
有些店在外面贴着窗花,远处的巨大显示屏也显示着迎新春的字样。
一片喜气洋洋,秦储安静的看,感受到过新年的氛围。
过年。
久违的感觉。
年糕店外排着长长的队伍,秦储抿了抿唇角,站在了最后一个。
“闻起来好香,不知道宝宝喜不喜欢吃呢。”前面的人突然挤上来,排在秦储前面的女士不小心踩到了秦储的鞋尖,“……抱歉。”
“没事。”秦储愣了愣,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这位女士有一双很像林白舴的眼睛。
付飞鸢拉了一下厚厚的衣领,只露出一双眼睛,气质端庄温婉,能看出是标准的气质古典美人,她温声道,“抱歉啊,我赔给您吧。”
“没事。”秦储对着那双眼睛完全生不起气来,“不是您的错。”
秦储一把拎住了那位企图插队的中年男性,语气冷淡,“给这位女士道歉。”
正准备逃跑的麻杆男张口就骂,“管你屁事……”
然后麻杆男就被整个拎了起来,他被吓得脖子都涨红了。
“道歉。”秦储说。
排队的群众都纷纷指责麻杆。
没公德,不要脸之类的话语传入麻杆男的耳朵,他憋红了脸,小声道,“对不起。”
付飞鸢笑了一下。
麻杆男依旧没有被放下来,他缺氧得有点厉害,脸都憋红了,根本挣扎不动,“放我下来……”
“还没道歉完。”秦储冷淡道,目光落到面前规规矩矩排队的人们身上。
麻杆男咬牙,“对不起。”
“嗯。”秦储依旧不动,“还有我。”
麻杆男几乎想要给他跪下,“对……不起。”
秦储松了手,麻杆男用力的喘/气,然后在众人厌恶的注视下灰溜溜的滚蛋了。
“谢谢你啊。”付飞鸢笑得温婉。
“没事。”秦储没在意,继续排队。
过了很多年被人阿谀奉承的生活,付飞鸢对这样正直的青年心生好感,“您住这边吗?不知道这家年糕好不好吃呢?我的儿子很喜欢年糕。”
“嗯。”秦储说,“但是我也是第一次买。”
“这样啊。”付飞鸢说,“冒昧问一下,您有没有跳古典舞的意愿?”
秦储愣了愣,“古典舞?”
“嗯。”付飞鸢眼带欣赏,“您的条件很优越。”
跳古典舞。
秦储脑海里一瞬间晃过林白舴不好意思垂着脸,穿着仙气飘飘舞裙的样子。
脸一定是红的,裙子自然垂到腿边,裙角轻轻的晃,一定很可爱也很漂亮。
“我不跳,谢谢您。”秦储说。
“这样啊。”付飞鸢语气遗憾。
“……鸢鸢。”前面漂亮的小姑娘转过头来,眼睛发亮,语气顿了一下,“您是付老师吗?”
付飞鸢无奈的眨了下眼,比了一个嘘,“嗯。”
小姑娘激动得脸都发红,压低声音,“我超喜欢您的《出塞》和《弑君》!跳得太漂亮了!”
“谢谢。”付飞鸢说,“你也很漂亮。”
小姑娘被夸红了脸,眼睛变成了星星眼,于是转头压低声音和秦储小声嘀咕,“你刚刚拒绝了付老师的古典舞指导吗?”
“付老师可是国际知名的古典舞艺术家!”小姑娘恨铁不成钢,“啊啊啊我也好想被付老师指导啊。”
艺术家吗?
买到了热乎乎的年糕的付飞鸢被叫住。
“不好意思。”秦储轻声问,“可以留您一个工作电话吗?我有一个更适合跳古典舞的人选,想要介绍给您。”
场面沉默。
一时兴起的话已经说了出去,秦储有点懊悔,“抱歉,我知道这有点冒昧。”
“没事。”付飞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互换了联系方式,“我有一个与你同龄的儿子,你们应该很聊得来。”
秦储将联系方式存下来,“谢谢。”
“不过,应该没有比你条件更优越的人了。”付飞鸢笑着说,然后朝秦储挥了挥手,“下次见。”
“下次见。”秦储说-
此刻坐在客厅的林父和林白舴大眼瞪小眼。
“你妈妈不会又走丢了吧。”林父紧张兮兮。
“李叔不是去接了吗?”林白舴说,“没接到吗?”
“哪次接到了。”林父咻的站起来,紧张得转来转去,念叨个不停,“外面这么危险,繁城最近还有两例拐卖人口的新闻。她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现在是白天,付女士走丢了十分钟的事情您念叨八年了。”林白舴一把按住了林父的肩膀,有点无奈,“付女士只是不想让你每次都派司机跟着她。”
“可是她是路痴!”林父生气,“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谁说我是路痴啊。”门咔嚓一声响了。
林父又咻的坐下,恢复成那个杀伐果断的精英总裁模样,理智道,“不是我。”
林白舴无语。
进来的付飞鸢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热腾腾的年糕放到桌上,“宝宝,给你买了最喜欢的年糕。”
“谢谢妈。”林白舴挑了下眉。
林父动作迅速的先吃了一块,“我也喜欢。”
“可惜付女士是给我买的。”林白舴说。
见惯了幼稚父子俩互怼的付飞鸢笑了一下,习以为常。
“不爱吃年糕就别吃了。”付飞鸢把一旁的袋子拿过来,“你也有份。”
很浓郁的咖啡香。
林父喝了一口,满足了。
“小宝。”付飞鸢说。
正在往嘴里塞年糕的林白舴抬眼,“嗯?”
付飞鸢眨了下眼,“你不是喜欢男生吗?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男生哦。”
林白舴兴致缺缺的垂眼,“妈,我不需要。”
“很好看的。”付飞鸢继续道,“人很有礼貌,也很正直。”
林父挺直了背,手里拿着金融杂志,实则竖起了耳朵认真听。
“看起来和你很般配。”付飞鸢将手机掏出来,眨了眨眼,“我还委婉的要到了联系方式,找个机会,你们要不要见见?”
林白舴摇头,语气冷淡,“说这个还不如说年糕好吃,付女士。”
看起来完全不感兴趣。
付飞鸢有点遗憾,惋惜道,“如果你见过,应该会觉得很合适的。”
林白舴笑弯了唇,“就像我适合跳古典舞一样合适吗?”
付飞鸢仔细看了看林白舴那张俊脸,笑着说,“那他比你要更合适跳舞一点。”
林父挑了挑眉。
林白舴弯了弯眼,按住了付飞鸢给他看联系方式的手,“真的不用了,我不感兴趣。”
第063章 年少暴雨
“小伙子。”卖年糕的老奶奶笑着说, “你买这么多是带回去给家人吃吗?”
秦储接过年糕,掌心被年糕烫得热热的,“……不算是。”
“哎哟。”老奶奶说着, 想把包装袋拿回来,“那我可不能卖这么多给你哟,一个人吃不完浪费粮食。”
秦储没松手,“明天也能吃吗?”
“那可不行。”衣衫整洁的老奶奶说,“那样就不新鲜了, 明天想吃可以明天来嘛。”
旁边给年糕撒芝麻糖霜的老爷爷突然开口,“那不行,明天我们就关门了。”
“哦, 是嘞。”老奶奶笑起来, 皱纹都堆起来,露出一种很幸福的神色, “快过年了, 大宝, 囡囡明天都回来嘞。”
“小伙子。”老奶奶很和蔼热情的叮嘱,“你也送点给老家的爸妈吧,他们一定也很期望你回去嘞。”
“……期望?”秦储声音很低的重复一遍, 最终还是将那袋年糕带走了, 老奶奶还多塞了两块红枣糖。
“谢谢。”秦储说。
过年的确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街道上全是牵手的一家老小, 然后恩爱甜蜜的情侣夫妻。
秦储看得眼睛发涩, 站在街边不知道往哪里去,最终在路边长椅坐下。
回兰琢吧。秦储心想。
但小白花被季向流撒娇带走, 说是明天再还回来……林白舴也不在。
秦储随意翻了下手机,没看到林白舴的消息。
手机自动推送了很多条娱乐新闻, 秦储还没看清楚,季向流的电话就急急忙忙的进来了。
秦储接了,季向流的声音将他和街道上格格不入的气氛劈开,秦储语气温和,“怎么了?”
“阿储。”季向流语气有点急切,随后缓了几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你在哪啊,我来找你。”
“发生什么了?”秦储皱了下眉,季向流一向不会掩饰情绪,现在也是。
“没怎么啊,就……你别随便看消息哈。”季向流心慌意乱的搪塞,话刚一脱口,就想给自己两个巴掌,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操!
秦储果然立刻挂掉电话,去看刚刚差点清掉的娱乐新闻。
铺天盖地。
字眼像淌着血。
#清原神秘董事长父亲杀人犯#
#遗传性精神病#
#《荣耀永恒》精神病的游戏#
手机狂震,特殊的提示音像爆炸的导弹。
秦澜的消息。
秦储心脏狂跳,拦下了路旁的出租车,“去郊区。”
热腾腾的年糕被遗忘在长椅上。
司机看着苍白的男人,有些犹豫,“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不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秦储语气冰冷,抓着座椅的手指都失去了血色,“请快点,谢谢。”
“您……”
秦储扫了下二维码。
叮的一声,司机收到了很大的一笔转账。
司机惊愕,听见面前人语气冰冷,“我有急事。”
一脚油门踩进去,车子驶得飞快,窗外的景色连成一片,模糊不清。
秦储心脏狂跳,尝试给秦澜打电话。
全是嘟嘟嘟的忙音,根本接不通。
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咚的砸到地上,秦储静了一下,双手用力神经质一般地搓了搓,勉强将手机捡起来,放到了座椅上。
秦储一直摁联系人,却不小心摁偏,点到了下面一个。
对面几乎是瞬间接起来。
“先生。”
秦储的手一下子顿住,像闷在水里喘不过气的感觉逐渐消退。
林白舴语气含笑,“先生。”
秦储几乎能瞬间在脑海里想象出林白舴的样子,眼角乖顺的下垂,嘴角扬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柔软的发丝贴在脖颈间,笑得像能温暖世界。
“今天的阳光很好呢。”林白舴笑着说,“我刚才吃到很好吃的年糕了,我在想要不要找借口提前回来,把年糕也送给先生尝……”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澜的电话重新进来了,秦储像如梦初醒般,然后将林白舴的通话挂断。
声音消失了,像小人鱼吐的包裹着世界的温柔美好的泡泡一瞬间破碎。
“……秦先生,夫人的情况很不好。”汪婶焦急,“她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敲门都不开。”
“别敲门。”秦储说。
汪婶被秦储沙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愣愣答应,“……好。”
“但夫人一直在砸东西。”电话里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没事。”秦储说,“随她砸。你们在门外看着,我很快回来。”
汪婶像被打了剂强心剂,勉强放下心来,“好的,秦先生。”
秦储听着电话里砰咚砸东西的声音,突然开口问,“你们把刀具都收起来了吗?”
汪婶愣了一下。
“没收吗?”秦储问,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应该收了吧。”汪婶不确定,语气犹疑。
秦储阖了阖眼。
司机零星听到了几句,看样子也明白了一定发生了大事,于是将车开得更加快。
刚一停住,秦储唰的拉开车门就往外跑,在门外张望的汪婶都险些跟不住秦储的脚步。
满目疮痍,满地都是摔碎的砸烂的东西。
秦储直接略过,快步往秦澜的房间走。
他深呼了两口气,抬手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敲门敲得乱七八糟,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回应秦储的是一声巨响。
秦储抿着唇,面上还算镇定,“钥匙。”
“不能开。”汪婶犹豫,“每次强制打开,夫人都……”焦躁,像不认识人了一样。
秦储没再废话,直接将钥匙拿到手里,开了门。
门外围着的人都退了八丈远。
一个台灯咻的砸过来,秦储避开,然后飞快检查满地狼藉,没有碎玻璃,也没有刀片。
“滚啊——”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的秦澜尖叫,“滚开。”
秦储弯下腰,单膝跪地,靠近秦澜。
浑身都在抖,伸出去又缩回的手被秦澜察觉到,她伸着拳头狂砸。
秦储像是失去了痛觉,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一个方向,白晃晃的反着光,秦澜的右手攥着一把美工刀。
下一刻秦澜用左手去握刀刃,语气怨毒,“他来了,我要杀了他。”
秦储动作更快一步,挡住了秦澜的手。
秦澜神情扭曲,端庄的样子完全消失了,突然爆发,对着秦储的手就扎了一下,“滚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精神病……”
秦储垂着眼,很用力的把美工刀从秦澜手里拿了出来,然后扔到外面。
白色的刀刃带着血,滑行了一段距离,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秦储心脏像被揉了一把,精神病三个字像一柄巨锤将他定住。
血液顺着苍白修长的手指往下滴。
秦澜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筛子,“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秦储垂着眼,然后将门关上。
“……秦先生。”汪婶明显被吓到了,她看到秦储的神情又愣了一下。
美丽庄园的遮羞秦储布已经被撕破,优雅端庄的女主人现在像个疯子一样狂砸东西,体面有为的大少爷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您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一旁帮忙打扫卫生的小吴问。
“没事。”秦储蜷了蜷手掌,看到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你们在这等着,到了晚上睡着了就好。”秦储说,“不要敲门,也不要催她。”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秦储又点开韩总助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信息,“处理一下舆论。”秦储垂着眼,“加班工资翻五倍。”
韩总助很快应下,“好。”
手机里积压了一堆消息和电话。
网上吵翻了天,本来最近《荣耀永恒》就出够了风头,此时撞上了风口浪尖,热度更甚。
更何况这次出事的是清原的创始人,董事长。
和精神病几个字联系到一起,有种荒诞不经的反差,更刺激人们的探究欲。
秦储往外走,却依旧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重新被人翻了出来,童年时挡在他面前的母亲,看起来无法战胜的高大巨人。
永无休止的哭嚎和打骂,令人胆战心惊的暴雨,像柔软云朵托不住的豆大雨滴,下一刻就要劈头盖脸,将人砸得满身是血。
秦储走在阳光下,却像回到了那间逼仄漆黑的出租房里。
“阿储。”站在秦宅栅栏门外的成温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秦储几乎是生理性反胃,“你做的?”
“怎么样?”成温眼神又变得阴沉起来,“是阿储你太狠心了啊,我都跪下来求你了。”
成温兀的就提高了声音,“可你还想要把我往死里逼!”
“我八年的付出就一文不值吗?!”成温语气怨毒,“心狠得像石头,就是石头我也捂热了!你就是个怪物!!”
秦储伸手想将栅栏门拉开。
“怎么?”成温眼睛都要凸出来,“你要来打我吗?像你爸那个暴力狂一样吗?!”
秦储的手又滑下,圈在他脖颈上的链条自动收紧,“成温,当初是你自己非要……”
“非要什么?”成温打断他,“非要像条狗一样向你巴着你,求着你,围着你团团转?!然后让你高高在上,丢个骨头就把我打发了?!”
秦储垂着眼,听着成温的话,心底讽刺。
他当初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唯独成温不同,被拒绝也围着他转了五年,直到要出国的前一晚,那是成温第一次哭,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阳光积极的学弟伸手来拉他的衣袖,说他要出国了,以后回来秦储身边是不是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说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秦储语气冷漠,却将家里的事全盘托出。
成温抬头,愣愣听着,末了只是哭,说心疼阿储,要永远对他好,尽管秦储身边全是人。
那晚大概是月色太美,秦储一时心软,答应了他。
此刻成温却站在他面前,如同以前一样信誓旦旦,“对,我是真他妈够贱的!听到你坦白家里的事,都没离你这个怪物远一点!!”
砰的一声巨响。
不断说话的成温被一拳掀到了地上。
“操。”
成温的嘴角流出鲜血,整张脸被碾进了灰里。
那是秦储第一次见乖顺的小情人那么凶的表情,像终于挣脱了锁链的野兽。
衣服全是湿的,头发也被汗打湿了。
眼睛也是湿的。
秦储以为自己会说很多话,比如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又比如为什么会这个时间跑来秦宅,或者为什么衣服全是湿的,打电话说的年糕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最后秦储说出口的却是,“怎么又哭啊?”
“先生,明天我们一起把小白花接回来吧。”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林白舴垂着眼,回避了秦储的问题,声音哽咽,“那今天下午去接,先生……跟我走吧,好不好?”
第064章 巨人野兽
秦储安静了两秒, 问,“你怎么来了?”
没伸手,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林白舴沉默片刻, 盯着秦储滴血的手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回去。”秦储移开目光。
难堪的情绪慢慢的涌上心头,最终像海一样将秦储淹没。
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现在就像是赤/身露/体的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还被林白舴全部收入眼底。
“……先生。”林白舴叫住了转身的秦储,语气急匆匆。
秦储于是很快回眸。
“我疼。”林白舴垂着眼, 又重复了一遍。
“先生,我好疼。”
秦储咻的抿紧了唇角。
林白舴张开手掌,指节已经破了皮, 渗出了血, 在林白舴冷白的肤色衬托下显得很凄惨。
是刚刚打架时擦到了成温的外套上的金属饰品。
“……我能抹完药再走吗?”林白舴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说完这句又匆忙补充了一句, “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可以。”秦储无法拒绝林白舴带着眼泪的眼睛。
“我没有药箱, 先生。”
秦储的思绪凝滞,到现在还是钝的。
早已习惯了的年少风暴,到现在陡然被人揭开, 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处理好。
都三十年了, 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脆弱也好娇气。秦储心想。
然后转身, 重新回了秦宅。
林白舴站在铁栅栏门外, 看秦储的背影,觉得心如刀割。
只隔着一道门, 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更像隔着无法弥补的时光, 林白舴连踏进去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秦储手里提着药箱出来了,将药递给了林白舴,意思很明显。
可以走了。
“先生。”林白舴克制着情绪,提出了一个很任性的要求,“你陪我一下,好不好?”
秦储抬眼,有点疑惑。
“我真的很痛。”密密的眼睫垂下来,林白舴的脸都是苍白的。
秦储沉默了很久,最终走出了那道门,“嗯。”
两滴眼泪唰的落下来。
林白舴将爬不起来的成温踹到一边,却动作很轻的去握秦储那只没受伤的手。
太温柔了,让秦储仿佛觉得自己是什么珍贵的前朝孤本古籍,纸页一碰就会碎成片。
林白舴握着他的手,来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动作很快的将药箱打开。
还没等秦储反应过来。
自己的手就被林白舴展开。
很深的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却让秦储觉得没林白舴流的眼泪多。
扑簌簌的往下落,哭得很乖,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白舴手指在轻微的抖,捏着棉签把血迹擦干净,淌得血有点多,林白舴几乎是用十几根并在一起轻轻的擦。
被用力捶打的时候,秦储没觉得疼,现在在林白舴手里却觉得整只手臂都麻木了,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动,“哭什么?”
“很疼啊。”林白舴轻声解释,带着鼻音。
秦储沉默了一下,像是刷新了对脆弱小情人的新的认知,果然是一位很娇气需要呵护的豌豆公主,“那你先给自己抹药。”
林白舴轻轻嗯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却依旧动作迅速的给秦储消毒抹药。
“林白舴。”
林白舴抹药的手顿了一下,“先生?”
“……我的泪腺是长在你身上吗?”秦储语气疑惑。
林白舴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脸都哭湿了。
秦储却根本没想着得到林白舴的回答,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着纸巾去擦林白舴的眼泪。
“别哭了。”秦储声音变得温柔,像是哄人,“我会让成温付出代价的。”
林白舴垂着眼,给秦储缠绷带,乖乖说,“嗯。”
秦储看根本没哄好人,犹豫着提出另一个建议,“……让成温以后都没外套穿,把他的金属饰品全部拿去捐了。”
林白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他看着脸色苍白目光专注的秦储,没忍住,“先生。”
……很疼的根本不是我啊。
“嗯?”秦储看过来。
林白舴垂着头,眼泪滴在秦储的外套上,泅湿了一小片布料,“……如果我在就好了。”
在就好了,如果他早一点遇到秦储,和秦储同岁,一起长大。
也许他现在就根本不会一个人困在秦宅里,冷漠又没有知觉的任由自己流血。
秦储没听清,语气疑惑地追问,“什么?”
“我说。”林白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像暴雨过后天空中会出的彩虹,心脏被扯成碎片,“先生,如果下次受伤,能不能再陪我擦药?”
“好。”秦储很快答应,用纸巾随意擦林白舴的脸,生怕林白舴下一刻就哭晕过去。
林白舴垂了垂眼,握住了秦储的手,然后很快给了他一个拥抱,很轻。
秦储怔住,在林白舴温暖的拥抱里感觉到了知觉在一点点回归。
[妈的臭女表子!]
[养个儿子有什么用!我他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
[……你盯着楼下的肉老板看什么,是不是又想勾引他?真贱!]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你老子?挡在女表子前面?!滚开!]
年少的秦储被一巴掌扇开,看着癫狂裸/体的父亲像个野兽欺负角落里的妈妈。
他用牙齿,用拳头,被打得脸肿胀充血,嘴里全是血,却依旧会再一次爬起来。
那时候太小了,年轻力壮的父亲像个无法被打倒的巨人,轻轻一挥手,就能让小秦储滚到地上起不来。
到最后,小秦储用铅笔,用瓶子,用台灯,丝毫不奏效,到最后他动了刀子,果盘边的一把水果刀。
鲜血淌下来,混到一起。
妈妈的,自己的,爸爸的。
糊在一起,被打得眼睛充血肿胀的秦储看都看不清,却终于让发狂的巨人正眼看他。
小秦储挡在妈妈面前,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抖。
“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贱种!”一巴掌扇过来。
缩在一旁的秦澜却兀的伸了手,将小秦储拉到了身后,头发被揪起来,砰一声的撞到墙壁上。
咚咚咚的发出巨响。
半个月后,那个癫狂的巨人又抖着身子在秦澜面前下跪,哭着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是生病了啊,澜澜,你原谅我吧……”
秦澜摸着肿大的淤青,神情冷漠。
他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扭曲,“别给脸不要脸,我这都是为了谁?!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娘俩了,我都没花一分钱治病!下贱东西!!”
秦澜抖着嘴唇,“滚。”
“秦澜。”他眼神阴郁,像那种阴暗角落里滋生出来的啮鼠,看着肉就要上前撕一口,“别忘了,我杀了你们也不犯/罪。”
“你的父母还在村里吧。”他笑了一声,看向躲在门后的秦储,“还有那个崽子。”
“你敢走,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他神情扭曲,“手脚都折断,皮剥下来……我们家很久没吃肉了吧。”
秦澜痛苦地弯下腰,在地上崩溃的大哭。
“给我生了崽就一辈子都是我老冯家的人,传宗接代,你把冯储给我好好培养好!”
躲在门后的小秦储手里握着刀,盯着癫狂的男人的颈动脉,他已经偷偷练习过很多次了。
一定不会失手。
那时候妈妈就能走了。
小秦储暗自打算,却看到了妈妈怨毒的目光,他看到妈妈的嘴唇变化,分明说的是,“……如果没生你就好了。”
秦储在林白舴温暖的怀抱里阖了阖眼。
手上的伤好像提醒着他,在已经过去漫长灰暗的时光里,他还是能被那把刀伤害到鲜血淋漓。
……一切都没有变。
他也没有变得勇敢坚强。
“先生。”林白舴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很轻的说,“小白花说想你了。”
秦储抿着唇。
“我们去把它接回来吧。”林白舴说。
静了一会,秦储松开了手,和林白舴对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
林白舴手指蜷了一下,轻声问,“现在吗?”
“嗯。”秦储口吻冷淡,然后转身。
林白舴盯着他的背影,脚像在原地扎了根,一动也不能动。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能用什么身份和秦储说话呢,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情人,能到秦宅来的第一秒没被赶走都是仗着这些时间卖乖得来的怜惜。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秦储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偶然看到了火爆的娱乐新闻,就头也不回的往兰琢赶。
发现没人的那一刻,心脏都坠到地上,空荡荡。
随后又赶到了秦宅,就看到了从没见到过的秦储,一点体面都没了,一只手臂鲜血淋漓。
林白舴几乎要窒息。
什么身份,什么男朋友,他现在都不想要了。
他只是想现在可以并肩站在秦储身边……稍微给他挡一挡风雨。
依旧做不到。
秦储缓了一口气,在前厅椅子里坐下,开始处理申经理发来的公关方案。
秦澜卧室的门关得严实,秦储盯着那道门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
涌上来的记忆将大脑的空间占据,像一场经年的梦魇。
隔着一道铁栅栏门,林白舴沉默的站在门外,一步也没有动。
秦储在梦魇里几乎喘不过气来,然后随意垂眼,看到了手上的绷带。
他伸手一翻,绷带末端被系成了一只雪白蝴蝶。
落在他的掌心里。
第065章 带我走吧
网上的舆论传播得很快。
[真的假的?]
[细说杀人犯。]
[这几张图还不够明显吗……血淋淋的看着都痛。]
[我就说资本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帮忙说话的不知道别人吸了你多少血,愚蠢的韭菜。]
[裸/照为什么不打码啊,差点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
[看样子真的病得不轻, 在大街上裸/奔。呕。]
[所以,大家没有注意到遗传性精神病吗?!!]
[爆料:清原董事长父亲是突然患上精神病的,没有预兆。]
[是身体里就有精神病基因吧,谁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那清原董事长到时候也会……?]
[艹,清原职员, 看到这想另谋出路了。]
[所以受害者到底是谁啊,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
[管不了,人家是精神病, 犯病杀人打人也判不了。]
[恶心。生病就有免死金牌?!]
[肯定是有资本的力量保驾护航啦~现在冯xx还在繁城顶级疗养院养着呢~]
[看来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潜在杀人犯精神病!!]
[大家快去看!受害者家属发声了!]
[艹,简直是畜牲!]
“……秦总, 根本压不下来。”申经理语气有点焦急,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嗯。”秦储盯着社交媒体上惊人的转发量, 还有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字字泣血的控诉。
“先放着吧。”
“放着?”申经理人都傻了,脱口而出,“这是真的吗?”
“就是发狂虐待陌生女子这件事。”申经理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飞速补充。
秦储目光冷淡, “不知道。”
“……秦先生。”汪婶脸都纠结得皱成一团, “夫人醒了。”
秦储一个人坐在中厅, 像一尊石像, 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一种看着就很让人很安心的存在。
“嗯?”秦储抬眼。
汪婶对上视线, 却顿时生出种说不出的怪异,太冷漠了, 不像人,倒像个精致没有人气的木偶。
汪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惴惴不安道,“夫人说想要您进去看他。”
秦澜的原话根本不是这样,她不敢直接转述过来。
秦储没在意,镇定的将手机关了,“嗯。”
卧室里依旧一片狼藉,秦澜坐在桌边,背对着秦储,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秦储敲了敲门。
“进来。”秦澜回头,已经恢复成平时那个优雅的贵妇人模样,落过来的目光却是灰暗的。
秦澜的瞳色很深,有一双人人称赞的漂亮眼珠,但眼睛不是笑意的时候就显得黑洞洞的,像贴在秦储身上的针眼监视器。
三十年。
没有一刻停止。
“秦储。”秦澜现在一贯连名带姓的喊。
从前她还喊过阿储的,但现在变了,像是在内心深处极力抗拒那个“冯”字。
曾经的秦储姓冯,身上流着那个疯子的血。
秦澜抬起眼,唇边带了一丝硬挤的笑,语气平缓,“你是不是在骗我?”
遍体生寒。
秦储连指尖都是木的。
秦澜目光落到秦储脸上,像观察外星人一样审视秦储的表情,观察每一条肌肉细胞是否都待在应该待的位置,“检查报告。”
秦储绷紧了唇。
“是不是假的?!”秦澜兀的爆发,将白花花的纸撒了一地。
“你怎么能。”秦澜痛苦地阖上眼,喃喃自语,“我早该认清现实的……你本来就和他一样……”
秦储像被人戳了一刀,从前胸到后背,血淌了一身,血管被割破,露出骨头和血肉。
秦储抖着唇,几乎站不住,但还是牢牢的立在原地,目光晃了晃,“我在你心里,和他原来是一样的吗。”
秦澜听不到,只是闭着眼,重复,“我早该认清现实的。”
叛逆,撒谎,继而变本加厉,最终也会变成精神病。
她用心雕琢了秦储那么多年,依旧改变不了……
“夫人,您该吃饭了。”
秦澜咻的睁眼,面前已经没了秦储,取而代之是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笑起来像阳光一样温暖。
“夫人。”林白舴又说,但丝毫没在意秦澜的表情,将手里的鸡汤面放下。
秦澜偏头,才看到秦储的衣角,他躲在这位青年身后。
“出……”
“夫人。”林白舴的声音提高。
秦澜陡然一凛,被面前温暖青年的目光吓到,阴森森的,仿佛无从泄愤的困兽。
“要好好吃饭哦。”面前的人目光明明阴森可怖要杀人,可声音却温柔得要滴水,“祝您夜晚愉快。”
秦澜一愕,第一次就这么让秦储走了。
离开卧室后,林白舴发觉秦储手都在抖,他伸手握住秦储的肩。
“先生。”连表情都没了。
林白舴心脏直直往下坠,却还是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秦储手指冰凉,贴在林白舴脸上,“怎么进来了?”
“落了东西。”林白舴说。
“出去吧。”秦储偏开头,感觉自己的底线被林白舴一点点敲坏锤烂,露出光鲜亮丽外壳里腐烂的根系。
秦储很厌恶这种感觉。
即将和别人交付真心的感觉。
反正最终都会被踩个稀巴烂,可能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林白舴的。
秦储不用闭上眼都会想到秦澜当初的模样,然后是林白舴的脸,伤□□叠,身影重合。
“先生。”林白舴语气温柔,“厨房里吴姐炖了鸡汤,我给你做鸡汤小馄饨,好不好?”
太温柔了。
鸡汤小馄饨听起来也很温暖。
秦储闭了闭眼,无比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喉头干涩,“出去。”
“先生,你都不问问我丢的是什么吗?”林白舴语气可怜。
“下次拿。”
“不行。”林白舴说,“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一刻就心痛得要死了。”
秦储抬眼,看到了林白舴微红的眼眶。
明明是笑着的,却像在哭。
“先生。”
秦储抿了抿唇角。
林白舴眼底碎光粼粼,伸手握住了秦储手腕。
秦储的手心贴着林白舴的脖子,林白舴身上像有条无形的锁链,他一拉林白舴就会乖乖跟着他走。
“你忘记你的网了吗?”林白舴说。
豆大的泪珠落到了秦储的手背上。
秦储心脏狂跳,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胸腔里却满怀柔情。
“别赶我走,先生。”林白舴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带我一起走吧。”
秦储盯着落在手背上碎成几瓣的泪滴看,在这一刻确定了。
……他喜欢林白舴。
可能不止一点点。
秦储咬住嘴里的软肉,尝到了血腥味,明明是这样的境地,明明已经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明明上一刻还被亲生母亲质疑。
理智和自尊都叫嚣着让面前这个人滚开。
可秦储盯着林白舴的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白舴没再说话,转身将秦储抱住。
很紧的一个拥抱,像全身兀的坠入了阳光里,秦储阖着眼,全身都是僵的。
理解是拥抱的一部分。
林白舴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秦储在他的怀抱里,却察觉到了林白舴的难过。
那么难过。
像浸润在深海里蘑菇,菌丝都要断掉了。
厨房里咕噜咕噜的传来熬汤的声音,瓦罐盖都在热水汽的作用下开始跳舞,香味溢出来。
林白舴缓慢地亲吻秦储的发丝,像是小心翼翼的安抚。
秦储松了手,和林白舴对视,看到了林白舴温柔的笑和眼泪。
同时也看到了林白舴眼里的自己。
秦储怔了一下。
就被林白舴心疼的擦掉了。
眼泪。
林白舴的指尖温柔地擦过秦储的脸,湿漉漉的温热液/体沾湿了脸,这感觉很陌生。
……他在哭。
第066章 眼泪珍珠
秦储后知后觉感到难为情,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像被火焰包裹,整个人都在烧。
可林白舴的目光太温和。
更可能是林白舴眼睛太红了,一看就哭得很惨。
这让秦储产生一种荒唐的错觉。
哭怎么了。
至少不能算没长大, 不成熟。
……毕竟没林白舴哭得惨。
林白舴伸手轻轻的托住秦储的下巴,温热的触感,皮肤轻轻的贴在一起,泪珠一颗一颗掉到他的掌心里,积成了一小汪水。
秦储垂眼, 声音还是冷淡的,可外壳那层无形的坚冰却好像裂开了缝隙,“你在做什么?”
“收集珍珠。”林白舴弯了弯眼, 语气认真。
珍珠。
秦储被噎了一下,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尖碰上了林白舴的眼皮, 滚烫的。
林白舴突然就凑过来, 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牙齿轻轻地碰到牙齿, 唇被很温柔的亲了一下。
“……真的要吃饭了啊。”林白舴轻声提醒。
秦储静了两秒,发觉眼睛干涩,闻言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这么跳跃, “不饿。”
“可是我饿了。”落在林白舴手心里泪珠已经消失不见, 只在特定的角度可以看到一点闪光的水痕, 林白舴表情可怜兮兮, 尤其是眼眶红红的样子,像遭受了一场蹂/躏, “先生。”
秦储抬起下巴,“厨房在那里。”
“嗯。”林白舴露出灿烂的笑, 将口袋里的胃药放到秦储手心里。
好像刚刚令人难受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林白舴跟在兰琢一样,在厨房忙碌。
自在温暖,目光落到他身上,都觉得世界变得明亮起来。
秦储在中厅坐下。
周遭像被劈出一个安全空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秦澜的,或者网络上的风言风语。
只剩温暖的味道。
秦储的视线都被热水汽扑成了朦胧的一片。
“我看了看,只有这个了,鸡汤是吴姐刚熬好的,很香。”林白舴说,手里是两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小馄饨。
秦储看着林白舴将那碗小馄饨往自己面前推。
“试一试,先生?”
秦储最终还是吃了,胃被抚慰,整个人都暖起来。
秦储第一次感觉到阴沉冷漠的秦宅其实也没那么难捱,林白舴靠得很近,像阳光一样贴在秦储身边。
“别离这么近。”秦储垂着眼,咽下了一个圆滚滚的馄饨,浓郁的鲜香味混合在面皮里。
可惜没辣椒。
“好哦。”林白舴嘴上乖乖答应,实际上一点距离都没拉开,依旧靠得很近。
像是什么即将冻死的两只小兽,互相依偎着取暖。
眼看着秦储吃完,汪婶才犹豫着上前,“夫人醒了。”
林白舴突然将筷子一放,磕出清脆的一声响。
秦储抬眼看着汪婶。
“……她让您进去一下。”
大概是回过神来,想要清算作假的检查报告。
秦储也将筷子放下,似乎想往外走。
在一旁的林白舴忍无可忍,唇抿得发白,拉住了秦储的袖子,态度很强硬的将秦储往门外拉,动作却很轻。
汪婶惊了一跳,现在秦澜的情绪可算不上好,谁知道不顺着她又会发生什么,汪婶慌忙开口,“秦先生?”
秦储偏头。
没有身份,没有立场……
林白舴垂下眼,只好咬着牙忍耐,连手指都几乎要攥出血。
“关门。”秦储说。
汪婶:“什么?”
“把夫人的卧室门关上。”秦储垂着眼,“早点睡觉吧。”
林白舴兀的偏头。
这是不准备见秦澜的意思。
“眼神这么凶干什么?”秦储指尖碰了一下林白舴的眼睫毛,“不是要我带你走么。”
林白舴慌忙垂眼,憋了好一会,憋出一句话,“不是凶你。”
秦储牵着林白舴的手腕,慢慢走出秦宅,心悸的感觉一点点抽离。
脚下像踩着巨大的阴影。
“下次再做一次吧。”秦储说。
林白舴很快跟上秦储的思路,“小馄饨吗?”
“嗯。”
“明天。”林白舴笑着说,抢在秦储前面说,“加辣椒碎。”
“嗯。”秦储不得不承认林白舴做得是对的,吃饱饭的确很重要。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晚。
秦储和林白舴并肩出去,看到了一辆打着前照灯的路虎。
秦储还没看清楚,闪光灯就兀的熄灭,像是企图和夜色融为一体。
郊区很清净,更何况是这个点。
秦储走上前,果然看到了捂脸的季向流,身子缩着,像是在躲避谁的视线。
“看到了。”秦储语气冷淡,无可奈何,“放下手。”
“语气像审犯人一样。”季向流小声吐槽,然后把手拿开,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脸上扬起一个笑,举起双手,“好吧,被阿储抓到了。”
秦储看着季向流强装冷静,实则担忧的神情,季向流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秦储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最后只问了一句,“怎么来了?”
“这你还不知道吗?”季向流叭叭叭,咻的将手里毛茸茸的一团举起来,“给你送儿子!”
小白花乖巧的摇摇尾巴,把爪子伸出玻璃窗,在秦储的手腕上挨了一下,可怜兮兮的。
“这么乖。”季向流惊奇,还有点不满,“你看人下碟是吧,在阿储面前是小白花,在我面前就是霸王花,是吧?”
小白花瞬间扭头,对季向流龇了一下牙,凶得不行:不准说它!
季向流彻底蔫巴了,然后气呼呼暴起疯狂揉小白花的脑袋,揉得毛都炸起来,还一边不满念叨,“果然偏心!”
秦储看不下去,把小白花接到怀里,又觉得好笑。
小白花一秒就安静下来,收起龇牙咧嘴的凶样,乖乖地在秦储怀里缩成一团,还讨好的舔了舔秦储的手指尖。
季向流简直叹为观止。
林白舴在一旁习以为常的笑。
“来了很久了吗?”秦储揉了揉小白花的脑袋。
“没有啊。”季向流漫不经心的回答,实则目光不断在林白舴和小白花身上往返。
“看什么?”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把季向流的眼睛捂住了。
季向流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我靠!”
与此同时,林白舴很快伸手,把小白花的耳朵捂住了,语气温柔,“小孩子听不得脏话。”
冒头的李镶玉:“……”
说脏话的季向流:“……”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他俩了吗?”季向流无奈。
李镶玉:“嗯?”
“因为他简直和小白花一模一样。”季向流控诉。
林白舴偏头,神情可怜无辜,“先生。”
季向流咬牙切齿,“撒娇精!”
李镶玉吓一跳,“又是什么东西附身了。”
秦储无奈,拨了拨林白舴额前的头发丝,轻声道,“小白花挺可爱的。”
所以,林白舴也挺可爱。
林白舴听懂了,弯起眼睛,“哦。”
“回去吧。”季向流拍了下车座,示意秦储上车来,然后抓住机会,就伸手来抢秦储怀里的小白花。
一阵鸡飞狗跳。
秦储抱着小白花坐在副驾上,李镶玉被赶了下去,季向流一边逗小白花,一边应付李镶玉的抗议,根本忙不过来。
一旁的林白舴看着身处热闹中的秦储,弯了弯眼,转身往漆黑的偏僻角落里走。
绿丛里奄奄一息地躺着一个裸/体,旁边是被砸碎的手机。
成温目光怨毒,像个疯子一样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努力伸长手去够完好的衣服,却依旧够不到。
像是提前设置好了距离,一场漫长的酷刑。
林白舴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
丑态毕现。
林白舴捂了一下眼睛,像被冲击到了一样,抱怨,“好丑。”
成温神情扭曲,兀的爆发,却被一根绳子牢牢圈在柱子旁,爬不起来,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林白舴,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林白舴笑了一下,利落的将手里的链子抻直圈住,把之前的不甚牢固的绳子丢到一边。
成温被勒得喘不过气来,链条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被恶毒的目光盯着,林白舴兀的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将手机举到成温眼前。
屏幕里是硕大的几个红字。
#成氏大公子裸/奔#
#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轰的一声,如同平地炸起惊雷。
成温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转发量飞速增长,好事的网友们议论声如同利剑,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铺天盖地。
“惊到我的眼睛了,这边建议去死呢[卖萌猫猫jpg.]”
“早就知道了,看面相他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呢~”
“这么……这么小的吗?打码都挡不住,真是够了,毫米男[哭哭jpg.]”
各种遗照P图在网络上大肆流传,还有换头换脸换身子的,把生/殖/器官和猴子P到一起的。
大晚上的,正是休息娱乐的时候,这时候爆出来新闻,简直就是流量爆炸,成温身上的每一处不堪都被网友们剖析放大,成为一场狂欢的养料。
成温在那些刺入骨血恶毒的语言面前,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林白舴笑得漂亮,像诚挚地送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他脸上的表情很真,语气温柔。
成温却只觉得浑身发疼,莫名害怕得哆嗦起来。
林白舴笑了一下,“别害怕啊,是送你的惊喜。”
他打了个响指,像和网络上如利刃一样的千言万语重叠。
“surprise!”
第067章 尘封过往
秦储将要蹦起来的小白花摁住, 两只爪子一捏,收到了怀里。
季向流依旧不甘心,还龇牙咧嘴的和小白花对着凶。
“别闹了。”秦储伸手把小白花往怀里一兜, 揉着小白花的脑袋,半强制的转回来,打断小白花和季向流的凶狠对视。
小白花乖乖的蹭秦储的手掌。
这个动作太熟悉。
秦储顺着前照灯照亮的一片空地看,“他呢?”
“谁啊?”季向流的注意力全放在小白花身上。
一逗就龇牙的毛茸茸小可爱。
只对着秦储乖,那个反差劲让人心痒痒。
“林哥呢?”李镶玉也反应过来了, 抻着脖子四处张望。
“回去了吧。”季向流一贯心大,随口敷衍,“我们也该回去了。”
秦储很轻的皱了下眉, 将怀里的小白花塞到季向流手里, 就开车门下了车。
“哎?”季向流托着软绵绵的小狗,没叫住秦储。
秦储很快往黑暗的角落里走, 担忧的情绪越演越烈。
……怎么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这不像林白舴的作风。
漆黑的环境让人心惊肉跳, 无端联想起电视上播放的凶杀新闻。
秦储皱眉, “林白舴。”
周围更暗了,连一丝光亮的没有,盯着看能勉强看到绿树上的叶子。
还没等秦储反应过来, 将手机的照明功能点开, 就撞到了一快温热的墙壁上。
气息沉沉, 秦储舌尖上“林白舴”被压下去, 骤然失声, 浑身被白色月季的香气包裹。
整个人被圈到了怀里,像任人揉捏的小白花一样。
“……先生。”林白舴的呼吸扑在秦储敏感的脖颈上, “我听到了。”
滚烫的热度传到秦储身上来,“嗯。”
“挪开一点。”秦储/抿了抿唇, 觉得脖颈处很痒。
难以言喻的一个黑暗里的拥抱,像失重的人一瞬间被人接住,心脏还沉浸在恐惧的余/韵里狂跳。
“那好吧。”林白舴轻笑了一声,声音是哑的,莫名有点性感。
明明一只手就可以把自己圈得很紧,此刻却无比听话。
“要回家吗。”林白舴的目光温柔,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秦储看,“先生?”
回家。
秦储抿了下唇,就吻住了那片唇。
安静无声的黑夜,身处言语漩涡的中心,年少的风暴,像一场能够把灵魂淋透的大雨,冲掉遮羞布,将所有不堪的残缺暴露在众人审判的目光下。
可此刻秦储像忘了这种处境,只是抬起手臂,很热情的回应林白舴。
……季向流说的是没错的。
肌肤之亲,简单粗暴的负距离能够让人忘记烦恼。
“我爱你。”语气很轻,散在空气里。
秦储微睁眼,没听清林白舴小声嘟囔的话,只是觉得这一次林白舴格外黏糊和温柔。
像一块要融化在他唇齿间的牛奶糖,香香甜甜。
等到秦储和林白舴并肩走回去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季向流正在车内储物格里翻东西,非常气愤,“我给小白花买的新款牵引绳呢?”
小白花在一旁蹲着看,很着急的摇尾巴。
季向流的目光落到李镶玉身上,“是不是你弄丢的?刚上车的时候,你检查过了吗?!”
李镶玉:“当时确实在啊,是条银白色的是吗?”
“对啊!”季向流惋惜,“还是店里的最新款,花了不少钱呢。”
秦储也摇头,“没看到过。”
于是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林白舴身上。
林白舴从容自若,眼神无辜,“我不知道啊,什么狗链?”
秦储目光落下,却看到了林白舴左手上浅色的勒红,深深浅浅的叠在一起,不知道当时用了多大的力。
他应该问林白舴的,可现在却莫名闭了嘴。
大概是嘴唇里面又被亲破了。
一抿就一股血腥味。
“等等。”李镶玉忽然惊叫一声,直男疑惑,“林哥你牵着他干什么?!”
林白舴偏头:?
季向流在一旁翻白眼。
好傻。
李镶玉浑然不觉,惊讶道,“他不是你的偶像吗?”
秦储忽的抬眼。
什么偶像?
“很久以前,我就看过了,在林哥的画册上……”
李镶玉的嘴突然被林白舴捂住,急得要发火,“唔……唔唔?”
秦储的目光滞了一下,追问,“什么偶像?”
李镶玉费老大劲将林白舴的手扒拉下来,“商界偶像啊。”
“画册上面有一整——”
唔唔?李镶玉挣扎,这次林白舴的力气挺大的,摁得李镶玉起不来。
“一整什么?”秦储抬眼问,目光却和林白舴对视上。
林白舴抿了抿唇角,耳朵尖已经红了,轻轻吐字,“一整本。”
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以林白舴才会在cheater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会轻易的跟他走,合同说签就签。
“你很久之前就知道我了吗?”秦储皱了皱眉。
“嗯。”林白舴弯了弯眼“很久之前。”
我们就见过了。
第068章 崭新项圈
很久以前。
氛围像凝固住了一样, 被抽干了水汽,干燥得要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林白舴眼睛弯弯的看着秦储,实则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
……李镶玉怎么说的话,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先生发现。
“给我看看吧。”秦储垂下眼。
林白舴疑惑,“嗯?”
“偶像的画册。”秦储偏过头,有点不可遏制的想笑。
林白舴咻的脸红,磕磕巴巴地开手机相册,“……好。”
手指尖在手机上滑动, 差点扒拉进私密相册里。
林白舴飞速点出来,将一张照片调出来,温声解释, “画册在家里, 现在只能给先生看图片了。”
纸绘款,还没上色, 简简单单的黑白两色。
画的是想象中的人, 背影, 长腿,底下的人欢呼雀跃,中间的人被掌声和赞美簇拥。
是以一双眼睛的视角看的整幅画。
中间隔着人山人海。
“画的是我?”秦储指着中心的人物。
“是啊。”林白舴笑得很漂亮, 目光真挚, “不过那时候画得不算好。”
光线在背影交织错落, 配上人声鼎沸的场景, 是标准意义上的成功人士。
多久之前呢?
秦储细细打量那幅画, 心底探究。
林白舴身上有太多疑点了。
“先生?”林白舴的手在秦储面前晃了晃。
然后被秦储抓住,上面有交错的红痕。
林白舴脑海轰的一声, 责怪自己的粗心,竟然到此刻才发现, “先生,我……”
秦储看着他。
“我不小心弄到的。”林白舴很快镇定下来,将手缩了回来,低声委屈道,“有点疼。”
秦储心脏像被人碾了一下,后知后觉感到痛,“回去擦药。”
小白花一爪子拍到林白舴脸上,对着他手掌上的红痕摇尾巴。
林白舴揉揉他的头,也没想到会被先生这么轻易地放过。
但好歹是瞒住了,林白舴乖巧点头,“好。”
回到兰琢后,林白舴将用热水浸泡过的毛巾拿到手里,轻声道,“先生,敷敷眼睛,不然明早会肿。”
秦储看着林白舴一脸担忧的样子,反手将热毛巾贴到了他的脸上,“你的现在就肿了。”
“啊?”林白舴本来还在挣扎,听到这句话动作一下子停下来,“……真肿了啊?”
“你感觉不到吗?”秦储瞥一眼,语气冷淡,“成核桃了。”
林白舴心里一突,立刻将毛巾翻个边,热热的贴在眼睛上,嘴上否认,“不可能吧。”
秦储看着林白舴的样子,“真的。”
“那先生,你会把我扔出去吗?”林白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扔?”秦储语气疑惑。
林白舴把毛巾拿下来,双手捧着,可怜兮兮的露出委屈的表情,眼皮透着淡粉色,“因为很丑啊,核桃眼。”
秦储打量他两眼,肯定道,“确实。”?!
林白舴愣住,像是没想到这个发展,“真的啊?”
“因为你今天没戴项圈。”秦储语气很冷漠。
林白舴显然当了真,立刻从沙发里站起来,就想往卧室衣橱间跑。
然后被秦储拉住。
“换个新的吧。”秦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项圈。
手工织花项圈,很漂亮。
柔软的料子贴着皮肤,周围一圈卡其色的小花,很嫩的颜色。
“这是给女孩子用的吧。”林白舴脸发红。
饶是他脸皮再厚,看到那圈小花也无法不脸红。
完完全全的少女款。
“给你用的。”秦储说。
林白舴挣扎了不到三秒,还是戴上了,花瓣贴着皮肤,一圈很细的线圈着脖颈。
林白舴脸红的偏头,像害羞的花仙子一样。
一笑起来比盛开的花还夺目。
秦储目光滞住。
“先生?”林白舴说,带水的微肿眼睛里像有钩子,“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秦储被喊回神,目光落到林白舴脸上,回应了这句带着暧昧色彩的话,“嗯。”
林白舴重新拿了条热毛巾,给了秦储。
秦储冷淡拒绝,说不要,然后被林白舴摁着贴了一下,最后两个人双双靠在沙发上,敷眼睛。
手机快要被打爆。
秦储看都没看一眼,摁了关机。
风暴和残酷的回忆被压到深处,秦储在林白舴怀里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次日风和日丽。
秦储在晨光里处理舆论,他将手机打开,看到了一大片的未接来电,几乎都来自秦澜。
秦储扫了两眼,将记录清空,就退了出来。
手机自动推送了两条热门消息。
又是那三个见血封喉的字,秦储点了进去,看到的不是对于他的讨论,而是成温的照片。
冲击力有点大。
手机震动,秦储瞟了一眼,接了。
申经理幸灾乐祸,“秦总,你看到了热搜没?”
“哈哈哈笑死人了,我要是成温我就彻底离开地球。”申经理乐不可支,“成温简直是个天才啊哈哈,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热门。”
“秦总你说得对。”申经理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放着不处理,现在大家都去关注成温了,关于清原的谣言很快就能谈出大家视野。”
省了好大一笔公关费呢!要不秦总是董事长呢,这个深谋远虑的脑子!
秦储轻皱了下眉,“成温自己把自己送上热门?”
“是啊。”申经理笑得很大声,“他自己账号发的东西,因为内容涉.黄,没两分钟就被平台官方下架了,但网友们早截图了。”
“现在流传最广的这一版上了热搜。”申经理说,“这个P图的网友简直是个天才啊!”申经理感慨,“照着那一圈P的,打码跟没打码一样……”
秦储好奇再次去看成温那张图,看到之后,一时间沉默了。
确实,申经理丝毫没有夸张。
“嘿嘿。”申经理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坚定的与秦储同仇敌忾,“刚查出来带节奏的是他了,搞得真脏。”申经理呸他一脸口水,简直不要脸。
照片里的背景早就被模糊掉了,成温的脸是一点没糊,格外清晰,连眼球里的红血丝,下巴上的闭口都拍了出来,可脖子上却小心的模糊了一点。
秦储放大了仔细看,脑海里兀的蹦出来林白舴手上交错的红印。
“不用管了。”秦储的目光虚虚的定在照片上,“就这样吧。”
申经理震惊,“啊?完全不管?”
一时沉默。
当申经理以为秦储准备妥协,毕竟完全不管,这是要把个人形象往地上砸吗?完全说不通。
然后秦储说,“让话题更热一点。”
申经理彻底呆滞,完全摸不着头脑,“?”
“尽量快点。”秦储说,然后将通话挂断。
然后秦储点进了另一个热搜,是关于冯保男发狂虐待陌生女子的文章。
里面的插图是一片马赛克,桌边还淌着血,血色倒映在秦储瞳孔里。
热评第一挂着一个链接,是那位受害者父亲的自述。
“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但我的女儿回家途中被一个禽兽虐待……”
“我孤立无援,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本面前我孤立无援,青天在上,只希望能给我一个公道,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秦储沉默地看完了整篇控诉,格式和言语都用得很规范标准,和受害者家属文化水平低的事实并不相符。
大概率是成温在背后指使的。
申经理发来链接,恰好是秦储正在看的这条:这个呢?也不管吗?
秦储回复:嗯,不管。
送上来的把柄当然要利用到极致,秦储垂着眼,目光落到了上面的地点。
江城。
网上的舆论小范围的反转,大部分的火力都集中到了成温身上去。
成氏简直是焦头烂额,本就在下跌的股票再次狂跌,几乎直接跌到了低谷里。
成坚生立刻决定断尾求生,在成氏的官方号上面发了一段话。
公布了运营部的总监,顺便从成氏创始人讲到了现在的窘境,卖了好大一波惨,话里话外是会把成温踢出下一任董事长的候选之列。
做得真够狠的。
秦储垂眼。
早这样不就好了,让成温为做错的事乖乖向他道歉,付出代价,就不用闹成现在这样了。
“先生。”林白舴惊讶,看着往玄关走的秦储,“您要出门吗?”
“嗯。”秦储抬眼。
林白舴很快走过来,“现在吗?”
问完林白舴又懊恼,“这问的是什么废话。”
秦储看着林白舴纠结,速度很快的换鞋,手指却被林白舴握住,“先生。”
“带我走吧。”林白舴轻声祈求,“您不是答应过要陪我一起过年的吗?”
“我会在那之前回来。”秦储说。
“那游艇party?”林白舴问。
“会带你去。”秦储回答,却看到了藏在林白舴领子项圈里的一根红线,红艳艳的衬得肤色雪白。
“那好吧。”林白舴勉强挤出一个笑,“先生要早点回来,我再给先生带点东西吧……”
林白舴咻的失声。
秦储指尖捏着那根红线,往外一抽,一坠子落出来,是一枚温润的白玉平安扣。
入手温热,还沾着林白舴的体温。
“这是?”秦储问。
这场面冲击力太大,林白舴的血液都在奔涌,“平安扣,保平安的。”
“算是古董。”林白舴说,“祖上传下来的。”
“传家宝啊。”秦储松开手,平安扣就牢牢坠在林白舴胸前,在空中晃动。
“嗯。”半晌林白舴答应一声。
“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带?”
林白舴牢牢盯着秦储的神色,闻言有点失落,秦储果然没想起来,“之前收在箱底,现在想通了,再好的东西放着就等于浪费。”
“比如这枚平安扣。”林白舴将它解下来,垂着眼道,“先生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很多。”
秦储莫名有点心慌,并且觉得落在林白舴手心里的平安扣有点眼熟。
“现在送给先生。”林白舴拉着红绳,笑着问,“先生要不要?”
一份雪日就该送出去的,迟到了十二年的礼物。
第069章 锁链裂缝
林白舴的眼睛明亮, 还蕴含着太多秦储没看明白的情绪,显得整个人可怜又孤寂。
秦储在某一刻就差点被那股答应他的冲动冲昏了头脑,但秦储咬着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留给你自己吧。”
“保平安。”秦储将那枚白玉平安扣重新放回林白舴的脖子里。
露在外面的平安扣贴着皮肤,冰了一下,林白舴笑着说,“那好吧。”
那时的秦储明明是很想要的,自己没给, 现在自己要给了,秦储却犹豫了。
真是一直在错频。
其实林白舴无数次看着秦储,无数次产生冲动, 想要直接将那个雪日托盘而出。
道破隐秘的时光, 好像能一瞬间和秦储拉近距离。
可是那样自己的谎言也就被剖白于天光下。
更重要的是,秦储好像忘了。
或者没忘但也不甚在意。
最重要的是, 他还没证明自己不再是个需要秦储背的小孩。
现在应该……也可以与他比肩而立。
秦储伸手揉了揉林白舴的头发, 安抚道, “会很快回来的。”
“我等先生。”
话虽如此,实则眼尾都红了,看起来非常难过。
秦储语气顿了一下, 又补充, “会很快回来。”
林白舴缓慢抬眼。
秦储捏了捏他的耳朵尖, “别难过。”
门彻底关上, 秦储走得很快, 林白舴只看得见离开的背影。
秦储莫名觉得心慌意乱,心脏砰砰直跳。
大概是不太适应这种类似于告别的矫情场景。
秦储坐上清原的车子, 很快汇入车流。
“秦总,回程票已经买好了, 两天后中午那趟。”韩总助说。
“嗯。”
不到两个小时,秦储便到了江城,说是城更像一座古镇,之前发展一直滞后,直到近两年旅游业红火才逐渐兴起,现在倒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了。
秦储没有直接在订好的酒店下车,而是前往锦溪街。
“锦溪街?”开车的司机很健谈,“那地方去的人可不多,您是旅客吧?我们江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司机露出一个晦气的表情,“锦溪街那地方可不好。”
“锦溪街怎么了?”秦储问。
“有个锦溪精神病院,你知道吗?”司机说,“那里头住的全是精神病人。”
秦储抬眼,声音微不可闻,“嗯。”
司机话多又热情,“你可小心一点,那里关着一个精神病,还随机伤人,当时闹得很大,现在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往那边走了。”
“伤人?”秦储皱了皱眉。
“是啊。”司机说,“那可怜的小姑娘就住锦溪精神病院隔壁街。”
没聊多久就到了地方,秦储关上车门,在司机惊讶的目光中,往锦溪精神病院走去。
已经打过电话了,很快有精神病院的负责人出来和秦储洽谈。
秦储垂着眸,“我想看看冯保男的记录。”
那位胖胖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关系一栏明明填的是父子,哪有这样冷漠又直接的称呼名字,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问,“您是他的家属是吧?”
秦储不可置否。
中年女人最近为热搜上的事件忙得焦头烂额,现在网络上不少人围攻锦溪精神病,要锦溪精神病直接关门的呼声越来越大。
源头就是这位冯保男。
幸好现在他的家属来了,负责人立刻去找记录本,想要很快把这个定时炸弹丢出去,“冯病人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一个没看住就会自己跑出去……”
秦储很快翻过纸质记录本,一排排文字看下去,大多数是在描述一日三餐,日常活动,医生做的心理疏导和冯保男的反应。
秦储看着那些文字,上面描述病情越来越严重,焦躁不安的情绪越演越烈,违规、少食、逃跑、失禁、失眠、自残……
透过文字,秦储就像看到了冯保男一点一点在这个精神病院里腐化。
“先生?”负责人语气疑惑,“您还在听吗?”
“嗯。”秦储从记录本里抬起眼。
负责人被那个眼神惊了一跳,他像是在笑。
家人的病情恶化,可他却在笑。
这让人毛骨悚然。
“他那次跑出去怎么没告知我?”秦储指尖点着记录本,是两年前春天发生的事。
负责人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低头去看本子上的记录,“打了电话的。”
“我没接到。”秦储言简意赅。
负责人仔细回忆,片刻后恍然大悟,“哦,那时候来了另外一个男人,代替您处理了这件事。”负责人喋喋不休,推脱责任,“那次是冯保男先生趁护工上厕所间隙,挣脱了牵引绳,跑了,我们事后也对那位护工做出了相应惩罚。”
另外一个男人。
秦储将记录本翻了一页,看到了上面的签名。
——成温。
秦储紧紧盯着上面的两个字。
他本以为整件事都是假的,只要将冯保男在医院的记录曝光,舆论风波就能停息一大半。
至于冯保男的隐私什么的,则完全不在秦储的考虑范围内。
可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冯保男发狂虐打陌生路人竟然是真的。
“先生,您现在要去看望冯保……”
“不用了。”秦储脸色很吓人,负责人莫名消声,“谢谢。”
秦储快步往外走,走了一段路几乎撑不住,差一点在街边垃圾箱吐出来。
两年前的春天,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成温不到半年。
也就是说成温和他在一起还没有半年的时间,就用各种手段将锦溪精神病院冯保男的紧急联系人换成了自己。
当时的成温是怎么想的呢,到底是想要隔绝他与冯保男的联系,是高尚的保护,还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精心算计,找他的把柄?
秦储垂着眼,看着发白的指尖。
江城的司机个顶个的热情好客,却也挡不住顾客的沉默寡言,说话声渐渐消停下去。
到最后一段路,车开不进去,秦储只能走进去。
很破旧的筒子楼,日积月累的污脏使得路面黑黢黢的,坑坑洼洼积了不少污水,一脚踩下去,能浸湿裤腿。
秦储沉默的看了眼,将裤腿扎了起来,心底牢牢记着在记录本上的受害者地址。
旁边的喝得醉醺醺的大哥吸溜着夹板,一摇一晃的往前走,然后跌倒在污水里,激起几丛水花。
一旁卖小炒的大姐破口大骂,让醉汉滚远点,别带了晦气。
碗边都是一层乌黑的亮油,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然后秦储被那位大姐拉住,“你看什么看?!哎哟是不是要来一碗?我们家炒饭可香了,这条街属我们家生意最好,要不是现在不是饭点,你都排不上号。”
秦储听着那位炒面的大姐嚷嚷,从米粉进价说到鸡蛋质量,一长溜的对比下来,最后大姐下了定论,“吃不?来几碗?”
“饭就不吃了,不是饭点。”秦储扫了一下贴在门外的二维码,“向您打听个事。”
大姐看着那十碗炒面的转账,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大顾客啊!你尽管问!”
“柳英住哪,您知道吗?”
“哎呦。”大姐的眼神都变了,“你问她做什么?”
“好奇。”秦储顶着一张冷脸说。
“……”大姐尴尬,“那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那小姑娘可造孽。”
“怎么呢?”秦储追问。
“欸,这我怎么好告诉你哟。”大姐犹犹豫豫。
秦储冷着眉眼,又下单了十碗炒面。
“害。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大姐压低声音道,“她爹现在是发达了,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成天嚷嚷着要上新闻,光耀门楣哦。”
大姐翻了个白眼,“做的那些事,死后不下地狱就是大罗金仙瞎眼了,还光耀门楣。把自家闺女的年龄改大了,送到镇上去打工,说是不用童工欸,可怜那当时小姑娘才十几岁……”
那大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兀的收住,重新把话题引到柳英她爹身上,“她爹真是个畜牲,不会过日子的,前几天欠我的饭钱还没还,今天还大手大脚地跑去王姐家喝酒……”
秦储沉默地听着大姐好一通抱怨。
“哎呦,你要看热闹可别往他们家看。”大姐提醒,“他们家啊晦气。”
“可以带路吗?”秦储说。
大姐咻的愣住,“什么?”
“带路,看看柳英。”秦储说。
大姐:合着她刚刚说的话都是屁话是吧?
“我不去。”大姐非常抗拒,手往外一指,“就那前头,最破的那家。”
话音还没落,前面就传来哐铛一声巨响。
周围的人家砰砰砰的关上门和窗。
有人不满的嚷嚷,“大白天的,吵你妈啊,死了没钱埋是不是?”
“艹!闭嘴,再说老子拿菜刀削你!”
秦储沉默立在原地。
年少的记忆一瞬间涌上脑海里,粗鄙的骂声,狭小的生存空间,令人喘不过来气。
“这小姑娘又要遭罪了,真是造孽……”
秦储一瞬间偏头,目光如炬,“为什么遭罪?”
大姐被这幅突然严肃的神情吓得不轻,“柳英他爹打人很凶的嘞,见人就打,你可别去。”
秦储都没听完这句话,骤然往前走,走到最后成了跑,女孩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你妈的,嚎什么嚎!”
秦储一脚踹开了疏松的木门。
一个小姑娘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面前站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手里吵着一把扫帚,还是高粱杆编的,甩在空中,唰唰作响。
秦储一下就停住,被压制到心底的记忆被翻出来。
场景交叠,那个男人的面孔变成冯保男,瑟瑟发抖的小秦储缩在角落。
记忆里也是一地狼藉。
动荡不安的恍若地震,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
“你是谁啊?妈的多管闲事!!”面前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
秦储滞在原地,手指都发僵,年少时就锁在脖颈上的锁链一瞬间收紧,秦储在那场梦魇里喘不过来气。
“别发疯,答应我好吗?”耳畔是秦澜发抖的祈求,“以后都别生气,也别哭,你要控制自己,秦储。”
“别打人,别变成疯子。”
砰的一声,秦储将面前的男人踹到了地上,滑行撞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秦储深吸了口气,他似乎听到了脖颈上的锁链发出咔嚓一声响。
泛出细细密密的裂缝,如同蛛网。
那是过去很多个日夜的努力。
秦储看着跪地的男人,记忆里不可战胜的巨人在现在看来,其实渺小得可怜。
秦储看着那个将头埋在膝盖的发抖的小女孩,很快往前走,然后张开双臂,克制的撑在了角落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牢牢的圈住了那个小女孩。
“别怕。”秦储轻声说。
像圈住了年少时的自己。
第070章 温暖笑容
在一片狼藉里, 小姑娘慢慢抬头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秦储,豆大的泪滴顺着过分瘦削的下巴滴下来。
秦储的心脏像被紧紧攥住了一样。
小姑娘上衣被洗得发白抽线, 两根劣质细丝垂在地上。
秦储沉默地看着她。
瘦得只剩皮包骨,说是人,更像是头小兽,凶狠劲藏在眼泪底下,惊恐地睁着眼睛, 谨慎的打量当前的处境。
身形高大的醉汉已经爬起来了,摇摇晃晃的朝秦储砸过来。
小姑娘瞳孔骤缩,嘴唇哆嗦, 惊恐道, “他……”
“转过去。”秦储轻声说,“别看。”
“艹!”那个醉汉嘴里叽里咕噜叫骂, 手里举着啤酒瓶, 照着秦储的脑海就想来一下。
下一刻就被秦储抓住了衣领, 腮帮被狠狠砸了一拳。
嘴唇磕在牙齿上,鲜血哗的流下来,啤酒瓶脱力摔到地上, 成了一堆碎片。
秦储反手将他的肩膀一拧, 将人砸到地上, 动作行云流水, 发出巨响。
醉汉倒在碎片里, 牙齿掉了两颗,血糊了一脸, 像被摔烂的玩具。
秦储转头,看到她害怕得瑟缩了一下。
动作太快了, 过程简单流畅,像是曾经杀过人。
小姑娘往角落里缩,双手圈着膝盖,是个防备害怕的姿势。
秦储很快走过去,并没有靠得很近,手掌向上一翻。
小姑娘愣了一下。
“东西给我。”秦储没蹲下。
小姑娘的脸苍白,眼泪却渐渐止住了,很无辜,“什么……?”
秦储沉默的去拨她的手,从她的藏在膝盖底下的手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小刀。
小姑娘脸色咻的发白,遍布淤青的手在袖子里紧张的握了握。
秦储打开看了下,刀是开过刃的,能割破喉咙。
小姑娘紧紧的盯着他,没有了可怜害怕的外壳做伪装,像是一头出笼的小兽。
的确,在这样压抑的生存环境下,怎么可能真正养出小绵羊。
小绵羊早就承受不住死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小姑娘说,“我还没动手。”像是在宽慰自己,面前这个人现在无法报/警抓她,因为她还没动手。
秦储将折叠小刀收到了手心里,看着她说,“别为这种人赔上前程。”
小姑娘牵了下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神情。
高高在上的人物当然无法理解她的处境,只会这样说些不痛不痒的大道理,以为自己善心大发,在救她于水火吗?
可下一刻,那个大人物就蹲了下来,将折叠小刀丢进了她的怀里。
小姑娘咻的抿紧唇角,问,“这时候不应该继续教育我,不要伤人,不要用刀子吗?”
语气里透着讽刺,秦储偏头。
明明是很冷漠的一双眼睛,冰封万里,可琥珀色的浅色瞳孔看起来却很柔和。
“我是让你保护好自己。”
别为这种人搭上前程。
“……哦。”小姑娘骤然松懈了下来,指尖拨着刀片玩,偏头看着流血痛呼不止的醉汉。
看着秦储的神情,小姑娘有点疑惑,“你早看出来了。”
秦储不可置否。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转回去?”小姑娘咻的拨出雪白的刀片,手臂紫了一块,周围泛着血丝,疑惑道,“我不怕。”
秦储垂着头,很浅的笑了一下,只是说,“我想这么做。”
他当然知道她不脆弱,但她的眼神告诉秦储,她其实很期盼有人能将她当作个小孩子。
因为那时候的秦储……也很渴望有人对他说一句。
转过去。别怕。
颤抖的背部迎接的不是拳打脚踢而是温暖有力的保护。
那时候的秦储也会在夜晚里祈祷,将这个愿望深深的埋在心底。
时间一久,秦储都以为自己忘了,但啤酒瓶撕裂空气砸过来的时候,秦储还是想起来了。
既然他的愿望没有成真,随手满足另一个孩子也挺好。
啪啪啪周围的门窗又陆续打开,穿着夹拖的大哥们围着看热闹,手里还抓着豆角的大姐们唏嘘不已。
秦储垂着眼,拨急救电话。
一阵兵荒马乱过去,刚缝好针的醉汉就嚷嚷着要报/警。
秦储看着他闹,将碎成几块的手机递给他。
醉汉一下收声,没敢直接去拿手机,恶狠狠的威胁,“你得赔钱。”
“你不报是吗?”秦储垂下眼,兀自拨通了警局电话。
醉汉被唬住,“这是你打人,你得去坐牢!”
秦储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原来你知道打人要坐牢啊。”
醉汉被这句话噎住。
警察来得很快,醉汉没想到秦储真敢报警,立刻放弃敲诈一笔的念头,开始添油加醋的夸大秦储的恶行。
秦储听着他左一句无辜右一句可怜,最后只冷着眉眼说了三个字,“我没打。”
醉汉膛目结舌,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比他还不要脸的人颇感新奇,嘴巴张得能吃进去一个鸡蛋。
唯一的在场目击者柳英被询问的时候,浑身颤抖流着眼泪说不知道。
温和的女警察心疼得不得了,拍着她的肩膀,“别怕,发生了什么都跟我们说,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柳英就伸手卷了两道袖子,轻声说,“爸爸打的。”
女警察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牵着瘦小的柳英去了里面的房间,然后看到了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真是个畜牲。”女警察气愤。
被询问的邻居们也都说不知道,看到柳英的泪眼的时候又忍不住多嘴,“唉,老柳是这样的,他白天关门不就是要打人吗?见人就打。”
“他之前还说要拿菜刀砍死我嘞,哪个敢去惹他咯?”
“肯定是老柳要举着瓶子打人,那个路人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怎么会主动去打人咧?再说老柳喝完酒就发疯,有次我还看到他往自己身上戳刀子……现在这样说不定也是自己弄的,要敲诈那个年轻男人一笔钱嘞。”
“大白天晚上都能听到他闺女的哭嚎声,惨得,我们有时候睡都睡不着,造孽嘞。”
问了一圈,越问警察们脸色就越不好看。
最终也只是把老柳拘留了几天,把秦储放了回去,柳英还得到了几个安慰的拥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柳英抬头望了望天,“这就是他们说的主持公道吗?”
耳畔边都是劝告声和叹息声,什么一家人还是得好好过。
头顶上的阴霾只会短暂的散开几天,然后就会重新聚拢,她还是没能走出去。
“等一下。”离开的柳英被叫住,看着面前的秦储。
“我可以帮你。”秦储说。
柳英:“嗯?”
“作为交换,你也得帮我一个忙。”秦储说。
柳英在原地愣住,然后点了头-
收到秦储信息的时间,林白舴正在直播玩荣耀永恒。
直播间一溜的和谐,满屏都是说林白舴菜的。
操控的人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林白舴心不在焉,手指焦灼的敲着桌面,脑海里不断预演秦储身边发生的事。
直到看到秦储的消息,林白舴咻的站起来,感觉散架的心脏重新被人接了回去。
[林白舴。]
林白舴立刻回。
[我在的,先生。]
秦储垂着眼,握着只录音笔,硌在手心里,[我打人了。]
林白舴:?
秦储盯着那个问号,继续发。
[你可以走了。]
林白舴皱着眉,心脏狂跳,发语音,“什么可以走?什么意思?”
[离我远一点,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秦储发完这句话,就关了手机,他脑海里全是柳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如果……如果那张脸变成林白舴的。
他又该怎么办。
秦储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确继承了冯保男的疯子基因,一拳就能将柳付打趴下,脑海里全是刀子剥皮割肉的念头。
太恐怖了。
至于林白舴。
秦储往那张卡上打了很多钱。
林白舴做得很好,是他做得不好。
秦储将东西放下,然后躺到床上睡觉,疲惫的神经被柔软的被子妥帖的安抚,身上却一层一层的冒冷汗。
意识涣散,秦储闭上了眼。
等到醒来的时候,是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秦储晃了神,跌进了林白舴的眼睛里。
里面像是下着雨。
林白舴的态度自若,好像秦储根本没发过那条信息,可现在明明他们已经没有金主情人的关系。
……那为什么林白舴还要来?
“先生。”林白舴伸手摸他的额头,目光担忧,“您发烧了。”
秦储看了他很久,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阖了下眼,“怎么来了?”
“我看看先生打的人是谁。”林白舴弯了弯眼。
秦储盯着林白舴的脸,“离我远点”这几个字像是带了刺,勾在他的唇齿血肉里,根本吐不出来。
“发疯。”秦储将床头柜上的烟点燃,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眉眼。
是很烈的烟,有点呛。
林白舴伸出的手蜷缩了一下,垂在半空中,像是像拿走秦储的烟又不敢。
“先生。”林白舴说,“打人,你疼吗?”
秦储怔了一下,“什么?”
林白舴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实际上心疼得心脏都麻木了,“我来的时候,电梯口站了个小姑娘。我知道,先生是英雄。”
秦储险些笑得没拿住烟,“英雄?”
“先生救了个小女孩啊。”林白舴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崇拜温暖的笑。
秦储看着他黏水的目光,偏头吻上了林白舴的唇。
嘴里渡过去一口烟,呛得林白舴眼眶泛出泪珠。
秦储觉得身体的一块缺失了,空虚得厉害,在林白舴温柔的目光里升腾起一股冲动,将理智掀翻。
“要做吗?”秦储盯着他的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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